深冷的夜霧漸漸漫開。


    街道上疏疏的幾人,旁邊一排街燈泛著暈黃的光芒,籠著青磚石地,就見地麵因浸了雨水變得潮濕發暗,有的還積著水窪,亮汪汪的倒映著街景,驟然漆黑的球鞋踩了上來,刹那濺起一層水花。


    更遠處高樓的霓虹閃爍,一片片連綿成璀璨的燈海。


    林淮盯著街道盡頭,眉心微緊,跑的又快又穩,一身淺灰的帶帽運動開衫,裏麵一件白色t恤,服帖出渾身健碩柔韌的線條,那衣擺被風吹得飛拂。


    風卻越來越大,道路兩旁繁茂的槭樹晃曳起來,就聽得呼嘯聲,寂靜中如同悶雷一般擴開,席卷起紛亂的落葉從眼前劃過,他又看見那雙眼睛,裏麵翻湧著森冷怒意,清雋的麵孔繃緊,仿若溫玉豁然碎裂,迸發出震懾人心的黑氣來,唇角細密抽搐著。


    那人緊緊抱著她,將她整個人圈禁在懷中,再後退幾步,低頭貼上她的臉,麵龐上蒼白的肌膚顫抖著,懾著極點的戒備,目光幽沉的注視著他,從喉間震起急促的喘息聲,沙啞不清。


    眼前的畫麵又是一閃。


    他看見那個男人坐在她書桌前,緊緊抱著她,臉埋在她懷裏,盯著他的漆黑瞳孔陰鷙噬人,額頭上細密的青筋迸起,麵部的肌理跟著發顫,呼吸粗重。


    天徹底黑下去,林淮一直跑進寬敞的巷子裏,望向不遠處的大院,牆上的藤葉繁茂,柔軟的葉片間露出細細彎彎的藤枝,門簷下掛著陳舊的燈泡,鎢絲閃爍著,在寒風中吱呀的來回搖擺,四周是深不可測的黑暗。


    他曲起手指敲了敲門,叫道:“伯父!”


    隻小會,就聽得一聲答應,隨後響起由遠及近的腳步聲,鐵門被人打開,暗沉的光線照亮餘文笙驚詫的麵孔,他披著睡衣外套,一手捏住衣領防止它被風吹走,穿著綿拖鞋,語氣頗為意外:“林子?”


    林淮微微笑:“伯父,我來找你問點事。”


    餘文笙剛準備開口,驀地一陣大風吹在臉間,冷的他打了個哆嗦,連忙回神說:“快進來,進屋裏說。”等林淮走進去,他一把將鐵門關上,哐啷的響動在夜色裏分外刺耳,漸漸的,周圍又餘下沉沉闃靜。


    屋子裏要暖和些,林淮一進去,身後的餘文笙趕忙過來,說:“你去沙發上坐著,我給你倒點熱水喝。”說著,就走進廚房找水杯。


    林淮還站在門口,望著白熾燈的燈光靜靜地籠罩著客廳,電視機裏在放新聞,一點嘈雜的聲音清晰入耳,卻說不出的寂寥。


    他默然看著,等到餘文笙倒完熱開水,看他竟一動也不動,不由奇怪的蹙起眉,一邊將水杯擱到茶幾上,一邊出聲:“這孩子,還站在那做什麽。”


    他的一句話驚得林淮微震,猶如從夢裏清醒,慢慢來到沙發前坐下去,兩手握住,意味深長的一笑:“如果小青在家的話,這家肯定不會像現在這麽冷清。”


    餘文笙聽了,立刻讚同的點點頭,又想到什麽,坐到他旁邊忍不住笑:“是啊,不過馬上就好了……”說完,驀然一道鷹似邃亮的目光懾來,帶著困惑,低沉的嗓音略揚。


    “馬上就好了?”


    這本是脫口而出的話,說的又輕,沒想林淮竟能精準的捕捉到,餘文笙的心裏一涼,瞬間驚醒,轉過臉看向他,那雙狹長的黑眸裏迸著一股銳色,筆直的能洞穿人心般。


    頭頂冰冷的空氣傾下陰影,層層凝滯住,微微一動就要坍塌。


    餘文笙額角一顫,隨即輕輕地笑起來,仿佛很自然,連聲音都顯得平靜:“對,青青過不久要回來住幾天,總不能一直跟男朋友住在一起吧。”


    夜色深濃,窗外葳蕤的花木露出密密花尖,無聲地搖晃著,更遠處黑的深不見底,林淮瞧他臉色坦然,又聽他這樣說,眸底瞬時掠過電火的微芒,漫上笑意,唇角又向上一彎,露出白牙,俊挺的眉眼間綻出明耀的神采,熠熠生輝:“原來是這樣。”


    餘文笙看他笑,亦如小時候那樣令他感到熟悉,這才長舒一口氣。


    正在這時,忽聽林淮又出聲:“伯父,我就直接問了,關於小青這個男朋友,您了解他嗎?”


    餘文笙的身軀微微一震,沒有說話,半晌後拿起遙控將電視機靜音,回過頭來。


    他原本端坐在沙發裏,這會身軀向前一傾,眸光雪亮,麵孔間刀刻似的嚴肅冷邃,沉下嗓音:“我和小青從小就很要好,可以說一直她當親妹妹對待,她做的每個決定,隻要是對她有好處的,我絕對支持。”


    “但這次……您也看見了,那一天他是真的想要掐死我。”


    餘文笙聽著,不由也想起那天的情形,想起陸家少爺發狂地掐著林淮頸脖,眼中淨是血紅,再聽他一字一句,內心深處壓抑著的一種不安,逐漸翻騰出寒意。


    其實當初,女兒答應陸家的時候並沒有告訴他,他是被蒙在鼓裏的,等她抱著一遝文件擺到他麵前,說要去別人家當保姆,如果違約,就要賠上巨額賠償金,當下把他氣的簡直暴跳如雷,甚至動手打了她。


    可她倔的很,說她了解那個孩子,那孩子是個自閉症,不會對她做什麽,最後拿出病例給他看,他便帶著病例去醫院查,竟然是真的,再看女兒決然又認真的模樣,那會滿心無奈,隻能由她去了。


    但在他心裏,這一道坎始終沒能過去。


    好好的女孩子,竟去給一個病人當保姆,餘文笙麵容微白,心中的躁氣漸漸潮水般波動起伏,又在想,或許那陸少爺隻是太黏著她,決計不會傷害她,脫口道:“他不會害小青的……”


    林淮的神色有些意外,隱隱還有失望,頓了頓,清清楚楚的冷聲說:“他既然有這種暴力傾向,那把小青放在他身邊就是危險的,我們都看的出來,他精神上麵有很大的問題,一個精神病人的情況是我們能說的準的嗎?”


    “到時候出了事,或者小青要離開他,他不讓她走,就很可能對小青不利。”


    四處靜悄悄的,牆上的掛鍾在滴答滴答的走,清楚地跳在心口上,涔涔冰冷的陰影罩下來,餘文笙簡直不敢去想,如果到時候真的不讓她走,他的心驟然懸起:“不會吧……”


    林淮說完這一番話,慢慢地看向他緊握成拳的手背,那青筋迸跳,指骨泛出蒼白,不可抑止地發著顫,黑眸不由微眯,深處的陰晦亢奮地翻滾起來,唇角彎了彎,又立即被他壓製下去。


    他是在賭,畢竟那男人的精神狀態確實太怪,再看餘文笙這樣子,就明白他心中還是有顧慮的,甚至還知道不少的事情。


    他薄唇微動:“伯父,為了小青的幸福,我們還是得謹慎一點好。”


    山間還在飄著雨,朦朦朧朧的交織成一片白霧,淅淅瀝瀝的響著,別墅的窗裏透出一點暈黃的光,鍍著旁邊的常青樹,沿著樹尖勾出昏黃的光邊來,周圍則是蓊鬱成蔭的茂林。


    臥室裏,床頭隻點著一盞台燈。


    淺淺的橘黃燈光籠著裝飾分外溫馨,空氣中浮著幽甜的香,暖氣徐徐。


    偌大的軟床上散著雪白的被褥,肌膚瑩膩,映在床褥間更是嫩生生的誘人,一身深藍的睡裙流水般貼著細美玲瓏的曲線,雙腿纖細白皙,她半靠在床頭,一手拿鉛筆,一手捏住攤開的畫本,認真的畫著圖,受傷的腳就擱在他大腿上,任他用浸了冷水的毛巾輕輕擦拭。


    陸璟琛坐在她身邊,低垂著頭,側臉俊美雋秀,仿若白玉浸在淺潭裏,眉眼間泛轉出一種溫軟柔潤的霧氣,眸光澈淨,專注的清洗她的腳。


    他先單手握著她粉嫩的小腳,等浸濕了,再將毛巾放進水盆,拿起肥皂擦拭起來,目光亮亮地膠著在她的腳背上,隻感覺她的腳很小,瑩白的似雪造的,令他不由自主更加小心翼翼,而那樣柔膩的觸感,又讓他愛不釋手。


    他好奇的捏了捏,小小軟軟的,腳趾圓潤潔白,像是幹淨的粉玉珠子,在燈下透著一點暖暖的紅光,他胸口激蕩起一種焦狂的渴望,猛然沸騰開,那火燒火燎的高熱,烘著全身細密的血管蔓延酥麻。


    陸璟琛的呼吸逐漸急亂,將她的腳擦拭幹淨,便捧著她的腳癡癡地看著,又用指尖捋著她的腳背,滑嫩極了,實在忍不住,悄悄看一眼旁邊的女孩,見她沒有看過來,他瑩黑的眼眸裏漫出竊竊笑意,倏地低頭在她腳背親一口。


    餘青猛地一顫,牽著他手中的腳踝跟著抽疼,疼的直吸氣,手裏攥著的鉛筆一下子戳在紙上,鉛芯“啪”的斷裂開,她全身迅速的湧上粉紅,不敢置信地瞪著他:“陸璟琛!!”


    他裝作沒有聽見,依然坐的端端正正的,腰身修美流暢的線條挺的筆直,眉眼間滿是認真,按照張老師的吩咐,拿起濕毛巾擰幹,再次裹住她紅腫的腳踝,進行冷敷,可眼底掩不住的狡黠得意。


    餘青看他還是麵無表情,卻能明顯感覺到他的開心,真是氣極,臉頰紅透了,淡淡的紅暈襯得小臉愈發嬌豔,垂斂下眸光,悄悄揉了揉胸口,那裏的心撲通撲通地跳著,怎麽也慢不下來。


    他越來越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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