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是葉貴妃所出。


    葉貴妃的相貌就非常出眾。


    前世, 蘇氏曾帶著嚴清怡去宮裏赴宴,萬皇後托病不出, 葉貴妃代為招待。彼時葉貴妃已是三十五六歲,穿著玫瑰紫寶瓶紋緙絲褙子,墨綠色繡紫色丁香花的羅裙, 盡管已生育過兩次, 可腰身依舊纖細,又有種成□□人獨特的風韻, 言笑晏晏,讓人如沐春風。


    出宮時,蘇氏跟魏欣的娘親錢氏走在一出,錢氏幽幽低歎, “定北侯忙著在遼東打仗, 葉貴妃在宮裏也不得清閑。”


    葉貴妃是定北侯的嫡親妹妹。


    因為有葉貴妃跟定北侯做後盾, 三皇子楚燁連續做了幾樁露臉的差事, 頗得聖上器重,據說擁戴他的朝臣也不少。


    嚴清怡養在深閨, 每天隻為穿什麽衣服戴什麽首飾發愁, 並不曾關注朝政,隻是偶然聽父親提起那麽一兩句。


    好像幾位皇子為爭奪那個位置,有過不少明爭暗鬥。


    可前世嚴清怡死得早,那時候聖上雖然病重可仍在位, 也不知道這幾位皇子中, 到底是誰繼承了大寶。


    但不管怎樣, 就她所知,前世跟今生,柔嘉公主相看的無一不是勳戚或新貴家裏的姑娘。


    蔡如嬌再怎麽喜歡三皇子的相貌,也沒可能進得王府去,除非……除非做妾。


    嚴清怡淡淡笑道:“皇家子嗣,人中龍鳳,他們的娘親都是萬中挑一的美人兒,哪能長得不好看?即便相貌不算出眾,他們周身的氣度也增色不少。上次柔嘉公主到張閣老府上就是替皇子們相看王妃,聽說咱們在慈正院的時候,公主已經召見了好幾人,送出去不少見麵禮。”


    蔡如嬌神情黯了黯,她記得清楚,她跟嚴清怡一道去醉楓樓,柔嘉公主可是眼皮子都沒抬,更別提見麵禮了。


    蔡如嬌頓時沮喪起來,漫不經心地談論了幾句席麵的好壞就告辭離開。


    嚴清怡正感覺身子倦怠,也沒多留,便卸掉釵環打散頭發準備歪一歪。沒想到,頭一沾枕頭,困意便洶湧而至,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


    等再醒來,天色已然全黑,長案上點了燈,燭光搖曳發出昏黃的光芒,春蘭右手支著頭正在打盹。


    嚴清怡坐起身,卻覺得頭疼如針紮,不由呻~吟了聲。


    春蘭一個激靈站起來,問道:“姑娘醒了,太太已吩咐煎了藥,我這就讓人端來。”走到門外吩咐幾句,很快回來,扶嚴清怡倚在靠枕上。


    嚴清怡問道:“郎中怎麽說?”


    “說是受涼感染了風寒,所幸診治得早,先吃三副藥再說,如果不發熱的話,有個三兩天就沒事了,若是發熱,可能就得七八日才好。”


    話音剛落,夏荷與冬梅前後腳進來,一個端著淨手的銅盆,一個端了藥碗。


    苦澀的藥味讓嚴清怡有片刻的恍惚。


    仿佛又是在濟南府湧泉胡同,昏暗的油燈下,薛氏柔聲哄她喝藥,“阿清乖,喝完藥,娘給糖吃。”


    嚴清怡並非幼童,雖然怕苦,卻也老老實實地硬著頭皮喝。


    還不等放下藥碗,薛氏就會往她嘴裏塞一小塊冰糖,“別一口嚼了,含在嘴裏慢慢化著吃,冰糖也甜著呢。”


    想起往事,嚴清怡不由眼眶發熱,忙接過碗大口大口地喝了。


    滿嘴的苦澀。


    冬梅瞧見她眸中淚濕,猜想她怕苦,忙從搪瓷罐裏捏兩粒糖漬的青梅,“姑娘清清口。”


    嚴清怡搖頭,強擠出個笑意道:“你給我拿塊冰糖吧。”


    冬梅笑著去了。


    嚴清怡化完冰糖,略略吃了幾筷子菜半隻花卷,又倒頭睡去。


    這一覺睡得沉,竟是連夢都不曾做一個,直到日照三竿才醒。


    春蘭試試她的額,笑道:“夜裏曾經發了會兒熱,我還擔心呢,這會倒是好了。”


    嚴清怡點點頭,“郎中的方子對症,昨天頭疼得難受,睡過這覺輕快多了。”


    邊說邊穿了衣裳下地洗漱,又往正房給大姨母請安。


    大姨母笑道:“到底是年輕,才剛一夜又活蹦亂跳了,昨兒沒吃飯,想必餓了吧,廚房裏讓她們熱著飯,就在這兒吃。”


    說話間,雨荷已打發小丫鬟端了早飯過來。


    大姨母特意吩咐做的白粥,清炒了一碟芹菜,再切一根醃黃瓜。


    嚴清怡真是餓了,吃了滿滿一碗粥,剛放下筷子,聽二門婆子進來回稟說魏欣來了。


    魏欣帶來四盆菊花,笑盈盈地道:“昨天你們往花房折騰一番,我好一個跟我娘磨終於磨得我娘鬆口,答應分幾株寒蘭給阿薰。我尋思著不能厚此薄彼,給你們送幾盆菊花。”


    她帶的兩盆瑤台玉鳳,兩盆胭脂點雪。


    瑤台玉鳳是白色帶著淺綠,胭脂點雪則是紅色上麵間著白色,都是大朵的花兒,非常漂亮。


    蔡如嬌想起先前嚴清怡希望魏欣別送菊花的話,忍不住吃吃地笑。


    嚴清怡知其意,索性明著道:“花兒挺好的,就是味道不好聞,我是不要的,遠遠看兩眼就好。”


    魏欣立刻接話,“我也沒打算送給你,兩盆是給陸太太,兩盆給阿嬌,你沒份兒。”


    大姨母笑著看她們鬥了會兒嘴,又誇幾句昨天魏家宴請的體麵與周到,給魏夫人與錢氏道幾聲辛苦,便讓她們自行說話去了。


    三人出得正房,魏欣對蔡如嬌道:“我有事兒想問問三娘,現下不方便告訴你,等以後有機會我再細細說給你聽。”


    蔡如嬌本覺得不太樂意,可見魏欣說得坦蕩,內心的那股不快也便散去,笑道:“你們既然有事,我就不摻和了,不過話說在前頭,你們要是偷吃什麽好吃的,或者合計好玩的,可不能落下我。”


    魏欣“哈哈”大笑,“肯定少不了你的好處。”


    她聲音本就粗,笑起來更顯粗嘎。


    蔡如嬌捂著嘴笑“你記著就好,到時候可別反悔,”獨自回了東廂房。


    魏欣從隨身丫鬟手裏接過一隻藍色府綢包裹,吩咐她們在外間等著,便推著嚴清怡進了內室。


    屋裏仍有股淡淡藥香。


    魏欣問道:“你生病了,要不要緊?”


    嚴清怡笑答:“昨兒有些傷風,夜裏喝過藥強了許多。你別離我太近,怕過給你。”


    魏欣攤開包裹,將裏麵嚴清怡的衣物拿出來,“都漿洗過,熏了茉莉香。我本來打算熏菊花的,後來想想饒過你這回。誰讓你不跟我去,看白白受這苦頭?”


    嚴清怡聽話音就知道魏欣已了解了情況,苦笑不已,“我就是陪阿薰走一趟,哪裏想到會有這種事兒?”


    魏欣道:“我也讚成把這事壓下,抖摟出去總歸是咱們姑娘家吃虧。但是,我得給你個交待,我娘暗自查問過了,推你的是羅閣老的二孫子,據說是個沒長腦子的愣頭青,跳到水裏救你的是七爺。”


    嚴清怡其實已經猜出個大概。


    盡管慌亂之中沒有細看,可她對羅雁回的身形輪廓太熟悉了,便隻匆匆一掃就認出來。可那七爺是誰,為什麽會在內院?


    嚴清怡蹙眉說出自己的不解。


    “你剛來京都肯定不知道,其實就是京都的權貴知道七爺的人也不多。我估摸著阿薰就不見得聽說過這人。”


    嚴清怡愈加困惑,“他到底是誰啊?”


    魏欣悄聲道:“是先帝爺的遺腹子,據說從生下來就說活不久,所以一直沒往外張揚,就怕有個風吹草動折了他的壽數。我家還是因為我祖父跟司禮監範公公有點交情才知道一二。他這次來不為別的,因為範公公不知打哪兒弄來幾塊番薯,讓我祖父幫著種種,看能不能活,說要是種活了就是大功一件,可以給我祖父請功。前幾天果真長出苗來了,七爺是來看番薯的。”


    來看番薯。


    早不來看,晚不來看,偏偏趕在魏家宴客的時候?


    嚴清怡心裏偷偷嘀咕,可此事跟魏欣絕對沒幹係,而且若是自己跟著魏欣去觀梅亭肯定也就沒這出了。


    誰成想何若薰突然要看花房,又怎知道羅雁回竟來這一手?


    魏欣又道:“我告訴你,一是應該告訴你真相,二來想讓你防著羅家那位二爺,你怎麽得罪他了?”


    “我怎麽會知道?”嚴清怡落水以後思量過這個問題,她總共見過羅雁回三次。


    一次是濟南府淨心樓,羅雁回買了她的杏子,還誇她生得伶俐賞給她一角銀子;第二次是進京時在正陽門門口,可那次羅雁回根本沒見到她;第三次就是昨天在石槽胡同,可她自認為言語並無過激之處,難道羅雁回堂堂七尺男兒會因為那幾句話就這般害她?


    嚴清怡說不出心底是何種滋味,自己千裏迢迢離開薛氏往京都來,就是想結交羅家的人給他們提個醒兒提防陸安平。


    人見得倒順當,這才兩個月,當家主母見過了,兩位姑娘見過了,還見到位少爺。


    可蘇氏跟羅家姐妹待她都冷冷淡淡的,羅雁回更好,直接把她推水裏了。


    幸好有七爺相救,加上何若薰果斷地扯下她的濕衣裳,又盡快地讓她泡了個熱水澡,否則耽擱下去,還不知道會怎樣。


    想起七爺,嚴清怡不由心虛,自己實不該將他踢下去的,可在水裏的時候,他也摁著她的頭往下壓來著,害得她差點喘不過氣。


    一來一往,應該算是扯平了吧。


    嚴清怡搖搖頭,“這事別提了,往後我見到羅家人離遠點就是,再不去招惹他們。對了,那彭家姐妹是怎麽回事?天地良心,我可真是從來沒有得罪過她們。”


    魏欣臉上露出玩味的笑,“她們是怕你壞了她們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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