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暮星回到家,快一點。


    湯臣小區,是十幾年的老小區,片式的七層樓,一層二戶,原先是蘇暮星母親蘇安名下的房產,蘇安去世後,房子轉到蘇暮星名下。


    走廊的聲控燈壞了,黑魆魆的一團黑,前天聯係了物業,兩天了也沒人來修。


    蘇暮星摸黑走到門外,掏出鑰匙準備往鎖孔裏插,身後響起輕微的腳步聲。


    不是來自樓梯,也不是電梯,而是相反的方向,從走道內側而來。


    蘇暮星心忽地一緊,全身細胞都緊繃了起來,手裏的鑰匙怎麽也對不住鎖孔,空蕩蕩的樓道裏窸窸窣窣金屬碰撞的聲響格外突兀。


    腳步聲在她身後停下,強大的男人氣息籠罩下來,蘇暮星脊背騰起一股寒意。


    對麵住的張阿姨一家,上個禮拜去了女兒家,沒人,喊是沒用的。


    她猛地轉身,揮著右手向後,對方一個側身避開,長臂一伸抓過她的手腕。


    蘇暮星一急,伸了腳踹向男人襠部,對方反應更快,另一隻手扣住她的小腿。


    隨後,男人利落地放開她的右腿,抓著她的手一個回旋向後,大步向前一跨,將女人抵在身後的牆壁上。


    蘇暮星再次背對著男人,被按在牆上,吃了一嘴的牆灰。


    “......”


    身後強勢的男人,帶著幾分居高臨下,外套上裹挾著濃重的汗漬味掩蓋住周身淡淡的煙草味道。


    蘇暮星腦子死機。


    黑暗裏,男人忽然笑了起來,緊接著鬆開蘇暮星的右手,“命根子也踢?”


    男人繼續說:“教你的防身術都還給我了?”


    蘇暮星腦子重啟,她轉身,恐懼褪去,氣打不一處來,狠了心想踹男人的襠。


    蘇默側身躲開,“還來?”


    蘇暮星沒好氣,“踢焉了活該!”


    蘇默舌頭頂了下腮幫子,悶笑一聲,“別怪我沒提醒你,到時候就算我不跟你計較,你嫂子也會跟你拚命。”


    “......”蘇暮星忿忿不平,“誰叫你大半夜嚇人!”


    她剛剛整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以為真是被流氓逮著了。


    蘇默理直氣壯:“誰讓你大半夜才回家。”


    蘇暮星狡辯:“工作!”


    蘇默低頭在她身上嗅了嗅,直接拆穿:“撒謊。”


    “狗鼻子。”蘇暮星暗啐,她轉身開門,站在玄關脫鞋。


    客廳的窗戶沒關,暗流湧動,灰色的窗簾迎風卷起,茶幾上的資料散了一地,都是這幾天的采訪稿,她還沒時間整理,手頭積了一堆的事。


    蘇暮星光腳走到窗前關緊了窗戶,霎時,整個房間都靜了下去。


    蘇默自己換好鞋子,彎腰拎了雙拖鞋走到蘇暮星跟前放下,“地上冷。”


    蘇暮星套上拖鞋,把撿起的資料疊成一遝,用水杯壓住。


    “你怎麽在這裏?”


    蘇默是他的表哥,舅舅一家定居在臨省桐州,其實也說不上定居,蘇家一家子本來就是桐州人,她的母親蘇安在安城上的大學,之後又嫁給了葉路,也就留在了安城。


    蘇默比她大一歲,大學讀的警校,是桐州市公安局刑警大隊的,年前剛提升了支隊長。平時工作忙,見麵的時間不多,節假日的時候蘇暮星會回桐州,蘇默一家算是蘇母這邊唯一的親人了。


    上次見麵是幾個月前,她在岩縣出了事,給葉路接回安城養傷,舅舅一家都來了,蘇默工作忙也是硬抽出了一天時間過來,兩人從小關係就好。


    蘇默坐到沙發上,“一個跨轄區的案子,跟這邊警方合作,過來出差。”


    她轉身去廚房倒水,水壺空了,她又接了水插上燒水壺的插頭。


    “什麽時候來的?怎麽站在外麵?”


    蘇默一隻手揉著眉心,“有幾天了,事情太多沒時間過來,難得今晚結束的早,就過來看看你。


    他斜了一眼蘇暮星,隨後低頭歎氣,“沒想到某個沒良心的把哥哥丟在門外喝西北風,自己跑去浪上飛。”


    蘇暮星反問:“你沒電話?”


    蘇默挺有理的:“沒電。”


    “......”


    蘇默手指推了推空的玻璃杯,“連口水都沒有。”


    “啤酒要嗎?”


    “也成。”


    蘇暮星打開冰箱拎了兩聽啤酒,在他旁邊的單人沙發坐下,“上禮拜給你買了一身衣服,原先想著過幾天給你寄過去的。”


    蘇默拉易拉罐的手一頓,笑了起來,“你怎麽知道我是回來洗澡的?”


    蘇暮星假笑:“......你餿了。”


    蘇默:“......”


    他們桐州的一行同事住在招待所,洗澡得排隊,他又想早點回來看看蘇暮星,就幹脆直接過來了,回自己家可比待招待所舒服。


    蘇默進去洗澡了。


    水開了,蘇暮星泡了兩杯茶,想著大半夜喝了不好睡覺又給倒了,打開微波爐熱了兩杯牛奶,把剩下的開水倒進開水壺。


    她想了想,走去浴室敲門。


    淋浴頭嘩啦啦的水聲停下,蘇默沒個正經,“別偷窺啊!”


    蘇暮星翻白眼,“餓了嗎?給你煮泡麵?”


    蘇默:“成啊,多打兩個蛋。”


    蘇默很快出來,蘇暮星剛好撈了麵出鍋。


    蘇默拿起筷子大快朵頤,一邊吃還一邊吐槽,“煮太久了,有點糊。”


    蘇暮星坐在他對麵,沒出聲,支著腦袋看他吃。


    蘇默連湯都喝完了,瓷白的大碗見底,他把筷子擱在一邊,雙手交疊搭在桌上,“說吧。”


    蘇暮星眨眼,“你怎麽知道我有話要說。”


    蘇默說:“看我吃飯你不如刷微博來的有趣。”


    蘇暮星搖頭,“你也別太妄自菲薄。”


    “你的原話。”


    “......”


    蘇暮星把泡好的牛奶推到蘇默跟前,“哥。”


    蘇默食指扣著桌麵,等蘇暮星繼續,這人很少叫他哥,這一叫絕對沒好事。


    蘇暮星:“我想看當年我媽案子的卷宗。”


    蘇默猜的八|九不離十,他說:“我沒有職權。”


    蘇暮星說:“你總有辦法的。”


    蘇默扣著桌麵的動作停下,“退一萬步講,即使我能看,也不能給你看。”這是規矩,蘇暮星不是公安部的人,他不能壞了規矩。


    蘇暮星垂下視線,盯著桌麵發呆。


    蘇默不忍:“小暮,姑姑走了快十年了,你也該放下了。”


    蘇暮星抬眸看向蘇默,沒吭聲。


    蘇默把麵前的大碗往前一推,一隻筷子敲了下碗沿,岔開話題:“沒飽。”


    蘇暮星想把碗扣男人腦門上,她冷漠回:“自己煮。”


    蘇默賠笑:“我是你哥。”


    “表的。”


    “......”


    蘇默看著蘇暮星,也算老刑警了,眼神都是自帶審視的,蘇暮星被盯的發毛,推開椅子去流離台洗鍋,流水衝不掉油漬,她擠了一滴洗潔精進去,重新裝了水,開了灶台,老小區,沒通天然氣。


    要等一會,蘇暮星靠在流理台上等著水沸,忽然想起什麽,她說:“哥,我想戀愛了。”


    蘇默聞言一愣,他視線落在對麵的人身上,“林深?”林深年前回國,之前蘇暮星住院他在醫院門口碰到過一回。


    “不是他。”


    蘇默身子往後靠上椅背,兩手交疊擱在腦後,“也好。”他知道的,這麽多年林深一直是蘇暮星心裏的一道坎。


    他吊起眉梢衝蘇暮星笑:“帥嗎?”


    蘇暮星眉眼彎起一絲溫柔,“帥。”


    蘇默大手一拍,“那就好!”


    蘇暮星嘴角牽起好看的弧度,沒緣由的愉悅感。


    蘇默挑著眉,“活呢,好嗎?”


    蘇暮星噎住。


    蘇默嘿嘿了一聲,“別怪哥沒提醒你,沒試過長短就談感情,倒時候不搭,別找我哭鼻子......”


    蘇暮星笑不出來了,她嘴角一抽,“現在人民警察的尺度都這麽大嗎?”


    蘇默恨鐵不成鋼,“我還不是怕你吃虧。”


    “......”


    蘇暮星心裏有點不舒服,身為家長是該了解一些比較有深度的內容,可也不是這個深度啊,好歹也問個工作人品走走過場。


    她長眸磕上一點,“你是我哥嗎?”


    “表的。”


    “......”


    蘇默吃完宵夜,窩在沙發上打遊戲,蘇暮星去客房鋪床,床才鋪了一半,蘇默站在客廳喊她,說是剛接了電話警局臨時有急事,他得馬上走了。


    蘇暮星去玄關送他,蘇默沒等電梯上來,跑著下樓梯的。


    蘇暮星走回客房,把床鋪好,折回自個臥室睡覺,房間裏的小夜燈開著,她合著眼躺了個把小時卻是困意全無。


    她從床上爬起來進浴室開了水龍頭,掬了幾捧冷水拍在臉上,她抬頭看向鏡中的自己,她長相隨的母親,生的跟蘇安有七分相。


    蘇暮星拉過一邊的毛巾擦了擦臉,出了臥室走去書房,她推開椅子坐下,附身拉開書桌最下麵的一格抽屜,拿出一個文件袋,卻無意抖出了張舊報紙。


    剪輯過的,四方的一小塊,紙身泛黃,字體暗淡,可黑色的大字標題卻依舊醒目。


    蘇暮星看的愣神。


    也是,蘇默說的沒錯,十年了,但凡有一點回旋的餘地,都不會走到如今的田地。


    懸案未破,罪犯逍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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