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圍觀熊孩子發脾氣,那場麵可謂是懟天懟地懟空氣,最後以被趕來的殷梓拎回去謝幕,再沒出現過了。


    如此相安無事過了一段時間,葉奈棠無意聽來幾籮筐八卦。


    她了解到,洛辰原是修真界上數一數二的家族後代,背景可以說相當重量級,出生便贏在起跑線上,注定一生安富尊榮,受萬人豔羨。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他終究和起點裏的某些流派男主一樣,慘遭惡人毒手,靈根破廢,在家族地位一落千丈。


    當然書迷都懂的,這隻是虐主打臉配角的套路,先摔得狠,日後再爬起來叫所有人高攀不起。


    不過,男主落魄時慘是真的慘,天天喝西北風,還要被挖苦脅迫:大家什麽時候對廢物這麽寬容了?把他丟西域去吧,那兒正配他。


    後來還是單蠢善良的女主看不過去,把他撿來宗裏。


    從此,天元宗多了一條拉低平均水平的鹹魚。


    在這強者為尊的世界觀裏,此等戰五渣自然到哪都不受待見,而因殷梓無法常伴他左右,同門師兄弟開始明目張膽地欺淩弱小的洛辰。


    再後來,異性緣max的男主成功引起了熊孩子殷依注意,她小手一揮,將洛辰收入麾下。


    告訴眾人,他,隻有我能欺負,你們惹不起。


    之後,她帶領新收的跟班作天作地,男主得到一把保護傘,卻也樹敵無數。


    弟子們礙於殷依不敢妄動,頂多平日裏狠狠瞪他,結果圍觀到心慕已久的師姐殷梓與他相談甚歡,猝不及防地被虐狗,頓時醋意橫生,看得牙癢癢…


    可在師姐麵前還不能表露半分恨意,為在她心目中豎立良好的形象,隻得臉上笑嘻嘻,裝得一派和諧,其樂融融。


    而背後,他們給他使絆子、咒罵他是妖魔,魅惑了純潔的師姐,因為就憑你這種貨色根本不配獲得她垂青。


    如果言語有殺傷力,洛辰早已死了千百次。


    可惜,對象是男主,拳頭就像打在棉花上,不痛不癢。


    傍晚,晚風清涼輕撫過臉頰,落日餘暉灑在樹梢,染成柔和的暖色。樹蔭底,庭院門口的台階上坐著一位藍裙女孩。


    她左手支著頭,右手拿著一串糖葫蘆咬著,明明是可愛十足的動作,但被幽藍的眼眸減分不少,非要形容的話,比較貼近的詞是好看。


    沒有華麗辭藻堆砌,仿佛一切讚美在她麵前失去意義。


    “哢吱。”


    她咬下最後一顆山楂,裹果皮外層的透紅冰糖與唇相接觸。


    接著,在牙齒碰撞下碎裂,糖衣仿若玻璃般,在光線下折射出絢麗色彩。細細品嚐間,竟叫人分不清,誘人的,是糖果還是其它什麽。


    咽下口裏的食物,葉奈棠收拾了下便走回屋子。


    其實,修真者無需進食。可人難免有口腹之欲,況且東域食材富含靈氣,人體更易吸收,食用對修煉有益。


    大道三千,殊途同歸。


    部分人選擇以廚征道,以廚為本。


    按照烹飪品質不同,效果也不一,大廚做的菜品靈氣尤其純粹,所以,高廚在這片大陸很吃香。


    不過兩極分化嚴重,大多生意全讓高廚挖走,剩下的資源由眾多小廚師互搶,可見廚道這條路並不好走。


    而葉奈棠的糖葫蘆是殷梓送的,對方一邊塞給自己,一邊毫不掩飾地露出慈愛眼神叮囑。


    ‘小孩子都喜歡糖吧,給你捎了些,喜歡的話告訴我,我再帶。’


    ‘有其它想要的盡管說,請別客氣。’


    ‘啊對了,殷依被關禁閉了,我已經教訓過她一頓。’


    ‘…她還小,不懂事,希望你別往心裏去。’


    熱情陽光的模樣曆曆在目,這令她想發笑。


    ——這樣溫柔的人,好像有永遠消耗不完的憐憫之心…


    ——到後期被背叛,被逼入絕境,墮落成魔,揮劍斬殺曾經愛護的人時,又是怎樣一副光景呢。


    女孩關上房門,抿了抿唇,口腔內仍留有屬於糖葫蘆酸酸甜甜的味道,夾雜著果子清香醇厚氣味。


    非常美味的小吃。


    但,她不喜歡。


    “那邊的小矮子!給你主子過來!”熟悉的聲音響起。


    聲音源頭來自床側掛畫後方,葉奈棠挑挑眉,上前掀開畫。


    畫後的背後,牆體是缺失的,隔壁房間景象一覽無餘,而她的鄰居正像壁虎似的趴上麵。


    殷梓的身前閃爍著一層透明薄膜,隱隱可見列列小篆流轉,龐大的禁製覆蓋了整個房間,隔絕了兩人。


    “看什麽看!”


    殷依忿忿道,使勁撓了把牆,臉蛋緊貼透明屏罩上,頗有些滑稽:“都怨你,害得我要被禁足半個月。”


    說著,她抽抽鼻子,仔細嗅聞。


    隨後,她的臉變得扭曲,眉頭一皺,嘴巴幾乎快撅上天:“你…嗬……師姐給你送吃的了?”


    “嗯。”


    “給我!”


    “不行。”


    “我要你給你就得給,”殷依道:“等我出去就把你趕走,永遠別想踏足此地,你以為這裏是哪坨垃圾都能待的麽?”


    說著,她又不甘地說:“快給我!給我給我!”


    聞言,葉奈棠走近幾步,從儲物袋拿出一串沒來得及吃的糖葫蘆,認真地看著她的眼睛。


    發問:“真的想要嘛。”


    “廢話。”她一臉你是不是傻,趾高氣昂地命令:“去放到我門口。”


    然而,對方手舉著糖沒動。


    殷梓見此張張嘴,正想繼續索要,接下來卻看到令她驚愕的一幕。


    這白毛矮子當著自己的麵,手一鬆,啪地把糖葫蘆丟地上。它在地上滾了幾圈,粘上許些灰塵。


    葉奈棠彎嘴角笑了,滿意地注視突然安靜的小孩,內心發酵沉澱的惡意找到了突破口般,忽地宣泄而出。


    她伸出手,湊近愣住的孩童,捧住她的臉。


    空氣變得沉重,強大的威壓如海潮淹沒了殷依,繼而呼吸變得困難,耳邊心跳聲鳴響。


    那雙纖細的手輕易穿透禁製,高深法術在她麵前似乎不起作用,恍若擺設。


    她的瞳孔幽深黯淡,仿佛明湖褪去平和的一麵,顯現最原本的真實。


    殷梓無法形容那個眼神……


    陰暗、腐朽、目空一切,卻又散發妖異之美,使人不自禁陷入其中。


    “你究竟…是什麽人……”如此恐怖的氣息,這是在大長老身上也沒感受到過的。這個人,並非簡單角色,遠不是平常表現的那般無害。


    被她手指所觸碰之處浮現寒意,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殷依隻覺得害怕,垂眼不敢看她,眼眶裏淚水在打轉,和平時的洛辰跟自己背後一樣,目不斜視盯著地麵。


    她的餘光瞥見糖葫蘆,是她心心念念想要的事物。此時粘上了頭發絲與灰塵,已經髒了。


    “我的東西,就算我不喜歡,哪怕不要了,也不會讓給別人。”


    一字一句,語調低柔婉轉,如同惡魔的呢喃,霸道地宣示此為旁人不可指染的所有物。


    她不曾想,銀發女孩那近在咫尺的溫熱吐息,嘴角勾起的弧度,冷冽的眼神,成了一生不願回想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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