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之事往往都是善後比起頭更難。


    接到通報的消防隊員馬上趕來滅火,醫護人員也忙著急救鋸者,接著警察也來了,隻見現場一片混亂,雨原奉勸十趕快離開這裏,但是十還是決定留下來,起初他也想開溜,但是在看到吸入濃煙、痛苦地咬嗽的小學女童之後,實在是不忍心丟下她們不管。


    在那些少女之中,沒有人是不帶傷的,當暗木逃走以後,擴大的火勢襲向房間裏的所有人。每一個人都或多或少遭到燒傷,也有人氣管嗆傷,必須暫時入院治療,看著那些因為受到驚嚇,而被自己帶來的蠟燭燒毀頭發的女孩的慘狀,十越看心裏越難過。


    心靈與身體皆受到重創,少女們深沉哀慟的表情,仿佛像是失去了一生之中最重要的事物一般。


    十認為,那表示她們相信暗木所說的話是真的。


    那時她說了什麽?


    大家收集來的幸福全部部是她的,沒有人可以妨礙她。


    所以那些少女變得像空殼一樣失去生氣,而暗木則是在那個狀況下順利地逃走了。


    而且是在十和雨、以及雪姬和圓都在的現場成功脫逃。


    十問那些女孩暗木到底是什麽人


    少女們老實地回答了十,她們看著十的眼神帶有些微感激。因為當值班老師拿備用鑰匙打開學生會室的門時,第一個衝進去救人的就是十,這一幕大家都是親眼所見,為了救人,十也同樣被火燒傷的事每個人都知道,他不願意接受治療。要求醫護人員先給少女們急救的模樣,她們也全都看在眼裏。


    為何要如此盡力救那些女孩,十自己也不清楚,他連雨的製止也聽不進去,甚至連幸福俱樂部是個害人的集團這件事也都拋在腦後,總之就是忘我地行動。


    十應該是在生氣吧。對暗木、對這些少女、以及無力的自己。


    若不是雨她們冷靜地拿滅火器來壓製火勢,學生會室的火舌恐怕很快就會蔓延到整棟校,但是自己卻一點也沒注意到,這讓十更加認為自己簡直是毫無用處。


    「我們不知道暗木小姐是誰。」


    少女們如此回答道,暗木的真實身分居然沒有人回答得出來,也沒有人知道,她們說,每次暗木都是披著罩頭的鬥篷出現,所以沒有人看過她的臉。


    這些答案已經夠讓人吃驚了,不過少女們接下來的話使得十更是無所適從。


    因為那些少女們並不怨恨暗木。


    理由就是,她們認為暗木所說的話是真實的。


    因為幸福俱樂部的成員們真的有得到幸福。


    「暗木小姐曾經賜給我們幸福」


    其中一名女孩對十這麽說道,聽得出來那是她的肺腑之言,當然,受到背叛的衝擊還是可以從她們的臉上看得出來,即使如此,她們仍然對暗木沒有任何一句怨言。


    對一個連真麵目也沒見過的人那麽服從,最後甚至差點被她害死也無怨無悔。


    暗木真有那麽大的能耐?


    那種莫名其妙的理論真的有那麽大的效果嗎?


    關於非法侵入校圓的事,十花了好大的功夫向警察解釋,後來因為圓插手介入,警方才不予追究,十不知道她到底有什麽門路,隻看到她打了一通不曉得給誰的電話,然後事情就解決了。


    圓一臉不悅地把電話掛掉之後,像是轉換心情似地呼了一口氣,然後向十說


    「那個叫暗木的女生簡直是脫離常軌,很久沒遇遇像她那麽嚴重的人了。」


    「脫離常軌?」


    「也就是說,她已經脫離了一般人的常識。」


    圓指著自己的頭解釋道。


    「她極度沉迷,幾近瘋狂地相信她自己所創造的規則,因此一般常識無法套用在她身上。像是隻要破壞別人的幸福就能收為己用的這種邏輯,在她心裏是理所當然,無庸置疑的事情,找她那樣下去,搞不好哪天她連飛在空中都有可能辦到。」


    暗木很不正當的事十也有同感,看到她挨了圓一記重踢,竟然可以毫個在乎地站起來,而且光是踩著窗架就能跳那麽高。還能打破玻璃窗從五樓跳下去,從底下有樹木和花壇,還有樹枝折斷的痕跡看來,她八成是跳到一樓之後就馬上逃走了,即使稱不上異於常人,不過那種體力和精神力絕對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假如剛才不是有雨她們在場,說不定十已經被她殺死了。


    「我想那有點像是打過毒品的亢奮狀態。雖然症狀輕微,但是身體的安全機製已經失去控製,所以內體上的痛感以及負擔她幾乎都感覺不到。」


    圓大概也同意了雨的說法,隻見她默默地點了點頭。


    「她相信她已經吸收了其它成員的幸福值,所以沒有人能阻擋她的行動,她也相信她不會輸給任何人,沒有人能妨礙她的幸福,然後這種意念就投射在肉體上了。」


    十試著想象運動員做模擬訓練時的樣子。


    相信自己辦得到就真的能辦到覺得自己做不到就真的做不到。


    而那個叫暗木的少女。就是這樣強烈地想象「自己辦得到」嗎?


    這是多麽驚人的信念。


    圓聳聳肩地說:


    「要是不用全力的話,想要阻止她應該很難,所以結果會變成這樣並不是誰的錯,你不必放在心上。」


    這些話是她對十的安慰嗎?或許她多少也認同為了救出被困住的少女們,臉上和身體都沾滿煤屑的十吧。


    十在心裏想著。


    要抓住暗木隻有今晚這個機會而已,隻有今晚才能以現行犯的罪名逮住她,而暗木在今晚迅掉的話,一切就會回複風平浪靜,反正沒有人知道她的真麵目,也沒有留下任何與她有關的證據,因此當十他們出現時,她雖然內心驚訝,不過她利用決鬥來製造混亂,最後也成功地逃走了。


    如果真要說誰贏誰輸,贏的人恐怕是她。


    而十他們則是輸得灰頭土臉。


    「坦白說,最好是別再和這種事牽扯下去比較好」


    圓最後隻說了這句話,至於雪姬,則是興味索然地打著嗬欠。


    雨在一旁默默不語,陷入了沉思。


    暗木會有這種能耐,這是沒人預料到的。不過覺得自己輸了的人,也許隻有十而已。


    望著漸漸變得明亮的天空,十在心裏想著:


    暗木深信自己能成功脫逃的意念反映在她的肉體上,而且也真的逃走了。


    那麽帶著這種異常意念的她,現在人又會在哪裏呢?


    十回到家時天已輕幾乎亮了,結果他總共隻睡了兩個鍾頭左右。


    十不想請假在家休息,所以他衝了個熱水澡後就到學校去了。


    可能是半緊繃的心情戰勝了睡意,腦袋並不怎麽昏沉。


    仔細想想,想睡覺卻還能清醒的日子,也算是一種幸福吧。


    將來總有一天,就算不想睡也得一直睡下去,永遠無法蘇醒。


    幸福


    那些少女們都在追求這個東西。


    結果,十他們所做的事,感覺好像變得不太有意義了。


    昨天得到了相當的成果,應該要為此而滿是才對,不過還稱不上是達到原先的目的。


    問題在於光的那件事吧,當初還氣衝衝地說要抓住犯人,可是看昨天的狀況,那些少女們盲從的態度隻讓人感到可憐,十也不忍心再多加責怪,而且,既然她們已經乖乖地向警方說明了一切,遲早會得到應受的憨罰,這就相當是夠了。


    最不能原諒的隻有主謀者暗木一個人,應該要抓住她。叫她下跪認錯才對。


    假如能這麽做的話,就可以一吐怨氣了。


    隻不過十不知道暗木人在哪裏。


    接下來該怎麽做?


    看來隻好先去找雨商量了


    又得靠別人來解決難題,實在很討厭這樣的自己。


    可是又非得和這樣的自己相處一輩子才行。


    十心情沉重地走在前柱學校的路上時,背後突然傳來某人跑向自己的腳步聲。很神奇地,十不必回頭也能猜到那個人是誰,那是非常輕巧的腳步聲,好像感覺不到那個人的體重似地輕巧。


    「十大人,早安。」


    「早啊。」


    雨站到十的身邊,低頭行了個禮,十也向她打了一聲招呼。


    像這樣在上學途中相遇是非常少有的事情,或許還正是上天注定十的煩惱終究要有轉機,果然,隻要有雨介入,情況就會不一樣了。


    說來奇怪,走在身旁的雨明明和十同樣都是睡眠不是,但是她看起來卻和平常沒兩樣,臉色不但紅潤,言行舉止也很端莊,沒想到她的個子雖小,身子倒是挺硬朗的。


    可能是因為遇到雨之後心情就放鬆了,十忍不住打了個嗬欠。


    看見十的模樣,雨擔心地詢問:


    「大人好像很疲倦的樣子,您還好嗎?」


    「隻是有點點睡眠不是而已。」


    「如果大人您不嫌棄,我知道一種簡單的速眠法。」


    「速眠法?」


    「是的,有點類似瑜伽中的呼吸法,可以在短時間內達到充分睡眠的效果。」


    「是喔」


    對雨來說,這已經算是很流行的話題了。聽起來很像女性雜誌上會寫的廣告標題,這讓十感覺有些意外,墮花雨畢竟也是女孩子,對這些美容健康法還是會付出關心的吧。


    十也產生了一點興趣。


    「聽起來好像還不錯的樣子。」


    「據說這是從亞特蘭提斯時代流傳下來的古老方法。」


    收回前言。如果要叫我用那種古怪方法,那我還寧可靠毅力硬撐下去。


    不過,這家夥平常睡覺的時候,會是什麽樣子呢?


    越想越好奇,讓人開始有點想一探究竟了,就像觀察奇珍異獸的生態那樣。


    算了,這件事暫且不論,十把昨天的事情提出來問雨:


    「你認為那樣真的就結束了嗎?」


    「雖然昨天那些女生已經得到了教訓,但是再度犯案的可能性卻未必等於零,讓主犯逃走是我最大的疏忽,還請十大人恕罪。」


    「那不是你的錯。圓堂她也說過了,那是無可奈何的事。」


    雨正為了自己的失職而懊悔不已,十為了想讓她不再介意。便在她的頭上輕拍幾下以示慰勞,然而當雨看見那雙滿是燒傷痕跡的手時,表情反而變得更黯淡了,十隻好強打起精神,露出同朗的笑容,再一次拍拍她的頭。


    雨她們已經做得很好了。


    真正一點用也沒有的人是自己才對,在麵對暗木時,竟然什麽都做不到。


    自認為能幫上忙的念頭,從小到大究竟出現過幾次呢?


    即使回想,也隻是徒增內心的空虛而已。


    兩人通過校門,到置鞋櫃把室內鞋換上,十和兩一起上學的情景讓許多路過的學生感到十分驚奇,但是兩人完全不當一回事。


    「如果要找那個叫暗木的女生,你覺得應該怎麽做?」


    「我想,首先應該要」


    「早啊,兩位,一太早感情就這麽好呀。」


    向兩人打招呼的是淩瀨一子。


    一子嘲弄人的語氣讓十聽了不太高興,當場就繃起臉來沉默不語。


    看到這個反應,一子冷笑了一聲,正準備走過十的身邊時,雨忽然站到兩人中間。


    就像是要保護十不受饑餓的猛獸攻擊一樣。


    雨的視線盯著一子不放。


    「十大人,就是她。」


    「她怎麽了?」


    「她就是暗木。」


    你在說什麽啊,十的腦中充滿疑問,此時,雨向一子質問道:


    「綾瀨同學。你的左手手指怎麽了?」


    「手指?」


    一子看向自己的左手,隻見小指彎得歪七扭八,皮膚也腫成紫黑色。


    「啊」


    仿佛到了現在才發覺似地,一子握住歪曲的指頭硬生生地將它扭直,她一麵扭,一麵傳出了幾聲把斷掉的骨頭又重新折斷的聲響,然而她的表情卻絲毫沒有痛苦。


    「十大人,那是我昨天傷到她的部位。」


    靠著雨的說明,十才恍然大悟,昨天晚上,雨曾經擊中過暗木,對於實際進行攻擊的雨來說,很清楚那會造成多大程度的傷害,而雨發現那個傷就在一子的身上。


    不過,也有可能隻是剛好在同一個位置受了傷而已。


    但是十的顧慮,馬上就在接下來的交談裏消失了。


    「綾瀕同學,你就是幸福俱樂部的領袖暗木吧?」


    「對,沒有錯。」


    一子毫不掩飾,立刻就承認自己是暗木了。


    她不僅沒有罪惡感,甚至連一點愧疚都感覺不到。


    幾個路過的女學生向一子道了早安。


    一子以笑容回應她們之後,轉頭對雨說:


    「你的幸福值果然很高,今天我會不小心主動向你問好,大概也是這個原因吧?比起柔澤同學,早知道我應該對你集中攻擊才對,我真是太大意了,沒想到我竟然會看走眼。昨天那位綁白色緞帶的女生的幸福值看來也頗高的,看來擁有高度幸福值的人還有很多呢。」


    一子換好鞋子之後直接往教室方向走去了,如同平時的早晨那樣。


    「別走!」


    十追上去捉住一子的肩膀,一子一臉疑惑地回過頭來。


    「有事嗎,柔澤同學?」


    「你竟然做出那種事!」


    「那種事?我知道了。你是指起火裝置嗎?那個我做得還不錯吧,找去專賣店學了不少技術,還做過好幾次實驗,上次也在你家的信箱試過一次。不過定時式的我還不太會做,所以就改用遙控的了,幸好最後還是有成功。」


    「哪些女生全都被火灼傷了啊!」


    「那又怎麽樣?」


    「你以為你逃得掉嗎?」


    「當然可以?」


    一子用笑容表示肯定。


    「昨天我不就逃走了嗎,憑我現在的幸運值,大多數的障礙都可以排除,所以我不會被抓到的。」


    加入俱樂部的女孩沒有人看過暗木的臉,也不知道她的真實身分,就算調查起火裝置,也找不到有關製造者的線索。


    所以一子才確定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證明這些事和她有關。


    「我先聲明,就算你們向警察報案,我也會否認到底,我絕對不會承認是我做的,死也不會。」


    當一子說著這些話時。仍然麵帶笑容。


    手指的傷有太多借口可以推托。


    沒有證據可以證明這一切。


    像是要安慰因不甘心而咬著牙的十,一子說道:,


    「不過你們的努力很值得稱讚,我非常欣賞,這樣吧,就當作是獎勵好了,我可以再多陪你們一下子。」


    一子朝手表看了一眼,可能是擔心快到上課的時間了。


    「後續等放學後再說吧!我們約在校門口見,好嗎?別擔心,臉色不必那麽難看,我不會逃離學校的,我還想連續兩年都拿全勤獎呢。」


    說完,一子便走上樓梯,從十的視線範圍中消失了。


    十的心裏升上一股想追上去的衝動,可是追上去又能如何?


    雨不發一語站在身旁。


    是對眼前的狀況束手無策嗎?或者是?


    十


    悶悶不樂地上完今天的課之後,一到放學時間就衝去雨的教室找她,到了那裏,十先尋找淩瀨一子的蹤影,然後很快就看見她正和其它女同學一邊聊天、一邊整理書包準備回家的身影。


    當一子發覺十的視綜,她向著十微微一笑,那是充滿餘裕的微笑,代表著她有堅定不移的自信。


    如果現在舉發一子的惡行,四周的人也不會相信十,隻會招惹更多的反感而已,畢竟一子是學生會的會長兼模範生。


    在雨的陪伴下,十決定先去校門口等候,雖然不知道一子心理有在打什麽主意,不過繼續待在這裏也一樣無計可施。


    在坐立難安的十身旁,雨依舊保持著一貫的鎮定。


    「十大人,請您放心,我們還沒有完全輸掉。」


    「怎麽說?」


    「我最擔心的是找不到她,也就是找不到暗木的狀況,可是我們已經找到她了,既然知道敵人是誰,剩下的便隻有打倒對方而已。」


    「要怎麽做?」


    別說打倒了,我們連應戰的手段都沒有吧!十雖然是這麽想,然而雨似乎另有盤算。


    看到淩瀨一子那股不知從何處湧出的自信,雖然十並不相信什麽幸運值之類的鬼話,但是她卻深信不疑,實際上,現在的情勢的確對她比較有利。


    如果想改堂這種情勢、或者是粉碎她的自信的話,應該怎麽做才好?


    過了沒多久。出現在校門口的一子說要帶兩人去她家。


    「你們想知道的事我都可以告訴你們。因為你們是見證了俱樂部最後一刻的人,所以具備這個資格。」


    十無言地瞪著一子,但是她卻回以微微一笑。


    「如果不願意的話,我也不合勉強你。」


    說完之後,一子頭也不回地邁開腳步走了,意思像是在說:你不來的話,那麽事情就到此為止。


    雖然是很危險的邀約,不過這時不接受,一切就結束了。


    事件會在這裏無疾而終。


    雖然就算去了,也不知道能不能順利解決,但是看來現也隻能往前進了。


    於是十和雨便追了上去。


    即使知道兩人就跟在背後數公尺處,一子還是照常做自己的事。


    這大概就是她乎常的生活作息吧。


    搭上電車,走出車站,到附近的超市購物,買了阽著半價標簽的魚肉切片、以及除臭劑等等的生活用品,然後拎著購物袋,悠哉地朝家的方向走去。


    途中十看到她站在書店前翻著書的樣子,心裏不禁產生疑問:


    真的是這個家夥幹的嗎?


    如果不是她自己承認,恐怕十水遠也不會相信吧!


    在她身上完全感覺不到昨天那種異樣的壓迫感。


    此時此刻,她就和普通的女中女生沒什麽兩樣。


    「你們可不可以別站在那裏,靠過來一點好不好?」


    一子苦笑著解釋說背後老是有人盯著,感覺很怪,十原先還有點猶豫,但是再繼續躊躇下去也沒有意義,所以就帶著雨走到一子旁邊。


    「戒心不必那麽重啦,我又沒有設陷阱,我對你已經沒興趣了,現在也沒有對墮花同學出手的打算,所以今天我們就和平相處吧!」


    十當然不會因為她這麽說就真的相信,心中仍然保持著隨時都能采取行動的高度警戒。


    被夕陸染紅的天空中有無數隻為鴉飛過,嘎嘎的淒涼叫聲令人珊想到即將來臨的黑夜。


    在路燈開始點亮的道路上,無言的三個人向前走著。


    「柔澤同學,你現在幸福嗎?」


    在一片沉默之中,一子突然發問。


    「不知道。」


    也許不應該理會她的問題才對,但是下知為何,十還是回答了。


    可能是因為他聽到一子的聲音裏帶著非常認真的感情吧。


    「那麽,你曾經想要變得幸福嗎?」


    「沒想過。」


    「原來如此。你的幸福值雖然普通,但是對你而言已經很是夠了。這種無欲無求的心態和死氣沉沉雖然隻有一線之隔,不過也可以說是量力而為,你想保持這樣也沒關係。反正你現在是獨自一人,不過以後呢,等你將來結了婚、生了小孩,到那個時候你還能這樣想嗎?為了家庭,難道你不會想追求更多的幸福嗎?」


    「這種事我哪知道啊。」


    「你不是不知道。隻是不去想而已。」


    「你到底想說什麽?」


    「遲早有一天,你也一定會去做的。」


    「做什麽?」


    「你會為了得到自己的幸福,去摧毀別人的幸福。」


    「你說我嗎?」


    「因為你已經知道方法了,不可能再裝作毫不知情。」


    「開什麽玩笑,你以為我會相信你那套無聊的歪理嗎?」


    「無聊?」


    一子對著十白了一眼。


    「為了追求幸福而付出努力,你說那是無聊?」


    「我指的不是那個」


    「的確,我的做法不算特別,也不算創新,墮花同學也認為那很幼稚,其實並沒有錯,因為大家早就在做了。」


    一子斬釘截鐵地說


    「人們在追求自己的軌跡時。必定會破壞別人的幸福,隻不過是大家在無意識中做的事,我則是有計劃地、並且集合了許多人一起去實踐而已。」


    「所以,你想說罪不在你嗎?」


    「那就要讓神來決定了,既然神沒有懲罰我,那就說明我是無罪的。」


    像是在愚弄十似地,一子如此斷言。


    跟她講再多道理,她也不會聽進去,綾灌一子果然是脫離常軌的人。


    堅持自己的理念,隻相信自己創造出的規則,並且全心全意地投入其中。


    十相信這種人是存在於世上的,因為現在十的身邊就有一個。


    「綾瀨同學,你錯了。」


    雨靜靜地提出反駁。


    「是嗎?哪裏錯了?」


    「並不是所有人都會破壞別人的幸福,因為人類不是隻有一種而已。」


    這個常見的說法,可能讓人感覺沒什麽稀奇吧。


    一子不以為然地笑了起來,接著反問雨:


    「你說不隻一種,指的是好人和壞人嗎?」


    「不,是柔澤十大人,以及其它人。」


    一子聽了不禁無言。


    她望著雨的臉好一會兒之後,才歎了一口氣說道:


    「了不起,」


    那是打從心底感歎的口吻,莫非她覺得找到同類了嗎?


    「好吧,我向你保證,以後絕對不會向柔澤同學出手。」


    「很明智的判斷。」


    「不過,我一定會找機會毀掉你。」


    「隨時候教。」


    雨堂堂地接受了她的挑戰。


    十在一瞬間感到一股緊張感,然而一子接下來就閉口不發一語。


    雨造成一子些微的動搖,果然很有一套,但是以現況來看,恐怕這已經是極限了吧?


    從車站走了二十分鍾左右,終於抵達一子居住的小區,那裏盡是空地,其餘就隻剩下幾處雜木林了,附近甚至連商家或便利商店也沒有,看起來十分冷清,小區內部也相當老舊,柏油路麵到處龜裂,色澤也是又黑又髒,另外不知道是不是垃圾塌的管理失當,空氣中似乎飄著一股惡臭。十心下不禁納悶,這種環境和一子給人的印象好像不太吻合。


    在通過停車場走向社區入口的途中,十看見牆壁上貼著一張紙,紙上寫著「尋貓啟示」四個大字,上麵還有母貓和小貓的照片,一看到那些貓的模樣,十立刻想


    到它們就是被塞進信箱的貓。


    「啊啊,那個呀。」


    一子發覺十停下了腳步,便淡淡地說:


    「貓的身體我用在柔澤同學身上了,那幾隻貓是住在我家樓上的兩個念小學的姐妹養的,因為這裏的小區禁止養寵物,所以她們隻好偷偷養在接麵的樹林裏。前陣子小貓生出來的時候。她們高興得把小貓抱給附近的鄰居看,我看到她們兩個那麽幸福的樣子,所以就毀了那份幸福。」


    也許是回想起當時的情景,一子捂著嘴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後來我把切下來的貓腿放在她們家門口,結果那對姐妹一看到就傷心地哭個不停。她們哭得好大聲,真是的,也不怕吵到鄰居。」


    這個混帳!


    留下又驚又怒的十,一子一把話說完就徑自走上樓梯去了。


    她就是這樣奪走別人的幸福,到處散播不幸來過活的嗎?


    怒不可遏的十正要衝上樓梯,就在此時,雨抓住他的衣角阻止了他。


    不管十有多麽憤怒,也無法傳達給一子,她是不會明白的。


    所以要冷靜,現在必須先保持冷靜。


    十也明白兩這個無聲的表達,於是他做了一次深呼吸,然後走上樓梯。


    兩人尋著一子的蹤影走到二樓,在那裏找到了一子以及另一張熟悉的臉孔。


    「咦,你們為什麽會在這裏?」


    那是白石香裏,她見到十和雨之後吃了一驚。


    十也是同樣的訝異。


    「我才想這麽說咧。為什麽你會在這種地方?」


    「我是因為綾瀨同學說有重要的事想找我談」


    「沒錯,是我叫她來的,正好趁這個機會把話一次說清楚。」


    一子打開門,請十他們進到屋裏,門口玄關隻擺了一雙像是她母親穿的女用鞋、和幾雙一子的鞋子而已,屋內的濕氣很重,而且大概是因為垃圾場的空氣從稍微打開的窗戶飄進來的關係,當中還混雜了些許臭味。


    「你們隨便坐吧。」


    一手打開電燈,帶著購物袋走到廚房,十他們坐到餐桌的椅子上,十和雨並肩而坐,香裏則坐在兩人的對麵,


    一子一麵把食材放入冰箱一麵說


    「我來泡茶,還是說你們想喝果汁?」


    「不用了」


    「那麽我還是泡茶好了,你們先坐著等一會兒。」


    十一邊對一子那和招待客人時沒什麽不同的態度感到困惑,一邊如坐針氈地環顧屋內。淩瀨家隻有用紙門分隔成幾間房間,整體空間並不大,家具也很少,或許是熒光燈的光線太暗的關係,每件看起來都像是便宜貨,牆壁相當肮髒,不過這應該是建築物本身就老舊的緣故吧,地板上一塵不染,顯然一子平時就很勤於打掃,但是仍有許多蒼蠅飛來飛去,恐怕是被屋內的惡臭帶進來的。


    一子把抽風機打開,再拿水壺裝水去煮,動作看起來相當熟練,這個家給人的感覺和十的家有些相似,同樣是沒有所謂的家庭和樂,幾乎都是一個人過活的地方,從一子購物的樣子來看,十猜想她家應該也是單親家庭吧。


    是寂寞讓她步上摧毀幸福這條路的嗎?還有另有其它原因?


    雖然不知道她等一下打算說些什麽,但是眼前的光景也未免太平凡了。


    一子堅信以破壞別人的幸福來擁有幸福的異常理論,而且也徹底實行了,可是她卻過著普通的生活,完全看不出異樣。


    雨在十的身旁觀察了四周片刻之後,開口說:


    「十大人,請您拿著這個。」


    雨把手帕遞了過來。


    「給我這個幹嘛?」


    「等一下可能會用得到。」


    雖然不知道理由為何。十還是收下了,畢竟雨這麽做一定有她的理由。


    「柔澤同學,你們為什麽會來這裏?」


    不知道事情真相的香裏。理所當然地問了這個問厲,


    十心想隱瞞也沒有用,所以他省略掉細節,簡短地向她說明一連串的惡作劇都是某個集團所為,而指使者就是綾瀨一子。


    「這、這是真的嗎,」


    「雖然她在組織裏自稱暗木,不過應該沒錯,她自己也承認了。」


    「暗木?」


    聽到這個名宇,香裏突然臉色一變。


    「你怎麽了?」


    香裏並沒有回答,隻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視線在屋裏不斷亂飄,當地看到十背後的某樣東西時,整個人都僵住了,十回頭一看。櫃子上擺了一個相框。裏麵有一張家族合照,原來一子的家是四個人組成的小家庭,照片裏有她的爸媽、以及像是她哥哥的少年和一子,雖然這張照片的年代有點久遠,不過大家臉上的笑容一點也不會不自然,看起來非常幸福。


    很昔通的照片嘛


    往香裏的方向看,隻見她正用滿臉恐懼的表情望著在廚房裏忙的一子,雖然她的舉動有點奇怪,十隻想說這是因為知道了學生會裏的人竟然是犯人,她會這麽震驚也是理所當然的。


    一子準備好三個茶杯,又確認過熱水還沒煮開才走到餐桌前。


    「那麽,該從哪裏開始講才好呢?白石學姐,我想找你商量的事就晚一點再談吧,請你先等一等。」


    「綾瀨同學,那、那個、暗木是」


    「你已經聽柔澤同學說了嗎?沒有錯,我在暗地裏化名暗木,並且指揮了最近一連串的惡作劇,順帶一提,暗木是我爸爸的姓,因為我父母離婚了,所以我現在是從母姓。」


    「難、難道說」


    「就是那個難道。我哥哥的名字叫暗木一夫。」


    看到香裏整個人都呆了的一子微微一笑,轉身麵向十和雨。


    「我看還是從頭開始說起好了。如果有疑問的話請提出來,我會盡量回答的。」


    一子表現出很健談的態度,開始談過過去的事。


    「我有一個哥哥,雖然他的個性有點偏激,其實他是個思緒纖細,心地善良的人。有一天,哥哥他自殺了,就在他喜歡的女孩子麵前拿刀割斷了自己的喉嚨。」


    這個內容好像在哪裏聽過。十想起上次香裏也說過很相似的話,於是就轉頭看向她,隻見她低著頭,像是在壓抑感情,緊緊地咬住下唇。


    這是什麽反應?


    一子看見十把視線投向香裏,便有如了解事情經過似地點了點頭。


    「柔澤同學,這段故事你也聽白石學姐說過吧,她應注還說了『我殺過人』之類的話吧?」


    十隻能默認,但是旁邊的雨卻開口了:


    「是什麽樣的故事?」


    「墮花同學還不知道嗎,那就讓我來告訴你吧,還是白石學姐想自己說呢?」


    看到香裏沒有回應,一於就開始說那個故事了,內容和十從香裏那邊聽來的一樣,而雨


    的臉上雖然帶著少許懷疑的表情,不過還是靜靜地聽著。


    當故事全部說完,一子指著香裏說:


    「這就是她慣用的手法。她故意把自己的秘密、內心的創傷說出來,藉此來突破對方的心防,這一招真的很有用,隻要講出『我殺過人』這句話,對方通常都會上勾,而且再繼續聽下去,結論就是白石學姐隻是單方麵的受害者,最後隻要再加上『我的心到現在還在痛』之類的話作結尾,聽完這段故事的人,就會馬上對她產生類似『白石學姐真是有責任感』之類的感想了。我在剛當上副會長時,也聽她講了這段故事,實在感動到我的眼淚都快流出來了,到目前為止,你眼多少人說過這個故事了呢?學姐?」


    香裏默默地低著頭,握在膝蓋上的手微微顫抖著。


    這是因為隱藏的事


    被抖了歘裏屈辱而產生的顫抖嗎?


    「她對贏得別人的信任很有一套,特別是提高自己的評價這方麵更是厲害,好像是接近各種人、可以受到大家的信賴她就會有快感,所以她才會這麽熟心,像柔澤同學那次的事也是,我本來以為被當作色狼,再加上對我動粗,這樣就能讓你退學了才對,沒想到卻因為白石學姐的介入而被搞砸了,為什麽她要包庇你到這種程度呢?後來我想了又想,會不會這是為了想讓柔澤同學聽『我殺過人』的故事而布的局呢?是不是這樣,白石學姐?如果能讓柔澤十這個人改過自新,自己的評價就可以更高,你是不是在打這種如意算盤呢?」


    香裏仍然低著頭,不敢抬頭看一子的臉。


    「還有一點,你經常歎氣也是故意裝出來的吧?目的是為了想告訴別人『我很努力唷』。對不對,白石學姐?」


    明知道香裏不會回答,一子卻還是不斷向她提出疑問。


    十雙手抱胸,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沒想到會在這種地方聽到這些話,


    事實的確叫人吃驚,不過一子為什麽要在這裏講這些事情?


    十也不明白為何要用近乎恐嚇的態度質問香裏的理由。


    「所以呢?那又怎麽樣?」


    假如一子所說的全屬事實,那麽香裏就是一個心機極重的人。


    十自然不甚欣賞這種人。


    可是,這和一子進行摧毀幸福又有什麽關係?十看不出哪裏有相關的部分。


    「對不起,我離題太遠了,嗯剛才說到我哥自殺那裏是嗎?總之呢,從這個部分來看,白石學姐和這次的事也脫不了關係。」


    「脫不了關係?」


    看到十還一副不知所以然的模子,一子露出侮蔑的笑容。


    「唉喲,真是麻煩死了,你真的很笨耶!難道非要我從一講到十,你才會懂嗎?」


    「在白石學姐麵前自殺的少年,就是你的哥哥吧,也就是說,白石學姐告訴十大人的那段故事就是指你哥哥的事。」


    雨一插話進來,一子的臉上瞬間出現了一絲不悅,隨即又恢複了平靜。


    「沒錯,死掉的那個人就是我的哥哥,」


    一子斜眼看著始終沉默不語的香裏,然接繼續說道:


    「國中的時候,我哥哥和白石學姐交往過,聽哥哥說,有一次白石學姐被男生欺負的時候,哥哥出手救了她,後來他們就開始交往了,哥哥是很害羞的人,雖然沒有當麵介紹學姐給我認識,不過我也從照片上看過她的臉。所以對她倒也不陌生。哥哥真的很喜歡白石學姐,那時候他每天都過得好幸福,不過就在某一天,哥哥突然被白石學姐甩了,原因是白石學姐她移情別戀,學姐的新對象是學生會長,成績優秀。又是大企業的公子哥兒,反觀哥哥,他既沒有高人一等的才能,成績也普普通通,而我家又不是有錢人,這樣一比當然是輸定了嘛。像白石學姐這種冷靜計算過利害得失的判斷。同樣身為女人,我真是佩服份五體投地。」


    像是在褒揚香裏似地,一子鼓了幾下掌。


    「就這樣,哥哥的心受了重傷,不管我怎麽安慰他也沒用。後來他一時想不開,就在白石學姐和她的新男朋友麵前自殺了。」


    少年在香裏麵前拿刀自殺雖然這是事實,細節卻完全不同,香裏連一句話也沒有反駁,這表示一子所言為真,而告訴十的內容是用大篇謊言編造出的假話嗎?從香裏連頭也不敢抬起來的模樣看來,也隻能做此聯想了。


    十無言以對,除了對香裏感到失望之外,也對自己竟然如此簡單就相信她的謊言的胡塗感到可恥,十又看了一次櫃子上的合照,之前因為聽信香裏的說辭,所以對一子的哥哥產生很陰沉的印象,但是照片裏的他,五宮長得恨像妹妹,看起來是一個非常認真的少年,或許真的有可能會心思纖細到因為被甩而難過到自殺吧。


    你認為呢?十望向旁邊,雨卻什麽也沒有表示,看來她是想盡量不打斷一子的談話,一方麵也在尋找她的破綻。


    此時開水正好煮沸了,於是一子去廚房關火,提起水壺開始泡茶。


    香裏仍然動也不動,隻像是在忍耐著屈辱、或是感到羞恥似地低著頭。


    「她啊才說的那些是真的嗎?」


    對於十的詢問,香裏輕輕點了點頭。


    「你會看不起我嗎?」


    「不會。」


    人有時就是如此。為了得到別人的尊敬,就算捏造一些謊言,那也沒什麽大不了的,隻要謊言不傷害到任何人就沒關係,就算對方接近自己是別有用心,那也無所謂,特別是像十這種不會對別人有所期待的人,對於想獲得別人的評價的她所做的努力,並不覺得這是應該輕蔑或是嘲笑的,也許是因為十早就放棄了這些努力,所以才會如此認為。


    關於香裏把一子的哥哥甩掉這件事,十也沒有什麽特別的感想,在雪姬眼裏「隻不過如何如何」的那些條件,對香裏而言可能就很有魅力了。這隻是各人的標準不同,十不認為有什麽好責怪的。


    隻不過身為妹妹的一子應該又是另一種心情了但是十的這個想法,卻遭到當事人的否認。


    一子一邊把茶杯分別放在三人的麵前,一邊說著:


    「我並不恨白石學姐,今天也不是為了譴責才講學姐來的,雖然當時的確很震驚,不過因為嫉妒而發狂,最後選擇了死路,那是哥哥自己太脆弱的關係,輸了也怪不得別人。總結來說,我反而要感謝白石學姐才對。」


    「感謝?」


    「在這之前,我先說故事的後續吧。」


    一子依然站著。隻用一隻手撐在桌麵上,然後淡淡地開始敘述。


    在一子的哥哥自殺後不久,父母雙方的祖父母便相繼病逝。而且在葬禮結束後數日,父親又遇上一起交通意外,受到重傷變成殘疾,因此遭到公司開除;而母親則因為長子自殺而變得精神衰弱,最接終於因精神耗弱而病倒,接著又雪上加霜,一子家裏遭人縱火,房子被燒得一乾二淨,雖然人好不容易勉強活了下來,可是在善後處理緊迫而來的期間,夫妻開始冷戰,最後離了婚,後來父親丟下生病的妻子,從此音訊全無,母親的身體也變得更差,甚至連起床都沒有辦法。


    有如戲劇般的一連串不幸,哥哥的死就像是一個開頭,讓後來的不幸蜂擁而至。


    「總之就是慘到了極點,我很清楚,這不是倒黴或是運氣太差的緣故,而是幸福離我們越來越遠而已」


    在這種狀況下一子仍然不氣餒,考上了高中繼續升學。就在這時。她遇見了白石香裏,對方不知道一於是誰,但是一子曾在照片上看過她,所以一眼就認出來了,那就是拋棄哥哥的女人,那就是傷了哥哥的心、害死哥哥的女人,她到底是怎麽樣的一個人?一子決定對她進行觀察。


    白石香裏,是自從入學以來便一直保持全學年第一名的秀才。


    二年級時就擁有被選為學生會長的聲望,是個深受大家信賴的少女。


    一子不由得愕然不已。


    香裏的人生竟然過得如此燦爛。


    明明哥哥遭受到「死」這種最不幸的事,但是香裏居然這麽幸福。


    為什麽?


    怎麽會有如此大的差別?


    簡直就像是香裏把哥哥的幸福吸走了一樣


    「就在這個時候,我終於發覺了這個世界的機關。」


    沒錯,一定是香裏把哥哥的幸福吸走了,所以她才會比別人幸福。


    幸福的總量是固定的。


    當有人幸福之時,就會有人跟著不幸。


    當有人在品嚐幸福的滋味時,就會有人嚐到不幸。


    那麽,想要


    讓自己幸福的話,究竟該怎麽做才好?


    很簡單,隻要把別人的幸福毀掉,讓對方變成不幸就行了。這麽一來,就能製造出幸福的餘額,如果沒有這些幸福餘額,不管再怎麽努力也沒用。


    幸福會在人與人之間轉移,而人的幸福是可以搶奪的。


    一子發覺了這個真理。


    於是幸福俱樂部就此誕生。為了能製造出大量的幸福餘額,一子組織了集團,每個成員都渴求幸福,每個人都想變得幸福,如果有方法能得到幸福,當然會想知進該怎麽做,因此一子把方法教給她們,讓她們去實行。


    來吧!大家一起來累積幸福吧!


    「當然,光是製造出餘額是不夠的。幸福這種東西,隻有強烈想得到它的人才能擁有。」


    在一子的指揮下,幸福俱樂部的成員累積了大量的幸福值,而一子的目的就是把它全部搶過來,十他們意外闖入的那晚,正是她預定進行計劃的日子,所以她利用和十決鬥的機會退出房間,把成員關在裏麵。然後達到了她的目的。


    她非常確信那是她擁有的幸福值所引導出來的結果。


    「我的話說完了,你們有什麽想問的嗎?」


    對於這些荒誕的內容,一時之間十隻能啞口無言。


    簡單來說,所有的人都是被綾瀨一子的妄想連累了嗎?


    她做那些事情並非出自惡意,隻是單純想讓自己幸福而已嗎?


    雖然不是不同情她,隻不過十仍然覺得不可原諒。


    不隻是因為光哭了,昨天那些少女們也被火灼傷了,其它還有許許多多因此而受害的無辜犧牲者。


    先不管幸福值這種說法有多荒謬,有人因此而變成不幸卻是千真萬確的。


    不能放著這家夥不管。


    可是,該怎麽做才好?如何才能打垮這個女的?


    想不出對策的十正想轉頭看身旁的雨時,香裏卻率先開口了:


    「去自首吧。」


    香裏站起身。將雙手放在桌麵上,很誠懇地對一子說:


    「淩瀨同學,去自首好嗎?這樣太奇怪了,你所做的事情是犯罪啊!那隻會傷害大家而已,所以還是去自首吧?我也會陪你一起去的,好不好?」


    「自首」


    一子不屑地微微一笑。


    「白石學姐,對於我所做的事情,你覺得如何?」


    「當然是犯罪,雖然你的心情,我也不是不能體會」


    「可以酌量減刑嗎?」


    「我想應該可以。」


    「學姐騎腳踏車出了意外是因為我弄壞了煞車,這樣也可以嗎?」


    香裏的表情一瞬間顯得有點狼狽,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應該還是可以。」


    「是嗎?」


    一子打開旁邊的櫃子,從裏麵拿出幾張照片。


    然後扔到桌上。


    「就算這樣也是嗎?」


    香裏拿起散落在桌上的照片一看,臉色立刻變得蒼白,拿著照片的手不住顫抖。


    十也拿起其中一張來瞧。照片裏拍的是兩個裸體抱在一起的男女,從背景來看,地點是在賓館,而且是辦完事後拍的,女的是一子,男的他不認識,照片中的一子笑容可掏,而男的則是一臉害羞的模樣。


    「這算是反搭訕成功的紀念照吧?」


    一子笑著說:


    「白石學姐,聽說你很少跟他上床是嗎,你的男朋友很饑渴喔,我輕輕鬆鬆就釣上他了,一點意思也沒有。」


    「你你」


    「你的男朋友好像很中意我的樣子,而我也充分地滿足他了。」


    「你」


    「請放心,我們隻做過那一次而已,像那種男人,跟他做一次我都賺多。」


    「你竟然!」


    香裏街上去要揪住一子,十見狀立刻想上前阻止,雨卻早他一步先動手了,她用雙手拿起桌上的兩個茶杯。分別朝一子和香裏扔了過去,隻見一子靈巧地閃開,香裏則是不偏不倚地被命中臉部,茶杯掉在地上摔成碎片,破碎聲以及疼痛感藤香裏恢複了一點理智。


    一子向雨道謝:


    「謝謝你,墮花同學。」


    「可以進入正題了嗎?」


    「正題?」


    「你叫白石學姐來這裏,應該不是為了做這些事情才對。」


    「那你說說看是為了什麽?」


    一子的語氣充滿撓釁,但是雨卻冷靜地回答道:


    「因為還不夠,對不對?」


    「」


    一子眯起了眼觀察雨。


    「你果然很厲害,和我好像很合得來。」


    「那是你的錯覺。」


    「像你這種人怎麽會和那個笨男人來往呢?算了,那個不重要,那麽我們就來進入正題吧。」


    一子籲了一口氣,調整好情緒接對香裏說:


    「今天我之所以請白石學姐過來,是要請學姐還給我。」


    「還給你?」


    仍在恍惚之中的香裏,不明究理地眨著眼睛。


    一子離開餐桌,站在通往房間的紙門前麵。


    「媽,我要進去了喔!」


    一子把手伸到紙鬥上向旁拉開。


    在門打開的那一刹那。十隻覺得房間裏好像有某種東西漏了出來,背脊不禁升起一股惡寒。


    這是什麽玩意兒?


    嗅覺突然變得不靈,呼吸也變得困難。


    房裏雖然沒有開電燈,遁是看得出是間兩坪大的和室。


    和室裏輔著棉被,似乎有人躺在裏麵。


    「媽。」


    一子喊了一聲,接著把燈打開。


    當十看到燈光下的東西的瞬間,視覺和嗅覺同時受到了刺激。


    躺在棉被裏的怎麽看都是一具死屍,而且已經腐爛到無法分辨是男是女,眼眶隻剩下兩個窟窿。還有無敷隻肥蛆在那裏爬來爬去,張開的嘴也不斷有蒼蠅飛進飛出,並且在狹窄的房間裏蠻橫地四處飛舞。其中一隻撞到十的臉頰,還撞上他的身體好幾次,像是在告訴十這是現實。


    被強烈的臭氣熏到麻痹的鼻子好不容易才恢複了正常,十馬上又被嗆到,棉被周圍雖然擺了大量的芳香劑,卻仍然無法掩蓋腐敗的臭味。每呼吸一次,這股惡臭就侵入肺部一次,讓人感覺自己好像也要從體內開始腐爛一樣,十趕緊用手捂住口鼻。隨即發現手中正握著雨的手帕,這才知道原來她早就預料到會出現這種情形了,轉頭看向雨,她似乎並不受飛舞的蒼蠅與惡臭影響,隻是麵無表情地看著死屍,


    「嘔!」


    香裏忍受不了眼前的屍體和腐臭,兩手撐在地板上開始嘔吐起來,吐了一邊又一邊。最後她痛苦地扭曲著身體,連胃液也嘔了出來,


    「白石學姐!你怎麽吐在別人家的地板上啊,太過分了!」


    對著不停嘔吐的香裏,一子以強硬的態度表達不滿。


    「真是的,一點禮貌也沒有,家教真差」


    十勉強忍住陣陣湧上的惡心感,然後說:


    「淩瀨這」


    「是我媽媽。」


    蛆爬到手上、碰觸到腐肉也毫不介意的一子,從棉被裏抱起母親的屍體,停在屍體和棉被上的蒼蠅一齊飛到空中,就像一道黑色龍卷風似地盤旋而上。


    一子露出少許困擾的表情,接著說道:


    「你們也看到了,我媽媽的身體很不好。看來是我的計算有誤,幸福值還不夠。」


    大概是事先就準備好的。一子拿起放在枕頭邊的菜刀朝香裏走去,早就嚇得腿軟站不起來的香裏,身上沾滿了自己吐出來的垢物。拚命地向後退。


    「救,救命啊!不要殺我!」


    「你在說什麽呀,我不會殺你的。」


    一子微微一笑,把菜刀放在香裏的腳邊。


    「我又不是殺人魔,怎麽會殺你呢?」


    「那、那」


    「剛才我不是說過幸福值還不夠嗎?所以我要請白石學姐把從哥哥那裏奪走的幸福值還給我們。」


    「咦?」


    「你應該沒有怨言吧?」


    「可,可是,要怎麽還?」


    「很簡單,隻要把學姐的幸福毀掉就行了,譬如說,學姐長得這麽漂亮。那就割掉耳朵或鼻子,你覺得這樣如何?」


    「耳、耳朵?鼻子?」


    「眼睛也叮以喔,啊,乳房好像也不錯,不過那樣可能會出人命,所以還是請你選一個比較不會流血的部位吧。」


    「我、我」


    「來,請你自己動手。」


    香裏的眼睛雖然盯著菜刀,卻沒有伸手去拿,這是當然的。


    「怎麽了,白石學姐?」


    「對、對不起!」


    香裏嚇得向一子磕頭求饒,


    「對不起!我、我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那樣」


    「不用道歉了,快點把幸福值還給我們就好。」


    「饒了我、請你饒了我吧,對不起,請你原諒我」


    「快點還給我們啦!」


    「拜托、拜托你原諒我,求求你」


    「好啦,快一點。」


    「請原諒我,請原諒我,請原諒我」


    「我叫你快點動手沒聽見嗎!」


    一子捉住香裏的頭發,硬把她的臉往上拉。


    「白石學姐,沒想到你做事這麽不幹脆。」


    一子笑咪咪地盯著香裏哭喪的臉,然後說:


    「等你把幸福值還給我以後,媽螞的病就能洽好,也會變得健健康康的了,如果再累積更多的幸福值,爸爸也會回來,說不定連哥哥都能死而複生,所以你就快點動手吧。」


    一子拿起香裏的手,把菜刀塞在她手中。


    「你要選哪裏,眼睛?耳朵,還是鼻子?還是你要切臉上的肉,指頭也可以,但是請你一定要小心喔,萬一死了的話,處理屍體很麻煩的,這點請你千萬要注意。」


    看著香裏因驚恐而牙齒猛打顫、害怕到全身打哆嗦的摸樣,一子彷佛樂在其中。


    眼前的人已經不是學姐了,而是一頭獵物。


    她不經意地朝十的方向看了一眼。


    她的眼神裏完全見不到黑暗麵,這讓十感到莫名地恐懼。


    「柔澤同學你們可以回去了,因為我要說的話都說完了。」


    一子一邊抓著香裏的頭發,一邊用開朗的語飄說著。


    她可以隨意來往於正常與不正常的世界。


    「明天學校見囉!」


    拜拜,一子揮了揮手。


    十就連動也不能動。太惡心了這是十心理唯一的感想。眼前的光景,根本就是惡心極點,如果可以的話,他也想立刻從這裏跑回家。把自己裹在棉被裏,閉上眼、堵住耳朵、忘掉一切,然後睡到明天早上,


    都是自己太得意忘形的關係,暑假前的事件和後來的挖眼魔事件,雖然自己什麽都做不了,可是至少還能接受那些事實,所以在心裏的某處,就以為自己是個有膽量去麵對這些事的人,也相信自己具備了這種資質。


    把犯人抓到光的麵前,叫他跪下認錯。


    不可能,綾瀨一子根本就沒有這方麵的感情,無論和她講多少道理,她也無法明白,因為她根本就沒有罪惡感。她絲毫不認為她所做的事情有什麽不對,所以她絕對不會對被害者道歉,因為她堅決地相信。她所做的任何一件事都隻是「為了幸福所付出的努力」,別人沒有資格指責她。


    此時此刻自己和雨都是局外人,在這個舞台上沒有自己能扮演的角色,繼續待在這裏也無濟於事,根本無法介入,因為不管說什麽她都聽不進去。


    一子說可以回去了,那就快走吧,趕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趕快從這裏逃走吧!


    逃走?


    我要逃走嗎?


    為何要逃?逃避這種行為不是為了得到什麽,而是因為不想失去什麽才對,像我這種沒用的家夥,到底還有什麽是不想失去的?


    是自尊。


    自己並不是什麽都做不到,而是因為不在場,因為自己在中途就飽掉了,如果能待到最後一刻的話。說不定情況就會不同,就因為沒有待到最後一刻,才會什麽都做不了。


    如果現在逃走,這種無聊的借口可能就會成真了。


    簡直無聊透頂!混帳東西!去死吧!這個無能的垃圾!


    無力感和眼前的異常景象混在一起,整個腦袋幾乎就快被黑暗占據了,蒼蠅撞到臉上,翅膀拍打的聲音在耳邊嗡嗡叫,熒光燈不斷閃爍,它的下方有一具屍體,而一子在一旁笑著逼近香裏,香裏則是哭著求饒,菜刀在兩人之間一來一往,十的視線也開始扭曲。


    不行不行不行,我果然還是什麽都


    「沒事的。」


    十的手被一雙柔軟的小手握住。


    仿佛是要讓他忘記周圍飄散的腐臭味,雨用溫柔且堅毅的口吻說:


    「正常與不正常本來就連係在一起,它們是一體的兩麵,差別隻在於主觀的看法而已,所以請十大人放心,您是不會輸給它的。」


    十相信的不是雨話中的含意,而是她的聲音,僅僅聽到她的聲音而已,十就對她的話深信不疑。


    說不定真的沒問題。


    十閉上眼,深灤吸氣再重重吐氣,接著從頭再來一次,讓肺裏充滿了腐臭味,然後再從肺裏排出去,如此重複了數次之後,很快就習慣了這個環境。


    睜開眼睛,眼前有一具屍體,這是常有的事,很快地就看慣了


    一子和香裏還在繼續方才的拉扯。


    一子還在強迫,而香裏還在哭,菜刀在兩人之間來來去去。


    這又怎麽樣?哪裏恐怖了,哪裏異常了?


    不就是兩個女生在爭吵而已嗎?


    這時候有一隻蒼蠅在十的眼前飛舞,十一拳把它打落,真是礙眼。


    「十大人,屬下有個請求。」


    雨在十的麵前單膝跪下,低頭請示。


    這是臣子之禮。


    「請十大人對我下令,隻要是十大人的命令,屑下就算赴湯蹈火也在所不惜。」


    於是十便開口說:


    「讓這件事結束。」


    這是十打從心底說出的話。


    雨深深地低頭行禮。


    「遵命。」


    說完,雨站起身來平靜地向十宣告:


    「屬下即刻前去收拾那個醜陋的爭執。」


    雨踩著凜然的步伐,走向仍在推拉中的兩人。


    然後執行主上的命令。


    「綾瀨同學,我有話要說。」


    「以後再說好嗎?我現在沒空。」


    雨並不理會一子,繼續說了下去:


    「你至今所做的行為,想法雖然幼稚,不過你實踐的做法也頗令人佩服,凡人恐怕是辦不到的。」


    「然後呢?」


    「有件事我感到很介意。」


    雨豎起右手食指提出了問題,但是這次換成麵向香裏。


    「白石學姐。可以請教你一個問題嗎?」


    滿臉淚水的香裏,抬頭望著雨。


    「淩瀨同學的哥哥是在你的麵前自殺的吧?」


    「是、是的」


    「他說他願意為你而死,然後就真的死了,是這樣嗎?」


    「是的。」


    「那個時候的他是什麽表情?」


    為什麽要問這種事?香裏的臉滿是疑惑,於是雨又問了一次:


    「他是帶著什麽表情死的?」


    像是要回想起當時的情景般,香裏閉上了眼睛。


    「他在笑。」


    「是開心地笑著嗎?」


    「嗯,他很開心地笑了,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麽,可是他笑了」


    「果然如此。」


    雨大大地點頭,一子卻不悅地說:


    「墮花同學,你問這個想做什麽?」


    「我想要導正錯誤。」


    「錯誤?」


    「是的,綾瀨一子同學,你弄錯了。」


    「是嗎,你說我錯在哪裏?」


    「你剛才說,死就代表著輸。的確,一般來說是應該是如此,不過對你哥哥來說卻是不正確的,因為他用自己的生命向喜歡的人證明他的心意,而這份純真又深刻的心意也確實得到了證明。在某種意義上,這代表了勝利,證據就是你的哥哥是含笑而死的。」


    「你到底想說什麽,」


    「你真正應該責怪的對象,是奪走你們家的幸福值的人,不是嗎?」


    「我當然曉得,可是,我又不知道是誰」


    「我知道。」


    「咦?」


    「你不是也早就知道了嗎?」


    在雨的眼光注視之下,一子首次出現了動搖的神色。她捂著臉退了數步。並且像是要逃避雨的視線似地不停搖頭,這表示她不想再聽下去了嗎?


    然而雨並沒有放過她。


    「剛才你自己說過,隻有強烈想得到幸福的人才能得到它,這就是指你的哥哥,把你家的幸福值奪走的人,就是你哥哥本人,他用自己的死來摧毀全家的幸福,同時也把那些幸福奪走,然後在人生最大的幸福中死去,死是永遠的。也就是說。他可以永遠享受幸福,他寧可摧毀全家人的幸福也要這麽做,而且他也成功了。」


    相對於雨的堅定口吻,一子的聲音變得急促慌亂。


    「你,你是說哥哥早就知道真理了?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一子激動地搖頭,用充滿血絲的眼睛瞪著雨大叫:


    「不準你胡說八道!」


    雨不畏懼於這聲怒吼,保持著冷靜的語調繼續說:


    「人在追求幸福的過程中,必定會破壞其它人的幸福,每個人都會在無意義中做這樣的事。這是你自己說過的話吧,淩瀨同學?」


    十感覺到房間裏的空氣仿佛結或了冰。


    一子不再反駁。或許在她的心裏也有著同樣的想法吧,那個思想偏激的哥哥,的確可能做得出來,即使犧牲家人也要貫徹自己的心意,這種可能性並不是沒有。


    像是失去支撐身體的力量似地,一子當場癱坐在地上,她垂著頭的模樣,看起來好像整個人變小了一號,臉上也毫無生氣,還從微微張開的嘴中淌出一小條唾液,而她的眼神早已失去原有的光采。


    這就叫以毒攻毒。既然世俗的道理對一子沒用,那麽雨就反過來利用歪理把她擊垮。


    一子的自信以及一子的信念,竟然是被歪理擊倒的。


    一子的主張還有雨的主張,兩者都不是十能理解的東西。


    大概是因為雙方都很荒謬吧?


    這是沒有正確答案的問題,因為本來就沒有這種東西,至少這裏沒有。


    這裏有的隻是曖昧不明、和空虛混沌而已。


    十走到窗戶前。用力把玻璃窗打開。


    太陽已經下山,眼前一片黑暗,不過涼爽的新鮮空氣遣是迎麵撲來。


    恍惚地望著空中的一子,以及伏在地板上哭泣的香裏。


    而雨隻是靜靜地陪在十的身邊。


    冷風吹進屋內,把原本囤積的鬱悶空氣運到屋外。


    在這當中,十似乎看見了人的思念,


    那是一子無法實現的願望、還有一子的期盼,


    它們究竟會消失到何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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