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試的日子是固定了的, 乃是從二月初九開始。


    一共需得考三場, 每場三天, 期間亦是間隔一天, 考生可以稍作休整。


    這跟鄉試的時間安排基本上是差不多。


    元宵過後, 會試就近在眼前了,顧雲浩跟江清華自是在家裏溫書。


    而令人擔憂的是,這天氣似乎絲毫沒有回暖的跡象, 仍然是冷得徹骨。


    趙妍這些日子亦是憂心不已。


    即便她跟碧翠兩人, 已經為顧雲浩和江清華準備好了會試的衣裳,那衣料要比尋常布衣厚上許多。


    但很顯然, 在這樣寒冷的天氣中, 即便再厚的單衣隻怕也是抗不住的。


    這日,江清華難得的沒有在家溫書,而是出門去赴宴。


    畢竟說是他國子監裏的好友成親,他總歸還是覺得應當去道賀道賀。


    江清華回來之時,戌時都已經過了。


    顧雲浩此刻亦是在書房看書, 見著他推門而入,不由笑道:“師兄吃喜酒回來了?怎麽身上卻好似沒什麽酒氣的樣子。”


    話音落下, 卻見江清華並無什麽反應,反而是一臉悶悶地進來,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見狀,顧雲浩不由暗暗詫異。


    他這位師兄一向是個爽直的人, 現下竟是如此麵色, 難道是遇到了什麽事?


    “師兄, 怎麽了?”顧雲浩問道。


    “雲浩,這事我還是告訴你吧。”


    聞言,江清華麵色猶疑了一下,最後還是神色複雜地看著顧雲浩,說道:“這些天咱們都沒出門,壓根是不曉得外麵的消息,今兒我才知道,咱們這一科會試的主考官正是禮部徐景。”


    聽到這個消息,顧雲浩也是呆住了。


    怎麽會這樣?


    他趕來京中會試,居然恰巧碰到了徐景擔任主考官?


    顧雲浩頓時覺得心中一陣膩煩。


    本朝會試的主考官一般都是兩人。


    尋常來說,大多是一位主考出自禮部,而另一位則是出自翰林院。


    原本內閣大學士亦是可以擔任會試總裁的,但順德帝即位後,為何削減內閣權柄,特意下旨,不允準內閣官員擔任會試主考官。


    這樣一來,各科會試的主考,都是從禮部跟翰林院中選出。


    翰林院那邊,顧雲浩未曾關注過。


    但是禮部這邊,他卻是曾私下打聽了一下。


    基本上都是禮部左右兩位侍郎輪流擔任主考官。


    要知道,上一科出於禮部的會試主考,正是徐景啊。


    按著之前的慣例來說,這一科應當是禮部右侍郎袁振才對。


    也正是因為這個關係,顧雲浩方才對今科的春闈還抱著一絲期待。


    怎麽居然還是徐景的主考官?


    想到這裏,顧雲浩的麵色也是有些不好了。


    要知道會試的主考官,於士子而言,還是頗為重要的。


    這個時代講究一個天地君親師。


    雖然會試之後,進士們可稱為天子門生。


    但在實際官場之中,大多還是會將當科的主考官奉為座師。


    一想到若是今科高中,徐景便稱為他的座師,顧雲浩隻覺得整個人都不舒坦。


    看著他麵色不善的樣子,江清華也不由歎了口氣


    畢竟江家亦是出於越省,江清華也還是很清楚陵江書院的名頭的。


    當初陵江出院被查封,他即便是身為京中,也是有所耳聞,隻是不曉得其中的緣由罷了。


    經過這段時日的相處,江清華方才清楚,原來當初乃是徐景一紙令下,陵江書院方才被封。


    而自己這位小師弟,居然也是陵江書院的學生。


    “其實也就是個名頭罷了。”


    江清華歎了口氣,勸道:“咱們雖然是讀書人,但也不必過於迂腐,若是在意這些虛名,反而容易受其牽累。”


    聞言,顧雲浩也是悶悶了好一會,方才說道:“我自是不會認他為師的,隻是覺得心裏有些膈應。”


    “那總不能因噎廢食,放棄這次春闈吧?”


    江清華勸道:“官場之中,爾虞我詐,你看每科士子那麽多,又有幾個會試出來的進士,是認真投身在會試座師門下的?”


    “師兄說得對,是我過於在意了。”


    顧雲浩此刻也想通了不少,雖然心中仍是覺得有些膩味,但也整理好了心態:“既然已經準備了這麽久,怎麽能因著這件事便輕言放棄?”


    “即便是徐景的主考官,亦是不能動搖我分毫的決心。”


    見著顧雲浩如此說,江清華也是點頭稱讚:“這才是好男兒該有的氣魄。”


    主考官一事,雖然讓顧雲浩頗為介意,但也總算是影響不大。


    在接下來的日子裏,兩人一起溫書備考。


    在緊張和忙碌之中,終於到了會試這一天。


    二月初九,不過才三更天,顧家小院裏眾人都已經忙活了許久。


    顧雲浩跟江清華兩人穿上了趙妍為他們準備的衣裳,吃過早飯,便提上考籃出門。


    剛一出屋子,顧雲浩隻覺一陣冷風迎麵而來,當下身子忍不住一顫。


    這天也太冷了……


    轉身看一旁的江清華,隻見他亦是雙手環臂,一臉無奈。


    “夫君,考籃裏麵放有禦寒的棗酒,記得若是受不住了,便喝上兩口,多少也能暖暖身子。”


    趙妍將顧雲浩的考籃遞給了他,頗為不放心的叮囑道。


    “恩,知道了。”


    顧雲浩接過考籃,檢查了一遍並無什麽遺漏,便笑著對她說道:“在家等我。”


    “浩哥,馬車牽來了,咱們出發吧?”


    這時,巴九喘籲籲地跑進來,說道。


    “好,咱們走吧。”聞言,顧雲浩點了點頭,招呼一旁的江清華道。


    言罷,兩人自是提著考籃出門,坐上馬車,一路往貢院而去。


    “雲浩,我一向是晚上都是要睡四個時辰,否則第二日必然沒什麽精神,怎麽今日我竟是一點都不瞌睡。”


    馬車上,江清華說笑道。


    這黑乎乎的夜色之中,顧雲浩也看不清他的麵色,但見他如此說,想必眼下也少不了青眼圈的。


    “師兄,這離貢院還有一會,不如還是稍微打個盹吧?”顧雲浩建議道。


    哪曉得江清華卻是搖頭說道:“我是真不騙你,我現在真是一點都不瞌睡,說來也是怪事。”


    聞言,顧雲浩哪裏不曉得他是過於緊張的緣故。


    但在此時,卻是怕影響了他的心境,自然也是不好多說的。


    隻是他自己還是覺得眼睛有些發酸,遂笑著說道:“既然如此,那師兄自便,我這裏可是要歪一會了。”


    “恩,好,你睡吧,等到了我就叫你。”江清華亦是笑著說道。


    他們的小院距離貢院較遠,加上這一路上車馬多,顧雲浩估摸著約要半個時辰左右,便也不多想其它,直接拿著毯子蓋在身上,歪頭在馬車裏打盹兒。


    這會試一進場,便會發卷,他可不想進場後的第一天,便昏昏沉沉的浪費時間。


    也不知過了多久,隻聽見外麵人聲嘈雜了不少,顧雲浩亦是身子一動,醒了過來。


    “咱們這是到貢院了?”顧雲浩揉了揉眼睛,掀開車簾,隻見外麵人山人海,當下便問道。


    江清華點了點頭,說道:“到了,才說準備喊你呢。”


    待巴九將馬車停好,兩人下車。


    囑咐了巴九兩句,顧雲浩便讓他先行回去。


    “人可真多啊。”看著貢院前仍不斷趕來的舉子,江清華不住地感歎。


    顧雲浩亦是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據說今科參試舉子有四千多人,而本朝每科春闈,錄取人數大多是在三百人左右。


    看著眼前這麽多舉子,顧雲浩也是心中沒底。


    他果真能在這麽多人之中脫穎而出麽?


    “走,別看了,越看越是緊張,咱們先去入場口等著吧。”


    江清華應該是亦有同感,當下便拍了拍顧雲浩的肩膀,說道。


    兩人一路到了入場口,等候搜檢入場。


    會試的入場時的嚴苛程度,那自然更是比鄉試更甚。


    但好在搜檢的士兵們都是頗有經驗,動作還算麻利,不過一會功夫,顧雲浩便也經過了搜檢,提上考籃進場。


    領取考舍牌之後,在士兵的指引下,尋到了自己的考舍。


    看著考舍那顯然並不牢實的頂棚,顧雲浩也不著急其他,卻是直接在考籃裏找出了油布紙,將那屋頂封住。


    有著先前鄉試的經驗,這次春闈,他專門也帶了幾張油布紙上。


    隻是此次卻並不是為了怕下雨,而是為著防風。


    畢竟現在天氣這般冷,這考舍裏又透風,用油布紙遮擋一下,也是好的。


    封好了考舍裏的漏風口,顧雲浩放下心來,擦桌子等候發卷。


    發卷之時,正是辰正時分。


    在此時,差役們亦是會分發首場考試的三支蠟燭。


    顧雲浩接過考卷,先是將正卷收在考籃內放好,再開始看那試題。


    試題還是一如往年春闈,一共九題。


    這個題量其實跟鄉試差不多,隻是不同的是,本朝會試,並不會考應試詩。


    因此這九題,分別是四書題五道,五經題四道。


    這就是擺明了要考士子作文章的水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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