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哼!才一段時間沒看到,為什麽這裏就完全變成豐臣家的根據地了啊?」


    說這話的,是用手撩撥著長發的千姬。


    她正虎視眈眈地望著柳生道場。


    幸村和又兵衛「襲擊」宗朗的柳生道場後,至今已是第三天。


    雖說原本隻有默認讓她們住到幸村感冒好了為止,但是隨著雙方的交流逐漸加深……不,應該說是感情變好的十兵衛和幸村,再加上又兵衛,不知不覺間她們已經比宗朗更像是這座宅院的主人了。


    「用不著千姬大人您出麵,隻要將一切交給半藏我就好了!」


    隨侍在千姬身邊的,當然就是服部半藏。而在她背後的,則是服部忍軍的風紀委員,十名女忍者正隨時等候差遣。


    「所以我才要出麵呀。如果隻有你一個人出手的話,要是有個萬一的話那該怎麽辦?這一次可是非得向兄長報告不可了。要是此事被學生會執行部登記在官方記錄上的話,半藏,那麽千就非得處分你不可咯!」


    千姬此話一說,半藏頓時語塞。


    「千姬小姐……」


    半藏當下雙膝著地,抬頭看著千姬。


    「我真是萬、萬分感激。承蒙您如此待我,我真是太高興了……」


    在她鏡片後麵的雙眼頓時因此而濕潤了起來,並且用手搗住了嘴,好掩蓋住差點脫口而出的嗚咽聲。


    「你這是在做什麽呀?這很理所當然啊!因為半藏是千的部下嘛!」


    千姬的裝扮跟平常一樣,在露出肚臍的超短製服外麵再搭上一件紗質罩衫。然而不同的是,此時她的右手還拿著一把薙刀。


    這把塗上朱漆的薙刀,從刀尖到刀柄全長超過兩公尺,而這也是千姬最擅長的武器。


    半藏穿著的則是用製服改製的女仆裝。


    和之前不同的是,這次她在長裙的裙擺下安裝了無數支利刃,且鑲嵌在裙子裏,成為一件裝甲戰裙。另外又加上背上那把巨大的投擲手裏劍。


    全體的女忍者們則是穿著超短的女仆服裝。


    千姬說道:


    「聽好了,去把柳生十兵衛等人活捉起來。如果情報正確的話,那麽豐臣派的中心人物——真田幸村和後藤又兵衛應該也在那間屋子裏,一個都別讓她們逃掉了!」


    「是!公主大人。」


    千姬看著仰頭的半藏說著:


    「如果成功的話……半藏,作為獎勵,我會好好地欺負你的!」


    聽到她這麽一說,半藏的臉頓時漲紅了起來。


    「……是、是的。」


    她用細若蚊鳴的聲音這麽說道之後,似乎為了掩飾泛紅的臉頰而從脖子把麵罩拉上,將鼻子以下完全遮蓋住。


    千姬終於下達了指令,所有人都在等著她擧起手中的薙刀,指向柳生家的宅院。


    (你等著吧!宗朗,可別說你已經忘了千喔……)


    千姬在心中輕聲說道,然後揮下手中的薙刀。


    「為什麽又是我……」


    整間房子完全被占據之後,宗朗落到有如仆人的下場。


    今天也是,從準備早餐、買東西、掃除、洗衣服……隻有洗衣服這一件——


    「由我……來做吧。」


    最後變成由又兵衛代為幫忙。應該說,隻有這件事情不能交給宗朗去做。


    (唉,畢竟裏麵也有女孩子的內衣嘛。要是讓我來洗,那問題可就大了……)


    像這樣,又兵衛和十兵衛都會幫他承擔家事,然而——


    「妾身可不會作家事喔。因為妾身的工作就是動腦嘛。」


    幸村可說是連動都不想動。


    「光會吃零食、看電視,或是在屋子裏東轉轉西轉轉的,這哪叫什麽動腦啊?」


    宗朗終於忍不住板起了臉孔。


    就在此時……


    「哥哥!我把浴室都打掃好了喔!」


    十兵衛興高采烈地跑了過來。


    「是喔,謝謝你。是十兵衛一個人完成的嗎?一定很辛苦吧!那浴室那麽大一間。」


    「不是耶,是和兵又一起做的喔。」


    「兵……又?」


    「嗯!她叫又兵衛嘛,所以我就喊她兵又咯!」


    十兵衛亂取小名係列第二彈。


    「那麽小幸……不對,你有看到幸村嗎?」


    你不可以叫我小幸——幸村如此叮囑過宗朗。


    「你找小幸喔?她說有事去書庫那兒了。」


    「在書庫嗎?也好,就讓她去動動腦吧……嗯?」


    就在這個時候,宗朗嗅到風中夾雜著一股異樣的味道。


    「好像有誰來了,哥哥!」


    連十兵衛也這麽說。接著卻又搖了搖頭說:


    「不,是很多人……!」


    風紀委員會的女忍者們將柳生府邸團團包圍,並且一口氣跨越土牆入侵到屋裏來了。


    「小幸!兵又!你們在哪兒啊!?」


    「幸村!又兵衛!風紀委員會的人來了!快逃!」


    宗朗目前還以為風紀委員會的狙擊目標是自己和十兵衛,卻不知道幸村和又兵衛的存在已被對方察覺了。


    「十兵衛你到幸村去的那間書庫去,我去找又兵衛!」


    「嗯!」


    和十兵衛分頭進行時,宗朗不禁心想:


    (可以的話,我希望十兵衛可以跟著幸村她們一起逃走。不知道辦不辦得到……)


    他一邊想,一邊往內院跑去。


    2


    這時候的又兵衛正在洗衣服。


    她將所有人的衣物全部丟進放在內院裏的那台洗衣機裏,然後按下開關。


    柳生府邸用的是一台體積大而老舊的雙槽式洗衣機。


    體積大,是因為平常要大量洗濯那些門徒弟子們的劍道服及汗衫之類的衣物;而老舊則是因為道場沒有多餘的錢可以買全自動洗衣機。


    雙槽式洗衣機的使用方法是——當要脫水時,就必須將衣物移動到脫水槽才行。


    洗濯—脫水—洗淨—脫水,依照這樣的步驟,光是做上一輪就得自己動上三次手。


    雖然這一點是雙槽式不受歡迎的原因,但由於它的構造簡單且堅固耐用,因此對於像劍術道場這種每天必須洗大量衣物的場所而言卻是相當合適的。不過最近幾天,隻有宗朗、十兵衛、幸村、又兵衛這四人,因此這台洗衣機的大容量也變得無用武之地……


    當、當……啪噗、喀噗……


    又兵衛目不轉睛地俯視著旋轉中的洗衣槽。轉出漩渦來的水麵不時地改變樣子,才思考著中心點能否從水麵鑽入底部時,頓時便不見蹤影了。


    有趣的是當漩渦逆轉的時候。


    為了避免清洗的衣物纏攪成團,因此每隔幾分鍾,螺旋就會逆轉一次。


    這時候,被切割得細碎的漩渦就會立刻消失,而逆轉出新漩渦來。有時也會有漩渦和漩渦彼此激蕩,然後濺起大水花的情形。此時一加進洗衣劑就會生出泡沫,泡沫再被細碎地切割,然後輕飄飄地飛了起來。


    啪嚓!


    偶而也會有濺起的泡泡濺到又兵衛臉上的狀況發生。


    「啊……」


    又兵衛用手指把濺到臉上的泡沫撈起,然後拿到眼前。


    「嗬嗬!」


    她的嘴微微綻開,眼睛眯了起來,一副極為開心的表情。


    又兵衛非常喜歡盯著洗衣機的水麵瞧。


    對於這樣的又兵衛而言,柳生家的雙槽式洗衣機最符合她的理想,可以讓她每天百看不膩地品嚐這份幸福。


    (如果可以直接看到脫水槽


    內部就好了……)


    雖然把洗衣槽的蓋子打開仍可運轉,但為了安全起見,脫水槽因此設定成必須關上蓋子才能轉動。


    而又兵衛理想中的洗衣機,是具有透明的掀蓋,且可以清楚看到內部的款式。


    還滴著水的清洗衣物,因為強力回轉的離心力而緊貼在脫水槽的壁麵上,同時,被脫離的水分也會像蓮蓬頭噴水般四處飛散。


    (啊……好想看看喔……)


    她的臉頰泛紅,露出出神的表情。


    因此,如果有洗衣機的cm,或是有電腦繪成的洗衣機透視圖,又兵衛都會目不轉睛地看到恨不得吃下去的地步。


    不過和電腦繪圖的比起來還是實際的比較好,好太多了。


    因此她最終極的理想是——包括掀蓋、洗衣槽及脫水槽這些可旋轉的箱槽全是透明設計的洗衣機,然後一整天看著它來回轉動。


    因為這個緣故,原本喜歡打掃的又兵衛最喜歡的就是洗衣服這個工作了。


    嗶——!嗶——!


    隨著告知聲響起,洗衣槽停止了運轉。


    又兵衛將衣物移到已經淨空的脫水槽裏,然後押下脫水槽的按鈕,洗衣槽便一次把水排掉。


    再次注入幹淨的水後,又兵衛從裝著末洗衣物的洗衣籃裏抓起一件衣服來。


    那是幸村的學校泳裝。


    又兵衛抓著這件泳裝的指間顫抖著,瞬間臉頰一片徘紅。


    接著她裝做一臉沒事的表情,將泳裝放進水中。然後再繼續拿起其他的衣物,結果還是幸村的衣服。


    瞬間,有一股淡淡的的味道飄起,鑽進又兵衛的鼻孔當中。


    「哈啊……」


    (幸村大人的、味道……)


    吸進去時感覺一股微甜、芳香,是一種如幼兒、牛奶般的味道。


    「吸、吸……」


    那股淡淡的味道瞬間消失,然而又兵衛的身體從裏到外,卻像是發熱般地整個泛紅。


    「幸村、大人……」


    她喃喃自語著。


    接下來手裏拿的是十兵衛的製服。


    她還是將它放進水裏。然而瞬間——


    「……!」


    又兵衛的眼神為之一變。那個表情啪地一聲,有如鮮花般綻放開來。


    即便沒有特意去聞,十兵衛的製服味道還是一瞬之間就吸進鼻孔之中。


    在甘甜的味道之外,還有一股清新的、像柑橘般帶些刺激的酸味。


    幸村的校園泳裝和十兵衛的製服,已經在水中糾結纏繞在一起了。


    「來到這裏,真的太好了……」


    又兵衛喃喃自語的表情中,閃動著一抹小小的喜悅。


    但是要洗的衣服可不隻這些。


    又兵衛抓起自己的圍腰布及某些衣物,例如……


    「這是……」


    手中抓起的,是宗朗的汗衫。


    因為這味道會混雜在一起的關係,所以其實她很想把這衣服分開來洗。但是再怎麽說自己幾乎是個不請自來的食客……雖說幸村堅持自稱叫做賓客就是了……但是又兵衛可不敢像她一樣。應該說,又兵衛平時本來就沒有太多主見就是了。


    而這是男人的清洗衣物。


    對又兵衛來說,那是一種未知的物體,連觸碰它都要猶豫再三。


    她靠近洗衣籃的一邊,然後突然間拿起來瞧著衣服看。


    (靠近……這種東西……)


    雖然她的內心有掙紮了一下,但是最後還是贏不了那股好奇心,於是咻地一聲,大大地吸了一口氣……


    「……」


    又兵衛的眼睛頓時睜得大大的,同時將手中的那件汗衫給丟開。


    「什、什麽味道啊……這個……」


    很強烈的氣味,不,應該說是臭味。


    她從沒聞過這種味道,也沒有聞過類似的味道,那是一種超乎想像的臭味。


    「這就是男人的……體臭。」


    勉強說來,這應該是近似獸類的臭味。又兵衛剛這麽想,便又搖了搖頭否定。


    動物有動物的味道,即使是糞便,隻要處理得當的話,動物的氣味會是一種獨特但不惡心的味道。


    而這是雄性人類、不,應該說是男人的衣服臭味。這應該隻能稱之為雄性本質的味道,或者說是稀釋過的雄性本質味道。


    最後又兵衛決定將宗朗的汗衫分開來洗,並和從洗衣籃裏挑出的其他衣物分開。


    忽然,剛才的汗衫再度映入眼簾。


    不知道為什麽她就是十分在意,目光無法移開。即使一邊將它和其他衣物分開,但最後視線還是會落在宗朗的汗衫上。


    又兵衛停下手,再次抓住那件汗衫。雖然剛才像摸到什麽髒東西似的排斥,但現在已經稍微有點習慣些了。


    她戰戰兢兢地拿起它,心髒強烈地鼓動著,同時她的身體裏也喀的一聲頓時躁熱了起來。


    這麽近的距離,就算不想聞,但隻要一呼吸,味道還是會竄進鼻孔裏。


    「嗯!」


    首先襲來的是一股刺鼻的臭味。光是這個味道,剛才的她就會直接把衣服丟掉,但是這次她卻踩了煞車。


    她簌地一聲,再吸了一口氣。


    此時,這種難以形容的臭味本體又再次侵入又兵衛的身體裏。


    似甜似苦的感覺,不可思議地誘惑著她。


    接著三番兩次地大口吸了進去後,又兵衛對這味道的厭惡感開始變得很薄弱了。


    「啊啊……」


    她的身體裏開始有種緊繃揪痛的感覺。


    這已經超越了是香或臭的境界,而是一種直接撼動身體的味道了。那股味道讓又兵衛的女性細胞不由分說地起了反應。


    事實上,宗朗的體臭味並不強烈。


    或者說應該說幾乎沒什麽味道,隻是又兵衛的嗅覺特別敏銳罷了。


    當又兵衛察覺到這點時,她已經將宗朗的汗衫緊緊地握在手裏。


    「啊……我這是、在幹嘛……」


    她慌張地將衣服從手中丟開。


    明明是剛才的事,但一想起來,她的臉還是紅得很厲害。


    又兵衛為了覆蓋掉這種感覺,開始在腦海中回想起幸村的味道。不,應該說是打算回想,卻又想不起來。


    明明是令她感到那麽幸福的味道,如今卻完全回想不起來。不隻如此,就連十兵衛的味道也是一樣。


    又兵衛呆然之餘,仍一邊盯著手中的汗衫瞧。


    (要是這種味道……不是來自衣物,而是直接聞到的話……)


    光是想像,她的身體便像觸電一般,有種揪得緊緊的未知感跟著襲卷而來。


    「男……人。」


    當她這麽說的時候。


    「小幸!兵——又!」


    從不遠處傳來了呼叫又兵衛的聲音,她同時也警覺到有眾多不速之客來訪的氣息。


    「來了……!」


    又兵衛一把抓起放在洗衣機旁的長槍,備好作戰架式。


    至於洗衣槽中的漩渦與那些衣物的味道,頓時都從她的腦海裏消失不見了。


    3


    「……嗯~果然是這樣嗎?」


    這裏是柳生家的倉庫。


    這幾天,幸村都把自己關在這裏研讀各種古文書。


    在微暗的庫房裏,她埋身於黴菌和灰塵之中,一本本地查閱著古文書。


    這間庫房,就連宗朗也沒來過。


    這些古文書當中,除了當時的一般書籍之外,還有許多是柳生家家傳的家俸及抄本,幸村所要找的就是這些東西。


    「在關原


    之戰中,柳生石舟齋主公和柳生宗章主公率領東軍迎戰。而大阪之役的參戰情形雖然沒有記錄……不過當時他們應該也在場吧。」


    從這些古文書的字裏行間,當時戰場上的空氣、火繩的臭味、沸騰的怒吼,甚至鮮紅的戰血,似乎都從中蘇醒了過來。


    「他們曾寄宿在鬆平忠直大人的陣營裏。若真是如此的話,當真田隊的武士命運就此衰敗之時,照理說應該加強城內的搜索才是。果然在那裏……」


    幸村現在手上拿的古文書上有這樣一段文字:


    『慶長二十年五月七日 在鬆平少將殿陣 柳生石舟齋 柳生七郎』


    柳生七郎,是十兵衛三嚴的乳名。


    這時候的十兵衛應該隻有八歲左右。


    「雖然這謎底尚未揭曉,但至少有一部分……」


    啪地一聲,幸村將古文書闔上。然後一陣煙霧似的灰塵揚起,讓正麵直接吸進去的幸村忍不住地咳了起來。


    「喀!喀……!嗯……」


    然後她突然停止了動作。


    她靜靜地閉上了眼睛……然後又再次睜開。


    「是她們來了吧?」


    當她從庫房走出來時,正好和十兵衛會合。


    「小幸!」


    「是十兵衛嗎?……對不起,小幸這個名字妾身還聽不習慣。」


    「那不重要啦!小幸!學生會的人又……!」


    不過十兵衛並沒有告知的必要。


    「不用你說妾身也知道。風紀委員會的人來了對吧?宗朗打算怎麽做?」


    「哥哥去找兵又了。小幸你也快逃吧!十兵衛要和哥哥一起守護這裏!」


    就在十兵衛準備拔刀的時候,幸村突然往前站了一步,雙手上還拿著巨大的扇子。


    「你自己才是,不要自己一個人那麽拚命,好好瞧瞧妾身真田流鐵扇的奧義吧。」


    「小幸!……」


    幸村的話讓十兵衛大大地點了點頭。


    「嗯!」


    「嘰嘰——!」


    在某處睡午覺的佐助也知道了主人身邊有大事發生,急忙地跑來跳上幸村的肩上。


    「那麽,準備要開始咯!」


    彼此背靠背現出合體姿態的十兵衛和幸村周圍,出現了四、五個風紀委員會的女忍者,擺出了包圍的陣仗。


    她們的背後出現了半藏的身影。


    「我終於找到你們了。隻要抓到你們,我就可以得到公主大人的犒賞了。所以請你們乖乖地……反正說了也沒用,隻能希望至少你們能夠在受重傷之前投降了。」


    「又兵衛應該是在內院裏……」


    在心急如焚的宗朗麵前,突然殺出一把利刃。


    「哇!」


    隨著刀子橫掃般的移動,宗朗千鈞一發之際閃過並滾倒在地上,正當他打算站起身來的時候——


    「就到此為止咯!宗朗。」


    他的喉嚨被一把利刃抵住。


    利刃的本體是一把薙刀的刀刃,而揮舞這把紅色薙刀的人則是——


    「千姬……小姐。」


    千姬看著抬起頭來的宗朗,笑了起來。


    「好久不見!雖說偶爾會看到你,但是像這樣子對話,已經好幾年沒有過了呢。」


    「是、是啊。」


    宗朗幾乎是從地麵上仰望著她,而在他正打算利用雙手及腳後退一點時,他的脖子卻立即被發現他這個舉動的千姬手上握著的薙刀所緊緊抵住。


    「不要動!千隨時都可以砍下你的項上人頭喔。嗬嗬嗬。」


    「請……請問有何貴幹呢?」


    宗朗這麽問道。


    「當然是有事才來找你咯。還是你想像以前一樣跟千玩?千是無所謂喔。」


    「您、您說笑了。」


    「哎呀,你忘啦?不論是抓鬼還是捉迷藏、踢石子、打陀螺,我們都一起玩過呀,不過每次贏的人都是千就是了。」


    而當千姬笑著這麽說時——


    「那是當然的啊,因為每次千姬大人快輸掉的時候,就會更改遊戲規則嘛。」


    宗朗也是一副「這我可不能當做沒聽到」的模樣頂嘴。


    「再說,千姬大人你不是不管怎樣每次都不想當鬼嗎?然後在快被抓到的時候,就會大喊『救兵來了!』並突然改變原先設定逃之夭夭。踢石子和打陀螺也是,總是隻有在輪到自己玩的時候摸到才算數。」


    「什、什麽嘛!真虧你連這麽小的事都還記得啊!」


    「我當然不會忘記啊。就連玩電視遊樂器時也是一樣,每次當我快贏的時候,就被你按下清除重來鍵……」


    正當宗朗打算繼續說下去時,千姬回道:


    「真是的!那是一定的不是嗎?隻要千說可以就可以!因為這個世界是由強者來決定規則的!」


    千姬突然耍賴地說道。


    (哇!又來了。她還是真的一點都沒變呢……)


    宗朗想起以前的事情,不禁有種微妙的感覺。


    那是距離現在大概十三、四年前的事了,當時宗朗和千姬差不多才三、四歲而已。


    就讀武應學園附設幼稚園的這兩個人,在那之前就已經相識了。


    因為千姬是將軍家=德川宗家的女兒,而宗朗出生的柳生家,則是代代皆為將軍家禦用教練的名門。


    宗朗從小便常跟隨著父親柳生宗義,多次登上大江戶城。


    由於宗朗總有一天要繼承劍術指導的職務,所以要先讓他與千姬的哥哥·德川慶彥打好關係。


    也就是說,曆代家臣都是像這樣從小和未來的主君有所來往,好讓君臣之間的關係更加穩固。


    正因如此,千姬和宗朗打從一開始認識時便是主從關係,就像是主人和仆人、女王和奴隸,或者是跑腿的關係。


    當他們上了小學之後,兩人的關係也漸漸疏遠了起來,上到中學的時候又因為這個富士校舍的宿舍生活而幾乎沒有什麽交流。


    「不過……」


    宗朗維持著被薙刀的刀刃架在自己的脖子上的狀態,開口說道:


    「千姬大人還是一點都沒變,照理說我應該很高興才是。雖說平常沒有注意到,但是沒想到連這種地方都……」


    宗朗抬頭看著千姬說道。


    「什麽,你在說些什麽……啊!」


    千姬的臉頰因為察覺到宗朗的意圖而頓時紅了起來。


    「是的,千姬大人從以前到現在都沒變。從小時候起……你就從來不穿白色以外的內衣褲呢。」


    坐在地上略為仰著頭的宗朗,從他的角度可以完整看到千姬超短迷你裙裏的誘人風光。


    映入他眼簾的是一件白色的內褲。


    千姬小時候那個即使露出整個內褲也不在意,仍繼續玩著遊戲的模樣,仿佛正閃過他的眼前……


    「什……!你在看哪裏啊!色鬼!死宗朗!你、你這個……大變態!」


    滿臉通紅的千姬為之動搖,手上的力道突然鬆懈了一下。


    宗朗沒有錯失這個大好機會。他將力量集中到下半身,脖子從長刀之下抽離,然後整個人一躍而起。


    「啊……好好詐!很卑鄙耶,宗朗!」


    「千姬小姐,我采取的實際行為既不奸詐也不卑鄙。」


    他立刻撿起地上的武士刀並拔刀出鞘,擺出架勢。


    「什麽嘛,你真的打算動手嗎?如果你以為千的薙刀隻是軟趴趴的公主劍法的話,可是會沒命的喔,宗朗。」


    「如果真如千姬大人所說的話那我也沒辦法。」


    然而他嘴上這麽回應,但宗朗的心裏其實也開始


    有些焦急。


    (我實在很想和千姬對戰……但要是害她受傷的話……)


    然而,就像是讀出宗朗心底的話一般,千姬重新握住薙刀擺出架勢說道:


    「宗朗,你也太自大了吧!事到如今,你還想要在不傷到千的情況下把事情結束掉,對吧?」


    「是……啊,不……」


    「你根本就錯得一塌糊塗。會受傷的人可是你喔。不,應該說隻有這樣的話還算是你運氣好了!」


    話一說完,千姬便以中段架勢對著宗朗揮下薙刀。


    「等……等一下……!」


    看來她已經聽不進宗朗要求住手的聲音了。


    薙刀的刀身咻地一聲劃破了宗朗剛剛所站的空間。接著刀身從下往上一揮,宗朗不得已隻能舉刀相迎。


    鏘!金屬聲響起,一股不得了的衝擊對著宗朗襲來。


    (這、這是……!)


    這跟平常刀劍對砍的情況不同。


    攻擊距離較長的薙刀隻要一揮,前端的刀刃速度便可以很簡單地超越武士刀的速度,當然,碰撞時的威力也大了許多。


    如果稍不注意,刀子就會因此而失手。


    (該怎麽辦……)


    這樣下去的話,情況就會如同千姬所言了。


    宗朗的視線四處遊走。


    (對了……池塘!)


    千姬的背後有座庭園水池。


    宗朗心中浮現出某項計謀,動作也因此產生了空隙,千姬沒有放過這個機會,揮舞薙刀刺了過來。


    「打鬥時隨便看別的地方,可是會致命的喔……」


    「嗚!」


    他接下了這個突刺,但千姬卻已經看穿了宗朗的動作。


    「吃我這招……!」


    隻見千姬將刺出去的薙刀拉回,接著身體跳了起來。但並非直接朝宗朗攻擊而來,而是轉身一翻,背對著宗朗。


    「咦……?」


    就在宗朗呆住的瞬間。


    千姬將薙刀往腰後一橫,然後用雙肘繞過去固定住,並藉著身體和腰部的旋轉,一股作氣往宗朗攻擊過來。


    這跟平常利用手腕揮刀的薙刀相比,威力已經不可同日而語了。


    以十足的離心力加速的長刀,輕易地就將宗朗的武士刀給彈飛了。


    「哇!」


    「看好了!這就是薙刀正確的使用方法……啊!」


    然而這次卻換成千姬感到驚訝了。


    「哇哇哇哇!」


    沒了刀的宗朗,就這麽筆直地向千姬衝過去。


    「什、什、什麽?你在幹嘛?不、不要啊啊啊!」


    宗朗的手上沒有刀。


    照理說,現在的千姬可以很輕鬆地把宗朗的身體一刀兩斷或是直接刺穿。


    然而現在薙刀為了使出回轉攻擊,正固定在千姬的腰部後方,因此她無法立刻換成手持的姿態加以對應。


    更何況,長距離的薙刀對近身攻擊的敵人可說是十分的無力。


    「抱歉!」


    宗朗就這麽蹬地衝出,剛好和千姬的身體撞個正著,感覺就像是要把千姬給推倒一樣。不,他真的就那樣順勢將她給推倒了。


    於是——


    衝過來的宗朗和千姬就這麽跌在一起,往後倒下。而他們的背後正好就是池塘。


    嘩啦啦啦啦!


    雖說麵積不大,深度也隻有膝蓋不到的高度,但是倒下去的衝擊可不小。


    「呀啊啊啊!」


    「哇!」


    宗朗也不知不覺地將臉朝下。瞬間,他閉上眼睛,然後臉朝下的位置剛好……


    他的唇觸碰到一個柔細軟綿的物體,然後按壓了下去。


    兩人就這麽疊在一起倒下,被池水濺得全身濕透。在還搞不清楚的情況下,宗朗好不容易睜開了他的眼睛。位在他眼前的則是……


    「……嗯。」


    千姬那對纖長的睫毛。


    緊閉的雙眼,還有工整秀麗的眉毛。但是因為距離太近,反而看不清千姬的整張臉。


    然後,宗朗的唇……


    啾。


    正和一個溫熱而有彈性、濕潤而小巧的東西緊緊貼在一起。


    (咦……啊啊啊!?)


    千姬似乎感受到宗朗內心的動搖,眼睛也跟著睜開。


    那雙眼睛迷離而濕潤,似乎又帶點倦怠……而這雙毫無防備的瞳孔,在瞬間變成了驚慌的眼神。


    「哇啊啊!」


    宗朗不由得地抬起頭來。


    「啊……」


    千姬也同時注意到了。


    直到剛才,兩人的唇都還緊緊地貼著。


    因為彼此摔疊在一起,所以宗朗便整個人壓在位於下方的千姬身體上。


    「啊、這個、那個……」


    眼看著千姬的臉已一片潮紅。


    「你、你這家夥,你剛剛做了什麽!千、千的……你對千的嘴唇……難道……」


    撲通……


    這時候,她的胸口突然感受到一股急遽高漲的鼓動。


    也因為這樣,血液一下子灼熱了起來,迸發而出,瞬間充滿全身。


    「這是、什麽……!感覺好奇怪……胸口……)


    「啊啊啊~啊啊啊~嗯!」


    仿佛身體的內部和最深處的部位、每個角落都蘇醒了過來一樣。這種感覺讓千姬雙頰紼紅,甚至忘了壓抑住那羞恥的聲音。


    「千姬大人……千姬大人?你還好吧?請振作一點……請你……啊……」


    宗朗急急忙忙地想要把千姬抱起來,但他伸出去的手卻抓到了某個東西。


    這個難道是……


    他誠惶誠恐地轉移視線,看到的是自己的雙手,正猛抓著千姬那兩個成熟飽滿的胸部。


    「哇啊!?對、對不起……嗚哇!!」


    這次千姬的粉拳對著連聲抱歉的宗朗的臉直擊而來。


    「快、快給我滾開!從我的上麵、快點……」


    「是、是的!」


    然而,他所處的位置卻是立足點極差的池塘當中。


    每當他打算站起身時,卻又因滑跤而仆倒在千姬身上好幾次。


    「呀!住、住手……啦!別碰我……不要!等、等一下……手不可以、伸進那種地方啦……嗯!」


    「對、對不起……我立刻……哇啊!」


    麵對已經好幾次因糾結而失控的宗朗,千姬終於說道:


    「你、你這個……混、混蛋蛋蛋蛋!」


    咚!她的腳從下方使勁地踢了上來。


    「嗚哇!」


    宗朗整個人被踢飛到好幾公尺遠,然後噗通一聲,掉進池子對邊去了。


    終於站起身的千姬一邊撥開從頭發及衣服滴下的水滴,一邊紅著臉將手撫在胸口上。


    「你、你想做什麽啊!不過隻是個柳生家的人,竟然敢對千的……嘴唇……還有胸部……」


    (怎麽了!這是怎麽回事?剛才的……那個……感覺……)


    直到現在,她的心髒還噗通噗通地狂跳。


    「我沒有那個意思……對、對不起……」


    宗朗也站了起來,渾身濕得像隻落湯雞似地。


    然而——嗯?且慢!他心想。


    仔細想想,現在這個狀況似乎對他非常有利。雖然對千姬十分抱歉,但是他更擔心十兵衛、幸村,以及又兵衛的安危。


    「對不起了!千姬大人!」


    宗朗從池裏爬出來,從地上撿起自己的刀之後便一溜煙地跑開了。


    「啊!等一下……你、你這家夥!」


    「很


    抱歉!但是請風紀委員會的人員撤退!你們不可以作出豐臣狩獵這種事,因為大家都是這個學園的學生啊……!」


    宗朗丟下了這些話後,便隨即消失在往府邸的路上。本想追過去的千姬,卻發現自己身上的製服及披在上麵的外衣都濕淋淋的,最後隻好打消追趕的念頭。


    千姬潮紅的臉上有著一股遺憾,麵對著剛才宗朗逃走的方向喃喃說道:


    「那個家夥……把千的第一次……」


    她的手指輕觸著自己的嘴唇。


    輕觸著這個就在不久前還和宗朗的唇緊緊相貼,宛若花苞般的粉紅嫩唇。


    感覺身體深處的某個地方仿佛被緊緊揪住似的,千姬將抱住胸口的手加重了力道。


    4


    「宗朗和又兵衛還沒來嗎?」


    對於風紀委員會女忍者們不斷射出的手裏劍,幸村一邊用她的鐵扇拍掉,一邊喊道。


    「對、對不起,小幸!十兵衛真是沒用……呀!」


    雖然十兵衛又再度揮刀迎敵,但是命中率下降到十個裏麵隻能擊中一個。


    其他九支手裏劍全都閃過了十兵衛的刀劍攻擊,她們隻能勉強躲開,或是靠著幸村的鐵扇來加以對應。


    「這些家夥,等一下就會拿刀衝上來了喔。」


    幸村回過頭,對著背靠背的十兵衛說道。


    「嗯、嗯!怎麽辦?小幸。兵又和哥哥他們來不及趕上了耶!」


    「別說這種話!不過這下真的有點糟糕了。」


    幸村邊喘氣邊說著。


    幸村的真田流扇術是一種防禦的技巧。


    以防禦性來說堪稱超一流,目前這種程度的手裏劍,百分之百絕對可以防守得住。然而如今她們處於缺乏決定性的攻擊手段,導致連鐵壁般的防禦也失去意義了。


    「……應該差不多是時候了!」


    率領風紀委員會一行人的半藏低聲說道。


    有鑒於上回襲擊失敗,半藏想出了徹底奪取十兵衛一群人戰鬥力的計畫。她打算遠遠地便將他們圍住,然後以手裏劍攻擊進而削奪他們的體力。


    等到對方累垮的時候,再由女忍者們進行直接攻擊。


    「準備好了吧!全體人員,拔刀!」


    半藏一聲令下,女忍者們便同時抽出背上的直刀。接下來,就等半藏揮下指令了。


    這是毫無死角、完美的同時攻擊。


    (公主大人……隻要半藏贏了,公主大人就會……)


    半藏的胸部深處,似乎有種熱熱的東西漏了出來。


    「來了!十兵衛,那些家夥要出手了!」


    幸村高聲說著。


    「哇!真的耶!每個人都拔出刀來了耶!小幸!該、該怎麽辦啊?」


    「現在不是問該怎麽辦的時候吧……既然如此——」


    幸村從大鐵扇的底部抽出一把短柄刀來。


    這短柄刀其實就像是附在大刀刀鞘邊的小刀片。幸村的大鐵扇也有配備這樣的東西。


    幸村用小刀將自己的指腹劃出一道傷口。


    「嗚……」


    「小幸!?你怎麽了?」


    當十兵衛看到時,紅色的血滴已經膨脹了起來。


    「把臉靠過來!」


    「咦?」


    「把臉朝這邊靠過來,快點!」


    「喔、嗯,好!」


    幸村將剛才受傷的手指,壓印在轉過頭來蹲下的又兵衛額頭上。鮮血沾濕了十兵衛的額頭,流了下來。


    「……」


    「為、為什麽沒變化啊快點變成劍豪的十兵衛,把她們幹掉啊!」


    麵對焦急的幸村,十兵衛說道:


    「不,即使你這麽說……對不起喔,小幸。雖然十兵衛什麽都不記得,所以不太清楚。不過……嗯!喔!」


    她試著全身注入力量。然而即使她用力到滿臉通紅,身體……不,是內心依然毫無變化。


    「是因為份量不足嗎?喝呀!」


    幸村打算把手指的傷口再切深讓血液流出,但為時已晚。


    「小幸!來、來了!來了喔!喂……她們來了!」


    十兵衛還來不及用手一指,女忍者們已經齊聲殺過來了。


    「哇哇!快防守!你也快點拿起刀……」


    「呀……!」


    鏘!


    千鈞一發之際,一把飛過來的長槍一舉掃開女忍者們的刀。而槍的主人當然就是——


    「又兵衛!」


    「兵又!」


    幸村和十兵衛一陣興奮。手持長槍,如同守護神般來到她們身邊的,正是後藤又兵衛。


    「我來遲了,抱歉。」


    其實原本在內院的又兵衛,也受到了共五名風紀委員會女忍者們的襲擊。她是在將她們解決掉後才趕到幸村身邊的。


    「話說回來,宗朗怎麽了?在這種攸關妹妹性命的的危機時刻……」


    幸村話一說完——


    「對不起!我來晚了!」


    隻見宗朗飛快地跑了過來。


    「哥哥!」


    「太慢了!你這隻沒用的狗!」


    「嗚嘰——!」


    還有不知為什麽激動得跳來跳去的佐助。


    十兵衛注意到宗朗的模樣。


    「哥哥,你渾身都濕透了耶,發生什麽事了?」


    「啊、啊啊,那是因為——我掉進池子裏了,就這樣。」


    其實他不隻掉到池裏,還跟千姬接了吻。


    他的腦海中瞬間浮現出那個情景,不自覺臉紅了起來。


    「耶?什麽?你怎麽了哥哥?」


    「沒、沒什麽事……啦!」


    這時幸村的鐵扇鏘地一聲,敲在聲音漸小的宗朗頭上。


    「這事晚一點再說。聽好了,現在趕快一鼓作氣把她們解決掉吧!」


    「嗯!」


    「是!」


    「知道了!」


    「嗚嘰——!」


    「什、什麽?為什麽!?為什麽那兩個人會……!另外那組人……還有千姬大人……」


    半藏不由得緊張起來。


    正當她們這方準備進攻之際,千姬說她有話想跟宗朗談談後,便單獨一個人去找宗朗。雖然半藏阻止過,但千姬隻是笑笑沒有回應,而且——


    (公主大人的薙刀刀法連我都贏不了,又怎麽可能輸給那種不成材的家夥……)


    半藏咬著唇。


    然而事態確實變得不妙了。


    急忙跑來的又兵衛、加上宗朗的助力,就連幸村及十兵衛的舉動也有超越以往的水準。


    女忍者們一下就被打敗,隻剩下半藏一人。


    「可惡……」


    不但即將到手的勝利就這麽沒了,如今就連千姬也是生死未卜。


    (難、難道公主大人……被宗朗給殺了……?)


    「公主大人,我也要!也要隨你而去……!」


    「喔,看來那家夥還頗有兩下子嘛。」


    看著半藏的幸村低聲說道。


    「非得阻止她不可。既然勝負已分,那就沒必要增加多餘的傷亡。」


    宗朗如此說道。


    半藏和宗朗不隻是是同年級,而且還是同班同學。


    平常的她是個有點羅唆的學級委員長,並還兼任學生會風紀委員長,雖然因為這些重責大任,使得她平時總是嚴厲對人,但是宗朗非常清楚——事實上她絕不是一個壞女孩。


    應該說她就是那種因為過度忠實服從學生會的方針,反而把自己逼近死胡同的類型吧。


    「就讓我去跟她談談吧。」


    幸村阻擋了打算前去的宗朗。


    「等一下,在那之前,你先跟十兵衛接個吻。」


    「……啊?耶耶耶!?」


    「怎……為什麽!?要十兵衛和哥哥……!?」


    因為這個太過突然的發言,宗朗和十兵衛一陣動搖,兩人皆麵紅耳赤。


    「照妾身說的話去做就是了!妾身對你們兩個人的關係一點興趣也沒有。誰管你們是真正的兄妹,還是可能是兄妹而已啊。」


    「那、那麽,又是為什麽?」


    「為了讓她變身。」


    「但是變身……」


    「妾身原本以為需要用血才能讓十兵衛變身。但是,剛剛妾身就算割傷手指把血塗在十兵位的額頭上,一樣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


    「不是血液嗎?」


    「既然不是的話,那麽兩次變身時,你和十兵衛之間發生過的事情就隻有——」


    「啊……」


    第一次是被這莫名奇妙從天而降的十兵衛給親了。


    第二次也是因為他跑到因和又兵衛決勝負而受傷的十兵衛麵前,卻被她突然抓住,接著被強吻。


    「知道了吧。知道了就快點親下去,別讓妾身說那麽多次!」


    就連說出這話的幸村自己都羞紅了臉。


    「那、那麽……」


    幸村說的確實沒有錯。


    但是,若是在這種緊要關頭把劍士十兵衛給叫出來的話……


    「哥、哥哥……要做嗎?」


    「你、你說要做啊……我、我知道了。那就……」


    「嗯……」


    心髒緊張得狂跳不已。


    不可思議的是,連整個鼻子都紅透了的十兵衛,竟然似乎知道接下來該怎麽作般地閉上了雙眼。宗朗則是被她這個舉動弄得心跳加速。


    (為、為什麽,十兵衛會看起來……這麽……可愛啊?)


    十兵衛那毫無防備的表情吸引住了他,而她那如花瓣般的雙唇也正輕啟著。宗朗把手搭在十兵衛製服的肩膀上,像是要蓋上去一般向十兵衛的臉湊了過去……


    「你們兩個!還不快做!」


    咚!地一聲,已經等得不耐煩的幸村從背後踹了他一腳。


    「哇!……嗯!」


    結果——十兵衛和宗朗兩人的雙唇如撞擊般地貼在一起。無論是難得的氣氛,或者是高漲的妄想,全都……!


    不過兩人的唇倒是緊密地結合在一起。


    或許是被幸村踢了一腳的關係,宗朗緊箍似地抱住十兵衛的肩頭。而十兵衛則是將手環繞到宗朗的背後緊緊抱住他。


    「這、這是在做什麽!?真是不知羞恥……!」


    就連身為敵人的半藏,都不由得臉紅耳赤地脫口說出這句話。然而眼前的光景突然……!


    有股衝擊出現在宗朗和十兵衛兩人之間。


    「……!」


    十兵衛的眼睛,再度睜了開來。


    5


    她用細長秀麗的銳利眼神看著宗朗。


    「……噗、啊!」


    宗朗不由得喊了出來,而十兵衛就這樣離開他的身邊。


    「又是你們啊。」


    她用手背在唇上擦拭著。


    「十兵衛……」


    出現在眾人眼前的,正是劍豪十兵衛。


    「喔喔!果然是這樣!即便沒有抹上鮮血,十兵衛還是現身了!」


    「嘰嘰——!」


    十兵衛輕搖地抽離了她的身子,把視線望向——


    「是、是那個時候的……!」


    半藏。眼鏡後麵的那雙目光狠狠地瞪著十兵衛。


    「雖然我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但是能在這裏再次相見實屬萬幸。上次所受的屈辱就在此一次還清吧!」


    半藏出言向十兵衛挑釁。


    「也好,雖然作為對手稍嫌不足,不過當做起床運動的話倒是剛剛好呢。」


    十兵衛的這一番話讓半藏怒火中燒。


    「起、起床運動……!什麽都可以啦!這些話,我原封不動奉還給你!」


    她將背上的巨大手裏劍掄過頭頂,回轉身體後再將劍拋擲了出去。


    那是種很容易讓人聯想到投擲鐵餅的動作。像顆陀螺般咕嚕嚕回轉的半藏大喝一聲:


    「啊咿!」


    接著便在回轉過程中射出了手裏劍。以敵對的角度來說,她到底會在哪個時機丟出手裏劍實在是無法預測。


    「來了喔,十兵衛!」


    宗朗說道。


    「你退下!」


    十兵衛迎上前去,但是刀子卻沒拔出,而是讓雙刀維持倒立的下段位置。


    嘌咻!


    手裏劍並未直直地朝向十兵衛而來,而是從她身邊驚險擦過,在她的背後劃了一個大弧形後再度向她襲來。


    然而不論手裏劍的速度有多麽快,若隻有一把的話倒還可以輕易躲過。


    事實上十兵衛連刀都沒拔便動身躲開了,但是——


    「你太天真了!納命來!」


    半藏看穿了十兵衛的細微舉動。


    不,應該是她所投擲出的手裏劍所劃出的軌道,逼得十兵衛往這個方向閃躲,然後她自己再向十兵衛回避的方向與地點發動攻擊。


    「哼!」


    十兵衛在中段位置拔出大小雙刀。


    然而這次她所采用的卻不是平常兩手交叉的拿法,而是右手握著右邊的小刀,左手握著左邊的大刀這種奇怪的拔刀方式。這行動不是為了攻擊,而是為了防禦。


    喀咭!小刀將手裏劍給彈飛掉了。


    大刀同時也防守住了半藏的直刀攻擊。


    「這是什麽……力氣……!」


    半藏跳了開來,因為十兵衛的臂力而睜大了眼睛。


    就算右手是慣用手,但是原本隻用單手握住的小刀,不可能抵擋得了大手裏劍的威力。


    就算防守住了,應該也會被彈飛而成為大手裏劍的犧牲品才是。


    十兵衛隻用單手拿的小刀來防備大手裏劍,而對付半藏的攻勢也是用大刀來抵擋。


    「既然如此,那我就再把你逼入絕境!」


    被十兵衛彈飛而改變軌道的大手裏劍,現在又回到半藏的手裏。


    「看我這招!」


    半藏用更強烈的回轉在大手裏劍上注入能量後放射出去,自己也隨之旋轉——


    「流星小破斬!」


    女仆裙擺隨之飛揚。附著在她裙擺底下無數的不規則刀刃則是一次發射了出去,確實地將十兵衛包圍在刀雨之中。


    再加上半藏自己本身的斬擊。


    如果說剛才的攻擊是大手裏劍和斬擊兩種同時進行的話,那麽這次便是三種同時進行攻擊。


    相對的,十兵衛的手上隻有大小雙刀可以加以防禦。


    即使用上雙刀對應,必定還是半藏的攻擊略勝一籌。更何況被稱為流星射出的小刀,其數目早已超過數十之譜。


    「嗚!」


    這時又兵衛忍不住想要有所行動,但那支握著槍的手卻被幸村給按下了。


    「仔細看著吧,你要相信柳生十兵衛那家夥。妾身也是一樣。」


    又兵衛對著說話的幸村點了點頭,並且將自己的手蓋在幸村放在自己手臂上的小手,輕輕握住。


    十兵衛本人則是——


    「唉呀呀,看來是沒辦法像剛剛那樣閃躲了啊。」


    就算沒有三重攻勢,剛剛右手光是擋下一次大手裏劍,就已經被震到整隻手麻掉了,不可能再用同樣的方式防禦。


    再加上如流星般的眾多小刀。


    「零零碎碎,永無止境……既然如此……!」


    十兵衛就這樣手握雙刀,擺出半蹲姿式腳尖著地。就這麽——


    「耶耶!?」


    「哇!」


    「那是……」


    「嘰嘰——!」


    身體開始旋轉起來。


    仔細一看,當她開始旋轉之後,立刻擺出金雞獨立的站姿。


    她以單腳的腳尖為支撐點,另一隻腳則踢著地麵,瞬間化為宛如高速旋轉的陀螺。


    然後,她舉起雙刀,利用回轉的兩把刀刃抵擋攻擊。


    鏘、鏘……喀、喀……喀……!就這樣,流星小刀全都被高速旋轉的刀壁給彈掉了,就連大手裏劍——


    鏘!也輕易地被彈開了。


    「怎、怎麽會這樣?」


    眼前的光景連半藏自己也無法置信。


    自己的壓箱攻擊全部都被十兵衛給破解、彈開了。


    關鍵就在旋轉的這個動作。


    不論是大手裏劍,或是從女仆裙裏射出的流星小刀,都是利用旋轉作出的攻擊,且都在旋轉時成為一股強大的威力。


    若要阻擋回轉的話,就必須要有極大的力道,而抵抗及衝擊力也會跟著變大。


    然而她卻沒有這樣做,而是以同方向的回轉將刀劍彈開,這樣一來,就可以在最小的力道和破壞性之下進行防禦。


    「柳生真陰流輪車構。」


    十兵衛如此說道。


    「真陰流並沒有那樣的招式啊!」


    當宗朗露出疑惑的神色時——


    「劍法之道原本就是人創造出來的,沒有的話就自己創新,不該墨守成規。」


    「啊……」


    宗朗流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但就在這個時候——


    「這場戰鬥,還沒結束呢!」


    最後迎向十兵衛的是半藏自己的攻擊。


    她持續著放出流星刀的回轉動作,以直刀攻向十兵衛。相對的,十兵衛也是以旋轉的動作揮出大小雙刀。


    同樣都是回轉,當然是力強者勝。


    「啊!」


    半藏的攻擊被十兵衛的小刀給彈了開來,而且攻勢並沒有就此結束,大刀接著襲擊而來。而半藏根本沒有任何辦法可以對抗這個攻擊。


    「!!」


    正當每個人都以為半藏會這麽被一刀兩斷的時候——


    十兵衛的刀刃所粉碎的卻隻是半藏身上的服裝罷了。


    銧……!隨著金屬相互碰撞發出的極大聲響,半藏的女仆裙也被彈飛得七零八落。


    「呀啊啊——!」


    半藏的女仆裙不隻藏著流星刀,而是件整體都有內藏合金的裝甲裙。


    但是也在十兵衛的一擊之下被完全粉碎了。


    最終殘留下來的,就隻是一個裹著網狀襯衣的赤裸身子。


    雖說基本上還有一件類似緊身衣般貼身穿著的防具,但那根本沒有能力足以防禦住十兵衛的一刀之力。


    「喝!」


    當十兵衛再度揮出大刀時,宗朗不禁大喊:


    「等一下!勝負已定了。快點住手,十兵衛!」


    然而刀身卻沒有停下。


    當那把刀即將劃過半藏的脖子之時……


    「等一下!」


    和這聲音同時刺出的薙刀,擋住了十兵衛的大刀。


    鏘!尖銳的兩把刀相互撞擊出四散的火花。


    「公主……大人!」


    來者正是千姬。半藏抬頭看著她。裂開的眼鏡底下那雙眼,也漸漸濕潤了起來。


    「穿上這件,雖然有些濕透了。」


    千姬一邊這麽說,一邊將自己的單衣披在半藏幾近裸露的身體上,然後看著十兵衛。


    「今天我們就此撤退,希望你們饒半藏一命。如果你覺得還不夠的話,那就用我千姬的手腳相抵吧!」


    「公、公主大人,千萬不可啊!」


    半藏驚訝得不覺抬高了聲調。


    而十兵衛則是——


    「嗬!原來如此……你也是啊。」


    像是察覺到什麽似地眯起了眼。


    「但似乎還沒發生的樣子……好吧!」


    話一說完,她手中的大刀便以中段位置揮出。從這裏發出的攻擊,無論是要切斷千姬的頭還是身體,甚至手腳都是隨心所欲。


    「住、住手啊十兵衛!」


    就在宗朗大喊之時,十兵衛的斬擊已劃過千姬的身體。


    當!此時一片靜默……


    就在那一刹那,突然傳來收刀入鞘的聲音,十兵衛早已將大小雙刀插回她的腿上。


    「……公主大人……!?」


    已說不出話來的半藏隻能雙眼含淚地抬頭看著千姬。


    千姬一瞬也不動地看著,就這麽站在那兒。她的眼睛迎著十兵衛的銳利目光,絲毫不畏怯。


    啪啦!


    千姬的一撮前發散落下來。


    在全場人員的注視下,千姬並未發生首身分離或身體四分五裂的情形。


    「真是好氣魄,不愧是德川家的公主。」


    十兵衛笑了笑說道。


    「太、太好了!」


    宗朗放下胸口一塊大石,臉上流露出疲憊的神態。


    「公主大人……!幸好你沒事,半藏……半藏我……深感抱歉……」


    終於站起身來的半藏,淚水已無可遏止地灑落。千姬則是笑著對她說道:


    「你看,我這不是什麽事也沒有嗎?」


    正當她要抱住半藏肩頭的時候……


    「嗚嘰嘰——!」


    佐助叫了一聲,雖然這一聲並沒有任何信號的涵義,但是——


    噗……噗……啪啦……


    「咦……啊……啊啊!?」


    千姬身上的製服竟裂成許多碎片,散落一地。


    包覆在那水手服上衣之下,胸前兩個將近九十公分的雄偉雪白雙丘,一邊晃動著一邊顯露出來。


    她的下半身也是如此。包括超短的迷你裙以及白色緊身內褲,都被一刀劃破。


    剩下的隻有——長及大腿的長襪及布襪靴子,僅此而已。


    「啊!」


    「哇!」


    「喀!」


    「嗯……啊!?」


    最後的那一聲,則是宗朗突然蹲了下來,鼻血就這麽滴答、滴答地留了下來,然後發出連自己都嚇了一跳的聲音。


    而千姬本人當然是——


    「啊……啊……啊……喀啊啊啊啊!討厭啦啦啦啦!」


    她全身紅透,且同時尖叫了起來,然後用兩手抱胸蹲了下來。


    「公主大人……可惡!」


    半藏趕緊將披在自己身上的單衣蓋在千姬身上。


    十兵衛則是哼地一聲笑了出來。


    「你讓我看到了你的覺悟,我隨時都可以當你的對手。到時候……」


    可是十兵衛似乎已到了極限。


    她雙眼突然一閉,雙膝一屈,就這樣倒了下來。在觸地之前,又兵衛出手接住了她。


    「知道厲害了吧,你們可以走了。」


    幸村走上前去說道。


    肩上披著單衣、好不容易包裹住身體的千姬,雙手環胸說道:


    「有機會的話,我也很想跟你好好談談。」


    「妾身本來就有這個打算,你隨時都可以放馬過來。隻不過,這邊的方針是以和對和,以武製武就是了。」


    幸村的話讓千姬的臉上浮現笑意。


    「很好,我們記下了。不過千本身很健忘喔。」


    這麽一來,宗朗一


    行人和風紀委員會的戰爭終於告一段落。


    「嗚嘰嘰——!!」


    6


    「說到『武士』……我們的確是『武士』,但……」


    宗朗說道。


    曆經白天那場風紀委員會的襲擊後,當天夜晚才好不容易稍為平靜了些。


    此時,宗朗、十兵衛、幸村和又兵衛四人圍著餐桌,大家剛吃完晚餐不久。順帶一提,做飯的人還是宗朗,從旁幫忙的則是又兵衛。


    由於十兵衛至今為止的表現,所以宗朗不讓她幫忙做飯。幸村則是打從一開始就不想幫忙。


    幸村兩手抱著一個大茶杯,一邊說道:


    「妾身還沒告訴你們最重要的一件事,難道你們沒發現嗎?」


    「最、重要的一件事……?」


    「就是小幸的胸部為什麽這麽小之類的嗎?」


    「才不是!你這大蠢蛋!不準說什麽胸部的話!」


    麵對十兵衛的要蠢,幸村瞬間立刻吐嘈。她紅著臉咳了一聲後,轉換心情說道:


    「對於這一點,其實妾身也還在研究中,妾身、又兵衛以及十兵衛……我等在此就先以『武士』的『士』來稱呼吧。」


    「……但是,為什麽武士都是女孩子呢?十兵衛、幸村和又兵衛……」


    「妾身想說的就是這點。」


    幸村的表情嚴肅了起來。


    「包括妾身在內,加上又兵衛和十兵衛,為什麽這些特點都顯現在女人身上呢?」


    「正是如此。這些過去的名軍師或劍豪原本就都是男人,由男人來繼承其資質並顯現出來,這樣應該比較正常才對。再怎麽說,這樣力量也才會比較容易發揮出來。而顯現在女子身上的意義就在於……」


    「胸部?」


    「不是!那邊那個!別再提什麽胸部了!胸大無腦的女人……聽好了,為什麽我們這些『武士』都是女人……絕不是因為胸部的關係!那是因為和『武士』相對的『將士』將會顯現在男子身上。『武士』和『將士』一旦成對之時,才可以充分發揮出那股強大力量。」


    「武士……和將士?」


    「和『武士』相對?」


    宗朗和十兵衛異口同聲地說。幸村則是得意洋洋地挺起胸來。


    「……嗯?」


    然而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她那小而尖的胸部上,讓她頓時臉紅得往前蹲下,駝著背並雙手環胸繼續說道:


    「天地萬物皆成對,不同的物體會因為另一個和它極端相反物體的相互刺激而截長補短地成就完整。有時會因為爭鬥而產生變化,並提升及增強力量。明和暗、剛與柔、火和水、陰與陽,還有男與女等等,這些相對物體的融合、對抗及組合,都會因此而爆發出好幾倍的力量來。相對的,『將士』和『武士』也是如此。這也符合陰陽五行說的觀點。」


    「你說的這個我了解,不過……十兵衛、幸村和又兵衛皆為『武士』,這一點毫無疑問,不過相對的『將士』……咦?莫非……難道是……?」


    然而這好不容易聯想到的答案卻讓宗朗驚慌不已。


    幸村露出了「你總算搞懂我想說些什麽了」的表情說道:


    「沒錯。就是你,柳生宗朗。你正是所謂的『將士』。妾身的目的,就是盡可能地將『武士』集結到『將士』身邊,然後藉此來降伏德川的學生會,一舉改變德川家的統治……!」


    「所謂的『將士』……是和『武士』相對……」


    宗朗隨意躺臥在床上,抬頭看著暗黑的天花板。


    這場糾葛著四個人各種關係的會議。


    一直持續到深夜。


    雖然在細部上還有許多問題,但有一點對宗朗來說是最為重大,也最重要的事實。


    那就是宗朗是「將士」這件事。


    幸村的話重新在腦海中浮現。


    『對妾身來說,這當然是很難相信的一件事,所以才會特地來到這裏,想親眼確認看看。當我們在這裏看到「將士」居然是個功夫隻有半調子又不可靠的家夥時,都快懷疑起自己的眼睛了……』


    「半調子還是不可靠這句話都是多餘的吧……不過,真的是……」


    『不過呢……現在妾身或許可以相信你是個「將士」的這件事了。』


    為什麽呢?幸村也許是在跟宗朗以及十兵衛共同生活的這幾天裏確信的吧。


    (重點應該在我就是解放十兵衛力量關鍵這一點上吧。)


    在風紀委員會第二次的襲擊行動中,他與十兵衛之間的吻確實喚出了十兵衛。這就是「將士」的證明。


    然後……


    『要成為「相對」,就必須要有誓約的形式,也就是說這和把十兵衛變成劍豪十兵衛的開關是一樣的。至於你的狀況,就是用那個嘴對嘴……嗯,也就是接吻啦!你這隻大色狗!』


    不知為何,愈說臉愈紅的幸村在瞪著宗朗說完這段話後,便哼地一聲轉過頭去,好一段時間不再開口。


    接吻……呃……接吻……


    然而說到接吻,又有另外一件事情浮上了宗朗的胸中。


    當時他沒有說出口的另一個吻。就是他——


    和千姬公主……


    接吻了。雖說這一切都是偶然,但是他不但在池塘中和千姬接了吻,甚至還摸了她的胸部。


    「不,和胸部應該沒關係。我又沒有直接摸到……」


    (難道千姬小姐也是——武士之一……?)


    不!他這麽想著。


    「半藏也是……因為那是服部家當家代代相傳的名號,所以她才會有著半藏美成這個名字……」


    就這種情況下看來,和千姬的吻應該是毫無關聯的。


    即使如此,宗朗對於自己是「將士」的這件事——


    「『豐臣派』嗎……」


    他輕輕說道。


    (幸村說……她要降服學生會,甚至還要推倒幕府。這種事情真的做得到嗎?之所以這麽做的原因到底是什麽……可是……)


    明明是自己一個人在自言自語,但他的身體還是不自覺地發熱起來。


    就在此時,他發現了一件事。


    (等等!如果說我是「將士」,而武士並不隻有十兵衛,連幸村和又兵衛也是的話……)


    「要我一個人去對付所有人?這樣的話我就要和所有人——接吻了……哇!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光想就覺得不可能,這沒道理。別再想了別再想了別再想了……」


    不過,還有件事讓他很在意。


    那就是幸村最後所說的話。


    『「將士」並非隻有你一個。「將士」和「武士」一旦訂過誓約,那份誓約便一輩子都無法改變,而「將士」和「武士」之間的誓約方法也會因人而異。也就是說,利用接吻這種方式訂下誓約的你……如果是更勝於此的方法呢?最後會、會變成怎樣……妾身也不知道該怎麽開口了啦!』


    (什麽……超越接吻的程度……難、難道是……不、不,不可能的!而且……那次和十兵衛之間接吻也就隻是個意外而已吧……)


    「……愈來愈搞不懂了。先上一下洗手間……」


    7


    「呼!」


    宗朗雙手伸出澡盆,伸了個懶腰,然後小小地歎了口氣。


    柳生道場的廁所,位於走廊的最盡頭。


    這個洗手間的風格與其說是複古風,不如說由於這間宅邸和劍術道場本身就是老房子,所以浴室及廁所幾乎都是另外蓋在房子外圍的。


    正因如此,宗朗在從洗手間回來的路上一時興起,便再去澡堂洗了一次澡。


    十兵衛、幸村與又兵衛幾


    個人剛才都已經先去洗過澡了。


    『妾身怎麽可能在男人泡過的洗澡水裏洗澡!』


    幸村的這一句話決定了洗澡的先後順序。


    洗澡水明明就是宗朗燒的耶。


    雖然宗朗今天已經洗過一次澡了,但從洗手間回來時,他已先確認過洗澡水還是溫熱的。之後他就突然想再洗一次澡。


    「反正也睡不著,大家也都睡了……難得這麽安靜……」


    宗朗用手掬起一把微溫的洗澡水,然後從手裏潑灑出去。


    幸村的話讓他耿耿於懷,因為心情無法平靜,以致於他一直睡不闔眼。


    (以往……平常都有將近五十個門徒進進出出的道場相當熱鬧,但是……)


    喀啦——宗朗打開了澡盆後麵的窗戶。


    「是月亮啊……」


    看著天上的半月,宗朗浮現出笑容。


    「雖然一切都亂無頭緒……雖然第一次遇到這種事……但真想看看今後會變成什麽樣子?我……我們幾個會變成成如何?或是能做到什麽樣的地步……為了這一點,我必須和十兵衛、幸村及又兵衛她們……」


    這樣一來,身為四百五十年來持續擔任將軍家劍術指導的柳生家的長男·宗朗,就必須對德川家的學生會揭起叛旗。


    這是不可原諒的大罪。


    宗朗眺望著月亮,有一件事一直強烈且緊緊地壓在他的心頭上。


    (父親大人……)


    宗朗的父親——柳生宗義當年突然出走,至今尚未回來,已經過了十年之久。他離家當時,宗朗隻有六歲。


    宗義明明身負將軍家劍術指導的要職,卻枉顧職責,突然消失。


    而宗朗並沒有其他兄弟姐妹。


    宗朗的母親在生下他不久便撒手人寰,宗朗又沒有其他的兄弟,父親宗義也是一樣沒有任何兄弟。


    因為這件事情的關係,身為將軍家劍術指導的柳生家可說陷入風中殘燭的慘狀。


    柳生宗義不但放棄職務,又失去音訊,光是這樣就足以拔除職位並驅逐出幕府了。


    但是柳生家的刑罰卻獲得了暫時保留。


    聽說這個決定是為了等待當年才六歲的宗朗長大成人,然後再考驗他是否適合擔任將軍家的劍術教練,最終再來做為究責的依據。


    這個意想不到的寬容裁定,對在將軍家任職超過四個世紀以上的柳生家而言可說是最後一份溫情吧!


    就因如此,宗朗即使犧牲一切,也要求得劍術的極致,在將軍家的劍術指導一職上獲得肯定。所以他奉獻所有來維持柳生道場的生存,自己也一心一意地致力於劍道的提升。


    但這些——


    「拋棄得了嗎?為了夥伴……和妹妹……」


    宗朗嘟噥著,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那是身為武者的顫抖,還是——


    「水變冷了吧……」


    正當宗朗打算再次將身體沉到半涼的洗澡水裏時,背後那扇浴室的門卻喀啦喀啦地打開了。


    「呃……這種時間,會是誰啊?我在裏麵喔……!哇!」


    站在澡堂衝洗區的是——


    「呼……哥哥。」


    「十兵衛……?」


    正是她。


    而且她的模樣還是一絲不掛,全身赤裸。


    雖說薄薄的熱氣微微地纏繞在她身上,但是大部分,不,應該說全部都還是看得一清二楚。


    「你、你怎麽會在這裏!?」


    「啊,因為十兵衛去廁所回來後,發現澡堂裏的電燈亮著。不知怎地就很想進澡堂洗澡,一進來就看到哥哥你在這兒了。」


    雖然她的臉上仍是一副睡意正濃的模樣,不過倒是把意思表達得很清楚。


    「原來如此,我知道了。那麽你就趕緊披件衣服什麽的。不,如果你想進來洗澡的話,那我就先出去,你一個人……」


    宗朗啪地從水中起身,直接跨出澡盆,就在這時候——


    「哥哥……!」


    十兵衛撲進宗朗的懷裏。


    十兵衛那兩顆碩大而飽滿的乳房緊貼在宗朗的胸膛上,貼身的肌膚可以直接感受到其豐滿與彈力,就連肌膚甜美的味道也都一下子竄入鼻中。


    「你、你在幹什麽啊?十兵衛,離開!快離開!如果做出這種事……!」


    宗朗不加思索地便一把推開十兵衛的身體。


    然而十兵衛仍低著頭說道:


    「哥哥……謝謝你。」


    「咦……」


    宗朗顯得有些慌張失措。


    「把十兵衛當成自己的妹妹看待……」


    十兵衛喃喃地說著。宗朗原本想要把她推開的那雙手轉而搭在她的肩膀上。


    「傻、傻瓜,那是當然的啊!十兵衛是我的……」


    「不。」


    十兵衛輕輕地搖了搖頭。


    「十兵衛連自己是什麽人都不知道,但是十兵衛就是很想當哥哥的妹妹,希望哥哥真的把十兵衛當妹妹看待……」


    她說著說著便抬起頭來。


    那雙水潤潤的眼睛正凝視著宗朗。那是一雙讓人為之屏息的真摯眼眸,黑色眼珠子裏仿佛吸入了星光似地閃閃發亮。


    「呐,哥哥,十兵衛真的可以當你的妹妹嗎?」


    「那是……那是當然的咯!」


    說出來了。


    宗朗這次是真的毫不猶豫就說了出口。


    (沒錯,十兵衛是我的妹妹,她當然是我的妹妹……就算她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就算她完全沒有之前的記憶……)


    當宗朗如此肯定之際——


    「要是有一天,十兵衛可以成為哥哥真正的妹妹就好了。要是真的能夠變成妹妹的話,那就太好了……」


    「十兵衛……」


    (沒錯……心中最不安也最害怕的人,不就是十兵衛嗎?幸村和又兵衛都是豐臣派……都是以豐臣派武士的身分被學生會追殺。但是十兵衛卻是在一無所知之的狀況下誕生在這世上,然後懷著這樣的不安定感過日子。為什麽……為什麽我沒有早一點……)


    不知不覺間,宗朗那雙放在十兵衛肩上的手像抱住她雙肩似地注入力量。被緊緊抱在懷裏的十兵衛說道:


    「十兵衛對於在十兵衛體內的『柳生十兵衛』完全不了解。可是,如果十兵衛能夠保護大家的話,那麽十兵衛就一定有存在的價值,對不對?哥哥。」


    「你不用去想那種事情也沒關係。十兵衛隻要維持現在的樣子,當我的妹妹就好了。這也是我的願望。」


    沒錯。宗朗現在可以很確信地把這些話說出口。


    (就算柳生十兵衛不存在……十兵衛依然還是我的妹妹。她會一直以我妹妹的身分……跟我在一起……)


    十兵衛開口說道:


    「十兵衛也想保護哥哥喔。十兵衛一定會保護哥哥……會變得愈來愈強,甚至比柳生十兵衛還強。哥哥……」


    「嗯?」


    「哥哥……我喜歡你,最喜歡你了……」


    (啊……)


    這個時候,宗朗的胸口有股被填滿的感覺。


    我想保護這個少女。


    我想保護十兵衛,不想跟她分開,希望能永遠和她在一起。


    這是他第一次有這樣的感覺。


    對於一直過著劍道至上的生活,沒有兄弟、母親也在生下他之後過世,又被父親毫無理由舍棄的宗朗而言,這是他打從心裏第一次有種「血親」的感覺。


    不隻是十兵衛,就連幸村及又兵衛的臉,也同時映在他的心底。


    (所以……)


    「十兵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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