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城,悅來茶樓。


    梅開芍坐在靠窗的位置,看著繁華的長街和來往的人群,難以想象這座城池即將慘遭厄運,變成第二個人間煉獄。


    納蘭城這兩日多了許多外來人士,客棧茶樓座無虛席,場麵熱鬧非凡。有些人直接從離洲國的離城趕過來,對今年雀樓的拍賣會回味無窮,出席雀樓拍賣會的人士一躍成為了眾多宵小吹捧的對象,但更多的是談論此次納蘭城雪獄山出現千年上古異獸的話題。


    “傳聞這雪獄山封印了上古異獸,最近聽家師說,雪獄山的千年封印要破了,關在山裏的妖獸要逃出來了!”


    “既然你那家師料事如神,可是知曉山裏頭封印的是何異獸?那頭異獸又封印在雪獄山何處?”


    那人沉吟了一會兒,摸摸胡子,賣起了關子,招來了眾人質疑的目光,他被看得不自在,當即大聲說道:“上古異獸的封印之地,乃是天機,豈是爾等凡夫俗子可以妄加揣測的?”


    “切,客氣些稱呼你為一聲‘半仙’,那是抬舉你師父,不懂裝懂,去去去,一邊去。”有人不耐煩開始趕人。


    “誰說我不懂!”那人吹胡子瞪眼,也不賣關子了,忙俯下身來,朝眾人勾勾手指,神神秘秘的讓他們靠近些。


    眾人一見有消息可探,紛紛自覺地傾身上前。那人說話的聲音雖小,但在梅開芍和慕容寒冰步入虛神之境的高手麵前,那些話一字不落地落入兩人的耳中。


    “那上古異獸名叫檮杌,那東西可邪門啦,是一等一的邪物。我看能降住它的人,就隻有天心宗的高手了。”那人頓了頓,目光瞥向隔壁桌,身著一襲白袍,後背別一把彎弓大刀的幾名道士,繼續說道,“你們看,雀樓拍賣會都沒見天心宗的人出現,此次雪獄山出現了異獸,天心宗卻派出了高幹內院弟子前來查探,我看啊,這次的消息千真萬確了,雪獄山的封印要破了,來捉異獸的豪門大派的人,可不少。”


    “聽說連各國皇家都驚動了,這幾天納蘭城可不是一般的熱鬧非凡啊,納蘭國君驚得七魂不見了六魄,日夜愁眉不展,擔心各國皇族在自個兒地盤出了意外,沒法交代。”


    “可不是,前幾日聽夜闖雪獄山的人說,山林裏方圓百裏驚現屍陣,一股無端大火連燒了兩座山脈,火浪滔天,若不是納蘭城官府的人警醒些,那火八成要燒到納蘭城來了。納蘭國的國君發了大怒,命大理寺著手調查。邪門的是,有人說看見了百裏屍林,可是官府搜了整座山頭,除了滿地灰燼,都未曾找到半片屍骸。官府沒法交差,被國君治了一個瀆職的名頭,革職查辦了,冤不冤啊,。”


    “有什麽好可惜的,或許真是那人半夜闖了山林,撞見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發瘋看錯了。沒準兒那火便是那人瘋了放火燒的,怕被治罪,胡亂編出來糊弄人的借口。”


    “不可能!”那人厲聲反駁,“雪獄山為上古異獸的封印之地,深處妖獸眾多,若是真撞見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豈不是意味著封印已經破了?難道山林裏還有比檮杌更為邪乎的東西?一個人看見屍陣,那或許是眼花。那夜可是好幾個人看見了,這難道還有假?那夜結隊上山的隊伍,死傷不少。”


    此話一出,眾人皆默。默了半晌,那一襲白袍的幾名道士忽然結賬離開,氣勢滲人。


    那些討論的人紛紛目送幾名道士離開,麵麵相覷。


    “他們不會要去雪獄山吧?”有人打破沉靜,“若真如兄台所言,雪獄山的封印破了,天心宗拿下了檮杌,那可是一筆不小的買賣。”


    場麵再次陷入沉寂,突然,所有人像是意識到了什麽,拿起自己的東西,衝了出去。他們的心裏,無一想到了,檮杌這個大便宜輪不到他們占,那普通妖獸馴服起來,也不是難題。要知道,妖獸體內的元靈丹是入藥聖品,拿到像雀樓這種名揚天下的拍賣會上進行拍賣,亦是一筆不小的收入。再差一些,捉不到靈獸,可以摘到一些珍貴藥材,也是好的。所以眾多隊伍中,有不少習醫理的武者。雖然醫者的武氣不高,但醫術高超,行事之中定然有所風險,其他專習武的武者都樂意帶一名醫者在身邊,以備不時之需。


    慕容寒冰靜靜地品茶,清冷的雙眸毫無波瀾,似乎周遭發生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原本熙攘的大街因為江湖異士的胡亂衝撞,一時間亂成一團,吵成一片。片刻,越來越多的隊伍往雪獄山的方向行徑。


    梅開芍的指尖捏著杯盞,望著紛亂的街道,微微出神。那片山火燒了一天一夜,雲稚和遊離不知所蹤。如果正如慕容寒冰料想的那般,要拿納蘭城上萬人的性命祭養弑神劍,那麽在布置屍陣計劃敗露後,他們一定還會有所動作。


    她認定,雲稚和遊離並沒有離開納蘭城。但有一點,梅開芍想不通,他們為什麽偏偏要選擇納蘭城作為祭奠的目標,而不是其他國都。


    順著來往的人流,梅開芍的目光隨著成群結隊的隊伍看向遠處的雪獄山之巔。


    難道是因為雪獄山中,封印有上古異獸檮杌的緣故?可那異獸檮杌隻是出現在傳聞中,並未曾有人真正見過。


    可邪影王不像是會做無用功的人,他封印在靈界的陣法中,卻能夠指使雲稚和遊離為自己辦事……。


    想到這一點,梅開芍的眉目皺得更緊了。


    突然,鬧市中吵鬧開來,一個雪白影子穿梭在人群中,一抹鵝黃色倩麗身影推搡開擋在身前的百姓,衝那逃竄的雪白影子怒斥道:“別跑!看我抓住你,非得好好教訓你不可!”


    嗖——


    那團雪白的影子隱沒如一條小巷中。


    梅開芍擱下手中的茶盞,一手撐過欄杆,腳一蹬,躍到對麵的屋簷上,然後順著屋簷躍進巷子裏,動作幹淨利落,一氣嗬成。


    前麵高牆封路,儼然死路一條。白團驟然渾身白毛吱起,齜牙咧嘴地轉過頭來,一見來人是梅開芍,愣了愣,立即放下戒備,耷拉著腦袋飛撲進她的懷裏,使勁蹭著她的臉頰。


    “好了,別鬧。”梅開芍拎開它,給它順毛,“你怎麽來了納蘭城?你自己來的?”


    梅開芍一連串的疑問倒是把化成本體的白甜難住了,它跳到地上,正想化成人形,一道尖銳的聲音響徹耳膜,嚇得它又撲進梅開芍的懷裏尋求避難。


    “是你?”納蘭玉兒揮舞著手裏的長鞭,欲給白貓點顏色看看,見到它主動跳到梅開芍的懷裏,她氣勢瞬間降了一大截,但說話的語氣十分不友好,“把白貓還給我!”


    梅開芍抽她鞭子的傷口現在還疼著呢,她再囂張跋扈,也不敢在梅開芍麵前造次。在雪獄山闖了屍陣,還可以完好無損活著出來的人,多少有些本事。所謂吃一塹長一智,納蘭玉兒現在有些忌憚梅開芍,心裏多多少少還是懼怕她的。


    “它是你的?”梅開芍撫摸著白甜隱藏在皮毛下血淋淋的傷口,語氣森寒,“可有證據證明?”


    納蘭玉兒緊緊捏著手中的皮鞭,抑製住要揮打起來抽人的衝動。她如何能證明這隻白貓是自己的,拿它身上的皮鞭抽出來的傷口作證明嗎?這不是白白讓人抓住把柄嗎?她沒那麽傻,所以她也沒辦法證明。


    梅開芍與她不對付,擺明了不會輕易將白貓還給她。那隻白貓是她無意中在山林中遇見的,廢了她好大的功夫才抓住。沒想到白貓的性子烈得很,一直不肯服馴。趁著她打開籠子喂食的功夫,居然跑到大街上來了。


    好巧不巧,居然遇上了她的死對頭,梅開芍!果真是流年不利,納蘭玉兒眼瞅著自己最鍾意的白貓落到旁人之手,雙眸快要蹦出火花來。


    “既然沒有辦法證明這隻白貓是你所有,它願意跟我走,往後我便是它的主子了。”梅開芍走過納蘭玉兒的身邊,睨了一眼她手中的長鞭,意味深長道,“納蘭小姐還想向我請教,長鞭的使用方法?我可是很樂意指導的。”


    納蘭玉兒聞言,抬起的手緊了緊,不甘心的放下,她側首瞪著梅開芍,咬牙切齒道:“不勞你費心,我身為納蘭國公主,自然有人爭著搶著要教導我武學,還輪不到你在我麵前邀功!”


    若不是翟天千叮嚀萬囑咐,讓她不要去招惹梅開芍,就憑梅開芍現在與她說話的態度,她一定要好好教訓她。


    納蘭玉兒不明白了,梅開芍不就是武氣比她強,自己不就是在會武場輸了比賽嗎?區區一個梅府落魄千金,有什麽好忌憚的!


    “希望納蘭公主,好好學學,別丟了眾師父的臉麵。”梅開芍笑了笑,抱著白甜徑直離開,回到了茶樓的廂房。


    納蘭玉兒有氣不能發泄出來,氣得拿揮舞著手裏的長鞭。等著,最好別讓她逮到機會,否則她一定不會心慈手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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