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是咱家看你是燕京人,才擅自做主讓你獻花的。”


    “可是,公公不是說主子嗎?”


    “什麽主子?佟姑娘,你聽錯了吧!”


    張公公抵死不認賬,未央也問不出個所以然,隻好回車裏乖乖坐好,不再多言。


    很快便入了宮,未央不是第一次來,也非初次見皇上,本不該慌張的,可被張公公那樣一提醒,反倒越來越不安。


    幸而召見地不是在寢宮,禦花園裏風景宜人,也讓未央高懸的心,漸漸放下。


    皇上一臉疲憊的坐在石桌旁,似乎等了很久,未央忙俯身行禮,“未央見過皇上,皇上吉祥。”


    “免禮。”


    “謝皇上!”未央剛起身,卻又聽皇上說,“為朕彈奏一曲《默心》吧!”


    他的聲音比之百花節,多了一份滄桑和倦怠。


    未央惶恐,“民女不敢,太後三令五申,如果民女再敢彈奏《默心》,便要......”


    “她不敢!”皇上打斷,“有朕在,誰都動不了你。彈,就現在!”


    “是。”


    未央不敢不從,進園子的時候,她就已然瞥見古琴了。這會兒坐到琴台邊,玉指靈動,撥弄琴音,熟悉悅耳的音律,便從指尖迸發。


    皇上單手撐著額頭,聽得入迷,漸漸闔眼,一副陶醉的模樣。


    那是好多年前了吧,她也是這樣撫琴,他則靜靜的聽,一切美好得像夢境一般。現在想想,還真跟夢一樣,隻要睜開眼,她便消失不在。


    一曲纏綿悱惻,盡管留戀不舍,但,曲子終究有彈完的那一刻。


    沒想到皇上選她進宮是為了撫琴,未央的手傷並沒有痊愈,已經有好久不敢碰琴弦了,今日這樣一彈,傷口已然裂開,正悄然的滲著血絲。


    見皇上興致高昂,未央哪敢掃興啊,隻得咬牙忍著疼。


    幸而,很快,一曲畢。


    她將手藏於衣袖,起身想要開口,卻見皇上合著眼睛,似乎睡著了。


    張公公也不在,未央好不尷尬,不知道自己是該留還是該走。


    就這麽站了一會兒,皇上緩緩睜開眼睛,“彈完呢?”


    “是,皇上。”


    “朕好久都沒有睡得這麽安穩了。”皇上搓了搓自己的臉,雖然隻是一小會,但讓他夢見了她,真的知足了。


    “皇上若是睡眠不好,可以在睡前,用薰衣草泡腳,很有效的。”


    皇上苦澀的笑了笑,“沒用的,這些對朕都沒用。”


    “如果妹妹還在,該有多好,她總有辦法令皇上開顏。”麗妃不知何時進來的,未向皇上行禮,而是自然而然的坐到他身邊,安慰般的牽著他的手。


    這宮裏,禁忌太多,規矩太多,惟獨麗妃,敢和皇上一起回憶那個人,提起那段禁忌。也隻有她,才像一個真正的妻子或妾室,而非帝王的妃子。


    在麗妃麵前,皇上顯得放鬆多了,柔聲道,“你來了。”


    麗妃笑著點點頭,“未央彈得如何,不好嗎,怎麽臣妾見皇上臉色不大好?”


    “她彈得很好,和當初的一模一樣。”皇上說著,不由得問未央,“今年多大了?”


    未央恭恭敬敬,“回皇上,民女十六歲。”


    “十六了。”


    皇上幾不可聞的歎息,“如果沒有那件事,如果她還活著,朕的孩子,也該是這般年紀。有時候看她彈琴,朕真會不自覺的想,這就是我和她的孩子。”


    未央規規矩矩的站在一側,真不知道他們到底在談論什麽。怎麽繞來繞去,又扯到她身上了。


    麗妃笑,“皇上的兒女眾多,個個都有心孝敬您。就連紫菀那最不懂事的丫頭,也在勤練琴技,想令她父皇高興呢!”


    “紫菀?”


    提到她,未央分明看見皇上臉頰帶笑,他無奈又寵溺的說,“這孩子,就是沒天分,同樣是你教的,怎麽人家未央就能彈出《默心》的神韻,偏偏紫菀就學不會。”


    未央心裏一虛,她的《默心》並非麗妃所授。要是被皇上知道,會不會怪罪她們欺君?


    麗妃瞥了眼未央,湊到皇上耳旁,笑靨如花,“皇上若想每日聽《默心》還不容易,讓未央天天進宮為您彈奏,又或者,幹脆在皇子中為她找個歸宿,這樣成了皇上的兒媳,住在宮裏,想聽她彈琴,還不是隨時的事兒?”


    “兒媳?”


    皇上有些驚愕,未央更是想抓狂,這麗妃亂點什麽鴛鴦譜呢?


    “對啊,皇上您看,未央及倂才一年,芳華正茂,長得也是標致動人,宮中及冠未婚配的皇子可多得去了,皇後潛心向佛,略有疏忽,皇上就一點都不替他們急?”麗妃話裏有幾分埋怨,又望著未央說,“這孩子,臣妾倒是喜歡得緊,她父親佟申在塞外也算有名的文人,書香世家,也辱沒不了那些皇子王爺們。”


    未央啞然,這麗妃到底什麽人啊,怎麽把她的家底都摸得一清二楚?


    她才不要嫁給那些寄生蟲,特別還是安允策那個混球,遂,忙跪地婉拒,“民女年紀尚小,且生性粗野頑劣,不知禮數,望皇上和娘娘......”


    未央的話還沒說完,便被麗妃狠狠地掃了一眼,嚇得立即閉嘴不言。


    皇上沒有說話,心底倒是有自己的算盤。其實他聽《默心》事小,但是若讓皇子迎娶塞外之女為妻,也不失為一段佳話。


    帝都和塞外向來不團結,且塞外地廣兵多,又是邊界,不拉攏,不團結,又怎可穩固帝都太平?


    思及此,不由得微微點頭,“朕看愛妃所言極是。京塞聯姻,也算大事一樁,麗妃可要多多費心啦。”


    麗妃起身,行禮,鄭重答,“皇上放心,臣妾定當不負所托。”


    未央頭都是大的,這都是些什麽人啊,成親這等大事,不是該先問問她嗎?他們一個帝王一個妃子,和她有什麽關係,既不是她爹又不是她娘,憑什麽替她做主??


    “皇上,民女......”


    “要什麽賞賜?今天朕高興,你說吧!”


    未央無語,皇上真是牛頭不對馬嘴,“民女不是要賞賜,隻是想這聯姻的事......”


    “你是對朕的決策不滿,還是對麗妃的建議不滿呢?”


    皇上忽而蹙眉,一副獨裁專製、說一不二的態度。


    未央垂首,哪裏還敢說什麽,但是流了這些血也不能白流,“既然皇上說賞賜,恕民女鬥膽,現居燕京,盤纏用盡,望皇上能賜銀一百兩。還有,求賜桑格花一盆。”


    說完,臉“唰”的一下,全紅了。向人伸手要錢的滋味可不好受,對象還是一國君主,真是丟人丟大發了。


    皇上和麗妃麵麵相覷,愣了好半響,才“哈哈”笑了起來,更是讓未央無地自容。


    “未央啊未央,你還真敢要賞賜,朕當了這麽多年的皇帝,你還是第一個當真要錢的。”


    以前的那些官員,隻會說為皇上辦事,是應該的,不敢討賞。沒想到,未央這丫頭,還真敢要。


    皇上一直在笑,“你這丫頭,外表乖巧溫順,朕看未必吧!不過倒不失真性情,你所要不多,朕就依你,一千兩!”


    “皇上,您弄錯了,未央說的是一百兩。”未央怯怯的提醒,這皇帝記性真差,莫非是人老了?


    “你這孩子,傻!”


    麗妃嬌嗔,卻是說不出的寵溺。


    皇上像聽了個大笑話般樂嗬嗬的走了,獨留麗妃一人,她問,“剛才和皇上的對話,你也都聽見了,認真想想,這皇子中,可曾見過誰,中意誰?你一個塞外女能嫁入皇宮,那可是要羨煞世人啊!”


    “誠如娘娘所言,未央隻是個塞外人,生性懶散粗野,高攀不起帝王之子。”


    未央跪地,誠誠懇懇。


    若是幾天之前,麗妃這般問她,她真會死皮賴臉的說安允灝。可是現在,她能做陪嫁,為何要犧牲自己的幸福,去傻乎乎的和蘇青寧搶?


    “如今皇上這般喜歡你,不是你高攀皇子,而是他們都要來巴結你。”麗妃柔聲扶起未央,“在這皇城之中,隻有皇上才能給你最好的一切,你隻要得到他的喜歡,便可以誰都不怕了,哪怕是太後!嗬,本宮這樣說,可不是要你去招惹太後,在宮裏,樹敵太多,也非好事。”


    “可是娘娘,未央並不打算在宮中生活,不需要學習這裏的生存之道。”


    麗妃眉宇微冷,“你就這麽篤定?”


    “是!”


    “一切,言之尚早!”


    麗妃一臉妖冶,嫵媚而笑,“這世上的事,沒有一樣是可以肯定的,哪怕是情,你也不能保證永遠不變。你更不可能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麽,所以,未央,永遠不要把話說滿!本宮跟你也算投緣,並不會隨意的把你嫁出去,你自己有心儀的更好,省了誤了一輩子又來怨本宮!”


    麗妃捋了捋衣袖要走,未央忙問,“娘娘,那個人,那個會彈《默心》的人,和皇上什麽關係?”


    “這不是你該問的!”麗妃語氣冰冷。


    “可是民女好奇,是皇上的愛人嗎?”


    “在宮裏,好奇,是最不應該的!”麗妃臉有慍色,拂袖而去,“她是皇上的恥辱,你最好閉嘴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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