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三個月沒什麽大事,唯一值得一提的或許就是結盟一事吧。胤國本欲與年國結盟,誰知年國出爾反爾,竟撕毀盟約和齊國結盟,這讓胤國顏麵大失,不但處決了其質子,更要揮軍攻打。


    大將軍建議皇上暫忍,攻下年國事小,但胤國剛剛經曆吳國一戰,不易與齊國結仇,遂攻打一事暫且押後,迫在眉睫的該是結盟。


    周邊能結盟的,基本上都已經友好協定了,北涼本不在考慮範圍內,可是,令人意外的是北涼結盟誠意空前的大,勝過任何一個國家,不但送來和親公主,還貢獻大量珍貴藥材和絲綢錦緞。


    人家千裏迢迢的來,皇上總不能將其拒之門外,恰逢高天祁帶隊歸京,隨讓他改道去邊界迎接公主。


    未央聽聞,那和親公主名喚司馬玉扇,是北涼最美的女子,且又是皇後嫡女,身份尊貴。看來這次北涼真是下了大手筆,一定要攀上胤國這高枝啊。


    加之司馬明憶在胤國從未有過越矩行為,想來這次結盟成功率還是挺高的。


    未央從鳳儀宮知道這消息後,興衝衝的跑到尚河殿,明憶正在彈琴,她冒冒失失的打斷,“明憶,告訴你個好消息,胤國也許要和北涼結盟了,你可以回家了,高興嗎?”


    “錚”


    弦斷,明憶的手指被劃破,血頓時就湧了出來。未央大驚,忙用自己的絹帕給他包紮,“怎麽這麽不小心,疼不疼?”


    明憶臉色有些茫然,未央小心翼翼的包著他的手指,笑道,“你不是一直想北涼嗎,現在終於可以回去了,多好。”


    “好嗎?”期盼已久的日子終於來了,他竟有些不敢置信和不舍。生活了六年的地方,恨透了這裏的寄人籬下,可是,也愛極了這裏的一草一木。


    “當然好啊,回去之後,你就是北涼皇子,或許你父皇感念封你為王呢!”未央滿心憧憬。


    明憶卻突然握住了她的手,未央心一頓,一直以來他們之間都保持著距離,這是三月來他第一次握她的手,“如果回北涼呢,我們還能不能再見?”


    “不是質子,異國皇子是不能隨便進入他國境內的。”未央低聲說著,這就是身處異國的悲哀,他們之間橫跨的東西實在太多太多。


    如今她以為人妻,本不該想太多,不該奢求什麽,可是腦中恍然想起那一天,他用無比堅定的語氣說,“如果真有那麽一天,如果我還能回到北涼,我確實不會想念胤國的你。可是,不管一次、兩次、還是三次,隻有有機會,我一定會帶你走,與其想念,不如相守!”


    “我說過的話沒有忘。”


    “什麽?”未央一愣。


    “將來回國後,有機會我會再次來到胤國,帶走你,隻要你還願意。”明憶說著,示意著手中的絲巾,“就以它為信物,將來我來接你,再還給你。”


    未央望著絲巾有些出神,許久淒婉一笑,“好啊,可是,你得先治好眼睛才行啊,要不然你看不到我,根本就認不出我。也要在北涼好好保重,可別又被人毒......”


    毒瞎二字,她不忍說出口,現在隻想給他勇氣麵對以後。至於接不接她,她從來沒有想過。燕京、塞外她有兩個故鄉了,背井離鄉去異國,她確實會有很多很多的不舍。


    而明憶,會來接她嗎?會嗎?未央苦笑,她知道,不會,一直都知道。但是無所謂了,她早就清楚一切,不是嗎?


    “明憶,北涼的皇宮會不會比胤國還深?那裏是不是有人害你?還真是讓人擔心,你該怎麽辦呢?”未央幽幽歎。


    “別擔心,在北涼我還是個皇子,沒人敢對我怎麽樣。”明憶握著她的手緊了緊,不想碰到手腕竟有疤痕,“你受傷呢?”


    未央低眸看見自己手腕的劃痕,已經取過四次血了,兩邊的手腕都劃過有疤,要按燕京人美人不能有疤的說法,未央已經醜得嫁不出去了,幸虧她已經嫁了,她真該慶幸。


    杜遠說血取夠了之後再給藥可以消疤,現在消了也沒用,因為還差三次。未央看著明憶的眼睛,真美,要是能看見天藍草綠該有多好。


    “沒事,昨天被桌角給劃了。”未央心虛的想要收回手,他卻沒鬆,細細摸著那條疤,黯然,“這麽長?上藥了嗎?”


    “嗯,沒事,別擔心。還是說結盟的事吧,你之前聽說了嗎?”未央趕緊岔開話題。


    “嗯,聽說了一點,就是不太肯定。不過還是覺得可惜,沒想到是用另一人的囚禁來換取我的自由。”


    未央勸,“人生哪有那麽多完美,總有這些或那些的無可奈何,要達到結果總要付出點代價的。隻希望以後胤國和北涼能結盟,兩國都能國泰民安。”


    “和親而來的公主叫什麽?”


    未央想了想,“好像是玉扇公主......”


    “玉扇!”明憶大驚,那臉在未央眼前,由剛剛的平和瞬間轉為震驚,她不解,“玉扇怎麽呢,聽說是北涼最漂亮的女子,難道不是?”


    明憶久久說不出話,他的父皇太狠了、太狠了。心痛得無法呼吸,他鬆開未央的手,不顧她一再的追問走入大殿。


    小海將未央攔下,“王妃,就讓殿下靜一下吧!”


    “到底怎麽呢?”


    小海搖搖頭,誰都沒見過玉扇,也不知道到底出了什麽問題。


    隻是明憶那慘白的臉,太嚇人了,太嚇人。


    胤國已入冬,兩國邊境的風格外凜冽,吹得人臉皮發疼。


    高天祁騎在高高的馬背上,佩劍掛在腰際,高靴蹬著馬鞍,神氣十足。長長的披風禦寒,卻被寒風鼓起,他也未整理,筆直的坐著,自有一股軍人的剛毅。


    此番迎接玉扇公主,本就無須勞師動眾,畢竟在胤國眼裏北涼不過是個小國,派人來接就已經是給了大麵子。


    高天祁等人沒等一會兒,就見公主的鸞車朝這麽駛來,身後長長的是護衛軍和敬獻貢品,也可算作嫁妝吧!那陣勢還是挺大的,畢竟是帝後嫡女,總歸是格外重視。但鮮少有送這般尊貴的公主來和親的,看來北涼此番是勢在必行。


    “籲”


    公主的車鸞停了下來,後麵的護衛軍紛紛下馬立在兩側,高天祁和士兵們也隨之下馬,單膝行禮,衝車鸞中的公主道,“高天祁奉吾皇之命迎接北涼公主玉駕,公主金安!”


    “免禮!”


    車鸞中傳來玉扇公主的聲音,那極其稚嫩的聲音讓高天祁的心猛地一顫,他下意識的抬眸,車鸞的門簾關著,什麽都看不見,他和士兵起身。


    負責送公主的統領上前,以為高天祁是將軍,衝他行禮,隨即道,“公主嬌弱,一路勞煩將軍了。”


    “統領客氣!”高天祁回了一禮,雙方簡單交接了後,北涼護衛軍全部退到邊界線內,鞠躬恭送公主。


    “玉扇公主,歡迎來到胤國!”高天祁衝車中人說罷,欲上前牽過套車的馬,裏麵卻傳來她的聲音,“我要拜別故土。”


    高天祁一愣,隨之車簾動了動,一隻嫩白小巧的手撩開簾子,碰到上麵的鈴鐺,發出清脆的叮鈴聲。


    胤國眾人都聽聞玉扇公主國色天香,紛紛側目,隻見紅底白桐花的簾子被一旁的侍婢雲兒拉開,玉扇從裏麵走了出來。


    一雙精致的繡花小鞋落地,就這麽踩在高天祁的心口,他順著腳往上看,一襲鵝黃色寬袖束腰華服讓眼前赫然一亮,腰際係著串紅珊瑚珠串,隨著她輕盈的落地,晃悠了兩下。眾人暗暗稱讚,不愧是皇後之女,就該穿如此亮麗彰顯最貴的顏色。


    及腰長發隻束起一點,在耳朵上方一點綰了一個髻,不用發簪也不用金釵,而是用一顆罕見的小型夜明珠鑲嵌在發髻中,名貴看似毫不張揚,卻奢華到了極點,在陽光下泛著耀眼的白光。


    除此外,頭上沒有佩戴任何首飾,也的確,又有什麽比得上這顆稀世夜明珠呢?


    她一掀開簾子就看見了高天祁,那雙秋水微波的美眸好奇的盯著他,沒有羞澀沒有懼意,一切是那麽的自然隨意。


    她有一張令蘇青寧都要嫉妒的臉,精致小巧恐怕還沒有高天祁半個巴掌大。她抿著小嘴,歪著頭仰望高天祁的時候,就像個誤入人間的小精靈。


    波光流轉,麵頰微紅,她走向高天祁,步履有些淩亂,卻顯得搖曳生姿,就像支意外開在冬天裏的桃花,嬌豔動人。


    膚若凝脂,美目盼兮,大抵就是這個樣子。


    終於,她停在了高天祁跟前,看著那麽高那麽高的他,孩子氣的用手夠了夠,雖然夠不著,卻還是笑了。嘴角梨渦若隱若現,有青絲拂過,盈然一笑似成風,在那貧瘠的邊境,冷冽的冬日,她的出現,確實讓所有人恍若如春,一顰一笑,真可謂動人心魄。


    “你叫什麽?”她忽而問,看著這個高大俊朗的哥哥,似乎忘了下轎要幹什麽。


    高天祁怔愣的看著她,就像看著六年前的未央一樣。一模一樣,一樣的讓他驚豔,讓他意外。


    那一日,未央也是這般,幾分倨傲問,“你叫什麽?”


    玉扇等著高天祁的回答,他半天隻是近乎癡傻的看著自己,什麽表情都沒有,讓她不由得想起自己養的烏龜,也是這麽呆呆的,不禁笑,“呆瓜!”


    “公主......”雲兒大驚,低聲斥“不可無禮。”


    “雲兒姑姑......”玉扇委屈的憋著嘴,似要哭的樣子,雲兒慌了,“奴婢錯了,公主別哭,求您......”


    不說還好,一說這丫頭果然哭了起來,就連北涼的護衛都嚇得魂飛魄散,一個勁的求公主別哭。


    可是她不聽,拉著高天祁的衣角就是哭。高天祁從震驚中晃過神來,蹲下身將她抱起,衝雲兒道,“沒事,不過是個孩子。”


    是的,隻是個孩子,一個不滿十歲的孩子。盡管長大傾國傾城又如何?十歲就淪為和親公主,北涼皇帝的心,真是深不可測。


    高天祁身後的士兵才清醒過來,剛剛他們不是被玉扇公主的美貌吸引,實則是這年齡太有震撼力。完全超乎他們的想象,他們以為再怎麽也是個及倂公主,誰料,竟是個女娃娃!


    玉扇哭鬧,高天祁無奈,抱著她哄道,“卑職錯了,不該不理公主,公主恕罪......”


    這些話她個小丫頭也聽不懂,繼續哭,高天祁沒轍,用哄小孩子的招數,“公主乖,隻要不哭,一會兒給你買糖吃,怎麽樣?”


    “我要吃冰糖葫蘆!”她止住哭聲,“在宮裏母後不許我吃,現在我就要這個。”


    “好,一會兒進城就買,現在就別哭咯。看,都成小花貓了。”高天祁用袖子給她擦了擦臉,弄好後才交給雲兒,歉意道,“冒犯了。”


    “誠如將軍所言,公主隻是個小孩,並無冒犯一說,這一路上還要有勞將軍照拂。這公主,看來是被你的冰糖葫蘆饞住了。”雲兒笑,提醒公主,“教你的忘呢?該拜別北涼啊!”


    “哦。”玉扇聞言,由雲兒扶著轉身麵朝自己的故土,跪地深深拜了一拜。


    那時候,她尚且年幼,不明白離開故國、離開父母意味著什麽,更不明白為什麽她拜的時候,身後的雲兒姑姑哭得那麽傷心。


    她滿心惦記著那個大哥哥的冰糖葫蘆,叩拜的時候偷偷扭頭衝他做鬼臉。那淘氣的樣子,真真隻是個孩子。


    高天祁心狠狠地疼了,他無法像那個孩子一樣天真,她知不知道,當她嫣然而笑的時候,所有人都隻能沉默的垂下頭。


    她就這般懵懵懂懂的走入胤國,走入那個原本就沒有她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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