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如海連忙道:“哥,可是——”


    宋如山不理他,抱起幾床被褥便抬腳走了。宋如海無法,埋怨地看了一眼朱氏,抱起剩下的被褥跟了上去。


    鳳瑤愕然看著這一幕,很想說,這些東西她都不想要了,不用搬回去呀!可是,這些話如果說出來,定然會被人當做傻子,便閉了口,抬腳跟了上去。


    陌水村尾,一座破舊的小院孤零零地坐落在明亮的月光下。院子外頭的一株大柳樹上,驀地掉下來一個黑影。黑影展開手臂,放下一個小小的身影:“你娘就快回來了。”說罷,身影向上一躍,沒入沉黑的樹冠裏不見了。


    豆豆抱著小狐狸站在樹下,仰頭說道:“冰塊叔叔,我明天還能找你玩嗎?”


    無跡想了想,說道:“可以。”


    “噢!”豆豆小小歡呼一聲,走到路邊,等起鳳瑤來。


    鳳瑤跟在宋如山兄弟倆的身後,往家裏走去,遠遠隻見一個小小的身影,懷裏抱著一團雪白,站在稀薄的月光下,站在路中央往這邊望來。邁開大步,朝豆豆跑了過去:“豆豆?”


    雖然明知有無跡在,豆豆不可能有危險,然而看著前方小小的身影,鳳瑤仍舊忍不住心中一澀。彎腰抱起豆豆,在他的小臉上摸了摸,又輕輕親了一口:“乖寶貝,等了多久?困不困?娘親抱你去睡覺?”


    “不困。娘親,你回來啦?”豆豆一隻手抱著小狐狸,另一隻手摟住鳳瑤的脖子,往她的身後看去。隻見宋如山兩人抱著滿懷的東西,不由得兩眼亮晶晶:“娘親,咱們的東西都回來啦?”


    “嗯,都回來了。”鳳瑤忍不住又在他的小臉上親了親,抱著他走進屋裏。油燈此時已經有些暗了,鳳瑤把豆豆放下來,走過去挑了挑燈芯,這才慢慢明亮了起來。


    宋如山此時已經走到屋裏,鳳瑤說道:“大伯,東西放床上吧,我一會兒收拾就行。”


    “好。”宋如山把滿懷的東西輕手輕腳地放在床上。


    走了這一路,兩人頭上都有些冒汗,鳳瑤倒了一碗涼茶給兩人,宋如山接過來咕咚咕咚喝了,宋如海卻憨笑著擺手不接。鳳瑤也不勉強,便又放了回去。


    宋如山喝完水,把碗放在桌上,隻見豆豆仰著頭睜著一雙烏黑的大眼睛瞧著他,不由道:“你家這個小家夥,真是可人疼。”


    鳳瑤心頭一咯噔,她現在最害怕別人盯著豆豆看,生怕瞧出豆豆的異常來。興許光線太暗,又或許宋如山根本沒往別的地方去想,誇完豆豆之後便指著豆豆懷裏的雪白一團,問道:“就是這小東西,咬了朱氏的腿?”


    “可能吧。”鳳瑤淡淡地道,那會兒家裏沒人,誰知道是不是小白咬的?


    宋如山不禁有些訕訕。想起都是宋青青惹出這出事來,有些沒臉:“那你休息吧,我們走了。”


    “大伯慢走。”鳳瑤送他們到院子門口,直到他們走得遠了,還站在原地沒動。


    這樣尊敬的姿態,倒叫宋如山不好意思起來,連連回頭喊道:“你回去吧,別站著了。”


    “哎。”鳳瑤隻是應聲,卻沒有動腳。宋如山和宋如海見狀,便加快腳步,很快不見了。鳳瑤這才動了腳步,卻不是回院子裏,而是走到大柳樹下,朝上麵道:“無跡,你對小白知道多少?”


    樹上傳來一個聲音:“這東西我隻聽說過,卻沒有養過。我師父曾經說,這東西身形敏捷,快如閃電,心智如幼子,齒間有劇毒。咬著什麽東西,很快便沒命了。”


    鳳瑤皺了皺眉:“村裏有個婦人被咬了,卻隻有一條腿是烏黑的,其他全都正常。”


    樹上的無跡沉默了下,也道:“確不尋常。”


    鳳瑤見無跡也不知道,便沒有再問了。轉身走回了院子裏,屋裏還有一大堆東西沒有收拾,鳳瑤也懶得動它們,掃了一處幹淨的地麵,一股腦兒抱了過去。


    然後撿了一床似乎沒有被朱氏動過的被褥,鋪在了床上:“豆豆,來睡覺了。”


    “嗯。”豆豆跑過去,蹬掉小鞋子爬上了床。鳳瑤吹了油燈,也來到了床上,今天一整天都亂糟糟的,鬧得她腦子裏有許多事都亂了。正打算捋一捋,卻聽身邊的豆豆說道:“娘親,我今天跟冰塊叔叔玩了。”


    “哦?”鳳瑤問道。


    “冰塊叔叔懂得好多哦。”豆豆說道。


    “是嗎?”鳳瑤又問道。


    “嗯,我還問他,我爹爹在哪兒?”豆豆語不驚人死不休,偏偏他自己還不覺:“他也知道呢!他說的跟娘親說的一樣,說我爹爹容貌無雙,武功高強,富可敵國,權勢傾國,是最最厲害的呢!”


    鳳瑤不由得滿腦門子都是黑線,以無跡的武功,聽到她和豆豆的說話太正常了。隻以為無跡照搬她的話哄豆豆,並沒往心裏去,便說道:“是呀,豆豆高興不?”


    “嗯,高興!”豆豆興奮地翻了個身,又說道:“無跡還說我爹爹在京城,娘親,我們什麽時候去京城找爹爹?”


    啥?他爹在京城?鳳瑤愣了一下,掰過豆豆的臉:“豆豆,這是冰塊叔叔告訴你的?”


    “嗯,他還說我和爹爹長得一樣。”豆豆興奮地道。


    鳳瑤有些摸不著頭腦了,豆豆不像她,自然生得像他父親了。無跡如此說,到底是真的見過豆豆的父親,還是隻是說來哄豆豆的?又一想,無跡的主子跟無憂樓關係莫淺,若是托無憂樓查探這些,或許會有答案?


    鳳瑤給豆豆蓋了一角被子,說道:“京城裏的東西很貴,而且京城很遠,等咱們有錢了,就雇一輛馬車去京城。”


    “嗯!”豆豆開心地道,閉上眼睛幸福地睡著了。留下鳳瑤一個人睜著眼睛,望著黑洞洞的上方,滿頭霧水。回到家,宋如山的臉上泛起濃濃的怒意。隻見嚴氏坐在屋簷下,正在打著扇子等他回來,張口問道:“青青呢?”


    “在屋裏呢。”嚴氏起身道。


    “我去問她。”宋如山怒聲說道。


    嚴氏不由皺起眉頭:“你小點聲兒,怕別人都聽不見啊?”她指了指兩邊隔壁,一邊是陳媒婆家,一邊是朱氏家,“再說福瑞和巧兒都睡了,你這麽大聲,吵醒了他們。”


    聽到動靜的吳氏從東屋裏出來了:“爹,你回來了?”


    “嗯。”宋如山應了一聲。


    嚴氏朝她打了打扇子,說道:“沒事,你回屋睡吧。”然後與宋如山進了屋,關上屋門,往正屋西間的宋青青屋裏去了。


    此刻,宋青青坐在床邊,低頭絞著手指,心裏有些慌亂。她原本也沒想到會這樣,她就是心中不甘鳳瑤哪裏都比她好,脫口而出一句罷了。誰知道,竟會如此?


    忽然,屋門口響起一陣腳步聲,宋青青驚慌地抬起頭,隻見宋如山滿麵怒氣地走了進來,連忙站起身:“爹,你回來了。”


    “你為什麽要編排鳳氏?”宋如山質問道。鳳氏是多好的娃子,從來不惹事,從來不道人是非,誰家找她幫忙她都肯。就連朱氏那樣得罪她,她還答應賠償朱氏那麽多東西。


    “青青,你不是不知輕重的姑娘,怎麽跟人開起這樣的玩笑來?”嚴氏也有些責怪地道。


    宋青青咬了咬唇,低頭說道:“我沒有編排她,我說得都是真的,我親眼看見那蘇公子將一千兩銀票給她的。”


    “什麽?!”宋如山大吃一驚,“青青,你說的可是真的?”


    “這種話,可不能亂說的!”嚴氏也吃驚地道。


    “我沒亂說,我就是親眼看見的,鳳氏當著我的麵把銀票收起來的。”宋青青咬定地道。


    宋如山和嚴氏麵麵相覷,鳳氏攀上了一個什麽樣的人家?看著對方眼中的震驚,直是不敢相信。前腳剛送來一大馬車的好東西,後腳又送來一千兩銀子,這是大戶人家的小姐才有的待遇啊!兩人想到鳳氏的身世,又聯想到蘇行宴的大方,不由得呆住了。


    良久,才回過神來,嚴氏把目光投向宋青青,不讚同地道:“就算是真的有,你又怎麽能隨口跟人說?朱氏是什麽樣的人,你還不知道嗎?”


    這一場禍事,可以說是宋青青引起的,想起隔壁朱氏那條烏黑的腿,嚴氏心中便瘮的慌。


    宋青青咬著唇低下頭,不說話。


    “唉。”事到如今,再責備宋青青也沒有用了,宋如山歎了一聲:“明天去給鳳氏賠禮道歉吧!”說完,搖了搖頭,抬腳走了。


    嚴氏抬腳也想走,末了猶豫一下,看著自己閨女歎道:“青青啊,你可是給咱家招來了一樁禍事!”


    “不就是朱氏壞了一條腿嗎?”宋青青不服氣地低頭辯道,“那是鳳氏家的小畜生咬的,怎麽說也跟咱家沒關係。”


    “若不是你說了那樣的話,又怎麽會惹出這檔子事來?”嚴氏隻見宋青青不服氣的樣子,又生起氣來,“你隻說不關咱們的事,那我問你,鳳氏知道你害得她這樣,會不會對你不滿?往後還親近咱家不?”


    宋青青低著頭,臉上還有些不以為然。


    嚴氏氣得指著她,又道:“不說鳳氏,他日等蘇公子來了,知道這件事會怎樣?就算鳳氏不告訴他,滿村子的人可都聽見、看見了,如果傳到他耳朵裏,會不會對咱家有什麽想法?他們那樣有錢有勢的人,隨便動一動小手指頭,咱們家就是滅頂之災!”


    聽到這裏,宋青青的臉色一下子白了。咬著嘴唇,眼中終於有了一絲懼意。嚴氏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指著宋青青,沒力氣再說什麽,抬腳走了。


    第二天一早,鳳瑤才剛剛打完一遍拳法,便見到通往院門的小路上行來三個人。收了拳法,站在院子裏等著三人行近。隻見宋如山和嚴氏走在前頭,宋青青低著頭跟在後麵,嚴氏的手裏提著一隻籃子,一前一後地走進院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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