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兩旁的侍衛出聲:“公主,今日上午的時辰到了。”


    慕容熙兒又舞了兩圈,才停鞭收功。抬袖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將鞭子對折兩下,握在手裏往永寧殿裏走去:“紅兒,服侍我換衣裳。”


    原先被打過鞭子的紅兒,也已經下得來床,回到慕容熙兒身邊繼續伺候。紅兒的手裏端著一盞溫水,遞給慕容熙兒飲盡,便將空杯丟給青兒,小步快走隨在慕容熙兒的身後進去。


    兩刻鍾後,慕容熙兒重新梳妝打扮出來,又是往日那個最愛華麗繁複裝扮的公主。她抬頭看了看天空,隻見日頭明亮,天空湛藍,腦中想起一張柔媚沉靜的麵孔,不由得撅了撅嘴,閃過一抹孩子氣的埋怨。


    “隨我去見皇上。”慕容熙兒說罷,便領著宮女青兒往外去了。


    宣明宮。


    殿內,皇上坐在書案後,埋首在桌案上堆了尺許高的幾摞奏折後麵,低頭批閱著。然而到底年邁了,精力不濟,不多久便要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歇一會兒。


    伺候了數十年的大太監,此刻站在椅子後麵,伸手在皇上的太陽xue兩邊按揉著。皇上閉目躺了一會兒,忽然開口問道:“太子近來在做什麽?”


    太監捏著怪異的嗓門,笑著答道:“皇上卻是問錯人了。老奴隻是下人,如何知道主子的事?何況太子殿下原不是老奴日日伺候的,老奴更不知道了。”


    皇上哼了一聲,睜開眼睛,已經有些渾濁的一雙眼睛裏,此刻迸射出銳利的光:“你當真不知道?”


    太監的雙手不禁抖了一下,隻見皇上似乎是認真的,不由得苦笑一聲,收回雙手垂在身側,答道:“老奴隻不過是偶爾聽人說了句嘴,怎麽竟叫皇上看見了?老奴往後再也不聽人閑話了,皇上饒了老奴吧。”說著,舉起手來,作勢抽自己的嘴巴。


    皇帝扯了扯嘴角,道:“得了。朕問你話,你隻回答朕。”


    太監知道躲不過,便在心中暗道一聲,太子殿下,得罪了。然後,躬了躬身,開口說道:“似是聽幾個年輕的宮人說,太子殿下最近時常出宮。”


    “出宮做什麽?”


    “似乎,是聽小曲兒。”


    皇帝眼中神色轉冷,從椅背上直起身,蒼老得生出老年斑的手指,在案上輕輕扣動著。忽然冷冷地道:“竟是迷上青樓花魁了,朕的這個兒子,倒是出息!”


    從前皇帝看慕容廉,那是看哪裏都順眼。然而自從桂花節宴上,慕容鈺忽然跳出來,頓時讓皇帝有些危機感。又察覺到慕容平竟也是博學多才,在朝中也有了一些支持者,不由得有些擔憂起來。與這兩人相比,慕容廉卻是遜色了些。


    尤其,經過慕容熙兒那日衝動之下而脫口的話,更是心下凜然。近來派人暗中盯著慕容廉,時時回報他的行蹤,直是氣得摔了好幾套杯子!原來,從前在他跟前乖巧孝順,又機靈諧趣的太子,內裏竟是貪花好色的草包!


    自從身上的斑點消下去後,便野了xing子,流連到青樓裏去了!什麽花間樓的花魁,仿佛是叫白牡丹的,竟然把他迷得失了魂似的,有空便往外跑!


    男人,便是貪色一些又如何?本來皇上從來不當一回事,可是見到慕容廉如此過分,又在慕容鈺與慕容平的對比下,頓時便氣得不行。有時覺著,慕容廉甚至連慕容熙兒都比不上!想到這裏,又問道:“公主還在練著?”


    問的,自然是慕容熙兒是否還在練武功了。


    桂花節後,慕容熙兒問皇帝要侍衛,想要學習武功的事,曾經是鬧得皇宮裏都知道了的。隻因為慕容熙兒態度堅持,皇帝、皇後與貴妃都不肯,故而慕容熙兒幾番懇求,使了好些水磨功夫才得償心願。


    故而,太監便沒有顧忌,撿著宮人們都知道這件事,並不忌諱地評論道:“是啊,皇上,真是沒有想到,咱們金尊玉貴長到大的公主殿下,竟然有這份心誌。不愧是天家龍種,身上流著皇上的血,就是與一般女子不一樣!”


    這馬屁拍得舒服,皇帝便忍不住泛起笑意,口中卻道:“女孩子家家,練得再好又有什麽用?無非就是日後嫁了人,她那夫君拿捏她不得。”


    太監便笑道:“咱們公主是金尊玉貴的人兒,是宮裏大大小小主子裏頭最受皇上寵愛的一位,誰敢拿捏咱們公主?”


    一連串兒的奉承話,便從他的口中說了出來。皇上隻是聽著,終於解了乏,便又提起筆,繼續批閱奏折。就在這時,卻聽外麵有小太監傳話道:“參見公主殿下。”


    皇帝一聽,不由得放下筆。不多時,一抹驕豔明媚的身影走進來。


    “參加公主殿下。”大太監行了一禮,笑著說道:“方才皇上正說起殿下呢,可巧殿下就來了。”


    慕容熙兒點了點頭,拂了拂手:“平身。”然後來到皇帝身前,正正經經行了一禮:“父皇。”


    “熙兒怎麽得閑來看父皇了?”皇帝笑著說道。


    慕容熙兒正經道:“熙兒給父皇請安,本是天經地義。”


    “這孩子,自從練武之後,人也刻板了。”皇上指著慕容熙兒,直是無奈地搖頭,“不好玩,不好玩。”


    慕容熙兒便道:“我已經是大人了,不能再像從前一樣,沒大沒小,沒有正形了。”


    這話原是皇上、皇後等人都時常教育她的,往常慕容熙兒從沒聽過,然而近日以來卻是遵從了。倒叫皇上有些不適起來,漸漸發覺,他並不真的希望慕容熙兒一本正經地對他。


    畢竟,慕容熙兒是他最小的孩子,也是唯一的女兒,如果連慕容熙兒都不親近他,這皇上當得又有什麽意思?一時間,竟有些惆悵起來。


    旁邊,大太監覷了眼皇帝的神色,嗬嗬笑起來:“公主殿下,您小心把皇上惹惱了,再把調給您的那兩名侍衛收回來。”


    慕容熙兒聞言,一本正經的神色一變,猛地慌張起來,連忙小跑到皇上跟前,跪下來抱住皇上的腿,道:“父皇父皇父皇,千萬不要收回去啊!熙兒練得好好的呢,您說過隻要熙兒練一日,就一日不收回去的!”


    皇上耷下眼皮,哼了一聲。


    慕容熙兒便又抱著他的膝蓋晃了起來,嘟著嘴道:“還說呢,是我想一本正經的嗎?從前的時候,父皇也說我,母後也說我,母妃也說我。如今我終於改了,您又嫌我無趣。當人閨女,怎麽就這麽難呢!”


    皇帝再也繃不住,笑了起來,屈指彈在她的腦門上,道:“誰讓你是皇帝的閨女呢?就得難為你。這樣等你習慣了刁難,以後嫁了人,就不怕婆母了。”


    慕容熙兒一撇嘴,道:“我可是公主。誰敢刁難我?叫父皇砍了他的頭。”


    “等父皇不在了呢?”皇帝問道。


    “那就叫皇兄砍他的頭!”慕容熙兒立即答道。


    “皇兄?”皇上問道。


    “啊?怎麽了?皇兄難道不向著我?”慕容熙兒瞪大眼睛。


    “嗬嗬,怎麽會呢?”皇上的眼神閃了閃,摸了摸慕容熙兒的發心,聲音有些真假難辨:“父皇哪怕走了,也要留一道聖旨給你。誰敢欺負你,就是抗旨。坐著皇位的人,就砍得他們的頭!”


    聲音幽幽,難辨真假,又有些說不出的陰冷戾氣。慕容熙兒驀然覺得,撫摸他發心的手,一時火熱,一時冰寒。竟然心底有些發怵,口不敢言。


    終於,皇帝嗬嗬笑了起來,問道:“你今兒這般討好朕,可是有什麽事要求朕?”


    慕容熙兒隻見周圍的空氣正常了,終於鬆了口氣,伏在皇上的腿上,道:“父皇總是一眼就戳透熙兒的小心思,真沒麵子。”


    皇上便哈哈大笑起來:“在父皇麵前,還講究什麽麵子?”


    慕容熙兒又說了許多俏皮話,哄得皇帝一時開心不得了,便開口道:“熙兒今日想出宮。”


    方才還在哈哈大笑的皇帝,聞言眼中一沉。“你出宮去做什麽?”皇帝的聲音聽不出喜怒。然而他的表情,卻實實在在地寫著,他不高興。一個兩個都愛出宮,宮外就那麽好?


    自從慕容熙兒上回在桂花節時偷溜出宮,皇帝著急上火,便下了禁製。往後慕容熙兒再要出宮,便得經過他的首肯才行。於是,慕容熙兒隻得過來請示。


    隻見辛辛苦苦哄皇上開心,竟是半點作用也不起,皇上說變臉就變臉,慕容熙兒的心裏別提多挫敗了。她撅起嘴,道:“我想去找阿瑤。”


    皇上裝作不認識:“阿瑤?誰家姑娘?”


    “父皇!”慕容熙兒不依了,輕輕搖晃著他的膝蓋,道:“父皇明明知道的,阿瑤就是鈺王爺想娶的女子!”


    皇帝輕哼一聲,垂眼看著她道:“口口聲聲‘鈺王爺’,你該喊作皇叔的,難道不知道嗎?”


    慕容熙兒心裏直是累,說來說去皇上就是不想鬆口,便賭氣地放開他的腿,一屁股坐在地上,道:“我跟他不熟,不想喊他叔。”


    皇上聽了,直是又好氣又好笑。隻見慕容熙兒坐在地上,小臉偏向一邊,撅嘴賭氣的模樣,心下也是有些憐惜。忽然放緩了口氣,道:“既然你想出去,便出去吧。”


    “謝謝父皇!”慕容熙兒馬上開心了,利索地站起身來,衝皇上擺出笑臉,道:“那熙兒這就去啦!熙兒一定記得,快去快回!趕在晚膳之前回宮,父皇放心好了!”


    皇上就喜歡慕容熙兒這份活潑勁兒,每每看著,讓他覺著自己也年輕了幾歲似的,口中卻隻是說道:“這回多帶幾個侍衛,免得再被人堵住了,丟了天家顏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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