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秦莫深扒扒頭發,然後反問:“你現在還好吧?有沒有胸悶?”


    抬手撫了撫心口,華慕言鳳眸中頭一次露出迷茫,“胸悶……麽……”有點痛,但是可以很通順的呼吸。


    “頭痛呢?有沒有?”


    聽著那邊焦急的問話,華慕言放下在做可笑動作的手,抬頭仰望星空,眼底的迷茫散去,重新出現的是目空一切的倨傲,“我沒事。”


    “那就好,談羽甜這邊的事你別擔心,那女人朋友不多,肯定會來找我的。”秦莫深舒了口氣,突然又想到什麽一般,“她身上有沒有錢?”


    應該……有吧。早上去超市都有錢,而他,也會經常給他零用。


    “那就行。”得到了肯定答案的秦莫深又囑咐他別想太多,走一步算一步,這邊他能搞定,這才掛掉電話。


    因為華慕言說了是醫院停車場這邊分開的,秦莫深直接去監控室,叫人調出那個時間段的監控錄像。


    啊……已經不痛了呢。談羽甜低頭看了看已經腫成饅頭一樣的腳踝,四下一看,夕陽散落一地,揚起柔柔的光。


    去哪裏,能去哪裏。深秋的天氣還是很冷的,談羽甜穿的不多,何況沒有鞋子,短褲在晚風中根本沒法很好的禦寒,於是她隻能抬手緊緊風衣將自己裹起來。


    本來漸漸已經熟悉的城市,現在卻十分陌生,但不管如何看來就要離開了呢。


    踩在盲人道上,腳底板卻沒有知覺了,一開始手肘都會痛,現在也不痛了。


    側頭看一眼陌生的飯館,肚子響起咕嚕嚕的聲音,可是很奇怪,她一點都不覺得餓。隻是空腹,肚子一直叫,她卻真的一點進食的胃口都沒有。


    她的方向感很不好,但這個時候顯然方向感沒有什麽作用。w市的夜晚神不知鬼不覺的降臨,被五彩繽紛紅燈酒綠包裝起來。


    “請問,西海岸怎麽走?”她找了個看上去很好說話的女生問路。


    在得到一連串的拐彎後,談羽甜迷迷糊糊的點頭,然後雲裏霧裏的憑著自我的理解走。


    晚上實在是太冷了,好像同時在吹著東北風西南風,寒風從身體每個角落灌入,吹向那顆被努力保護著的心髒。


    固若金湯的城牆倒塌,隻有薄薄的錫紙還在做著最後的抵抗,但是久而久之,“撕拉”一聲,那些藏在心底最深處的秘密,那些口不能言的不堪的感情和心思就完全坦露出來。


    那才是真正的徹骨的冷。


    已經遠離人群了,腦子仿佛有自我意識,一點點的回放著下午的經曆。可是每次都斷在那個男人抱著她,說著“我們走吧。”


    他的手臂結實而有力,可他的臉色卻經常很蒼白,動不動就病發要麽吐血要麽昏迷,借用這些嚇唬人,明明什麽事都沒有。


    他的胸膛很寬闊,有著和他指尖完全不同的溫暖。溫暖……是什麽樣的。


    勾勾手指,竟然快要僵硬了。


    幹脆就鬆開環著自己的手,冷風灌進來,竟然還詭異的有一抹溫暖。


    踩上柏油路,應該是有一點咯腳,她低頭,路燈下,那雙腳紅彤彤的,有時會輕微的條件反射動彈一下。


    應該快要凍壞了,明明不是冬天啊,怎麽會這麽冷。這樣想著,談羽甜蹲下身,誰知道小腿根本支撐不住身子,一下子就跌倒在低。


    好像有低呼了一聲,又好像隻是她的臆想,彎腰伸手揉揉腳背。


    “果然凍僵了。”指尖觸在那冰塊一樣僵硬的腳,談羽甜有點愁的抬頭遠望,“不知道能不能走的到。”


    額……對了,她要去哪裏?


    想到這兒談羽甜收回手,抓抓頭發,她臉上有點狼狽尷尬。話說,她、她怎麽一個人出現在這裏?她又要去哪裏?


    也許是走了太久,這裏幾乎已經看不見人。


    談羽甜支起自己的身子,等到整個站起來,她才低低的恍然的“啊”了一聲。是了,她要去看海。


    敲敲腦袋,好像遲鈍了不少。


    一步步搖搖晃晃的繼續走,應該是這個方向,順著路燈就能走到吧。那女孩怎麽說來著,和高速公路一個方向,平行著走,不會有交警,而且還有路燈。


    好像會穿過一個很小很小隻有十來戶人家的漁村,咦,漁村?她記得以前來過都沒有村莊的啊。


    秋天的雨來得那麽讓人措不及防,談羽甜在混身被淋了個透頂才停下腳步,像個隨著吹風搖擺根基不穩的木樁子,抬頭,雨水掉進眼睛裏。


    她以前……


    以前來過麽?


    頭疼,感覺亂七八糟的畫麵好多啊。


    複而抬手敲敲腦袋,談羽甜再次前行。下的雨如果不大的話,海邊應該不會漲潮,不過聽說漲潮超級壯觀,她還沒看過呢。


    一腳一腳的踩在地上,這雨水似乎是暖的。她腳底板被這溫度浸泡著有了知覺一樣,很痛,疼痛難當。


    好像一口氣直接從腳心痛到胸口一樣。


    “混蛋啊……痛死了,我的鞋子去哪裏了。”談羽甜低頭低咒,可是蹲都蹲不下。


    就這樣不知道走了多久,突然風中摻雜了鹹澀的味道。她眼底一亮,到了海邊了!


    忘了疼痛,她突然開始跑起來,聽到海浪拍打岩石的聲音了!看到那洶湧著夾雜著白色海浪的潮水了!


    天色很暗了,海那邊黑乎乎的,隻有幾盞路燈能後隱約看出海岸的形狀,還有沙子,好像在夜裏閃著光一樣。


    一腳踩在沙灘上,與石子路不同的柔軟讓談羽甜一愣。緊接著直接整個人往前撲倒,摔在濕漉漉的沙灘上感覺真是糟糕透了,吐掉不留神吃進嘴裏的沙子,她抬頭,不遠處……就是海了。


    手腳並用的爬起來往前走,談羽甜傻笑,“大海,我來看你了。”


    有風雨灌入口中。


    脖子胸口膝蓋手臂,好像整個身體都在被風“呼呼”灌著,被雨水“颯颯”衝刷。談羽甜咧著嘴,搖搖晃晃往前走,這裏好熟悉,給人感覺好舒服。


    “談羽甜!”


    咦?有別人嗎?她四下看了眼,黑漆漆的。


    腳下的速度比她自己預想的要快一些,沒過多久,一隻腳就踩到海水。


    “嗷。”好痛,像是踩在無數的細針上的痛,談羽甜皺著眉,頓了頓後,仿佛對那樣的知覺上了癮一般,又將另一隻腳踩進去,“嗷”她又叫一聲,然後眉目間流露出驚訝又欣喜的光來。


    一個個海浪拍在腳脖子上,然後又褪去。


    抬頭看的話,黑色和深藍色的交接,就是大海和天空的分界線。明明下著雨,可是天際線那邊卻有一顆特別明亮的星星在閃耀。


    真好看……


    一腳一腳,虛虛實實的踩在一點點深陷的沙灘上,柔軟的沙子好像進入了皮膚,鹹澀的海水好像融進了血液。


    她應該是大海的一部分,她怎麽就變成了人了呢?


    噢,她是來找王子的,但是王子……有真正的公主。所以,她又回來了,她要回來變成泡沫。


    海水已經沒過腰間,好像又有誰在叫她,微微一偏頭,好像有個黑影正在風雨中往這邊跑來。


    唔……那也是被人類拋棄的公主麽?


    一個海浪溫柔的湧來,談羽甜收回目光,彎起一雙烏烏的眸,笑得宛若初生的孩童般純淨,往大海的深處走去。


    “我洗好了,阿言,你去洗吧。”剛洗完澡的穀靈安臉蛋紅撲撲的,肌膚雖然不如當初那般白皙,卻有了另一種誘人的健康小麥色。此時她圍著個浴巾,看上去還有一點拘謹。


    華慕言沒有應聲,而是走到她麵前站定,然後抬手摸了摸她的下頷,輕笑,“感覺有點不真實。”


    “聽……聽說……”穀靈安低頭,不如在穀家二老麵前的任性,也不像當初在他麵前一樣端莊大方,神情看著似乎有些扭捏。


    華慕言低頭看她,突然心裏那隱隱的痛明顯了一點,他的手指移到她的發上,還滴著水,“晚上睡覺前吹幹頭發,不然對身體不好。”


    他的聲音一如既往那般低低的,但是卻沒有一點感情的樣子,穀靈安抬頭,秀美蹙起,“阿言……你要走嗎?”


    “嗯,我留著不合適。你才回來,應該很累吧。”華慕言看著那臉,看著她皺眉的樣子,扯扯薄唇,卻感覺剛剛還在疼痛的胸口仿佛突然少了什麽,空落落的,如同痛覺都失去了。


    “我……我在飛機上睡了很久。”穀靈安的耳根紅起來,又抬頭看他一眼,突然雙手大開直接撲進他懷裏,笑得一臉燦爛,“阿言,我回來了,回來做你的新娘。”


    華慕言看著她,像是在審視又像是疑惑。


    “阿、阿言?”被他的反應弄的有點懵,想到回途中媽媽的問話,穀靈安的心口突然一跳,往後退了一小步,“那個賤女人有了你的孩子是不是!?”


    “靈安,以前的你……有書香。”華慕言鳳眸升起一抹恍惚的光,看到映射在視網膜上的女人突然慌了一般,他勾唇,抬手回握住她摟著自己的手,聲音放軟了不少,“但是我很喜歡這樣的你,很生動,很真實。”


    “我就知道!”穀靈安仿佛被無罪釋放劫後餘生一般笑著抱住他,得意又張揚的原地跳腳,時不時咧嘴笑抬頭看他,然後親親他的下頷,“那阿言你去洗澡吧。”


    “嗯。”華慕言微微頷首。沒事吧,一樣的眼睛,一樣的鼻子,一樣的嘴……


    一模一樣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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