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對小清來說,除了聽力沒有以外,她的生活沒有受到任何影響,可以照常地吃東西做事。隻是心中不免擔心:不知道堂姐醒了沒有?她的耳朵好了以後,就能聽到堂姐說話了!


    ***


    晚飯過後,黎北晨臨時有事,進了書房。


    小清則留在客廳裏,整個人蜷縮在沙發的一角,茶幾上攤放著治療暫時性失聰的辦法,而她手裏也正拿了一張在研究……醫生說得兩三天,她希望能再快點!


    管家在此時走了過來。


    他拍了拍她的肩膀,遞來了一個小小的白紙包,上麵隻寫著兩個字“偏方”。管家比劃了許久,才表述清楚——這是他尋來的治暫時聽不見的良方!隻要把藥膏抹在耳朵裏,然後搓耳廓,就能刺激聽覺。


    小清將信將疑地打開那個紙包,便聞到濃鬱的藥草味,看到那褐色的粘稠膏體。


    “試試看!”管家在旁慫恿著她嚐試,殷切地想要知道結果。


    小清放了一邊的耳朵,她自己很難將藥膏抹到耳朵裏麵去,在外緣擦了一層,隻覺得塗抹處陣陣清涼,耳朵裏能隱約聽到“嗡嗡嗡”地響聲。


    “有效果!”小清的麵色一喜,收起了那個紙包往樓上跑,“我讓黎北晨幫我!”


    她塗不到耳朵裏麵。


    小清一口氣跑到他的書房門口,透過虛掩的門扉,看到了麵色凝重著正在打電話的他……


    這是下屬打來的匯報電話,隻是匯報的內容卻他的麵色不由發沉發冷——


    “什麽叫‘壓不下來’?”針對下屬的用詞,黎北晨冷冷反問,語氣顯然已經有些不善,“難道市警局的那些人,也需要我親自打招呼麽?”


    那他養著他們是不是真的有點多餘?


    “不是的。”下屬在那端連忙辯解,為難著陳述事實,“本來已經不追究了,打點好明天就結案的,但是下午省廳那邊來的消息,要求徹查,還調了專案組過來。”


    “省廳?”黎北晨暗暗蹙眉,越發覺得有端倪,“誰的主意?”


    省廳的人,是向來不會管a市的這些事的!如今興師動眾地派人過來,肯定是有人特意叮囑……對方是有什麽目的?故意來整他的,還是來對付別人的?


    “打點過了,省廳那邊也說是上級命令,但是他們的上級是誰……就查不到了。”下屬無奈地在對麵低頭,聲音有些頹然,“專案組可能明天就會到a市。”


    黎北晨應了一聲,算是知道。


    他有預感,那個來頭不小的專案組,應該會在這裏掀起一場不小的風浪……


    “對了,還有一件重要的事!”黎北晨正在思索時,下屬突然想起來,急急補充,“黎總,我另外查到,今天的婚禮上,祁漠出現過。但是不知道他是以什麽身份出現,也不知道他和爆炸有沒有關係……”


    他們掌握不到任何的證據。


    隻是祁漠的出現,讓整件事都透射著詭異。


    黎北晨沉默了幾秒,他沒有和下屬討論這件事的前因後果,而是在一番快速的思考後,轉而丟出一問:“祁漠平時住的地方,地址都確定了嗎?”


    “呃,有三個地址。怎麽了?”下屬一愣,話題怎麽跳躍得這麽快?


    “今天晚上把這三個地方都夷為平地。”黎北晨冷冷接口,眸光中帶著明顯的殺意下令,“……直接殺了祁漠!”


    在他的世界裏,從來不需要證據。


    他隻相信自己的判斷力!


    祁漠既然出現在了他不該在的地方,那他就該死!


    “可那個專案組……”下屬有些擔心:這個時候如果再弄出什麽大命案來……是不是太高調了?


    “先殺祁漠。”黎北晨冷然打斷,眼底滿是狠勁,“隻要他死了,所有的事情他不扛也得扛!”


    他的世界不需要真理。


    他所希望的發展就是真理……


    一番命令部署完畢,黎北晨站在窗前切斷了電話,抬眸順勢望向了眼前的落地窗。


    在暗沉的夜色下,碩大的玻璃麵如同一麵鏡子,正好反射出了書房中的景象。他清晰地看到自己狠決冷暗的臉色,看到自己眼底清晰湧動的殺意。


    不管是不是祁漠做的,他都殺定了!


    他默默地呼出口氣,調整著慍怒的心情轉身,臉上的陰冷還沒有來得及全部收起,目光正好看到了虛掩著的書房門,以及站在書房門口的她……


    黎北晨一愣,心跳在瞬間慢了一拍。


    她在這裏站了多久?


    她……能聽見嗎?


    “怎麽不進來?”他淡淡出聲,試探了她一句,見她沒什麽反應,才改為用手,招了招她,“過來。”


    看到他的手勢,小清才敢完全推門進來。


    她對黎北晨完全信任,關於剛剛的電話根本沒有多想,反而出聲安慰他:“你忙完了嗎?是不是公司方麵有不順利啊?”剛剛他的表情好凶,她都不敢打擾。


    黎北晨“嗯”了一聲,張開手臂環住了她,帶著她到書桌前坐下,將她安置在了自己膝上。


    他隻是抱著她,沒說多餘的話,無聲地把頭擱在她的頸間,有些無賴,又顯依賴。


    “黎北晨,這是管家給我的偏方。”小清掙了掙,沒有這樣沉默以伴的心情,她從他的懷裏退出來,展開那個白紙寶解釋,“管家說把這個塗到耳朵裏吸收,能營養刺激到聽覺神經,迅速恢複聽力。你能不能幫我塗?”


    “有這麽神奇?”濃重的藥味讓黎北晨不由蹙眉,他將信將疑地掃一眼,卻不忍打擊她眼底的那份期待,隻能順勢點頭,“好,那就試試。”


    ***


    他抹藥膏的時候,她就乖乖地坐在他膝上不動,腦袋向一邊歪著方麵他的動作。


    黎北晨在心裏慶幸地想:剛剛那通電話裏的內容,她應該是真的沒聽到。


    “現在,我什麽也聽不見,從來沒有這樣安靜過……”小清喃喃地自言自語,她知道自己不會聽到任何回應,嗓音有些落寞,“如果我一輩子都聾了,怎麽辦?”


    黎北晨停下掃了她一眼——


    她的小臉平靜卻也落寞,自嘲後的雙眸,帶著強顏歡笑的悲哀,渾身都透射著無助……黎北晨不禁有些心疼:他沒辦法幫到她,隻能任由她一個生活在無聲的世界裏。


    “不會的。”明知她聽不見,他依舊回應,嗓音認真而慎重,“聾了……也有我。”


    她的腦袋歪了歪,沒有任何回應,隻是為了讓他的手指更順利進去。


    “小清……”他忍不住叫出她的名字,情不自禁地低喃出三個字,“對不起。”


    對不起,就算沒有那場爆炸,今天的婚禮也必然會以悲劇收場。


    我早就知道了結局。


    唯一的不同,是被誤傷的你…………


    管家說的偏方,終究是沒太大的作用。


    她的耳邊時不時能聽到“嗡嗡嗡”地響,其他就什麽也聽不到了……聽力沒起色,倒是弄得兩耳朵中藥味!她的鼻子沒問題,晚上被熏得輾轉難眠。


    黎北晨倒是沒這個“煩惱”。


    他先前對這個偏方還是滿臉嫌棄的模樣,晚上卻還是一如既往地抱著她睡,倒是沒有嫌棄沾上中藥味的她,依舊把頭擱在她的腦後,將她整個人都圈在自己懷中……


    他聞不到嗎?


    小清心煩地揪著耳朵,一遍遍地想將那中藥味驅逐出去,動來動去的沒有絲毫睡意,而黎北晨卻許久沒有動靜,很快她就能聽到他均勻有力的呼吸聲……


    他居然睡著了?!


    小清不禁覺得他不可思議,然後下一秒不由一怔——等等!她能聽到他均勻有力的呼吸聲?她能聽到了?!


    心中暗自一喜,她情不自禁地往黎北晨的方向湊了湊,想要聽得更清,確認自己的聽力真的有恢複。可是下一秒,原本她以為睡著的人,卻突然起了身——


    在一陣窸窸窣窣的細響後,她看到他走到床邊,也許是以為她聽不到,他直接在房間內打出了電話……


    “對,我把她帶回來了……她還是沒睡著,派個醫生過來,帶好鎮定劑……”聽力沒有完全恢複,小清隻能聽到他斷斷續續的聲音,當聽到“鎮定劑”三個字時,她豁然睜大了眼。


    “為什麽還要給我打鎮定劑?”她猛地從床上翻坐起來,向著黑暗中的頎長身影發問。


    他驟然噤聲羿。


    下一秒,他“啪”地一聲開了房間的壁燈,手機早已丟在了一邊。黎北晨的神色愕然,俊眉微微隆起,雙手撐著床麵,居高臨下地觀察著她:“你能聽到了?”


    這樣的姿勢,總能給人一種無形的壓迫感。


    小清被他盯得心虛,赧然地垂下頭嘟噥,低低地為自己辯解:“我沒有鬧,現在情緒也沒有失控,我腦子很清楚,我隻是……睡不著而已……”


    她對今天被打鎮定劑的事情心有餘悸。


    她在爆炸現場暈倒,醒來是在救護車裏,那時候黎北晨還沒有到,隨行的隻有他指派的兩個保鏢。當時她想要知道堂姐的情況,卻發現自己什麽也聽不見,她惶恐著想要起來,卻發現所有人都在阻攔她,所有人都用手壓著她……


    於是,她當場失控,砸了旁邊的器械,也差點砸傷了人。


    直到……他們給她打了鎮定劑,她才又昏睡過去。再次醒來,她看到了黎北晨,想必她的失態他都知道了,那現在他以為她又像是在救護車那裏鬧嗎?


    她沒有啊。


    “我真的睡不著,沒故意動來動去的……”她保證,濕漉漉的眼睛抬起來,小手慢吞吞地纏上他的胳膊,“是不是吵到你睡覺了?可其實……”


    “你什麽時候開始聽見的?”她的辯解被他突然打斷,黎北晨反手扣住她的皓腕,神色有些冷,麵色有些緊張,“都能聽到些什麽?”


    那剛剛在書房裏的那個電話?


    還有他在書房裏對她說的話……聽到了嗎?


    “就剛剛。”小清如實回答,手腕被他抓得有些痛,她不由蹙眉往回抽了抽,撫著自己發痛的手腕出聲,“你聲音稍微大一點……我聽得還不是很清楚。”


    她就聽到他問她什麽時候能聽見的,後麵一句……她沒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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