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夜鬼哭狼嚎、雷鳴電閃洗禮的眾弟子,還有徐家主仆二人,顯然都沒有睡好。


    其實是在後半夜,他們根本就沒敢再睡。


    清晨,聽見觀裏公雞打鳴,他們才敢露麵。


    一個個都盯著巨大的黑眼圈,蓬頭垢麵,小心翼翼的出門,因為夜裏不敢去茅房,憋尿憋的走路哆嗦,連站都站不穩了。


    陳義山神清氣爽的走過來,遇上眾人,不禁愕然:“你們這都是怎麽了?”


    一看見陳義山,每個人都抑製不住劫後餘生的喜悅,啕嚎大哭,尤其是徐強,跟陳大仙哭訴自己已經沒有可以換洗的兜襠褲了……


    無垢道長打著哈欠從屋裏出來,說:“徐強你又尿褲了?是不是經常憋尿導致的腎虛啊?”


    眾弟子一聽,趕緊去茅房。


    之後個個神清氣爽的出來,紛紛詢問無垢道長,夜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無垢道長把後山井裏封著一個邪神的事情說了出來,又說陳仙長是如何如何牛掰,一出手,天雷勾地火,霹靂加持,打的那個邪神屁滾尿流,外焦裏嫩!


    又說什麽土地公、山神、水神、門神齊齊現身,給陳仙長打下手,集體把邪神圍毆致死,聽的眾人是目瞪口呆,神馳不已,又暗暗後悔昨天夜裏實在是應該大著膽子出來看看熱鬧的。


    尤其是徐泰來,暗想自己活了這大半輩子,還沒有見過土地爺、山神爺、水神娘娘的真容。特別是在聽無垢道長稱讚水神娘娘明媚動人後,懊悔不已,以後又少了個可以吹牛的談資。


    無垢道長說了明空的死訊,眾弟子都大為唏噓。


    徐泰來感覺天寶觀是個不祥之地,吃頓飯差點拉肚子拉死,睡個覺又遭遇邪神暴走,還是及早離開為妙。


    更何況,幾天沒回家了,放著一個假爹在,他也實在是焦慮,當即央求陳義山快點動身。


    陳義山雖然一夜沒睡,但是修為提升,精神反而比眾人都好的多,自無不妥,隻是問無垢道長:“道長的臂傷怎麽樣?能遠行嗎?”


    “可以,騎馬都不成問題了!”無垢道長甩甩胳膊,展示著他那靈丹妙藥的強大威力。


    陳義山又後悔了,夜裏隻看了有關符籙之術的秘籍,沒有看醫藥方麵的……


    徐泰來從小錦衣玉食長大,不擅受苦,所以來的時候即便是忙著趕路,也要坐在馬車內,免受風吹日曬。不過這幾天的遭遇倒是讓他的富貴病消磨掉了許多,竟主動提出回程時能否各自騎馬,這樣會走的快些。


    陳義山表示讚同,無垢道長剛吹完牛,也無不可,徐強自然更不會反對。


    這一次,無垢道長沒有帶弟子隨行,而是吩咐明日,說從今以後,他就是大師兄了,要隨時做好接管掌教一職的準備。


    明日又是激動,又是惶恐,想不明白自己的師父正是春秋鼎盛、年富力強的時候,怎麽斷了兩條胳膊就起了退隱的心思,更何況,那兩條胳膊也差不多算是好了。


    他哪裏知道表麵上道貌岸然的師父暗中有多雞賊!


    無垢道長是因為找好了下家,要追隨傾國傾城的葉仙師去修仙了,小小的天寶觀豈能成為羈絆自己的地方?


    明日對師父滿口承諾,一定會帶好師弟們,把天寶真人祖師爺的金身重塑,然後目送無垢道長隨同陳義山等人下山而去……


    眾人行到山下,沿途明溪的水泠泠作響,水麵越來越寬綽,無垢道長說這明溪就是水神娘娘的封地,養著山域內不少百姓……話音剛落,一道窈窕的人影分水而出,站定水波,衝著馬上的陳義山就是盈盈一拜。


    徐泰來和徐強還以為是水裏鑽出了什麽妖怪出來,嚇得差點墜馬,等聽見陳義山說:“水神娘娘不必多禮。有什麽事麽?”主仆二人這才穩住。


    偷眼打量水神娘娘的模樣,徐泰來不禁呆住,暗想無垢道長說的不錯,真是身材曼妙,容貌清麗,尤其是那雙眼睛,水汪汪一片,如秋波橫溢,看的人失神。


    徐強也咬著指頭暗想回去可以多吹一個牛了!


    卻聽水神清絡說道:“敢問仙長是要走了嗎?”言下十分不舍。


    陳義山道:“陳某還有事情要辦,不及與諸神尊告辭,恕無禮了。”


    “真的要走了啊。”水神清絡黯然道:“那以後,小神還能得睹仙顏嗎?”


    陳義山沉吟了片刻,暗想這水神是一方水域正神,神仙殊途,各有修行之法,總不至於也想跟著自己學什麽仙吧?


    哦,是了,她和山神、土地、門神都不受這裏的城隍待見,大概是想挪挪窩吧,可自己又能幫她挪到哪裏去?.


    自己也沒有這個資源啊。


    思忖了片刻,他說:“水神娘娘以後若遇到難處,可以到潁川郡府城陳郡守家裏尋我,我叫陳義山,但凡能幫得上忙,我都會幫的。”


    “可是,小神的封地就是這條溪流,而且小神神力弱小,無法離開封地遠行。”


    “這樣啊,那我知道了。”陳義山是吃軟不吃硬的人,本就不善於拒絕旁人的懇求,更何況水神清絡嬌滴滴的一個女子,神色楚楚可憐,眼神充滿期盼,他實在是不忍,沉吟半天,終究還是說道:“你是想去更大的水域吧?以後,如果有機會,我會幫襯你的。”


    “仙長說的是真的?!”水神清絡激動壞了。


    “陳某從不輕易許人,更不失信於人。”


    “多謝仙長!”


    水神清絡高興極了,她從昨夜裏回來,就在苦思冥想怎麽樣才能跟陳大仙這樣的高人處的關係更近一些,以求日後有更大的進步空間。


    她不想再終日看縣府城隍的臉色過活,苦守著這一條小小的明溪,受用那點微薄的香火度日,隻是沒有什麽合適的借口求見陳義山而已。


    直到清晨,陳義山等人沿著明溪下山,她在水中遙望見,猜測陳義山可能要離開天寶觀,知道這個時候再不現身搭話,以後就沒有機會了,所以她才厚著臉皮出來攔馬叩拜。


    沒想到陳仙長真是好說話,居然幾句話就答應了以後要幫襯自己,她心中自然是歡喜不盡。


    當下她又是一拜:“恭送仙長!”


    “有勞了。”陳義山點點頭,心中一陣酸澀,這答應是答應了,以後怎麽幫呢?


    苦惱著自己嘴賤,他帶著眾人揚鞭催馬而去。


    徐泰來在路上忍不住嘖嘖歎道:“沒想到活了大半輩子,在這一年裏,仙人也見了,神祇也見了。跟著仙長,真是不枉此生啊。”


    徐強插嘴道:“妖怪也見過了,就是還沒見過魔鬼。”


    徐泰來臉色一變,啐了幾口,罵道:“狗才,閉上你的鳥嘴!要見你去見!呸呸呸,跟我沒關係!”


    陳義山本來因為對水神有許諾而憂鬱,此時卻忍俊不禁,和無垢道長一陣“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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