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的時間其實過得很快,在陳義山匆匆忙忙各種準備中,悄然過去。


    是生是死,終於到了要見分曉的時候!


    全郡的百姓在各級官府和各級城隍神府的雙重動員之下,除了極個別的老頑固表示死也要死在家裏堅決不走之外,其餘的幾乎都走了。


    他們帶著口糧,收拾了細軟家財,拿走了所有能拿走的東西,包括家禽家畜,浩浩蕩蕩的轉移進了軒轅山和金雞嶺,在各處峰巒上安營紮寨以避難。


    軒轅山神和金雞嶺山神果然沒有令人失望,他們啟神通,將山域籠罩在神力之下,使得凜冽寒風不侵,猛獸毒蟲也蟄伏不出,對避難的百姓提供了力所能及範圍內足夠的庇護。


    百姓們雖說沒有因為恐慌而生亂,但人人心中的畏懼是無法消弭的,他們知道命可能會保住,可是家園呢?田畝呢?祖墳和祠堂呢?萬一被洪水所淹沒,幾代人的辛苦都會付之東流啊!


    而且馬上就要過年了,本該是闔家團聚、辭舊迎新的時候,突然搞出來這麽一樁災劫,誰都會覺得不舒服。


    咒罵潁神的聲音此起彼伏,當然,也有埋怨陳義山不該得罪潁神的。


    蒼琅先生和蒼雪倒是比旁人都鎮定,反而還趁機在山中采起藥來,隻有在沒人看見的時候,蒼雪才會低聲的問爺爺一句:“陳公子能打贏惡神的吧?”


    蒼琅先生淡淡的說道:“邪不勝正,可就怕那小子不是正人君子。”


    “才不是你說的那樣呢!”蒼雪氣哼哼道:“你自己采藥吧!”


    “乖孫女,快別使小性子了,大災之後必有大疫,咱們要未雨綢繆。”


    “……”


    陳義山也沒有在府城等著潁神來,而是一早就去了潁水岸邊,就是打,也要在城外打,盡量避免禍水入城。


    葉南星和雨晴一左一右,站在他身側,陳泰清和無垢道長也都如臨大敵,死死的盯著風平浪靜的水麵,緊張的臉色煞白。


    半空中陰風陣陣,蟄伏著大城隍以及六縣縣府小城隍,還有黑壓壓的一眾神官、神將、司公、神吏,也都個個心裏發虛。


    社縣城隍喃喃道:“跟仙界中人聯手,對付神界大尊者,傳出去,也不知道是個什麽名聲……”


    陵縣城隍點點頭:“是啊,關鍵是也未必打得過。這麽搞,值當嗎?”


    “你們給我閉嘴!”大城隍臉色鐵青道:“什麽神界大尊者?那是惡神!惡神,人人得而誅之!你們要是害怕,現在可以走!”


    兩縣城隍默然不語。


    倒是陽翟縣城隍說道:“大城隍說的對,其實咱們應該覺得害臊,神界之中出了惡神,又要殘害咱們的信民,咱們是該清理門戶的,可正是因為咱們神通不夠,才要仙界中人出手。陳仙長這是幫忙給咱們除害的啊,免得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好湯。”


    陳義山早聽見了,笑道:“潁神可不是老鼠屎,怎麽著也得算得上是一坨大糞了。”


    他這一說,眾神都笑了起來,緊張的情緒稍微緩解了那麽一些。


    大城隍麾下的武判官還晃了晃手裏的判官筆,甕聲甕氣道:“老臭魚怎麽還不出來?我的筆都寂寞難耐了。”


    “……”


    陳義山扭頭瞥了葉南星一眼,見她也正看著自己,一雙美目如含秋水,脈脈之中不見半點惶遽,顯然是真的不怕。


    “掌教仙師,怎麽了?”


    “這個東西你拿好了。”陳義山往她手裏塞了一枚溫潤之物。


    “是什麽?”葉南星詫異的攤開手來,見是一枚精致可愛的龍形玉符,沉甸甸,涼絲絲,放在掌心十分舒服。


    “葉南星,我還是你的掌教仙師吧?”陳義山的神色突然嚴肅了起來,森然問道:“不論何時何地,你都會聽我的吩咐吧?”


    葉南星一怔,覺得陳義山這話說的莫名其妙,但還是肅容答道:“是!你永遠都是南星的掌教仙師,南星也永遠都聽你的話!”


    “雨晴你呢?”陳義山又扭頭看向雨晴。


    雨晴俏臉發白,噘著嘴道:“小師祖,你別這麽厲害,人家本來就怕,你還板臉色,人家都,都想小解了。”


    “……”


    本來很緊張的氛圍,被雨晴這麽一說,嚴肅感蕩然無存,旁邊的無垢道長都忍不住吭哧吭哧偷笑。


    陳泰清的臉色也微微泛紅,心裏暗暗嘀咕:“這個雨晴,什麽話都說得出口!還是葉仙娥穩重,果然年紀大了還是有些好處……”


    “咳咳!”


    陳義山咳嗽了兩聲,不再理會雨晴,隻衝葉南星說道:“這枚龍形玉符你拿好了,若是與潁神激戰時,我有什麽不測,命令讓你和雨晴走,你和雨晴就得立刻離開!若是潁神追殺你們,你就捏碎這枚玉符,到時候自然會有高人蒞臨,保護你們的。便是潁神,也不敢拿她怎麽樣。”


    葉南星聽的臉色一沉,咬著嘴唇就把龍形玉符朝陳義山還了回來:“我不要這東西!”


    陳義山假意發怒道:“這麽快就不聽掌教仙師的話了!?”


    “雨晴你拿著!”葉南星眼圈一紅,把龍形玉符塞進了雨晴的手裏。


    陳義山瞪眼道:“葉南星你——”


    “弟子說過,有掌教仙師在身邊,南星什麽都不怕,如果掌教仙師一心赴死,那南星也跟著赴死就是了,沒什麽可說的!可掌教仙師如果讓南星轉而去尋求他人的庇護,那南星做不到。除了掌教仙師,無論是什麽高人,南星都不會覺得安全,不會覺得安心。”


    “你啊。”陳義山又是感動,又是生氣,伸手一扯葉南星胳膊,拉到旁邊,湊耳邊,以極低的聲音說道:“不要使性子,我的父母還要托你庇護。”


    葉南星被陳義山說話時的嗬氣弄得渾身發抖,臉紅到脖子根處,呐呐道:“弟子都聽到了。”


    “你聽到什麽了?”


    “昨夜裏,弟子聽到你跟那牛鼻子法師說了,危險的時候,無論如何都要他帶走郡丞。一事不煩二主,掌教仙師既然把郡丞還有夫人托付給他了,就不用南星再操心。”


    “……”


    陳義山確實托付無垢道長這件事情了,一時間無話可說。


    “來了!”郡府大城隍麾下,在高空瞭望的日遊神突然心急火燎的縱風下來,顫聲叫道:“潁,潁神出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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