驛館中,陳泰清見了兒子十分歡喜,連連問及陳義山在嵩嶽失蹤的事情,陳義山含蓄的帶過,並沒有提及自己誤入神域,碰上中嶽神君、西嶽神君的事情……父子閑聊的熱鬧,說起無垢道長險些餓死的事情,都是又後怕又好笑,無垢道長也聽的一臉幽怨。


    陳泰清見了無垢道長的臉色難看,連忙起身賠禮,道:“道長,實在是抱歉,沒想到會鬧成這樣,本是一場遊戲,卻害你差點丟了命。是在下的錯,還望見諒!”


    連揖了三揖,無垢道長才回嗔作喜,道:“不是陳大人的錯,都是吳陽那小子,他把貧仙的行囊搜刮一空,留的幹糧又少,哼,那小子沒安好心!”


    “他怕是也沒想到我會那麽久才回來。”陳義山也安撫道:“道長別生氣了,好在有驚無險。隻是,山間有鬆子有野果什麽的,道長居然也差點餓死,令人百思不得其解呢。”


    這話一說,眾人都“哈哈”大笑。


    無垢道長嘟囔了句:“開始餓的時候想著忍忍就過去了,懶得采摘什麽野果鬆子,後來就餓的動不了啦……”


    眾人又笑了片刻,陳義山便向父親告辭。


    他自是隨同袁貞去往袁家,無垢道長當然是留在了驛館中。


    出了驛館之後,陳義山對袁貞說道:“倒是沒想到這京中驛館裏這麽熱鬧,怕是房屋還不夠住吧。”


    袁貞解釋道:“這驛館裏不僅住著許多來京述職麵聖的地方大員,還住著多國使臣,看樣子是不夠住的。令尊大人品秩高,能分兩間廂房,與道長各住一屋,倒不礙事。”


    陳義山笑道:“怪不得端方兄邀我到貴府去住呢。”


    袁貞也笑道:“便是驛館夠住,小可也想山公到敝處去。”


    陳義山知道他心思,便笑道:“謝端方兄青眼相待。不過我仍是好奇,在平素裏,這驛館也是這麽多人嗎?”


    “平常倒是沒有這麽擁擠,隻有這正月裏難捱。”袁貞說道:“咱們大宋地處中原,囊括九州五湖,國富民殷,自是天朝上國,周邊許多小邦都對咱們俯首稱臣,年年朝拜,歲歲納貢,這國武大比,諸藩國也有參與的人,所以都擠在正月裏來啦。”


    陳義山倒是沒想到連番邦都有人參與大比,問道:“藩國的人贏得多嗎?”


    袁貞微微一笑,語帶輕蔑道:“他們多是小國,地狹民寡,出不了什麽厲害的武士、大俠,水平一直都不及咱們大宋。”


    “哦。”


    “不過今年還有些不同,據說蠕蠕國的使團是其國師顫修親自帶隊前來,這顫修也是要親自下場參與大比的,而且誌在一舉奪魁,要娶走懷陽公主呢。”


    陳義山聽的一愣:“蠕蠕國?怎麽叫這種名字?”


    “嗬嗬~~”袁貞大笑了起來,道:“原就是個寒地小國,未經教化,國民十分愚昧,行事糊塗,上下昏聵,還曾經起兵攻打過咱們大宋,被狠狠的收拾了一番才老實。咱們先帝很看不上他們,蔑稱其為‘蠕蠕’,人家本國原不這麽叫的。不過,自從他們對咱們大宋稱臣納貢以後,倒是傾慕聖道,學的很勤快,也頗有所得。這些年來,蠕蠕國日漸強大,吞並了周邊不少部族,儼然已經成為諸藩之中的強國,倒也不可小覷。”


    陳義山畢竟是地方出身,對國政大事並不十分了解,聽袁貞說來,還覺十分有趣,便多問了幾句:“他們這位國師,叫顫修的,武藝厲害嗎?”


    袁貞搖了搖頭,道:“聽說這顫修是去年才當的蠕蠕國師,也不知道他武藝厲不厲害。不過,據小可所知,蠕蠕國的國師一直都是由精通異術的法師擔任。他們那邊修煉的異術多為巫術,在咱們大宋是被視為旁門左道的。”


    陳義山點了點頭,道:“那下場比試的時候,參與者是不許使用異術的吧?”


    袁貞頷首道:“那是自然。大比中有十六位裁判觀場,其中有四位國武大俠,有四位是聖道門徒,另有四位是神祇,還有四位便是精通異術的法師了。四位神祇都是暗中觀瞧,並做庇護,法師卻在明麵上觀陣,一旦瞧見有人使用異術,就會立刻出手阻止,判其敗績,並逐出場去。”


    陳義山聽到這裏便放心了,暗想田青、吳陽、劉新、林美雲四人,本來就是國武大俠,本事極高明的,又經過自己指點,修補破綻,技藝精進,更上層樓,此次大比,定然能拿下國朝前四名。


    若是田青奪魁,那他可就是當朝駙馬了,隻不過他這位準駙馬爺有點背運,未來的妻子懷陽公主被妖怪給搶走了。


    就算是為了田青,自己也得把懷陽公主救回來啊。


    ……


    且不說陳義山跟袁貞去了袁家,還說那驛館之中,蠕蠕國使團單獨占著一個小院落,一堂二室還配著廂房四間,住著幾十號人。


    眼瞧著天黑,有仆從進院子送飯,先奔正堂去。


    正堂當中端坐著一個魁偉大漢,穿著與大宋頗有不同,頭發一縷一縷的挽成疙瘩垂落在肩,臉色有些發青,五官看著倒是不壞,隻是打扮的太過古怪,令人不忍直視。


    “國師,用餐了。”那仆從恭恭敬敬的把飯菜放上桌案,垂立在旁。


    原來,這堂中坐著的魁偉大漢就是蠕蠕國現今的國師顫修。


    他瞥了一眼飯菜,目光閃爍,衝那仆從陰測測的說道:“你出去吧,不必再進來了。”


    “是。”


    等仆從出去,那顫修也不用膳,反倒是把飯菜都端了起來,往左側內室送去。


    閃開門簾,內室昏暗,床上影綽綽的躺著一個人,看側影,十分窈窕婀娜,纖細動人,不必看臉也知道是個美妙女子,隻是寂然無聲的伏在那裏,動也不動。


    “嘿嘿~~”顫修古怪的笑著,衝著床上那人說道:“懷陽公主,該吃飯了。”


    床上躺著的那人,竟然是被妖怪劫走的懷陽公主!


    誰能想到,諸神遍尋不到的她,竟然仍在京師城中,如燈下黑一般,被藏匿於驛館之內!


    那顫修伸手一指,嘀咕了一聲:“起來!”


    懷陽公主便緩緩坐起,一雙妙目衝著顫修惡狠狠瞪來,臉上雖還帶著些青澀的稚氣,可仍能看出,她麵容秀美絕倫。


    她的身上並沒有被綁縛繩索,可看上去就是不能動彈。


    顫修冷聲說道:“我不會伺候人用餐,想不餓肚子,就自己吃。我稍後會解除對你的禁錮,但是你若想叫喚,想鬧出大動靜,想惹得旁人警覺,那我就不客氣了。你也知道我的手段,連你們紫微宮神和當朝太師都不堪我一擊,更何況是你?實對你說,我本是好色之徒的哦。”


    懷陽公主麵現驚懼之色。


    顫修伸手一指,笑道:“你可以動了,好好的把飯菜吃掉,別餓死自己,也別作怪。我就在外堂。”


    懷陽公主滿臉怨恨,卻沒敢吭聲。


    顫修放下了碗筷,冷笑著,走了出去。


    內室中很快便傳出了碗筷碰撞以及吞咽食物的聲音,顫修滿意的點了點頭,安然落座,神色悠然。


    此時,忽有一道陰風驟然從堂門前卷起,那顫修訝然一聲,抬頭望去,早看見一個金盔金甲的神祇現出身來,手持長鞭,厲聲喝道:“原來公主在你這裏!你便是那個妖怪?!”


    內室吞咽食物的聲音停止了。


    懷陽公主顯然是聽見了堂中動靜。


    “嗬!”顫修輕蔑的一笑,連座都沒有離開,隻冷冷說道:“公主,繼續吃你的飯菜,別停。”


    那神祇大怒道:“好大膽的——”


    顫修打斷了他的話,反問道:“你是這裏的驛神?”


    那神祇傲然道:“正是!你這妖孽膽敢幻化成為使臣,當真是無法無天,我不會放過——”


    “嗖!”


    顫修嘴巴張開,早有一道金光迸射,那驛神陡覺雙目失明,連反應都還沒有來得及做出,便聽見“嘭”的一聲響,是他自己形神俱滅,消散了。


    “真是囉嗦!”顫修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自言自語的說道:“要打便打嘛,哪裏來的這麽多廢話?”


    內室之中,懷陽公主吞咽食物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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