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義山以霹靂手段毀掉呂方的噬心牙,又眼疾手快的用烏月缽收了他的仙藤,惹得大宋君臣齊聲喝彩,看上去是占盡了上風,可他自己深知,這是一場豪賭!


    論修為,他隻是養元境界落齒階段,人家呂方則是成丹近千年了,兩人道行高低不可同日而語,真要殊死拚鬥,高下怕是立判!


    所以,陳義山一直提防著呂方惱羞成怒,怕他出大仙法下死手,以至於一雙慧眼連眨都不敢眨,隻盯著呂方,覷看他的破綻,眼瞧著呂方在猶豫中意氣消磨殆盡,陳義山心中暗叫一聲:“僥幸!賭對了!”


    要知道,當年的呂方可是能用袖裏乾坤壓伏住那一股先天神力的,這足見他仙法之厲害,雖說陳義山體內有兩股先天神力合濟歸於氣海,可到底能否抗衡呂方那一千年的功力,著實難說啊……


    “陳仙長果然是仙法廣大,你說的不錯,道行高低確實不在於年歲大小,有些人真是把壽數活在狗身上了,是老朽不自量力。”


    呂方神情頹然,已經不再自稱“老夫”,而是改稱“老朽”了,人也似是在這眨眼之間又蒼老了些,臉色難看到了極致,畢竟,他辛辛苦苦祭煉百年的大煞器被毀,耗費心血祭煉八百年的仙器被奪走,不痛心疾首,那是不可能的。


    甚至可以說,自修仙以來,呂方尚未受過這等挫折,未曾遇過這樣的大敗,他身為蓬萊真仙的自尊和自信都幾乎被摧毀殆盡了!


    聽他說出這番話來,又見他神情如此沮喪,陳義山也心有不忍,略一沉吟,便把烏月缽再度拋起,引動先天神力,心隨意動中,那缽中立刻有奪目的光芒耀出,呂方的仙藤宛若一條小蛇,“咻”的從缽內躥了出來,朝著呂方飛去。


    呂方驚喜交加,哆嗦著胡須,把袍袖展了開來,那仙藤自有靈性,立刻便鑽了進去。


    以仙眼內視,端詳那仙藤並無異樣,呂方這才徹底放心,抬眼看向陳義山,幽幽問道:“陳仙長這是何意?”


    陳義山收了烏月缽,微笑著說道:“呂仙長,咱們兩個算是不打不相識吧,這次鬧了些許不愉快,隻因其中多有誤會——你懷疑陳某哄騙你,陳某也疑你心懷叵測,再加上我那坐騎頑劣鬧事,你也出手不輕,以至於爭執大起,陳某一不小心出手過劇,竟毀掉了你一件煞器,這賬,算是扯不清楚了。可你我同為仙界中人,同道同根,豈有深仇大恨之理?陳某是修仙晚輩,敬呂仙長是前輩高人,在此道聲對不住了!恕罪恕罪!呂仙長高人雅量,也就別記晚輩的仇了吧?”


    呂方活了一千多年了,見識過天地間太多的爭戰殺伐,別說六道之間若是起了衝突會不死不休,就是仙與仙之間,殺人毀道奪寶的事情也屢見不鮮!


    弱肉強食,高者為尊,本就是世上不成文的道理。


    兩仙相鬥,強者毀了弱者的寶貝自然算弱者無能,奪了弱者的仙器也算弱者活該,從來沒有返還回去的道理!


    這也是為什麽呂方不敢相信陳義山居然會返還仙藤,在內視無異之後,他還質問陳義山是何意。


    寶貝失而複得的喜悅,早就衝散了呂方心中的怒氣、怨氣以及羞憤之氣,耳聽著陳義山自稱“晚輩”,甚至還致了歉意,呂方更是驚喜交加!


    這種強者對弱者的姿態實是千年罕見!


    寶貝完璧歸趙,麵子也有了,呂方難掩心中的歡喜,“哈哈”大笑道:“陳仙長言重了!這次是老朽孟浪了,也是老朽淺薄了,不該小覷天下人,更不該倚老賣老啊。老朽下手不知輕重,傷了陳仙長的坐騎,在此也要對陳仙長賠個不是,請陳仙長見諒!陳仙長說得對,不打不相識,同為仙界中人,相煎何太急?老朽就高攀下陳仙長這個朋友了!”


    陳義山拱手道:“前輩言重!如蒙不棄,晚輩稱呼呂仙長一聲大哥如何?”


    呂方一愣,隨即狂喜道:“老朽癡長幾歲,既無德行,也無道行,能認下陳仙長這樣的小老弟,自然是求之不得!”


    陳義山當即深深一揖,恭聲喊道:“呂大哥在上,受小弟一拜!”


    呂方慌忙還禮,而後上前攙扶陳義山,激動的老臉通紅道:“好好好,陳賢弟!”


    一老一少,兩雙手緊緊握在了一起,彼此凝視,驀然間齊聲大笑。


    “嗬嗬~~”


    “哈哈!”


    就在這一笑之間,兩位仙人的怨仇俱泯!


    空惹大宋君臣集體發懵,陳泰清愕然,竹熊精鬱悶。


    就這?


    就這?!


    打啊!


    打死老東西啊!


    哼哼~~


    ……


    陳義山忽然回過頭來,目視著竹熊精,問道:“你吞了我呂大哥什麽東西?”


    “不是他的,是一個什麽熊山屎聖尿聖的,拿竹簡弄咱,那還不是拿肉包子打狗麽?竹簡被咱老莫一口給吞了。就是他那竹簡多半是發黴了,吃進肚裏以後很不得勁兒,到現在還不消化,難受的很。”竹熊精恨恨的撫摸肚皮,一臉幽怨。


    呂方笑道:“賢弟,你這坐騎也是太憨了,他吞的不是尋常的竹簡,而是愚兄那位聖道好友的聖器——竹簡古史。人家是以浩然正氣滋養了兩三百年,豈能被妖怪的腸胃消融掉?”


    竹熊精瞪眼道:“你早說咱還不吞了呢!”


    陳義山道:“你沒事去惹聖道高人幹什麽?快快現出原形來!”


    竹熊精乜斜著一雙黑白眼,心想:“你小子還真把咱當你的坐騎了?!”轉念又思忖道:“罷了,這小子救了咱老莫一命,咱也說了要當牛做馬報答人家的,不能說話不算話。嗯,這小子比那老東西還厲害,現在人家倆論了幹哥們,咱老莫要是不當個乖乖的好坐騎,便成了外人,那豈不是要被他們哥倆喊打喊殺?還是聽話吧!”


    想到這裏,那竹熊精便按捺住內心的不情不願,就地打了個滾,一陣妖風掀起,殿前陡然現出一頭巨大的竹熊來!.


    體大如小山,目如燈籠,巨口似桶,四肢短粗,皮厚毛濃,渾身黑白相間,憨憨傻傻的坐在地上,肉墩墩的一大堆。


    “哎呀!”


    “護住陛下和公主!”


    “慌什麽?!這是陳仙長的坐騎!”


    “……”


    陳義山也不理會大宋君臣的吵吵嚷嚷,身子騰空而起,居高臨下對那竹熊精說道:“你張開嘴來!”


    竹熊精聽話的張開了嘴,心想:“這小子讓咱張嘴幹什麽?總不至於要拔咱老莫的牙吧?”


    陳義山當然不是要拔竹熊精的牙,而是用慧眼凝視,目光從竹熊的喉中直透他的胃腹,但見一團物事窩在其中,熠熠生輝,閃爍著一股正氣,陳義山微微頷首,便知是那竹簡古史了。


    當下,陳義山暗運攝空仙術,以迅雷之勢猛然一扯,隻聽竹熊精“嘔”的一聲,那竹簡古史早已從他喉中飛了出來,落入陳義山手中。


    濕淋淋的,倒也惡心,陳義山順手在竹熊精的皮毛上擦了擦——


    這一擦,陳義山心中倒是湧現了些奇怪的想法:咦?這蠢物的皮毛還挺軟和,嘖嘖,好生順滑!嗯嗯~~這蠢物,騎著應該會很舒服吧……


    “呂大哥,原物奉還。”


    愛不釋手的摩挲了片刻之後,陳義山才笑吟吟的將那擦幹淨了的竹簡古史遞給呂方。


    呂方又是高興又是慚愧,不勝感慨道:“還是賢弟手段高明啊。這次,愚兄重履中土,最開心的事情莫過於結識了賢弟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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