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義山並非是個沒有心機的人。


    相反,除了男女之事以外,在別的地方上,他相當機警,也有城府,自小便以聰慧過人而深得父母歡心,隻是不好算計罷了。


    南嶽神君東拉西扯了一番,說的話天南地北,幾無頭緒,再加上神界勾心鬥角的那些事情本就惹陳義山不喜,所以,聽到後頭,他有點被繞懵了。


    他道:“南君,你我關係如此,就別繞彎子了,有什麽話還請直說。你們天南神界的事情,無論如何也扯不到我頭上來啊。”


    南嶽神君微微一笑,道:“我知道,蠅營狗苟的事情,山公既不喜歡,也不屑於為之,但是如今,你已經置身其中,兄弟我也不怕你厭煩了。還是先請教兄弟:若是你跟對頭生死相搏,打的幾乎要同歸於盡了,基於外因而臨時和解,會不會馬上全無芥蒂的赴你對頭的宴?”


    陳義山思量著說道:“大約不會。”


    “所以啊,事有反常必藏玄機!”


    南嶽神君“哼”了一聲,道:“我原本說設宴款待,隻是想請你和洛神娘娘上山,至於五湖那幾個家夥,我詢問他們也不過是順口說客套話罷了,卻沒想到他們都欣然上山了!嗬嗬~~彭澤大鴇是受了重傷,但是拿了藥就可以走了嘛,何至於非要打我的秋風,蹭食我的山珍美饌呢?他們就不怕尷尬,就不怕吃起來不痛快不安全麽?直到上了神崖之後,我突然想起來洞庭湖神所說的那些話,什麽鼉龍一族無處可去,要謀奪她的水域,什麽老江神父子隕落,大江上下群神無主——我突然間就明白了!”


    陳義山頗感心累,焦躁道:“南君還是在繞彎子,你到底明白什麽了?”


    南嶽神君笑道:“山公莫要著急嘛。一件一件說——新任江神的遴選,至今還未確定下來;五湖水係大多又通連大江,來往暢通無阻,且都是水屬正神;洞庭湖神把自己擺在了受害者的位置上,大倒苦水。一樁樁,一件件聯係起來,再想想他們的意圖?”


    陳義山隻是怔了片刻,便反省了過來,道:“南君的意思是,他們想對新任江神的遴選插手,安插自己的勢力?”


    “就是這個意思!嗬嗬~~~”


    南嶽神君冷笑道:“他們為什麽願意上山赴宴?因為兄弟你在啊!你是什麽樣的存在?跟大河神交情莫逆,跟洛神娘娘是姐弟,甚至連如今的潁神都是你的門下客!洞庭湖神把這一切看在眼中,掂量了掂量你的分量,便要算計著因你而成事啊!”


    陳義山沉吟道:“他們要推選新的江神,假我之手,爭得河江八水一係的同意,而後,五湖水係和大江便自成一派,論勢力,足夠與你抗衡了?”


    “山公真是個一點就透的高人!”


    南嶽神君讚了一聲,道:“你光風霽月,而且善良心軟可欺,洞庭湖神吃準了你這一點!宴席之上,他們隻要不停的裝可憐,反複訴說自己的困境,而後推薦一個人選,哀求你向大河神、洛神說情,那新任江神基本上就可以定下來了。到時候,新任江神上位,是會感謝你還是會感謝大河神、洛神,還是會感謝我啊?自然是誰都不感謝,隻會感謝他們五湖!大江與五湖自此成為一家,衡嶽何以獨大?南方神界至尊之位,要易主了啊。”


    陳義山狐疑道:“會不會是南君你多慮了呢?”


    南嶽神君幽幽說道:“但願是我小人心了,可也不能不預先囑咐兄弟你。若是稍後在宴席上,他們真這麽幹,你可一定要謹慎,萬萬不能答應他們的請求!”


    “唉……”


    陳義山歎息了一聲,道:“跟你們大神喝個酒都如此心累,我算是服了。”


    南嶽神君苦笑道:“成神不自在,自在不成神嘛。還是修仙逍遙,兄弟多羨慕你啊。”


    陳義山沉默了片刻,道:“話說回來,江神之位也不能一直空著吧?不然,江水一旦泛濫,無大神調控,釀成洪災,豈不是要禍害兩岸的百姓,以至於生靈塗炭?”


    “江神當然不能一直空缺。”南嶽神君沉吟道:“說起來,我倒是有個上佳的選擇,隻怕兄弟你不舍得啊。”


    陳義山怪問道:“怎麽又跟我有關?你說,是誰,我怎麽不舍得了?”


    南嶽神君似笑非笑道:“兄弟覺得阿螭如何?”


    陳義山一愣:“阿螭?”


    南嶽神君頷首道:“是啊,論天賦血脈,她是真龍之種;論出身家世,她是東海公主;論神通修為,她雖不算是神界頂尖,可也不弱!她若來坐鎮長江,誰敢不服?就怕兄弟你英雄難舍美人,不放她南下。”


    陳義山擺手道:“什麽英雄美人的,我和她是師徒名分。”


    南嶽神君笑道:“那就好說了嘛!你對她下達師命,她不敢不遵;你的麵子,大河神和洛神娘娘也定然都給;五湖神祇念你的救命之恩,定然也不會反對;我,便更不必說了。新任江神,就此選定,可謂是皆大歡喜!”


    “皆大歡喜麽?卻也未必。”


    陳義山搖了搖頭,道:“阿螭是我麻衣門下神仙宗的宗主,放她走,我就喜悅不起來;而且她想修仙,不想做神,命她來長江坐鎮,她也未必喜歡。我雖然是她的掌教仙師,可也不能強迫她啊。”


    南嶽神君心裏暗笑,忖道:“任你千般說辭,還是舍不得朱顏相辭。”嘴上卻道:“不急不急,兄弟你回去之後問問阿螭不就知道了嗎?萬一,她願意呢?就算是她不願意,新任江神也不能從五湖那邊薦舉!”


    陳義山“嗯”了一聲,道:“那就等我回潁川之後,先問問她的心意再說吧。稍後宴席之上,我會謹慎的。”


    南嶽神君去了心頭一樁大事,十分開懷,道:“兄弟,說也說夠了,咱們出去走走吧。你是第一次來我衡嶽,還沒有賞過神崖的風光,走,我帶你四處轉轉!”


    “不急。”這次輪到陳義山說這兩個字了,他道:“我跟你上山來,其實是另有要事要辦。”


    南嶽神君詫異道:“何事?”


    陳義山道:“你且把鳳毛拿出來。”


    南嶽神君一愣,臉色稍變,囁嚅道:“山公你,你要把鳳毛收回去麽?”


    “你想哪裏去了?”陳義山見他緊張兮兮、萬分不舍的樣子,頓時哭笑不得,道:“你今天差點被那鳳凰臂反噬致死,我很是擔心啊。”


    南嶽神君這才放了心,既感動且羞愧,尷尬的一笑,道:“還是兄弟你關心我。”


    他把鳳毛拿了出來,珍重再三的放在了案上,說道:“鳳凰是飛禽之祖,先天神種,便是一根羽毛,也蘊含有先天元炁,而且還有殘存的鳳凰魂念,極難馴服。虧我是朱雀身,不然,在閉關祭煉它的時候,大約就已經遭遇不測了。今日大戰的時候,我神力消耗太大,魂力也衰竭,於是就更加無法壓製它,以至於被它反噬,差點跟那幾個家夥同歸於盡……以後,我一定慎重,不到緊要關頭,絕不用它就是了。”請下載小說app愛讀app閱讀最新內容


    陳義山凝神看了那鳳毛片刻,伸手捏起,幽幽說道:“還是杜絕後患,一勞永逸的好。否則,它便不能算是個寶貝,而是你的催命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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