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離驃駕著妖風,一路疾行,直奔小龍府而去,根本就沒有留意到自己身後還有條“尾巴”在暗中跟隨著他。


    這條“尾巴”當然就是陳義山了。


    在偽江神廟裏的時候,花離驃並不是沒有留意陳義山,但是以他的妖眼,哪裏能看出陳義山的底細?


    跟那兩個漁民一樣,花離驃也把陳義山當成是富貴人家出來的繡花枕頭了,所以並不怎麽待見他,話不說一句,連“贓物”也不跟他分。


    ……


    小龍府的石門閉上了。


    在陳義山離開之後,畢老怪又跑出來把門給關上了。


    但是那石門難為不住花離驃。


    落在入口處,花離驃盯著那石門沉默了片刻,取下頭上的鬥笠,縱橫劃落,但聽得“嗤嗤”輕響,那石門便如豆腐一樣,被切割成了四塊!


    花離驃拿手輕輕一撫,掌心吸著那些石塊如若無物,輕飄飄的都堆在了地上,而後縱身一躍,跳入下行隧道之中。


    整個過程,幾乎沒有發出一點動靜。


    在他下去之後,陳義山也無聲無息的現出身來,站在洞口處靜默了片刻,跟著跳了下去。


    是夜,二探小龍府!


    ……


    地下洞府的涼亭裏,張著一條藤椅,畢老怪鬱悶至極的躺在那裏。


    在陳義山走後,洞庭湖神又讓他嚐試了幾次,卻都不濟事,洞庭湖神乘興而來,且被撩撥到浪頭上,結果功虧一簣,苦等潮來卻死活不至,一怒之下,便把畢老怪從小石屋裏趕了出來,叫他夜宿涼亭。


    “到底是誰呢?”


    畢老怪陰沉著臉,小聲咒罵道:“人心不古,民風不淳,在老怪的眼皮子底下,居然還出了喜歡偷窺的齷齪下流之徒!獨臂老乞婆也是壞,不心疼老怪,反而把老怪趕出來,這到底是誰的府邸?哼!”


    轉念又一想:“那廝跑的特別快,一眨眼就不見了,大約不是凡夫俗子吧?凡夫俗子也不敢來老怪這裏搗亂,他們連洞府都未必下得來啊。嗯~~莫非是城陵山的山神在跟老怪搗鬼?奶奶的,定然是那廝見老怪要做江神,一時犯了眼紅病!明早便去質問他!”


    再低頭看看襠下,畢老怪麵如苦瓜,心道:“那一聲喊太要命了!想我好不容易修煉成人形,有了快活的本錢,總不至於一夜之間徹底廢了吧?真要如此,以後還怎麽討那獨臂老乞婆的歡心?她今晚說選任江神的事情遇到了難處,還要再緩緩……老怪豈不是還得求著她?唉~~赤練小寶貝還在暗道裏藏著呢,老乞婆也不說走,可千萬不要憋壞了。”


    這畢老怪胡思亂想,愁的合不上眼,在躺椅裏一翻身,忽的看見有道黑影立在眼前,無聲無息恍若鬼魅,隻亮著一雙飽含怨毒之色的魚目,在黑暗中極其恐怖!


    “哎呀!”


    畢老怪驚呼一聲,急要起身,卻因為慌張,從躺椅裏翻倒在地上了。


    “束!”


    那黑影輕喝一聲,身上的黑色鬥篷如網撒下,立時便把畢老怪罩了個嚴嚴實實!


    “緊!”


    那鬥篷又在瞬間收緊,把畢老怪裹成了個粽子,隻留了個腦袋在外麵。


    畢老怪在惶遽之下奮力撕扯掙紮,卻覺那“鬥篷”滑膩柔軟,手腳並起也撕扯不著,渾身妖力無處可用,伸手抓起隨身妖刀,連刺帶戳,仍然不能弄破,那“鬥篷”的內襯滑膩的連刀鋒都掛不上力!


    “呼~~”


    畢老怪喘息了一聲,既驚且怒,一雙綠油油的眼珠子緩緩蠕動著,道:“閣下是誰?知道我是誰嗎?勸你莫要開這種玩笑!不然,後果非你所能承受!”


    “嗬~~”


    一聲冷笑,那黑影摘下了鬥笠,幽幽問道:“畢老怪,還認得花離驃麽?”


    “誰?”


    畢老怪怔怔的,盯著那黑影看了片刻,驀的大驚失色:“你,你怎的還活著?!”


    “認得我就好,讓你知道是死在誰手裏了!”


    花離驃不再廢話,祭起“鬥笠”,但聽“唰”的一聲響,黑暗中殺氣彌漫,如水的鋒芒爆射,徑朝畢老怪的腦袋斬去!


    “砰!”


    畢老怪垂死掙紮,使出渾身妖力,一個鯉魚打挺,連同著那“鬥篷”高高躍起,擊穿了亭頂而出,遠遠的往小石屋飛去!


    半空中,他大聲喊道:“娘娘,救命啊!”


    “緊!”


    花離驃念了一句咒語,那“鬥篷”再度緊縮,畢老怪臉色漲紅,直挺挺的墜入環繞在小石屋周遭的流水裏,砸的水花四濺,動靜極大。


    “鬥笠”切了個空,又回旋到花離驃的手中,他縱身掠向環水,盯著水麵喝了一聲:“出來!”


    “嘩!”


    那“鬥篷”裹著畢老怪從水裏飛了出來,濕淋淋的落在岸邊。


    在越來越緊的束縛之下,畢老怪以一種極其怪異的姿勢縮成了一團,腦袋之下的軀幹恍如一球。


    “咻咻咻咻~~~”


    花離驃再度祭起“鬥笠”,使之在空中飛速旋轉,漸如幻影,鋒芒環射,發出陣陣可怖的怪響。


    “再不出來,你男人就死了!”畢老怪用盡力氣又喊了一聲。


    他話音剛落,環水之內的小石屋門訇然中開,一條水袖爆射而出,甩在空中如狂蟒亂舞,直襲花離驃的脖頸!


    花離驃吃了一驚,連忙往後退卻,與此同時,他祭在空中的“鬥笠”也急速飛落!


    “嗤~~”


    水袖被斬為兩截,“鬥笠”也斜斜的飛了出去。


    花離驃拔地而起,伸手抄住鬥笠,再落地時,瞧見畢老怪身邊已經多了個獨臂的半老女人,那自然是畢老怪的相好,洞庭湖神了。


    洞庭湖神並不認得花離驃,但是方才她一水袖揮出,居然被對方祭起的大殺器給斬斷了,可見實力!


    她很是驚訝的上下打量著花離驃,神目看的分明,對方乃是個妖怪。


    是妖怪便不足為慮。


    她冷聲說道:“好妖怪,敢在這裏放肆!你認識本娘娘麽!?”


    花離驃也不認得洞庭湖神。


    但是他能感受到對方渾身上下濃鬱的香火氣息,顯見是個大神!


    沉默中,花離驃又想起蛤蟆精的話來,便木然問道:“你是洞庭湖神麽?”


    洞庭湖神稍稍訝異,頷首道:“是我,你又是誰?”


    “我叫花離驃,你應該聽過我的名字,三江口原是我的地界,卻被畢老怪用下三濫手段奪了去,而且他還謀害我的性命。如今我來,隻是為了複仇,還望你不要插手。”


    “你就是原來三江口的群妖之首花離驃啊,你不是死了麽?”洞庭湖神十分訝然。


    “別跟他廢話了!”畢老怪怒聲說道:“他不知道用了什麽鬼東西,束縛住我了!你快點殺了他,好解開我這束縛,再遲些,我就得被他勒死!”


    洞庭湖神瞥了畢老怪一眼,伸手一拽那“鬥篷”,但覺滑不溜秋毫不著力,臉色便陰沉了下來,道:“花離驃,你們以往有什麽恩怨都過去了,妖怪之間爭搶地盤各憑本事,成王敗寇都無話說,而今他是我的人,你快放了他!不然,我便對你不客氣!”


    花離驃臉色稍稍變了,似乎是在強忍怒氣,片刻的沉默之後,他忽然問道:“洞庭湖神,你可曾聽說過赤練蛇精?”


    此言一出,畢老怪的眼神立時變了。


    洞庭湖神卻皺眉道:“什麽赤練蛇精!本娘娘不認得小妖小怪!”


    “畢老怪認識,而且,那赤練蛇精——”


    花離驃正待說出畢老怪所做的齷齪事,以便離間洞庭湖神與畢老怪的關係,好讓她不要插手,卻不妨那畢老怪趁他不備,於“鬥篷”的束縛中竟現出了原形!


    丈餘長的一條變色龍,把那“鬥篷”也撐得極大!


    這變色龍把上下顎張開,“嗖”的吐出舌頭,也有一丈多長,把花離驃前胸後背連同雙臂一起卷住,拚命往自己嘴裏拖拽!


    花離驃大喝一聲:“寶貝何在!”


    “鬥笠”盤旋飛來,朝畢老怪的舌頭斬落,洞庭湖神在旁振臂急揮,又甩出一條水袖迎上,與那“鬥笠”正麵相撞在一起!


    “砰!”


    水袖斷裂,“鬥笠”也再度偏斜垂落。


    畢老怪喉中發出獰笑似的怪音,誌在必得的要將花離驃吸進自己口中!


    花離驃眼中閃過一抹絕望的神色,心中暗暗哀歎道:“到底還是大意了!”


    單打獨鬥,他自認穩操勝券。


    卻沒想過會有洞庭湖神這個變數在側。


    不甘啊……


    就在花離驃自認必死之時,一道劍芒好似流星墜落,閃電般切在畢老怪的舌頭上!


    “哇嗬嗬!!”


    畢老怪嘶聲慘叫,又恢複了人形,在“鬥篷”的束縛之下,滿嘴淌血,遍地打滾!


    花離驃死裏逃生,驚喜交加。


    但見一個熟悉卻又陌生的年輕男子緩緩從黑暗中走出來,一身雪白的麻衣散發出熠熠的光彩。


    一把仙劍飛入他背後的鞘中,發出“嗆啷”一聲響。


    花離驃驚呆了——


    是他?!


    廟裏見過的,那個膽小無用的繡花枕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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