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在潁川郡西北方數百裏處,嵩嶽神域之內,人祖峰下,神茶泉旁,中嶽神君負手而立,身影在泉水中映襯出長長的一道,顯得極為落寞孤單。


    一個童子緩緩上前,拜道:“老師,弟子回來了。陳仙長仍是不在家。”


    “哦~~”


    中嶽神君淡淡的應了一聲,嘀咕道:“你去了三次了,早間、午間、晚間各一次,他居然次次都不在家中,還真是忙啊。”


    神童撓了撓頭,道:“老師,為何不發神諭召陳仙長前來呢?”


    中嶽神君笑道:“本謂無事相邀,隻圖品茶消遣為樂,若是發了神諭,他定然以為有要緊事找他,便不會那麽輕鬆愜意,無拘無束了。刻意之下,許多事情做起來反而不美啊。”


    神童“嗯”了一聲,似懂非懂,又說道:“老師,弟子在陳府聽來一事,倒很關緊。”


    “什麽?”


    “陳仙長的弟子說,瘟神出世了,就在潁川,怕是要鬧下不小的亂子啊!”


    “瘟神出世了?”


    中嶽神君一愣,呐呐道:“他們出世便出世,去潁川幹什麽?”忽失笑道:“也是天意。看來,不須咱們再去找陳義山來喝茶了,他很快就得自來嵩嶽,以求老夫幫忙!嗬嗬嗬嗬~~”


    神童訝然的看著中嶽神君,道:“老師,弟子記得你從前說過,與瘟神是井水不犯河水,他們不敢招惹你,你也解不了瘟毒。是以世間瘟疫多次橫行,你都袖手旁觀,難道這次,你要出手對付他們了?”


    中嶽神君道:“瘟神齷齪歹毒,老夫不屑於視之為同道!思之往昔,老夫也想將他們除掉,隻可惜籌無善法。但如今可以借陳義山之手,了卻一樁心頭事嘍!”


    神童嘀咕道:“難道陳仙長有本事降服瘟神?”


    中嶽神君道:“你這笨蛋,他要是有本事,便不會來求老夫了。”


    神童道:“那就是老師有法子!”


    中嶽神君冷笑道:“又發蠢了!老夫若是有法子,何至於要借他之手?”


    神童被繞暈了,愣愣的看著中嶽神君,卻被他摩挲著頭皮,笑罵道:“滾回去睡吧,你這蠢物活個千兒八百年仍舊是蠢物。”


    神童不悅的撇了撇嘴,拜別而去。


    中嶽神君又在神茶泉邊矗立了許久,直到黎明漸至,天色發亮,才驀地消失不見了。


    ……


    其實這一夜,對所有人來說都是極其漫長的一夜。


    包括在京師中與諸魔鏖戰的陳義山、洛神、呂方等;


    包括守在陳府老宅裏的麻衣眾門人;


    包括中了瘟毒,苦熬性命的老鱉、陳泰清等;


    包括一夜不敢歇著的潁川諸神,當然,也包括躲進了老鱉水府的瘟神們。


    瘟主帶著夏、秋二瘟是借水遁溜進了水府裏,守衛在府門前的那些個蝦兵蟹將隻瞧見一團黑色的遁光掠進府裏,卻看不清楚遁光裏包裹的是誰。


    隻是,此前老鱉就多次施展水遁,以此進進出出,鬧的當值的蝦兵蟹將們都習慣了,覺得那遁光裏包裹的就是自家主子……


    進了府邸之後,夏、秋二瘟望風,瘟主將那兩灘碧油油、黑乎乎的汙穢之物盡數抖落在琉璃磚上,雙手持定指瘟劍,嘴裏念念有詞,接連虛刺!


    但見黃光縱橫,一道道都射進那兩灘汙穢之物裏。


    霎時間,汙穢之物中“滋滋”作響,那碧油油的“木狀碎屑”汽化蒸騰,冉冉升起一縷縷深綠色的瘟氣,漸漸聚攏成人形;


    那黑乎乎的“爛泥”則熔化成汁,在琉璃磚上匯聚流動,漸漸也淌成了人形模樣。


    “疾!”


    隨著瘟主一聲厲喝,已死的春瘟使者和冬瘟使者竟然再度複生!


    瘟主拂袖揮舞,一時間綠、赤、白、黑四色光芒閃耀,搖瘟鍾、注瘟印、罩瘟傘、打瘟幡四大散瘟神器遞次飛出,落在四季行瘟使者手中。


    “多謝神主!”


    四季行瘟使者齊齊拜倒。


    瘟主收了指瘟劍,長籲一口氣,道:“本座累了,要歇息幾個時辰,你們為本座護法吧。須知,這水裏的瘟氣也是大補之品啊……”


    “遵令!”


    瘟主當堂落座,閉目冥神,四季行瘟使者各據一方,將瘟主圍在當中,或搖晃青鍾,或手持紅印,或撐起白傘,或打著黑幡,各憑本事,為瘟主聚斂瘟氣。


    這水族生靈,無論魚蝦蚌蟹還是龜鱉螺貝,都會生病,且死屍拋於水上,最能致疫,因此水中也有源源不斷的瘟氣滋生,而今盡數被四季行瘟使者收斂,供奉給瘟主。


    ……


    藥神通宵未眠,精心寡意,施盡神通,調製出了一大堆神丹妙藥,都送來陳府老宅,本意是給老鱉服用的,卻沒想到,一夜之間,中瘟毒的又多出了數個!


    除了陳泰清和太守府四武士之外,又有藍羽、竹熊精,而且連蒼雪、林美雲以及懷陽公主也感染了。


    蒼雪是因為頻繁的近距離接觸身中瘟毒者,給他們施針喂藥,終致沾染!


    林美雲和懷陽公主則是因為仙道底子太弱,根基尚淺,大意之下,嗅了幾口藍羽呼出的瘟氣,便也中招了。


    倒是非正道人憑著一雙靈眼,窺探四周,但見哪裏有瘟氣,他便避開哪裏,由是竟沒有染上瘟毒。


    藥神是又怒又怕又悲,給這個看看,給那個瞧瞧,這邊下神針,那邊喂神藥,忙的腳不旋踵。


    百花仙子空自焦急,卻又幫不上忙,唉聲歎息隻是埋怨陳義山,幾番香詞傳送,一道回音也無!


    這掌教仙師到底去哪裏了啊啊啊啊!!


    眼瞧著挨到了午後,始終戰戰兢兢的雨晴忽然呻吟一聲,“咚”的栽倒!


    出血瘟終於也傳上她了!


    蘭生慌忙將她扶進屋裏去了。


    藥神長歎一聲,禁不住仰天叫道:“陳義山,你要是再不回來,你們麻衣仙派就準備著絕戶吧!”


    “咻~~”


    潁川地麵倒是邪性,那藥神剛剛喊完,便有一白一紅兩道身影恍若流星般,從天而降,掠在庭下。


    正是陳義山和阿螭回來了。


    流影絕輝雙雙負在背後,兩縷長鬢飄於胸前,劍眉星眸如描如畫,紅唇白齒若塗若抹,看的百花仙子喜極而泣,淚水早已是奪眶而出!


    縱是往日裏最矜持沉穩的她,此刻也難以克製了。


    叫一聲“掌教仙師”,那仙子也顧不上阿螭就在旁邊,縱身便撲入陳義山懷中,眼淚鼻涕蹭了仙師滿袖滿襟,哽咽幾不成聲,道:“你,你總算是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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