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那個小九美眉,還真是個能強烈刺激嗜虐心的孩子啊。我真想徹底地把這種倔強的孩子踩在腳底下啊。」


    「…………」


    隔天午休。


    我極度後悔為什麽要找相模討論。


    「你啊……別用那種眼神看待小學女生啦。這可是犯罪喔、犯罪。」


    「隻是想想構不成犯罪啦。思想自由嘛。啊!生在戰後真是太好了。」


    「你給我穿越到戰國時代去。」


    「這樣的話,就能跟女體化的織田信長或伊達政宗卿卿我我了。」


    他露出輕浮笑容說道。真是個愛嘴炮的家夥。


    「不過啊,這似乎是千冬美眉的大危機耶。因為跟好友大吵一架了嘛。千冬美眉的樣子如何啊?」


    「很難得地垂頭喪氣啊。」


    從那時——九鬼妹妹飛奔出文藝社社團教室後,千冬妹妹就一直維持失魂落魄的模樣。雖然她平時感情起伏也不大,但昨天的她簡直就像是真正的人偶一樣。


    「喔,垂頭喪氣的千冬美眉啊。我有點想見識一下啊。那種看不出感情的女孩子垂頭喪氣的模樣,還挺萌的說。」


    「去死。」


    我直接罵出口後,深深歎口氣。


    我心想說出來感覺好多了。


    因為相模的個性是看見他人不幸隻會認為那是他家的事,所以以他為對象的話,不管多麽嚴重的事都能輕鬆跟他討論。


    不管我說了什麽,相模都不會在意,也不會放在心上。


    並不是說他對別人沒興趣。相模靜夢反倒是比任何人都對別人感興趣。正因如此,他與別人之間拉起一定的「線」,他是絕對不會跨過那條線的。


    無論這世界發生什麽事,對相模靜夢來說都是隔岸觀火。


    這種異樣的距離感——我已經習慣了。


    我與相模扭曲的關係從國二持續到現在,早就習慣了。


    「啊,對了,前陣子——」


    我遇到環了。原本要裝作普通閑聊地提起,但我突然想到而住嘴。怎麽做才好?跟環見麵的事讓相模知道好嗎?


    「嗯?前陣子怎麽了?」


    相模歪頭。


    如果是18禁遊戲或美少女遊戲,這時候應該會跑選項吧。


    1、告訴他見到環的事。


    2、不告訴他見到環的事。


    這選項有多麽重要,我並不知道。


    是跟劇情分歧毫無關聯、不管選哪個劇情走向都不會變的選項。還是說這是會決定真結局還是壞結局的超重要選項。


    「……不,沒什麽啦。」


    我選的是……2。


    雖然不是在盤算什麽,但我莫名地有股不祥的預感——被莫名的不安驅使,我說不出環的事。


    「是喔。那就繼續幼女話題吧。」


    相模看來沒有很在意,回到剛才的話題。


    「結果安藤要怎麽做?你應該不會放著不管吧?」


    「是這樣說沒錯……」


    雖然想要做些什麽,可是該怎麽做才好,我完全不懂。


    一開始隻是為了小事產生爭執,可是不知不覺中,九鬼妹妹與千冬妹妹的不和已成決定性的狀態。


    好友跟自己以外的人共享秘密。這個事實深深地傷害了幼小的九鬼妹妹。


    「既然這樣,需要我幫忙嗎?」


    「啊?你來幫忙?」


    「比方說,我去跟九鬼妹妹交往,你覺得如何?」


    「這樣是能解決三小啦!」


    「九鬼妹妹迷戀上我的話,就會認為千冬妹妹的事怎樣都無所謂了吧。現實的女人就是有了男人後就會開始疏遠朋友的生物啦。」


    「那種事我才不知道!而且……你根本沒見過九鬼妹妹的臉,居然還說得出要跟她交往喔。」


    「沒問題。隻要有『小學女生』這標誌在,怎樣都不會踩到我的地雷,我覺得可行度很高喔。」


    「別對小學生發情啦,你這蘿莉控!」


    「蘿莉控啊,我不會否定啦,因為我最喜歡嬌小的女孩子了。不過實際上我跟千冬美眉她們年紀也才差六、七歲吧?也不是啥大問題啊。」


    「不是年齡差距,而是小學女生本身就是問題啊,以倫理方麵來說的話。」


    我深深吐口氣後站起身。


    「不需要你幫忙啦,你攪和進來隻會讓問題變得更麻煩。」


    我這麽說道,相模「啊是喔」地點頭。


    我起身前往的地點是教職員室。


    我敲門示意後進入裏頭,走到裏見老師身旁。裏見詩春老師是我的班導兼文藝社顧問老師,而且還是千冬妹妹的阿姨。


    裏見老師眼上覆蓋寫著「乖寶寶眠眠拳」的眼罩,在椅子上大睡特睡。桌上有個空的便當盒。似乎是飯後的午休時間。


    「老師、裏見老師,起來一下啦。」


    我靠近她並開口呼喚,老師嘴裏含糊地低語。


    「唔~嗯~已經吃不下了啦……」


    「咦咦咦咦~!?」


    好厲害,現實中會說這種夢話的人,我還是第一次看到!


    這還真是the·夢話楷模啊!錄、錄音,得錄下來才行!


    「——唔,我隻是想講一次看看這個夢話啦。有什麽事嗎安藤?」


    在我略微感動時,裏見老師掀起眼罩抬眼看我。


    「……你醒了啊?」


    「我正準備要睡午覺而進入睡眠姿勢時,你就來了。」


    所以剛才的夢話隻是開玩笑喔。可惡,把我的感動還來。


    「跑來打擾我午睡,若隻是些小事的話我可要揍人了。」


    裏見老師因為被吵醒而一臉不爽地嚇唬我。揍人啊……以恐嚇來說這未免太直白了點吧?


    「那個,是有關千冬妹妹的事啦……千冬妹妹今天有去學校嗎?」


    「啊?嗯,應該是跟平常一樣地去上學吧。」


    這樣啊,那就好。


    我怕她又會說出「休學」之類的話,既然沒這樣講,那就太好了。


    或許——前陣子她那「小學休學」的發言也跟九鬼妹妹有關吧。在她的身上大概發生些什麽讓她不想去學校的事。


    「隻是她的樣子好像有點不太對勁。令早的千冬——聽說是被鬧鍾叫起床的。」


    驚愕。


    居然是……被鬧鍾叫起床嗎……?


    「……喂,這不是很普通的事嗎?」


    「不……是異常事態喔。就算用天地異變來形容也不為過。那位賴床千冬公主殿下可是按時起床了喔?平常若不是媽媽直接去挖她是絕不會起床的那女孩,會因為聽到鬧鍾響而起床實在是……連今早姊姊也打電話來問『是不是帶她去醫院比較好啊?』而找我商量呢。」


    千冬妹妹會按時起床,是需要帶她去醫院的嚴重事態喔……


    「賴床的我托那通電話的福沒有遲到,所以就回答結果ok就行啦。」


    別賴床啊,社會人士。


    「不過安藤,難道你知道些什麽嗎?」


    裏見老師用相當認真的目光看著我。已經不再是睡眼惺忪的模樣。那是擔心侄女的溫柔阿姨眼神。


    「……其實——」


    我把昨天的事老實告訴她。


    本來就是為了告訴她這些事才到教職員室來的。


    「——就是這樣。」


    我隱瞞異能的事,盡量把昨天的情況說明清楚。聽完我的話後,裏見老師深深地坐進椅子中,將體重交給椅背。


    「……原來如此。九鬼妹妹的話,我也見過她好幾次。因為她常


    常跟千冬一起玩。」


    裏見老師靜靜低語,擔憂地眯起雙眸。


    「千冬一直抱著的那玩偶……是叫小鬆吧?」


    「是的。」


    「她今天好像把小鬆忘在家裏了。這件事對她來說會讓她消沉成這樣、會讓她動搖成這樣啊。」


    我嚇到了。千冬妹妹居然把小鬆忘在家裏……


    那孩子無論何時何地都抱著小鬆不放。


    從約一年前遇見她的時候開始,一直都是這樣。


    就算是覺醒異能的現存——得到《創世》的現在,也從未改變。


    什麽都能創造的她隻要有心,明明就能自己創造個小鬆。


    雖然她常常創造出玩偶,但唯有小鬆是千冬妹妹絕不會去創造的。


    小鬆對她來說就是如此重要、如此特別的存在。


    「老實說,小鬆是我送給千冬的禮物。」


    「裏見老師送的?」


    「對。是我用微薄薪水買給她的紀念品。」


    裏見老師微微眯起眼,像是沉浸在回憶般地開始說道。


    「她的雙親——也就是我姊姊夫婦兩人都很忙。所以千冬常常托給我照顧。她兩三歲的時候,正好是我身為大學生最閑的時期。」


    裏見詩春,二十歲後期。


    姬木千冬,十歲。


    「我常常跟千冬一起玩。一起午睡,晚上也一起睡,早上更一起睡回籠覺。」


    根本都在睡嘛。


    「可是……我成為這兒的老師後,就沒有這麽多自由時間了。教師的工作意外地很忙啊。所以我買了小鬆送給她當禮物。」


    「就是『把這個當成我好好珍惜』對吧。」


    「哎呀~也不是這麽回事啦。那個是抓娃娃機抓到的獎品。」


    「抓娃娃機!?呃……你剛才說是微薄薪水買的……」


    「用微薄薪水去玩抓娃娃機抓到獎品的意思。」


    ……意思天差地別吧。啊!不過我從以前就覺得好像在哪邊的抓娃娃機裏看過啊,像小鬆一樣的鬆鼠玩偶。


    「雖然是抓娃娃機抓到的鬆鼠玩偶——但千冬還是非常喜歡。不管去哪都要帶著它,連睡覺也要抱著……」


    「…………」


    「對了安藤。」


    裏見老師語氣十分認真地轉變話題。


    「你知道千冬妹妹會待在文藝社的理由嗎?」


    那是因為覺醒了異能——不,不是這個。


    在異能覺醒時,千冬妹妹感覺早已是文藝社的一員了。


    「我是沒有直接問過她,全都是我的推測——」


    以此為開場白,裏見老師開始滔滔不絕。


    關於姬木千冬的背景——


    那天放學後。


    千冬妹妹一如往常地到文藝社來。她的表情果然有點陰暗。平常都是出神般地麵無表情,今天卻透露出些許悲傷神色。


    「千冬妹妹……今天有和九鬼妹妹說話嗎?」


    「……沒有說話。」


    我直接詢問,千冬妹妹則是搖搖頭。


    「今天……沒能跟小九好好相處。」


    兩人肯定都刻意拉開距離吧。在那種劇烈爭吵下分開的兩人,光是麵對麵就會感到痛苦吧。


    「因為小九不幫忙弄,所以隻能自己拉好蝴蝶結……」


    她邊說邊碰觸脖子上的紅色蝴蝶結。


    我想起之前九鬼妹妹調正那蝴蝶結的模樣。仔細看看,今天的蝴蝶結有點歪。對千冬妹妹來說,這應該是她不習慣的工作。


    「作業也沒幫忙找,營養午餐的青椒也沒幫忙吃……」


    「…………」


    「值日生的工作、打掃也都沒幫忙弄……」


    「……咦?」


    「放學後的班會結束後也沒叫千冬起床……一醒來教室裏一個人都沒有……」


    「……這、我說啊。」


    「沒有小九幫忙帶路,千冬在學校迷路了……」


    「你不會太過依賴她了嗎!?」


    這孩子到底有多仰仗九鬼妹妹啊。


    是說九鬼妹妹也太寵千冬妹妹了吧……媽媽這別名果然不是蓋的。我輕易地就想像出「真是拿你沒辦法耶,小千沒有我就不行呢」邊笑邊照顧千冬妹妹的九鬼妹妹模樣。


    共生……這麽說或許有些過分,不過這兩人的關係大概很接近這說法……


    「這樣要怎麽在小學裏生存下去……」


    「……這個,一般來說自己的事就要自己做吧。」


    「得快點找個替代的人選。」


    「好無情!」


    這就是現代小孩的感覺嗎!?隻要能照顧自己,不管誰都無所謂喔!


    「開玩笑的。」


    千冬妹妹微微歎氣。


    「沒有人……能替代小九。」


    她聲音微弱地低語,寂寞似地低下頭。似乎相當消沉。喪氣成這模樣的千冬妹妹我還是第一次看見。


    跟九鬼妹妹吵架的事讓她痛苦成這樣。


    既不是共生也不是其他的東西。兩人真的是感情非常好的朋友。


    「……千冬妹妹,我得先跟你道謝。謝謝你,你沒把異能的事告訴九鬼妹妹。」


    「嗯,因為是約定。」


    約定,對,是約定。


    要說是誓言也行。


    半年前——在覺醒來路不明的異能之力時,經過無數次的討論、經過無數次的衝突後訂下的、我們五人的誓言。


    就是絕不向除了我們以外的人說出異能之力的事。


    家族也好、朋友也好、老師也好。


    唔,雖然對工藤會長說了,但她是例外。


    「不過現在的狀況,有可能會做出違背誓言的事呢。」


    彩弓社長如是說。


    她說的確實沒錯。事情的開端雖然是九鬼妹妹把千冬妹妹來文藝社這事當成問題——但兩人的友情之所以破裂,是因為九鬼妹妹發現我們抱有隻有我們之間知曉的秘密。


    要說是千冬妹妹的疏失也不為過。


    無法挽回的疏失。


    可是並不能因此責罵這孩子。就算她這搪塞的說法再怎麽差勁,在那種被逼到極點的情況下,她能堅持不把異能的事說出來就很了不起了。


    「我們與千冬妹妹共同享有秘密,而且還不告訴九鬼妹妹。這兩點讓九鬼妹妹受到極為強烈的打擊吧。」


    「話雖如此,可是又不可能告訴她秘密……真頭痛啊。」


    燈代抱住頭。室內的氣氛變得沉悶,千冬妹妹配合氣氛低下頭。


    「已經……沒有辦法再跟小九和好了嗎……」


    鳩子馬上起身坐到千冬妹妹身旁。她露出平穩的笑容溫柔地撫摸千冬妹妹的頭。


    「沒問題的,千冬妹妹。肯定能和九鬼妹妹和好的。」


    「……鳩子。」


    「會吵架才代表感情好啊。」


    鳩子說道。


    她的表情滿是溫柔,卻又流露出幾不可見的悲傷。


    「朋友就是感情好才會吵架,因為兩人的距離接近——就會產生摩擦。」


    宛如樹間流瀉陽光般的溫暖話語,千冬妹妹「……嗯」地微微點頭。沒有盤算也沒有心機的鳩子那純粹的溫柔,似乎傳達到少女心中。


    坐在我身旁的燈代。


    「你耳朵不痛嗎?安藤。」


    小聲地低語道。我「……吵死了」地回答。


    真是的,鳩子說得沒錯。


    之前我跟她才因為接近而產生摩擦。


    雖然鳩子本人並沒有那個意思,但我還是有種接受強烈挖苦


    攻擊的感受。


    既然這樣——就無法再繼續待著不動。


    「千冬大人。」


    吾有秘策。


    我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內心受創的少女身旁。


    當場單膝跪下並深深低下頭。


    現在再一次侍奉這女孩吧。


    就如同隻穿一條內褲被打屁屁的那天一般。


    「陰暗的表情不適合您。比誰都自由、比誰都任性、而且比誰都純粹潔淨。您隨心奔放的身影無論是誰都無法囚禁,宛如湖畔嬉戲的妖精一般。您那天真無邪的笑容就像是冬日照耀的陽光般,能將人們內心積壓的雪給溫柔融化……這才是千冬大人應有的姿態。」


    我編織出敬畏的話語,以跪著的模樣朝她伸出手。


    「……阿、阿壽在做奇怪的事啊……啊,他一直都在做奇怪的事……可、可是,這跟以前好像不一樣……」


    「新版本的中二呢……這家夥想當騎士啊……」


    「……感覺挺新鮮的呢。安藤同學擺出這種謙遜模樣。」


    其他三個女生的話有點像在潑冷水,但已經傳不進我耳中了。「在這種嚴肅情況下就別開玩笑了……」這種詭異的氣氛,我也完全感受不到。


    我已經——眼中隻有千冬大人了。


    將她當成高貴的公主來崇敬,宣誓我絕對的忠誠。


    「今夜,基爾帝亞·真·咒雷,將會成為千冬大人專屬的騎士(knight)。為了您,請允許在下自由行動吧。」


    燈代在一旁「我就在想他一定是會寫作騎士念作knight啊……」地低語……不,你閉嘴啦。現在正是緊要關頭耶!


    「將創世之主的凶牙拔去的九頭之鬼……在我擁有《黑焰》的情況下,要將惡鬼擊退是再容易不過之事。但是——這樣做並沒有意義。九頭之鬼其實……是個為朋友著想的溫柔少女。我會將惡鬼變回原本的模樣奉獻給您。」


    千冬妹妹一開始露出傻眼的不可思議表情,但之後就用懇求般的目光俯視我。


    她用得要很努力去聽才聽得見的微弱聲音,對跪在地上的我斷斷續續地低語。


    「安藤……你要幫千冬跟小九和好嗎……」


    「您的喜悅正是在下的喜悅,您的哀傷正是在下的哀傷。隻要是為了您,無論何種汙名皆能笑容以對,無論何種罪惡都能歡愉享受。」


    「……那,做點什麽吧……安……不。」


    說到一半,千冬妹妹搖搖頭。


    像是在探索記憶般地用她那稚嫩的聲音宣告。


    「唔……基爾帝亞·真·咒雷……」


    砰咚。


    這是——銘刻在吾之靈魂上的真名。


    我感受到內心深處有股燃燒起來的力量。


    得到公主敕命的我,已經無所畏懼了。


    「謹遵主命(yes.yhncss)。」


    來吧——開始起始的終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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