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午前的企劃』


    歡迎來到舒適的場所


    徐風吹拂的天上行路


    其綠地即是人們的歸宿


    ●


    在風見家,周末同樣是從一大清早開始。


    因為她那從事企劃工作的父親雖然有事先安排好的休假,卻沒有固定休息的日子。


    對於風見告知會回家的日子,父親多半會安排休假,但因為這次風見是突然決定回家,所以父親今天早上七點就開始用早餐,準備出門。


    為了善盡家庭義務,風見趕走腦中睡意,起床吃早餐。


    她一走進六張榻榻米寬的係統廚房,便看見裏頭整齊如常。


    而且餐桌上還放著三明治配料,以及用杯子盛起的熱湯。


    坐在桌旁的父母親看向風見。


    「哎呀?」母親甩動長發起身說:


    「你要喝什麽?」


    「咖啡。咖啡對吧?千裏?」


    坐在母親旁邊的父親停下疊著三明治配料的手,從眼鏡底下看向風見說道。


    「你明明很想睡,還乖乖爬起來吃早餐,爸爸實在太高興了。」


    「喔,嗯,紅茶。」


    風見一邊心想:「我剛剛算是在回答誰啊?」一邊坐上椅子。


    她眼前的父親露出有些遺憾的表情,並伸手準備拿取餐桌上的配料。


    餐桌上放了幾個盤子,上頭排列著萵苣、煎蛋、火腿、洋蔥以及番茄。


    風見家的早餐采自助式,眾人依喜好在麵包上疊好這些配料,做成三明治。


    「我說爸爸啊,你放太多層了吧。」


    「會、會嗎?可能吧。不過,就是這樣才有趣啊。」


    「你爸爸不管年紀多大,永遠都像個孩子呢」


    風見母親看著堆了有十公分高的配料,疑似困擾地歎了口氣。


    看著身穿藍色襯衫,正在準備茶壺的母親,以及身穿灰色連帽運動衣,在自己疊好的三明治麵前交叉起雙手的父親,風見這時才有了回到家的真實感。


    「連媽媽都換了衣服,你們要一起出門啊?」


    「嗯,媽媽也要去一下現場。」


    母親的這句話讓風見完全清醒了過來。


    她感覺得到自己的肩膀在顫抖,後知後覺地用肌膚感受著早晨空氣的冰冷說道:


    「媽媽你還要唱歌啊?」


    「我隻是跟去看看而已喔?」


    風見母親以帶點警告意味的口吻說道。然而,風見父親開口:


    「不過,年底還有新年、聖誕節合並舉辦的演唱會企劃。演唱會的主角們當然是由讚助商自己決定,但是在嘉賓方麵,還有一些空缺,我們正在思考要怎麽安排。」


    風見「喔~」的一聲點點頭,看向正在倒紅茶的母親。


    母親倒紅茶的動作跟平常一樣,所以風見猜不出母親的想法。


    媽媽可能是覺得爸爸又在開玩笑了吧?


    隻是,看著父親不知為何顯得很開心的表情,風見猜測父親應該是認真的。父親從最上麵一層吃起自己疊好的三明治,這莫名奇妙的舉動也證明了他的表現一如往常。


    這時,倒好紅茶的杯子送到了風見眼前。然後,裝了兩片麵包的盤子也送來了。


    風見一邊在麵包表麵抹上瑪琪琳,一邊說:


    「我們家的爸爸媽媽很拚嘛」


    「千裏呢?你跟出雲交往得順利嗎?」


    風見暗怪自己多嘴,自找麻煩。就在她「啊」的一聲思考著要怎麽回答時,父親點點頭說:


    「下次要讓他進來玩啊,不要在家門口就趕走他。」


    「沒有啦,我哪有趕走他」


    「可是,你不是踹了他一腳叫他回去嗎?千裏,媽媽昨天看到了喔?」


    母親坐上椅子問道。她臉上雖然掛著笑容,眼裏卻不見笑意。於是,風見乖乖地回答:


    「下禮拜我會叫他直接進來家裏。」


    看著爸媽兩人露出笑容擊掌叫好,風見不禁感到納悶。


    為什麽那個笨蛋會這麽受歡迎?


    風見在內心歎了口氣。她的母親已經一邊哼起歌,一邊說:


    「下禮拜我來炸可樂餅好了。爸爸跟出雲都愛大吃大喝,比來比去的,我應該做那種可以做一大堆起來的比較好吧。就來做原味、咖哩口味跟奶油口味好了,然後偷偷摻雜一些超嗆鼻的芥末口味。」


    「太好了,如果能夠配上大量高麗菜絲就更完美了。這次我一定要跟他比出高下,看誰才是真正的好男人。媽媽,我會加油的!雖然一點意義都沒有!」


    「哇啊~爸爸好帥喔i!雖然一點意義都沒有。」


    「那、那個,我的好爸媽啊,這星期都還沒結束,你們就在討論下星期的事情會不會太」


    「嗯?你有說什麽嗎?千裏?你可以再說一遍看看啊?」


    「沒事我沒有任何意見不過媽媽最近的眼神都很恐怖耶。」


    「好啦好啦。千裏,你下禮拜要幫出雲加油喔。你看,這樣就可以無意義地分成爸爸媽媽隊跟女兒女婿隊來比賽,也就是說」


    「那個,爸爸,這次是什麽樣的企劃啊?你手邊的那個。」


    風見父親看了天花板一眼後,開口說:


    「算是上星期的猜題教育節目『你辦得到嗎?』中用過的點子吧。爸爸現在正在想一個企劃,以便替代之前審核被迫中斷的卡通『革命英雄格瓦拉』。」


    「雖然我懶得理那一大堆東西,不過你說的替代企劃是什麽?」


    「嗯,是在昭和時代瘋狂大流行的亞樂多超人係列的續集。就是順著亞樂多超人﹒酷龍的故事趨勢,推出續集『亞樂多修特』。修特在第一集的時候會拒絕與怪獸握手,然後騎在怪獸身上狂打三分鍾,就算怪獸已經認輸也不停手。打得很瘋狂呢。」


    「反正到了第二集,怪獸會從背後展開攻擊,反夾住修特的兩隻手臂,所以修特努力忍了三分鍾對吧?」


    「你怎麽知道?真不愧是我女兒。沒錯,修特因此領悟到了拆招反擊的重要性,於是開始學起正統的摔角技巧。而他學習的場所就是培養亞樂多的基地『超人穴』。」


    「我想這個企劃會因為不同角度的理由被迫中斷審核,應該過不了吧。」


    風見父親發出「嗯~」的聲音在胸前交叉雙手,陷入思考。


    看著母親為這般模樣的父親倒紅茶,風見暗自說了句:「爸爸的杯子裏原本應該是倒了咖啡吧?」盡管她不禁冒出了冷汗,父親卻說:


    「好喝,媽媽泡的紅茶最好喝了。」


    這輩子都贏不了這對父母吧。再次確認這個事實後,風見思考自己將來是否也會變成這樣。


    然而,風見父親無視於女兒的這般思緒,出聲詢問:


    「怎麽了啊?你在煩惱什麽?是不是在學校碰到了什麽困難,還是有什麽不愉快的事情?說出來給爸爸聽聽。雖然爸爸完全幫不上忙,不過那又怎樣啊。」


    心想該「怎麽辦才好?」的風見決定先發表個意見:


    「那,先鎮靜一點吧,你們兩位。現在還是早餐時間呢。」


    風見歎口氣,晚了兩人一步開始做起三明治。她首先放上煎蛋皮、萵苣,再淋上美乃滋


    「還有果醬、鹽味昆布和山藥咯!千、千裏!你怎麽可以做出家庭暴力行為!」


    「媽,幫我一下啦。」


    「爸爸不可以!」


    心想「就這樣而已啊?」的風見一看,發現父親抱著頭,當真嚇得在發抖。


    風見立刻理解這是母親帶有不同意味的責罵方式。


    「千裏,


    多體諒一下爸爸吧。爸爸是因為你回來,才會變得有些秀鬥。」


    「嗯後半段的說法我非常能夠理解。」


    這時,風見忽然靈機一動,想到個有效利用父親的方法。


    「欸,爸爸,你以前有用過日本神話還是什麽點子做企劃嗎?」


    聽到女兒的呼喚,風見父親抬起頭說:


    「啊?喔,當然有。」


    「我跟覺還有學弟妹們正在調查日本神話,你知道什麽和八叉大蛇有關的有趣故事嗎?」


    「嗯~八叉大蛇啊很多耶,有沒有什麽關鍵字?」


    「這個嘛」


    風見手托住下巴,側著頭。她忽然發現母親也擺出相同姿勢在思考,不過母親沒有察覺到風見的舉動。看見母親這般模樣,風見不禁露出苦笑。


    有什麽關鍵字呢?就算說出2ndg這個關鍵字眼,不是ucat相關人士的父母親也不可能懂。這麽一來,關鍵字會是什麽呢?2ndg的概念特性是


    「名字嗯,有什麽以名字為關鍵字的有趣點子嗎?」


    風見父親反問:「名字?」然後抬起了頭。


    看見父親嘴角浮現笑容,風見確信自己說對了。


    「千裏,你說說有關討伐八叉大蛇的故事給我聽。」


    風見先「呃」地嘀咕一陣後,回答說:


    「被放逐到地上世界的須佐之男,對即將獻給八叉大蛇的祭品櫛名田公主一見鍾情,為了娶到櫛名田公主,須佐之男用酒灌醉大蛇,砍斷大蛇的頭,對吧?」


    「雖然你省略掉了一大段內容,但情節大致相符吧。」


    「對吧?我最近有用功讀過的。還有啊,須佐之男是利用十拳砍斷大蛇的頭。不過砍到一半時,十拳缺了一角。心想怎麽回事的他查看後,從大蛇體內找出了一把劍。須佐之男看到是把好劍,於是試著揮了揮劍,結果四周的野草一下子就被砍斷了,這把劍就是草薙。」


    後來


    「須佐之男娶了櫛名田後,在出雲地區定居。其後,他的子孫將草薙獻給天照大神,因此恢複了神權。故事是這樣沒錯吧?」


    風見父親「嗯」地頷首,先嘀咕了句:「名字啊~」才接著說:


    「我拐彎抹角地說明一下好了千裏,古代日本在十二歲行冠禮時會改名字。學校教古文的時候,應該有教到這個吧?」


    雖然風見「嗯」地點了點頭,但她其實沒什麽印象。


    然而,父親根本沒察覺到她內心的想法,還一邊說「很好、很好十一邊頻頻點頭。


    察覺到風見內心想法的,隻有在父親身旁看著女兒表情而露出苦笑的母親。


    這輩子都贏不了這對父母吧。這時,像是在回應風見這想法似地,父親詢問:


    「那,千裏,你認為以前的人為什麽要改名字?」


    「咦?」


    風見真的不知道原因,於是她開始思索。仔細地想了一會兒後才開口說:


    「因為成人了?」


    「可惜,猜錯了。你想想看喔,在日本神話裏,好比說日本武尊是在殺了敵人熊襲武尊後,接收了日本武尊這個名字。所以成人與改名字不能畫上等號喔。」


    那到底是為什麽呢?


    在思考中的風見視野裏,母親小幅度地左右晃動著身體。不知怎地,母親的右手舉高了一些又放了下來,但風見沒有理會她。


    想了一會兒後,風見發現答案意外地就近在身邊。


    出雲﹒覺。風見第一次遇見出雲時,出雲說著mthg的語言,用著不同的語言和名字。出雲現在之所以會說日語,是


    「因為立場改變了?」


    「答得好。沒錯,在古代名字代表擁有該名者的職位或立場。所以,當職位或立場改變時,名字也會改變。以剛剛那個例子來說,日本武尊的武尊代表著英雄的意思。對於殺害自己的少年,熊襲的英雄熊襲武尊給了他日本英雄的立場。」


    聽到父親的話,母親「呿」的一聲偷偷做出彈手指的動作。


    沒察覺到妻子舉動的父親,對著風見豎起右手三根手指說:


    「那麽,你先記住這點,接下來要進入主題囉。須佐之男與八叉問存在著三個謎題。」


    父親彎起無名指說:


    「第一個謎題是,八叉大蛇這個名稱並非代表職位或立場的名字。」


    「咦?」


    「你仔細想想,八叉大蛇指的是」


    形狀。發覺這點的風見發出「啊」的一聲說:


    「謎題是,八叉為什麽沒有名字?」


    「沒錯。八叉大蛇盡管擔任孕育出草薙劍的重要任務,卻沒有得到任何立場或職位這與遊戲規則完全不符。那麽,為何八頭大蛇這條在日本神話裏的巨龍得不到名字呢?」


    接著父親彎起中指說:


    「下一個謎題與須佐之男有關。」


    風見知道這個謎題。她喊了聲「有f搶先一步舉手說:


    「謎題是須佐之男被天界放逐後,為什麽還繼續保有須佐之男這個名字,對吧?」


    「沒錯,明明掉到了人界,須佐之男卻還保有他原本的名字,這是為什麽呢?沒有名字的大蛇,加上不肯改名的暴風神,帶來了另一個謎題。」


    「最後一個謎題與草薙劍有關吧?」


    說出這句話的是風見母親。


    風見與父親把視線移向她後,母親聳了聳肩,然後吐舌頭說了句:「對不起嘛。」


    然而,風見不明白這個謎題。


    「草薙劍怎樣了?」


    風見父親說了句:「別急。」然後露出帶著笑意的表情看向風見說:


    「接下來的部分你可以跟大家討論看看吧以前我想在教育節目推這個題材的企劃,可是都沒有人理我。不過,我還是希望這些內容能夠提供你一些點子,千裏。」


    不,父親不僅提供了點子


    還提供了充分的情報。


    在父親給的提示下,風見自己也察覺到了一些事情。以走體育路線的風見來說,這次算是表現得很不錯。而且,她還得到了應該由大家一起解開的謎題。


    「幸好我有回家。」


    聽到風見這麽說,父母親兩人露出笑臉,「耶」地擊掌。


    這輩子都贏不了這對父母。


    盡管仍是上午時刻,鹿島卻已出現在ucat的餐廳裏。


    餐廳裏一片安靜,隻有幾名負責夜班工作,現在剛醒來的員工。


    「幹嘛帶我來餐廳啊?熱田,我都還沒踏進設計室一步耶。」


    「嗯,我想說你老家差不多該寄白菜來了吧。這麽一來,你就要負責處理掉原本剩下的醬菜,拿出來吧。」


    說著,一身戰鬥服打扮的熱田把筷子插在盛了滿滿白飯的碗公裏,作勢等待。


    「你想隻吃醬菜配白飯啊?」


    「少瞧不起人,軍神。我可是確實遵守著『一湯一菜』的原則,你張大眼睛看好啊。」


    說著,熱田從懷裏取出一樣東西放在桌上。


    那是罐裝咖啡。名為壯士早安咖啡的ucat罐頭上,以紅白兩色的高對比色印出全裸穿著圍裙的健康管家,似乎想表現出早晨的清新感。


    「這就是你說的一湯啊?顏色確實跟味噌湯有些像啦。不過,如果喝這個,再吃白菜配白飯,這早餐還真是挺日西合璧的嘛。」


    「你有意見嗎呿,你越來越偉大了嘛。」


    「你到底懂不懂偉大的意思啊?算了,你要我拿出一菜是嗎?」


    鹿島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從放在身旁的袋子裏,取出奈津親手做的小包。


    「其實奈津早就


    料到了。拿去,裏麵還有你愛吃的醃櫻花。」


    「喔,你是說把花瓣拿去醃的那個啊。這種醬菜吃起來雖然有點苦,但很下酒呢。真好跟你完全不同,是個好到讓人火大的老婆啊可惡!」


    「你的日語實在讓人聽不懂是在抱怨,還是在誇獎。」


    「混帳東西,男人怎麽可以輕易誇獎女人。」


    「意思是說要很艱難地誇獎囉?」


    「啊?嗯i反正就是,怎麽說呢?意思就是,呃混帳東西!」


    「真不明白你腦袋的線路是怎麽接起來的,這結論太勁爆了。總之,我會幫你轉告奈津的。」


    「嗯,盡管說吧。幫我跟她說『你這混帳下次同樣要記得準備我的』。」


    「你的日語實在很難理解」


    說著,鹿島很習慣地歎了口氣。


    當鹿島發覺時,原本在他手中的盒子已在不知不覺中被熱田打開,並且吃了起來。


    雖然鹿島不禁覺得熱田沒必要對自己人使用步法,但後來改變了想法。對劍神熱田來說,或許這樣使用步法才是日常生活的表現吧。


    「好吃嗎?」


    熱田沒有回答就表示默認。


    當鹿島發覺時,熱田已開始吃起第二碗飯,而醬菜幾乎沒有減少。


    熱田順著勢,以一副順便提起的模樣說:


    「喂,全龍交涉要怎麽辦啊?」


    「這個嘛你要不要試試看?」


    「喂喂」熱田停下筷子說:


    「你不想參與啊?」


    「老實說,不太想。昨天在這裏大鬧了一場後,我再次發現自己沒有半點理由非得執著在2ndg上」


    「少在那邊一副感觸很深的樣子,想辦法找理由啊笨蛋!」


    「別強人所難啊,我是真的找不到理由。在確認荒王的損毀狀況後,祖父留下的遺言已經失去了意義,而且我現在也有了家庭。」


    鹿島想起佐山昨天說過的話。


    麵對啊。


    「應該有人比我更適合去認真麵對他們」


    「那這樣,你辭職吧。」


    熱田吸了口氣,然後丟出一句話:


    「辭掉ucat的工作。」


    ˙


    聽到熱田的話,鹿島稍微想了一下。熱田給的意見確實


    「有這個可能性吧。」


    「喂。」


    「別那種臉啊,熱田。該怎麽說,說實在像我這樣沒誌氣、像我這樣有隱情、像我這樣想法的人應該中途退出,選擇逃跑比較輕鬆吧。」


    隻要辭職,就沒必要煩惱了,因為他已經沒有理由非得賴在這裏不走。


    鹿島忽然想起父母親選擇的生活。父母親沒有走上刀匠之路,而選擇了以務農加上偶爾修理菜刀或鐮刀維生。


    雖然奈津對父母寄來蔬菜的舉動過意不去,但鹿島相信雙親是藉由這樣的舉動獲得喜悅。


    「有的人隻能有一個選擇,就是這麽回事吧。」


    「那你這家夥就是其中之一嗎?鹿島。」


    「誰知道呢?不過,我在八年前發生意外後,就遠離刀匠之路了。我這雙手沒再碰過鏨刀,隻會敲打鍵盤做完成品的追加調整。」


    「而且」鹿島用指甲輕輕敲打桌麵接著說下去:


    「已經八年囉。在那之後,我沒再製作過機殼劍。倘若真有退出的好時機∟


    「就是現在嗎?你要在以全龍交涉的交涉人身分接受重要任務之前逃跑,是嗎?」


    「嗯,是吧。」


    鹿島吸了口氣。


    「我不會說出一切事實。就連祖先傳承下來的武器製作法,也不會讓我的孩子知道。如果要辭職,現在正是時候。我會和家人好好相處,慢慢融入lowg的生活雖然我對於自己是不是lowg的居民感到迷惑,但小孩就不會有這樣的問題了吧。」


    「那你打算怎麽處理之前說的2ndg真理?知道這真理的,隻有你們家族而已吧。」


    「隻要告訴月讀部長,再請她做出判斷,不就好了。」


    鹿島看向前方說了句:「不是嗎?」結果看見稍微抬起身子的熱田。


    「你是認真的啊?」


    「我也不確定耶,因為剛剛的對話隻是順勢說出口而已。不過」


    鹿島一副傷腦筋的模樣垂下肩膀。


    「真的很煩喔都會忍不住去思考該怎麽做才好。」


    聽到鹿島這麽說,熱田昨了一下舌。他壓低身子,坐在椅子邊緣上說:


    「就算沒有理由也無所謂吧。像我,就算沒理由地砍人,也是很開心啊。」


    「你這樣完全是憑著感覺走耶」


    鹿島露出苦笑說道。熱田聽了,眯起眼睛說:


    「喔?你認為我沒有執著於全龍交涉的理由吧?」


    「你、你該不會有喔?」


    「你遲疑什麽啊混帳東西!我也有自己的理由跟我愛上的女人有關。」


    「你是說你的同學啊,她怎麽會跟這個扯上關係?我完全沒有要深入打聽的意思,不過感覺像是為了私人恩怨。」


    「你這不是在深入打聽是什麽?」


    熱田一副厭煩的表情把裝有醬菜的盒子推向鹿島。


    「幹嘛?你不要啊?」


    「誰要吃勾引軍神的女人做的醬菜啊混帳東西。」


    「哈哈哈,你這麽羨慕我娶到好老婆啊?」


    「人類的語言一點用都沒有。」


    熱田「呿」的一聲喝了口罐裝咖啡,接著說:


    「趕快打包行李夾著尾巴滾回去吧,懦夫。真是無趣到了極點。2ndg的最強軍神,同時是刀匠的建禦雷神鹿島家卻因為老婆、小孩的牽絆,而打算中途退出?我的甜蜜家庭萬歲,去吃屎吧。」


    「你怎麽有辦法說這麽多話?」


    熱田昨舌,看向天花板。


    對於這般模樣的熱田,鹿島並不會感到不悅。他邊心想熱田是個難能可貴的朋友邊說:


    「我還沒決定要不要中途退出,我隻是沒有麵對全龍交涉的幹勁而已。ucat的薪水這麽好,隻要做好份內工作就繳得出房貸我隻是因為無法從中得到樂趣,所以覺得迷惑而已。」


    熱田起身說了句:「隨你啦。」然後再次拿起碗公。他從擺設在餐桌上的調味盤裏拿起鹽巴,灑在米飯上。


    「喂,鹿島。」


    「幹嘛?我說啊,你灑太多鹽了啦。」


    「混帳東西。我血壓低所以要攝取鹽分,你不知道嗎?」


    「我頭一次聽到。那這樣的話,跟你比起來全世界的人都是超低血壓囉。」


    「不管我怎麽說,你都有辦法回我。問你一個問題算是幫你送別好了,2ndg的真理,還有八叉發間的問題是什麽?」


    「不管是真理,還是發問的問題,我都會先告訴月讀部長。」


    「這些真的有那麽重要嗎?」


    「我也不確定耶。」鹿島歪著頭說下去:


    「我的祖先把這些代代相傳下來,所以我們反而忘了其重要性。因此,聽說2ndg崩壞之際,我們祖先說出的答案沒能取得八叉的信任。」


    「那麽,這些不就是沒用的東西?」


    「但能夠成為交涉的道具,我想lowg應該會想知道吧。」


    鹿島在胸前交叉起雙手,想著「這真不像我會說的話」說道:


    「這是大城.宏昌用他的生命換來的話語。也是使得我那怨恨他的祖父,在一番掙紮後,承諾完全服從於lowg的話語一定有其價值的。」


    鹿島露出苦笑,繼續說下去:


    「可是,事情已經


    過了六十年。我們已經太融入於lowg的生活,這該怎麽辦才好呢?」


    鹿島說罷,發現熱田已停下筷子,一副感到厭煩的表情看著他。


    鹿島納悶著熱田為何會露出這種表情。


    啊,我臉上的笑容好像很怪吧。


    鹿島垂著頭,眉毛無力地扭曲著,但嘴角往上揚。


    該怎麽形容這樣的笑容呢?熱田的聲音像是看穿鹿島思緒似地傳了來:


    「反正,如果你還是很想辭職,那就去一趟設計室的第三製作室吧。」


    「第三」


    鹿島忽然皺起眉頭。


    第三製作室,這房間如今在開發部也成了被封鎖的禁地。


    而且是從八年前的那個夜晚開始封鎖。


    「那裏麵有我封印的」


    「你說不出口啊?不過,你沒忘記對吧?那裏麵應該有個就算想用大型廢棄物處理掉,垃圾車也不肯收的東西吧?也就是你親手封印起來的力量。」


    鹿島忽然想起了過去。


    他想起八年前從泥土堆裏救出奈津,把她送上前來救助的車子後的經過。


    當時,全身被雨淋濕的鹿島還沒來得及擦去奈津沾在他手指上的血,就急著從泥土堆裏拉出一樣東西。


    鹿島拉出碎成兩截的刀刃框架。他把這樣東西


    記得自己將其封印在擁有出雲之名的企業最深處。


    「你懂了嗎?鹿島。那裏麵放著原本應該分配給我的武器機殼劍布都。雖然這把劍現在被封印起來,但還是沒能完全封住它所散發出來那股讓人畏懼的氣勢,嚇得新來的職員們都不敢接近。如果你要辭職」


    熱田吸了口氣。


    「先把那東西處理掉,這樣我才能夠徹底放棄你這個朋友。」


    ˙


    身穿製服的佐山一行人走在中午時刻的街上。


    一行人的目的地是佐山的代理老家田宮家。


    佐山、大樹、新莊切走在前頭,後麵跟著一群班上的誌願同學。


    這些人各自抱著木板、油漆、或是鐵棒等物。


    佐山身旁的新莊看向身後的隊伍說:


    「取消第四節課,到佐山同學家搭建攤子的主意聽起來好像很驚人。」


    「沒辦法,誰叫大樹老師把訂購材料的事情忘得一幹二淨我今天有事要到立川一趟,但在那之前就陪陪大家吧,總之必須趕緊搭好攤子。」


    下午佐山必須前往昭和紀念公園的概念空間,與2ndg進行事前交涉。


    那個名為鹿島的青年會出現嗎?


    這麽想著的佐山在視野裏看見走在前頭的大樹背影。


    身穿短束腰夾克的大樹揮舞雙手,開朗地哼著歌:


    「好耶i佐山同學家的午餐很豐盛喔~」


    因為被身旁的新莊頂了一下手臂,心想怎麽回事的佐山轉頭一看


    「佐山同學,你不阻止她那種直接說出真心話的發言嗎?」


    「沒用的。如果阻止得了,去年我早就阻止了。我隻能說很遺憾」


    「真是辛苦你了」


    在這瞬間,大樹突然回過頭露出笑容說:


    「我本來很希望全班都來參加的,可是好像有點難喔~因為有的同學忙著準備社團的攤子,有的同學跑去打工。像原川同學就馬上騎著摩托車走了。」


    隨著大樹的話,佐山看向身後。抱著活頁紙夾的新莊也看向後方,約有三十人跟在後頭。


    「可是,班上至少有七成的同學以這邊的工作為優先,都跟來了。」


    在佐山眼中,新莊一副感到佩服的模樣看向大樹。反倒是大樹卻露出傷腦筋的表情說:


    「對不起喔,佐山同學。本來這時期應該舉辦一些像是生火炊飯、移動教室或是模擬海軍陸戰隊強化集訓之類的活動,來促進同學們之間的感情的~」


    「我非常有意義地跳過你最後說的那個活動來回答你,能夠利用田宮家來取代這些活動是件好事,大樹老師。」


    「嗯、嗯,而且佐山同學家的人都很知道搭建攤子時的訣竅。」


    新莊歪著頭說:


    「田宮家是警衛公司吧?他們也做建築方麵的生意啊?」


    「沒有,可是不知道為什麽,有很多這方麵的專家。尤其是大約四年前進來公司的一位華裔金先生,很會搭建堅固的移動攤子。」


    「喔~這樣啊。」


    「嗯。不過如果放著不管,他會擅自裝上防彈護盾、gps衛星導航係統或是逃生艇,就這點比較傷腦筋設備很齊全吧?哈哈哈。」


    「那、那不是在搭攤子,是在做其他東西!」


    「不過,去年我們班拿到最佳攤位獎喔~」


    「嗯。去年是因為采用高速巡航型設計,用薄裝甲而奏了效。還有一點很強的是,因為內部設計成電子管製,所以靠著指揮官跟操縱者兩人,也能夠應付大批人數。」


    「抱、抱歉,你說的是什麽東西?」


    「可麗餅攤啊,你不知道嗎?這是常識耶?」


    「喔?原來常識可以天馬行空啊」


    佐山一邊說:「別這麽認真嘛。」一邊拍了拍新莊的肩膀。


    這才發現新莊露出有些不服氣的眼神抬頭看著他。


    然而,佐山的目光沒有停留在新莊的眼睛,而是停留在他抱著的活頁紙夾上。


    新莊似乎也察覺到佐山的視線,所以作勢保護地緊緊抱住紙夾。


    「聽、聽我說喔,這個,呃我不是想偷懶不幫忙準備攤子,才帶來的喔?」


    「你是因為不想讓那東西離開自己手邊嗎?」


    「這也是原因之一。」新莊看向地上,臉頰微微泛紅地接著說:


    「如果我說我已經想好故事大綱,要你幫我看一看會不會給你帶來困擾?」


    「為什麽你會說困擾?」


    「因為」新莊環視起周圍。


    大樹已麵向前方繼續哼著歌,同學們也各自與感情要好的朋友聊天,沒有人留意佐山與新莊兩人。


    這時,新莊忽然把身子貼近佐山,以隻有佐山聽得見的音量小聲說:


    「我覺得你看了後,或許會明白。」


    「明白什麽?」


    聽到佐山的詢問,新莊瞬間停了一下腳步。


    他低著頭沒看佐山。


    於是,佐山以向新莊確認的口吻詢問:


    「我如果看了,或許就能夠明白些什麽。你是這個意思吧?」


    「呃、嗯。」


    新莊抬起頭,露出微微泛紅的臉頰。


    就在這個瞬間


    「唔。」


    新莊顫抖著肩膀,抱住自己的肚子。


    看見新莊縮起身子的舉動,佐山扶著他的背說:


    「怎麽了嗎?」


    「啊,沒有,沒、沒事。」


    新莊的臉上浮現無力的笑容。


    接著先確認四周沒有人留意到他後,才開口說:


    「我、我有時候會這樣,大概一個月一次,一整天都會覺得肚子很悶很重最近都不會這樣了,哪知道剛剛突然就來。」


    「嗯,這話題很敏感,所以我問得婉轉一點好了是生理期嗎?」


    「『婉轉』這個詞的意思,難道不知不覺中變了?」


    新莊歎了口氣:


    「基本上,我怎麽可能有那種症狀。」


    從新莊說話的模樣看來,身體似乎已經不要緊了。


    然而,新莊說到最後不知怎地垂下了眉梢。他的表情顯得遺憾,但佐山不確定是否是自己太多心。


    總之,佐山點頭說:


    「嗯。到田


    宮家後,請孝司幫你準備什麽熱飲好了。還有,遼子應該也有很不錯的止痛藥,你可以跟她拿。」


    「我的體質吃藥都不太有效。」


    「放心。那是田宮家的秘方,沒有使用任何化學添加物。據遼子所說,那個藥有一半是用『情麵』做的。」


    「另一半成分是『絕對認真』吧?真的沒問題嗎?」


    「沒問題。上次我試吃了一下,結果當我清醒時已經躺了二天,還被一堆人包圍。」


    「這樣問題很大好不好!」


    新莊歎了口氣。然後一副疲憊的模樣垂下肩膀,看向前方。


    佐山也麵向了前方。


    他視野裏的正麵寬敞道路,在圍牆包圍下呈現出平坦路麵。


    擁有寬敞庭院的瓦片屋頂宅邸正是田宮家。從高大的圍牆上方看去,綠樹、大石,以及池畔點綴其間的庭院一覽無遺,而寬廣宅邸就座落在庭院裏。


    新莊「呼」的一聲喘了口氣。那聲音像是安心,也像是感歎。


    當佐山發覺時,眾人皆已停步。然後,站在門前的大樹


    「呃喝啊!」


    盡管一邊出聲一邊推門,卻開不了。


    佐山與新莊在一旁靜靜觀察著大樹打算做什麽,兩人看見大樹感到疑問而歪著頭的背影。隔了一會兒後,她才像是察覺到什麽似地拍了一下手,然後敲敲門說:


    「勞~駕~」


    「大樹老師,請問你一下,現在是什麽時代?」


    「咦?電視上有播啊,隻要這麽說,門就會自動打開。我昨天看到的。」


    「你說的是昨天晚上八點開始演的連續劇版『暗夜武士』你沒看到旁邊有門鈴嗎?」


    大樹說了句:「啊,原來如此。」然後用手指按下門旁的門鈴。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給它十六次連打~啊~痛痛痛!佐山同學!哪有學生會連打老師的頭十六次啦?」


    「吵死人了。我以全人類的常識告訴你,不準再碰門鈴,聽到沒?」


    就在佐山說完話的瞬間


    他忽然察覺到右手邊有動靜。


    在佐山非慣用手側出現的,是仿佛要接近他身軀的一陣空氣流動。


    「你還是老樣子嘛,禦言。」


    隨著沙啞的聲音傳來,佐山的視野裏突然出現了藍天。


    他被拋向半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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