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痛楚的要求』


    過去感到傷痛之處,如今為了追求什麽而痛


    而過去追求的事物,如今又變成了何等樣貌


    ●


    夜幕低垂的奧多摩山間。


    從位於該地的ucat設施往更深處走,有個不同於現實的世界。


    1st-g居留地。這個半徑一公裏且充滿綠意的區域,此刻正迎接夜晚來臨。


    散落在空間內的民宅以及臨時住宅的窗戶流瀉出光線,屋頂上的煙囪升起嫋嫋炊煙。


    然而,在這些建築物中央,有間石造屋的狀況不太一樣。


    這間房子少了遮擋正麵的牆壁,而且破爛不堪。


    此刻,滿滿的光線從這屋內溢出。


    裏頭有兩個人,他們分別是全身覆蓋黑色甲殼的半龍,以及穿著白袍的老人。


    在泥土地板的民宅裏,兩人麵對麵地坐在竹製長椅上。


    他們中間夾著棋盤以及黑白棋子。


    半龍挺高胸膛、把雙手交叉在胸前,老人則彎腰望著棋盤。


    白袍老人摸著下巴喃喃地說:


    「法佐特,如果是玩軍人將棋(注:類似日式陸軍棋的博奕遊戲),我就所向無敵呢」


    「你忘記自己上次失手讓『地雷』這顆棋子掉到地上結果引起爆炸了嗎?大城一夫。」


    「喔,那次飛得還真遠呢我是說我。」


    大城說罷,歎了口氣。聽見大城的歎息聲後,法佐特側著頭說:


    「我聽說與2nd-g的全龍交涉已經開始了?」


    「你、你這人怎麽這樣,突然就刺進人家的內心。」


    「說書人雖然會拐彎抹角地描述故事但不會放過真相喔,大城一夫。佐山禦言與新莊已經開始行動了嗎?」


    「你說的這個新莊有點狀況你知道的吧?新莊的謊言。」


    大城最後一句話讓法佐特不禁發出「喔?」的一聲說:


    「也就是說新莊在思考是否該對佐山禦言坦承自己的謊言是嗎?」


    「你還真清楚。」


    「因為這是很正常的故事發展啊,大城一夫,公主一定會有秘密的。」


    「什麽公主啊?你幾時變成童話迷了?法佐特。」


    法佐特沒理會大城的發言。


    「你因為自己的父親與2nd-g的滅亡有所關聯無法提供太多情報,所以也不能太積極幹涉新莊他們,是這麽回事吧?」


    「法佐特,有你在要整理情報真是輕鬆」


    大城放下一顆棋子說:


    「怎麽說呢,我也因為老爸的事情,好像變得有點畏縮。」


    「這表示你還年輕。到了我這年紀,就算想遲疑一下都沒那麽容易。」


    「真的嗎?」


    「嗯,像前幾天因為法夫那對製作紙漿的工作提出不必要的意見,我就毫不遲疑地揍了他一頓。那道牆壁就是受到當時的家庭戰鬥波及,看到這個就覺得遲疑還是必要的。」


    大城看著房子正麵那破了個大洞的牆壁說:


    「你們每天都過得很充實嘛那,法夫那去哪兒了?」


    「他正在進行反省儀式。」


    「反省儀式?」


    「就是用繩索綁起來在後麵斷崖倒吊三天。大部分時候隻要這麽做他都肯反省,如果還不肯我就會把他抓起來甩一甩再吊三天。」


    「這不叫反省,叫強製改造意識吧!」


    法佐特還是沒理會大城,放下一顆棋子。


    「總之年輕人就是精力旺盛,還會感到遲疑是好事。相對地,2nd-g成員裏沒有長壽種族,所以這些年輕人會因為年輕而經曆一陣迷惘後做出結論吧。」


    法佐特發出仿佛從喉嚨深處吐氣似的笑聲。


    「不過身為1st-g人的我也有跟他們不同的疑問。有個年代稍微久了點的家夥展開行動的樣子,聽說是德國ucat最強的魔女來了。」


    「你是說黛安娜啊。如你所知,她是齊格菲的侄女」


    「這我聽說了,可我怎麽也沒想到1st-g會接受那個男人的侄女幫忙。」


    大城點點頭說:


    「這代表時代變了。不過,黛安娜對全龍交涉部隊很感興趣呢。」


    「你那口氣怎麽好像有點擔心的感覺?」


    「她是熟知ucat空窗期的人我光說這點就夠了吧?關於ucat的過去,連你都不知情,但現在一個知情的人為了親眼見證全龍交涉回來。」


    還有


    「我不知道經過這十年後,她真正的心意為何。因此可以的話,我希望找個人來與其說是監視她,不如說想找個人當她的助手」


    「如果是這樣我倒有個合適的人選。」


    法佐特充滿自信地說道:


    「1st-g有個不會輸給德國ucat魔女的人選喔,大城一夫,不用在意僅管差遣吧全龍交涉部隊成功馴服了1st-g,這算是為了佐山禦言與新莊盡點心力。」


    ●


    因為某個人物,使得位於ucat地下二樓的設計室,陷入突如其來的緊張氣氛之中。


    這人是鹿島。


    他全身被雨淋得濕透,白色工作服因沾濕而微微泛黑。平時總是梳理得還算整齊的頭發也緊貼在臉和脖子上,發尾還有水珠不停滴落。


    他的左手依然抱著厚重的防水信封,右手則是到手肘附近都沾到了泥土。


    然而,鹿島一點都不在意。他隻是帶著濕答答的腳步聲,筆直向前走去。


    他的目的地是設計室最深處。那裏有一麵設有大型投影機的牆壁,以及一張桌子。這個並未分隔的開放空間屬於月讀。


    月讀原本望著觀察荒王時裏所拍攝的照片,此時她忽然抬起了頭。


    她看向從入口處朝這走來的鹿島,也就是緊張氣氛的源頭。


    「做出決定了啊鹿島。」


    在麵帶笑容的月讀視野裏,鹿島沒點頭,隻是朝這邊走來。


    他雖然沉默不語,但表情平靜。既沒有遲疑,也沒有顯得僵硬,什麽都沒有。


    看見這樣的鹿島,月讀在心中點頭。這樣就好了。


    這時,突然有一名青年從月讀右手邊的個別空間裏站起身。


    身穿白袍的青年一頭短發,是三年前剛分發到開發部的技術員,名為禦上。


    如果月讀記得沒錯,禦上對鹿島沒什麽好印象。


    在2nd-g,禦上這個姓氏純粹是鑄鐵以及刀劍工匠的家族。過去的2nd-g時代裏,禦上家族因為技術外傳,被鹿島家族迎頭追上,最後把鑄劍的最高地位讓給了鹿島家族。


    禦上之所以會阻止鹿島前進,原因就在於此吧。


    僅一聲腳步聲,他便迅速地出現在鹿島右方說:


    「鹿島室長。您一身濕淋淋地走進專門打鐵、操縱火的設計室,會不會太不謹慎」


    說到一半他停了下來,原因是鹿島的視線。


    此刻鹿島隻是看著禦上而已。


    然而光是這樣就足以讓禦上放下舉起的手,並且往後退。


    沒有人恥笑禦上這麽做。


    沉默再次降臨,緊張的氣氛變得更加濃烈,來到月讀眼前的鹿島看向她。


    月讀看著鹿島顯得無力,卻沒有失去力量的眼神問道:


    「你來做什麽呢?」


    「2nd-g與low-g的全龍交涉時間,就訂在兩天後的此刻。」


    「方法呢?」


    就在月讀提問的瞬間,設計室的大門打開了,歌聲也隨之傳了進來。


    「我~的力量跟伊波拉病毒一樣強!就


    算對方投降,也會從他的屁眼挖出大腸~!」


    原本看著月讀的所有人因為擔心受害,紛紛躲進個別空間裏。熱田來了。


    在月讀眼中,鹿島因為話被打斷而板著臉。


    「你心情還真好啊,熱田。話說回來,你來幹嘛啊?混蛋。」


    「嗚喔,你這家夥幹嘛啊?不是辭掉工作,回家摸老婆的奶了嗎?」


    聽見來到身旁的熱田這麽說,鹿島一副疲憊的表情歎了口氣。


    他瞥了月讀一眼後,視線移向熱田說:


    「我說啊,現在好歹還是上班時間哦。還有,你剛剛的發言算是對他人妻子的性騷擾你來幹嘛?」


    「我當然是有事才會來啊,隻是我幹嘛告訴你這個說什麽要辭職的聽?呸!」


    「那我不辭了,你說吧。」


    「你在開什麽玩笑啊?那這樣,你跪下來跟我說『求求你告訴我』」


    「是、是求求你告訴我。」


    「我才不想告訴這麽沒尊嚴的家夥呢!」


    「你這家夥實在是莫名其妙到了極限,我好久沒有這麽感動了。」


    聽到鹿島這麽說,熱田發出「嗯」的一聲點點頭說:


    「好吧,因為我心情爽了些,算是施舍一點恩惠告訴你好了我是為了全龍交涉而來。」


    從隔板背後探出頭的眾人,聽到熱田最後一句話,都不禁皺起了眉頭。


    像是為了代替大家說出「這家夥想幹嘛啊」的心聲似地,站在月讀眼前的鹿島搔搔頭說:


    「對喔,你剛剛在餐廳好像說過你會執著於全龍交涉,是因為愛上的女人怎樣又怎樣了吧?」


    「嗯,這也是原因之一。不過啊考量過包括這個的所有原因後,聰明的我是這麽想的。」


    身後所有人的目光全集中在熱田身上,但他毫不在意地說下去:


    「雖然我們已經融入low-g的生活,但我們為什麽要輕易地把自己世界的概念核交給全龍交涉部隊啊我們的地位是高於low-g?還是低於low-g?或是真的兩者地位平等?連這答案都還沒看到,就要交出概念核嗎?」


    熱田吸了口氣後,露出滿足表情看向月讀,丟出剩下的話:


    「如果沒有厘清這點,我是不會乖乖接受的。不管是針對概念核,還是我愛上的女人。」


    熱田的話丟出來後,最先反應的是鹿島。他「嗯」的一聲點點頭。


    「部長,這隻動物為了讓私人恩怨正當化,難得有這麽認真的發言,怎麽處理好呢?」


    「混、混帳東西!竟然這樣批評我剛剛蹲馬桶時想到的高見」


    月讀一邊說:「吵死人了。」一邊看向熱田的背後。


    從隔板探出頭的每個人也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直盯著月讀看。


    大家的眼神告訴月讀,至少他們讚同熱田的發言。


    原來如此。


    月讀不禁心想,原來大家心中都有一些芥蒂。


    「那熱田,要怎麽做你才肯接受呢?」


    聽到月讀的詢問後,熱田發出「嗯」的聲音陷入了思考,隔了一會兒後展露笑顏說:


    「互相廝殺如何」


    「笨蛋,別嘻皮笑臉提這種事啦。要是出了人命,可不是被趕出ucat這麽簡單啊。」


    「你這家夥才是吧。什麽點子都沒有,少在那邊批評我!」


    熱田咋了一下舌。


    「那折衷一下,來場模擬戰如何?野外訓練時不是都會舉辦嗎?我們就跟那群小鬼們來比場高階的這個。小鬼們如果贏得了我們,我們就不反對解放概念,這樣如何?」


    「模擬戰啊」


    月讀一邊低語,一邊看向兩人身後的其他人。


    其他人互相看著彼此,但隔了幾秒鍾後,每個人都沉默地看向月讀。


    大家投來了堅定的眼神,說明了心中已有答案,但還是願意交由她做決定。


    所以月讀把雙手交叉在後腦勺,說出了決定:


    「這點子或許不錯。」


    「哇啊,老太婆!你很好溝通嘛太神奇了,新發現耶!喂,鹿島你看!這老太婆年代那麽久遠,竟然聽得懂我的現代日語耶!」


    「月讀部長,雖然這隻生物一直都是這麽沒禮貌,但這次請您特別寬恕一下。」


    「唉,隨便啦。」


    月讀一臉無可奈何的表情。


    她站起身,讓視線與鹿島兩人交會後,點了點頭說:


    「地點是昭和紀念公園內的概念空間,方法是模擬戰,勝利條件是看雙方代表的哪個人先拿到留在荒王頭部艦橋內部的十拳,賭注是敗方必須接受勝方提出的所有要求這樣的內容如何?」


    「看您說得這麽順口沒半點遲疑想必是早做好了準備吧。」


    月讀沒有立刻回答,隻是回以笑容。


    她心中早已找出了大概方向。


    因為她早已做了決定,準備回應今天當她對手的惡徒少年。


    無論選擇哪種手段,都必須放棄維持隻求安寧的現狀啊。


    「既然這樣,隻要采取能夠讓你們接受的最大規模和最佳手段就好了吧。如何?沒意見吧?」


    聽到月讀的質問,熱田一副心滿意足的模樣點點頭,相對地鹿島則是搔了搔頭。


    雖然鹿島一副感到困擾的模樣,但月讀還是捕捉到了浮現在他嘴角的愉快笑容。


    「嗯~既然月讀部長都這麽說了,我這邊暫時沒有意見吧?」


    「那這表示你願意參與了?」


    還有


    「你有沒有改修布都的意願?製作出布都以作為2nd-g的旗劍。」


    雖然身旁的熱田露出驚訝表情,但鹿島沒有理會他的反應,便立刻回答:


    「有。」


    「喂、喂!鹿島,你來真的啊?摸老婆的奶會比較幸福耶。」


    「是啊,可是我已經決定了。我會造好布都,也會摸奈津的奶。」


    鹿島說罷,腦中忽然閃過一個想法。他發出「咦?」的一聲歪著頭說:


    「我剛剛講話的調調跟我的決意感覺有點落差好像帶了點野性的感覺」


    「隨便啦,快去做準備!好讓我們找出一切的答案。」


    月讀露出苦笑心想,這兩個男人簡直跟小孩沒兩樣。


    她拍了一下手,對著在兩人身後從隔板另一端偷看的其他人說:


    「好了,各位!今晚就回去供奉你們的祖先和家人,好好認清自己的姓名後,再回到這裏今晚外麵下著雨,我想就算變得多愁善感一些,也無妨吧?」


    ●


    下著雨的夜裏,有一輛電車駛向東京西側。


    那是從新宿發車的京王線,前往高尾山口的每站停靠慢車。


    這輛電車的第一節車廂裏,在乘客較少的座位上,有兩個抱著大件行李的身影。


    她們是身穿白色襯衫配黑色連身裙的詩乃,以及身穿藍色夾克搭牛仔褲的命刻。


    詩乃抱著一隻紙袋,坐在她右手邊的命刻除了抱著兩隻較大的紙袋之外,腳下以及網架還各放了一隻同樣大小的袋子。


    命刻背對著雨滴滑落的窗戶,麵帶認真表情嚴肅地開口說:


    「好了,這次的補充物資行動算是圓滿結束了。」


    「就算你露出認真表情想騙我也沒用的!姊姊到底是怎樣?居然還買了軟趴趴的枕頭,真是的命刻姊姊騙人!」


    「是你自己說想要的吧。」


    「我才沒有,我隻是說了『好舒服的樣子喔』而已耶~」


    命刻露出笑容說:「那還不都一樣。」


    然而詩乃看見麵帶笑容


    的命刻忽然換了表情。


    命刻看向窗外不停落下雨滴的黑夜,眉稍微垂。


    或許是察覺到了詩乃的視線,命刻主動詢問:


    「你看到了嗎?詩乃。在新宿」


    「看到了和我們擦身而過對吧?是新莊,不會錯的。」


    詩乃想起在車站前擦身而過的身影、想起那張穿過她與命刻之間的含淚麵容。


    她從命刻身上移開視線,以左手抱住紙袋,右手觸摸命刻的手臂說:


    「沒辦法果然不記得了,她完全沒認出我們來。」


    「應該是吧,跟我們得到的情報一樣。她完全不記得小時候的事情了。」


    「下次要不要讓我來跟她說說話?以我的力量」


    「還是不要吧。隨便使用力量,會引起對方的戒心。」


    「可是」


    「沒關係的,我們早晚會跟新莊碰麵。不管是以敵人,還是以同伴身分。而且,詩乃你也看到佐山禦言了吧我的敵人。」


    命刻輕輕地搖搖頭歎了口氣,但還是接著說下去:


    「這問題太難了,新莊的內心在哭泣。不管那個佐山有沒有辦法讓新莊不再哭泣都會讓我感到懊惱,也會因此讓我恨他吧。」


    ●


    因為下雨,佐山回到宿舍的時間晚了。


    此刻他走在宿舍走廊上,手表指著晚上八點十分。


    平時新莊都會在四、五點時去洗澡,然後讀書或是做點其他事情,最晚會在八點前到學生餐廳吃飯。


    「不知道新莊同學自己先吃了沒?」


    一方麵也是因為新莊沒有使用行動電話,所以佐山沒能聯絡他要晚歸。但是


    或許應該打電話給舍監,請舍監傳話。


    佐山加快腳步來到自己的房門前,他開門時發現沒上鎖。


    一下子就打開了的房門另一端


    「這麽暗?」


    房內沒有一絲光線,而且裏頭沒有半個人。


    新莊同學去哪兒


    就在佐山感到有些焦急的瞬間,胸前口袋裏的貘忽然看向床鋪。


    心想「怎麽回事」的佐山一看,發現有個影子躺在下鋪。


    是新莊。


    在這時間睡覺,會不會是怎麽了?佐山擔心地想著。


    會不會是又像中午那樣肚子痛了?


    佐山關上房門,摸黑朝向窗邊走去。


    他把紙夾和貘放在自己的書桌上。就在這時


    布料摩擦的聲音傳來。佐山回頭一看,發現身穿白色襯衫的新莊在黑暗之中起身。


    「佐山同學?」


    「抱歉,吵醒你了啊?」


    「沒有你可以開燈沒關係的。」


    「不用。」佐山說著,然後在床邊彎下腰。


    這時,他眼前出現顯得無力的表情。


    佐山看著新莊窺探似的眼神,忽然發現他的眼角微微泛紅。


    他剛剛哭了嗎?


    然而,佐山沒有這麽問,他問了不同話題:


    「要不要我幫你拿什麽?還是你有沒有什麽想吃的?我可以去幫你拿。」


    新莊再次說了句:「沒有。」然後微微皺起了眉頭。


    他把視線移向自己的腹部後,輕輕抱住蓋著棉被的下腹部。


    然後,在佐山做出什麽動作之前,新莊早一步開口說:


    「不用擔心,明天早上就會沒事的希望明天全聯祭時會是好天氣。」


    「嗯,到時候我們再一起到處逛逛,好好玩一玩吧。」


    「嗯那、那個啊,佐山同學。」


    「什麽事?」


    「我中午交給你的小說大綱,你看了嗎?」


    聽到新莊的詢問後,佐山不禁語塞。他收下紙夾,然後去工作,直到剛剛才回到宿舍。


    他再怎樣也不可能有時間閱讀。


    那東西對新莊同學而言,是如此重要的東西啊?


    佐山的思緒化為沉默。看出佐山答案的新莊垂下眉梢說:


    「對不起喔,我太強人所難了我不應該硬塞給你的。」


    「沒那回事。」


    佐山心想,這時候如果回答最近比較忙,感覺像在找藉口。


    隻是,他確實也必須承認自己沒辦法以輕鬆的態度去閱讀。因為他知道對新莊而言,那紙夾內容應該是很重要的東西。


    「如果你肯答應,我想要多一點時間,我今天真的累了。」


    「時間為什麽?」


    「昨天中午你不是說過嗎?希望我能夠去了解你既然這樣」


    佐山思考了一下後,決定坦率說出浮現心中的話語:


    「就像你試圖傳達自己的想法讓我知道一樣,我也需要時間以及決心來麵對你。」


    「等你有了這些後,你願意看嗎?」


    「嗯,當然願意。」


    「可是,我說不定明天就不在了耶。」


    新莊的右手抓住了佐山的左手襯衫衣袖。


    他用力抓緊但立刻又鬆開,緩緩收回右手。


    然後發出「唔」的一聲,再次微微弓起身子。


    新莊先讓身體放鬆,然後就這麽從屁股開始縮進棉被底下,沒看佐山一眼。


    「對不起」


    看見新莊連頭也鑽進棉被底下,佐山也就什麽都不能做了。


    雖然佐山腦中閃過是否該閱讀大綱的念頭,但又覺得在這樣的氣氛下閱讀,隻會表現出


    焦急,就像在敷衍了事的感覺。


    就在佐山這麽想著時,怱然停下了動作。


    因為他聽見新莊壓抑呼吸,而發出的「咕」一聲。


    不知怎地,佐山同時感覺到左胸受到壓迫。


    他猜想著這份疼痛是什麽時,往事冷不防地從記憶裏跳了出來。


    過去,自己也曾在夜裏感到腹痛。


    那是任何人在身體尚未發育完全的孩童時期都曾有過的經驗。


    盡管本人感到疼痛,周遭的人卻不會多重視,然後到了隔天早上,疼痛感確實會就這麽消失不見。


    過去自己有這種經驗時,是什麽樣的狀況?當時父母陪伴在身旁,但他們做了什麽呢?


    雖然一試著回想,胸口就會感到壓迫,但佐山告訴自己必須想起來。


    「嗯唔。」


    隨著新莊的聲音傳來,佐山急忙用右手按住左胸。


    他相信身為惡徒的自己應該有必須去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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