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尋求的場所』


    聽得到,看得到的是過去


    感覺得到的是現在


    那麽,什麽也做不了的是未來嗎


    ●


    在率先成為戰場的草原上頭。


    場上已經演變成一對一戰鬥的全龍交涉部隊與2nd-g成員們,因為某個契機停止了戰鬥行為。


    眾人中央的希比蕾停止歌唱,抬起了頭。


    她一邊擦拭浮出額頭的汗珠一邊說:


    「有聲音?」


    她皺眉並微微側頭,看向位於北方的森林彼端。


    全高五百公尺的巨人荒王。


    此刻,荒王傳出了巨大聲響。


    那是金屬聲。


    讓人肚皮隨之震動的厚重巨響反覆不停地響起。


    一直沒有停下。


    ●


    這裏是金屬聲響起的湖泊前方。


    方才佐山等人展開戰鬥的廣場上,多出了兩個人影。


    是出雲與風見。


    風見兩手拿著v-sw及g-sp2,肩上扛著月讀的月天弓。


    g-sp2的操作盤上顯示出文字:


    『大力士。』


    「這個詞不能用來形容女生的。」


    風見用著難以置信的語調說道,跟著看向右手邊。出雲背著某人。


    那人是月讀。對著讓下巴倚在出雲頭頂上的月讀,風見開口說:


    「月讀部長,這時候閃到腰,太遜了吧」


    「我這是柳腰耶,跟最近一些走體育路線的年輕女孩不一樣。」


    「不說這個了。」月讀看向架在湖麵上的棧橋旁。


    一名男子麵朝他們盤腿坐在雜草上,盯著筆記型電腦螢幕。


    是熱田。他歪著頭說:


    「這個撲克牌遊戲有問題,是不是作弊啊我都贏不了。」


    「喂,熱田,不要在那邊耍白癡了。鹿島跟另外兩人呢?還有這是什麽聲音啊?」


    「你自己看那邊啊,輪不到我出頭。」


    說著,熱田舉起手用拇指指向後方。


    荒王。


    看著聳立在月夜之中的巨大身影,月讀皺起眉頭說:


    「從剛剛就一直傳來的金屬聲該不會是」


    「沒有什麽是不是你聽到的就是顛峰決戰的聲音。」


    熱田轉頭看向後方。


    在那同時,荒王的腹部位置噴出了白色煙霧。


    風見知道那是什麽。


    「那是物體高速移動所產生的水蒸氣爆發」


    白色煙霧噴出後,金屬聲緊接著響起。某物碎裂的聲音從荒王的腹部位置傳出。


    在這聲音之中,戰鬥依然持續著。


    ●


    鹿島一邊讓金屬互相撞擊,一邊不停往巨大鐵塊的上方移動。


    荒王。


    全高五百公尺的大型組件側麵,設有不斷反折的階梯。


    那是寬度約一公尺的鐵梯。雖然經過這麽久,鐵梯已經腐蝕,讓人無法安心踩踏,但是


    「對於軍神以及與其戰鬥的人來說,這隻不過是無意義的障礙啊。」


    鹿島的話語以及看向階梯下方的視線,確認了緊追在後的少年身影。


    少年在階梯上跳躍、踩踏,就連扶手也靈巧地大步跨過。緊追不舍的他打算以手上那把刀與鹿島較勁。


    真是個好對手,鹿島心想。


    自己幾乎沒學過劍術等武藝。


    不過,此刻手上的劍教導了他一切。


    對軍神而言,劍的存在就像隨從。劍自然會教導持有者如何使用它的力量,包括了知識、經驗以及體術。


    鹿島知道自己能夠麵對戰鬥。


    他感受著腳下傳來的鐵地板觸感。


    在圍繞四周的風中,自己將與敵人較勁。


    一切如舞蹈般響起,飛舞般地動作。


    隨著鹿島不停往上奔跑,視野也變得越來越高。


    此刻,三人已經來到了荒王的胸口。


    隻要再爬一百公尺,就能夠抵達頭部艦橋。


    就快到了。


    越接近那個地方,心跳就越快。


    過去曾經讓鹿島不禁顫抖的感覺,現在帶來了痛快。


    我是渴望到那個地方的!


    鹿島揮動布都。


    對著從下方揮來的刀刃,鹿島從空中使出上段攻擊。


    金屬交鳴之聲隨著刀刃互撞響起。


    飛散的火花,以及傳來的硬實手感讓鹿島感到暢快。


    聲音在瞬間化為巨響,白色煙霧在刀刃的揮動軌道上爆發。


    自己與對手究竟以多快的速度在移動呢?鹿島不知道,也沒興趣知道。


    他隻是一心一意地往上奔跑。


    當他察覺時,視野已經變得很高。


    從高度約四百公尺的視野看下去,鹿島看見月亮、藍黑色天空,以及在腳下延伸開來的


    「東京夜景啊」


    東邊的一片光海,是東京都心的夜晚容貌。


    那是過去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時,曾經失去過的光芒。


    不過,鹿島不知道當時的故事。


    他所知道的淨是祖父告訴他那些有關概念戰爭的故事。


    鹿島臉上浮現了苦笑。


    他帶著笑容讓原本望著夜景的視線移向西邊。


    那兒有著夜晚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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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沿著中野、三鷹、國分寺,一路延伸到此處立川的電車軌道所勾勒出的東京燈火。


    雖然數量逐漸遞減,但光芒一路往更西邊的位置延伸。


    呈現出城鎮形狀的光從拜島到青梅,一路延續到奧多摩山中。


    奈津與晴美,此刻應該就在山影背後的奧多摩。


    不知道她們現在好不好?


    她們一定想不到我會在這種地方戰鬥吧。


    於是,我就這樣一直說謊下去。


    一定不會說出事實吧。


    無論是對於今天的戰鬥、一路發生過的事,還是未來會發生的事,永遠保持沉默,也就意味著一直說謊。然而,還是能夠從當中得到收獲。


    「對吧?」


    鹿島忽然對著敵人搭腔,跟著揮下了布都。


    敵人接住了金屬撞擊,衝擊力也回傳到鹿島手上。


    他一邊感受腦中響起的震動,一邊陷入思考。


    我渴望做出什麽樣的了斷呢?


    這個了斷針對不屬於2nd-g,也不屬於low-g、立場曖昧不明的自身。


    對於以說謊的方式試圖得到兩者的自己,有辦法找出答案嗎?


    要是找不到答案,怎麽辦?


    鹿島不禁如此自問。


    然而,他心裏明白此刻不應該如此自問。


    但他還是在心中丟出這個問題,並喃喃說出自己擁有的最新答案:


    「那也無所謂吧。」


    此刻,鹿島心裏浮現了一名女子與一名嬰兒。


    盡管知道戰鬥中不應該分心,鹿島還是不禁覺得


    好想見她們啊。


    他想著。


    奈津、晴美,我好想你們啊。


    我的家人們啊。


    「嗯。」


    他看向西邊的光芒、看向奈津與晴美所在的位置,點了點頭。


    回去吧。


    這場戰鬥結束後,就回去吧。


    我要回去的,是沒有2nd-g或low-g之分的地方。


    而是她們所在的地方。


    看來要等到明天早上才回得去,到時候肚子


    也餓了吧。


    奈津會在老家做早餐給我嗎?


    有剛煮熟的米飯、味噌湯,不過老家沒有魚,那應該是配上雞蛋和蔬菜吧。如果有奈津上次做的生火腿竹筍卷也不錯。


    嗯,這種感覺真好。


    回到家就會有這些東西在等著我。


    鹿島一邊與敵人揮劍過招發出連串金屬交鳴聲,一邊思考。


    奈津。


    晴美。


    我一定會回去的。


    回到你們身邊。


    然後,我們再一起吃飯吧。


    不過在那之前,為了證明我回到自己應該回去的地方,我應該先說一句話才對。


    這句話不是什麽名字,隻是很單純的一句話。必須說出這句話。


    那就是「我回來了」。


    「嗯。」


    為了說這句話,我一定會回去。


    所以,等待騙子老公的騙子老婆,還有孩子啊,耐心等我回去吧。


    我不會服從於什麽存在之下,也不會屬於哪個g,我隻會回到你們所在的地方。


    「一定!」


    ●


    奈津認為,關上外廊的遮雨窗是她身為客人的責任。


    不容易拉上的遮雨窗共有八扇。全關上時,奈津已流了點汗。


    關上最後一扇窗後,正要鎖上木製插梢的奈津忽然看向左手。


    奈津的左手缺了小指和無名指。每次要關上遮雨窗時,她總是使不上力。


    她不禁歎了口氣。此時身後傳來了聲音,是鹿島的母親。


    「謝謝你啦,奈津。如果你能夠一直待在這裏,那就好了。」


    「我是很想這麽做,但是昭緒一定不肯的。」


    「那孩子明明是笨蛋一個,自尊卻比人家高一倍。」


    母親露出苦笑。


    「不過,阿昭要是被炒了魷魚,記得幫我跟他說我們可以雇用他喔。沒辦法,農家平時就人力不足,外加繼承家業者不足。」


    說著,鹿島的母親在麵向外廊的客廳放上三塊坐墊,還立刻端來三杯茶。


    奈津一邊說:「不好意思。」一邊坐上坐墊後,鹿島的母親也在她正麵的兩塊坐墊當中,挑了一塊坐下。


    這時,隨著通過走廊的腳步聲傳來,鹿島的父親出現在客廳裏。


    奈津對著身穿浴衣的他說:


    「小晴睡著了嗎?」


    「嗯,那還用說嗎?我一下子就搞定了。別看我這樣,我從以前就很會哄小孩子睡覺。該怎麽說呢?像以前哄阿昭睡覺的時候,我每次都像這樣用力勒住他脖子」


    「老頭子你閉嘴,還不快給我坐下。」


    聽到妻子的話後,鹿島的父親乖乖地坐了下來。


    看著邊垂下肩膀發抖邊端坐的他,身旁的妻子開口說:


    「你知道自己為什麽被叫到這裏來嗎?」


    「因、因為你突然覺得很寂寞?」


    「不對,不是這樣。」


    這時,奈津發現鹿島的母親看向了她。


    像是配合著奈津的反應似地,坐在奈津對麵的老夫婦停頓了一下。


    在那之後,老夫婦兩人坐正身子說:


    「我們在這裏再次誠心拜托你多多照顧鹿島昭緒」


    跟著,兩人一起把雙手並攏在前方,向奈津行禮。


    另一方的奈津急忙伸出手說:


    「那、那個,請爸媽不要這樣。我才是應該那個」


    說著,奈津像是要與對方較勁誰把頭壓得比較低似的,也讓雙手並攏在前方低下了頭。


    十秒鍾。


    隔了這段時間後,三人都挺起了身子。


    奈津垂著眉梢說:


    「您們是怎麽了?」


    「這種話要我們多說幾遍,也沒關係的啊。隻是,阿昭既然決定要認真麵對工作,我想多多少少會疏忽了奈津你。」


    「而且」鹿島的母親接著說下去:


    「阿昭他一定會對你說很多很多的謊,你可不可以」


    「這根本談不上什麽原不原諒喔。」


    奈津說道。她讓自己恢複平靜表情,用手按住胸口說:


    「因為我也對昭緒說了很多很多的謊。」


    「你是說煮飯的事情啊?」


    「爸爸,我說的謊不隻這個因為女生都會說一大堆男生不會知道的謊。」


    「真恐怖。」


    奈津露出笑容點點頭說:


    「而且,其實我對昭緒說了一個很大的謊。」


    「咦?」


    「爸媽還記得那天下雨的晚上,我搭公車在這下麵的馬路遇上了崩塌意外吧?」


    聽到奈津的話,鹿島的雙親互看了一眼。


    父親一副感到困擾的表情說:


    「好、好像有這麽回事喔,我記得小奈你是為了調查山上挖掘到的遺跡還是什麽的。」


    「是的,我說的就是這件事然後,回到我剛剛說的大謊話。我想時效也過了,應該可以向爸媽坦承。八年前發生那場崩塌意外時,其實我」


    奈津稍微低下頭,從兩人身上別開視線接續說:


    「並沒打算去調查山上的遺跡。」


    「」


    發現兩人沉默不語的奈津抬起了頭,眼神與兩人交會繼續說:


    「那時候我跟父母親說要去調查遺跡,但其實我是打算來這裏。雖然畢業後我跟昭緒一直有書信聯絡,但我很想知道他過得好不好所以我耍了點心機,決定晚上來找他,看他會不會送我回家」


    說著話時,奈津自覺臉頰逐漸泛紅。


    「現在回想起來,就覺得自己的行為真的很卑鄙。」


    「不會啦。可是後來」


    「嗯,後來遇上了意外,我真的嚇了一跳。因為救了我的人,就是我最想見到的人。」


    奈津點點頭,以平靜的表情和聲音接著說:


    「後來大家都以為我是在前去調查遺跡的途中遇到意外,昭緒也陪我做複健,最後還向我求婚。」


    奈津微微低下頭。


    「所以我一直很害怕。」


    「」


    「我明明是抱著那麽卑鄙的想法打算來這裏,結果就像遭到報複似地遇上意外,昭緒卻什麽也不知道、什麽也不問地陪在我身邊」


    她歎了口氣。


    「我不是像昭緒想像中那樣的女人耶?我是個不懂世事、老是做表麵功夫的惡心女人。明明這樣,昭緒還願意跟我結婚是」


    奈津以右手包住了左手手指。


    「為什麽呢」


    不過


    「我不敢問他原因」


    奈津說道,並喘了口氣。


    她看向前方後,發現鹿島的雙親注視著她。


    奈津慌張地張開雙手,跟著揮揮手說:


    「那、那個,我現在不會這麽想了。我會把這件事情說出來,就表示我已經想通了。」


    「真的是這樣嗎?可是,這種事情」


    「是真的,現在已經沒事了。當我懷了小晴後,就已經想通了。我這樣說或許顯得卑鄙,但有了小孩後就表示我跟昭緒之間,確實有了同情或責任感以外的存在。」


    奈津露出苦笑。


    「一般來說,如果是跟自己不在意的對象生了小孩,應該不會特地去買攝影機拍攝,也不會每天乖乖回家吧?而且,我發現了一件事。昭緒回到家的時候,都不會忘記跟我說『我回來了』,吃飯前也一定會說『我要開動了』一直以來我都沒有察覺到。」


    「阿昭還有點用處嘛」


    「啊,不過他衝動買下攝影機的時候,我氣得三天都沒說話。」


    奈津臉上的苦笑化為微笑,並挺直背脊接續說:


    「我們的關係或許是從謊言之中開始,但也可能是從真實之中開始。雖然我不知道到底是謊言,還是真實,但是我跟昭緒和小晴現在是真正的一家人。」


    「這樣啊。」鹿島的母親點點頭,麵帶微笑。


    「你做了很多努力呢」


    「沒有。」奈津搖了搖頭。


    「努力的人應該是昭緒。所以,接下來隻要做一件事,就是讓昭緒把對我們付出的努力,用回他自己身上。雖然這樣讓我覺得有點失落,不過以後小晴會支持著我們。」


    「所以,會沒事的。」奈津說著,然後以右手按住左手的三根手指。


    接著,她慢慢把雙手並攏在前方,深深垂下了頭。


    以堅定的口吻說:


    「未來的日子也請爸媽多多照顧從高木奈津變成鹿島奈津的我,還有昭緒與晴美。」


    ●


    戰鬥進展到了荒王頂端。


    頭部艦橋廢墟,這裏有一片因高熱熔化而生成的鐵廣場。


    反射出蒙朧月光的鐵廣場擁有十五公尺見方的空間。


    廣場中央有一個曲線如墓碑般的物體。


    那是一把捆起多片薄鐵板而形成的大劍。


    超過兩公尺的刀刃和劍柄刺進鐵地板之中,劍尖垂直向著天空。


    兩個身影跳進艦橋廢墟,另一個則遲了一步跟上。


    先出現的是佐山與鹿島,跟上來的是新莊。


    鹿島跳向位於艦橋中央部位的十拳前方。


    然而他沒有伸手拿取成為勝利條件的鐵劍。


    此刻勝負關鍵已不在於十拳,所以鹿島手持布都擺出架式。


    「出招吧!製服龍的人啊!」


    「喔!」佐山回應。


    他一邊加速奔跑,一邊跳向右側試圖牽製對方。


    疾走加上跳躍。從束縛中獲得解放的佐山,卷起風朝鹿島奔去。


    速度很快。


    不過,鹿島捕捉得到佐山的身影。


    為了以全力揮出布都,鹿島朝向後方扭轉上半身。


    下一個瞬間,鹿島預測了佐山即將前來的位置,揮下布都。


    「喝!」


    鹿島彷佛在說「斬斷吧!」似地發出身為軍神後裔的意誌。


    就在這時,佐山先是直視鹿島的眼睛,跟著展現了一種技巧。


    步法。


    「!?」


    鹿島眼中,佐山的身影突然消失。


    他學會了啊!


    佐山與鹿島兩人揮劍互擊了無數次,也反覆展開動作讓彼此保持相同的呼吸節奏。如此一來,隻要從正麵視線交會,就能夠找出幾個同調的機會。


    鹿島的敵人在最後一刻使出了狠招。


    「low-g人為了險中求勝,選擇使出2nd-g的招式啊!」


    鹿島覺得很有趣,而這樣的情感勢必伴隨著喜悅。


    啊,太痛快了。鹿島心想。


    佐山的求勝意誌清楚地傳達給鹿島。他明確地感受到佐山就算使用對手的技巧,也要取得勝利的意誌。


    沒錯,為了勝利,哪還有low-g或是2nd-g之分。


    於是,鹿島沒有停下揮劍的動作。


    鹿島知道佐山不在那兒。佐山已經在鹿島的知覺範圍外緊急煞車,並且會在下一瞬間朝鹿負砍來。


    他必須破解佐山的步法。


    為了達到這個目的,必須打亂自己的頻率。


    方才佐山選擇了深入回想自己的過去。


    那麽,鹿島應該選擇什麽樣的方法呢?


    「我」


    鹿島的視覺告訴了他這個疑問的答案。


    從此處可看見夜空彼端西側的奧多摩山脈。


    啊,對了。


    有人在等待著我回去。


    鹿島想起自己應該回去的地方。


    有了這般自覺的鹿島,不再抱著渴望回去那個地方的想法,而是選擇完全接受那個地方。


    那個地方不是為了勝利、不是為了殺死敵人,也不是為了失去而存在。


    「我是為了回去那個地方而戰鬥!」


    下一秒,鹿島突然感覺到手中的重量。


    那是鐵的重量、刀刃的重量,以及斬斷動作所產生的風的重量。


    盡管隻有一瞬間,但思念重要事物的意念使得鹿島暫時脫離軍神的身分。


    那真的僅是短短的一瞬間,不過已經足夠了。


    從身為軍神的束縛中解脫後,鹿島也錯開了與佐山的同調頻率。


    因此,鹿島破解了佐山的步法。


    佐山就在隻偏離鹿島一步的左手邊。


    他把刀架在腰間,準備閃過鹿島的攻擊,並進行最後一擊。


    鹿島猜測佐山會趁著布都刺進地板的瞬間出手。


    戰鬥即將結束本應是如此的。


    他在瞬間做出了判斷。


    鹿島的右手離開了揮下的布都劍柄。


    霎時


    「喝!」


    鹿島把全身力量集中在右拳上,跟著用力槌打往下移動的布都右側麵。


    拳頭在瞬間骨折,沉重的衝擊力隨之透過頸椎傳至腦部。


    然而,鹿島並不在意。


    其正麵的巨大刀刃確實改變了揮動軌道。


    布都的軌道此刻已捕捉到佐山的身軀。


    揮動軌道將從佐山的頭頂位置劃向左腰。


    「!」


    另一方的佐山采取了行動。


    他拔出腰間的刀,用力劈向從上方揮來的高重量物體。


    這樣的回擊是沒用的。


    因為鹿島雙腳站穩在踏實的立足點上,這次的斬擊帶著軍神的初速,不是佐山能夠以一隻左手擋下的攻擊。


    威力在瞬間得到證實。


    在刀刃被擊碎之前,綁著刀和佐山手臂的頭發先斷裂了。一直守護著佐山的公主庇護瞬間扭曲變形,跟著在下一秒鍾寸斷飛起。


    頭發飛散的同時,兩把刀刃劇烈互撞。


    「佐山同學!」


    雖然少女的聲音傳來,但結果還是沒有改變。


    佐山的刀突然斷成兩截。


    ●


    金屬聲隨之響起。


    麵對沒有放慢速度的布都,佐山已沒有防禦的手段。


    而另一方的鹿島也沒有停下來的方法。


    「這!」


    鹿島繼續大喊:


    「這就是你的答案啊!」


    聽著自己的聲音,鹿島看見了一樣東西。


    那是答案。


    才聽見一道金屬聲傳來,鹿島接著就發現


    「布都」


    碎了。


    「!」


    這把使用超重量鐵塊製作、擁有驚人斬斷力,並且是鹿島在八年前投下一切質問的刀刃,此刻簡直就像用沙做的那樣輕易地破碎了。


    破碎的刀刃產生了龜裂,甚至無法承受揮下的動作。


    擁有斬斷力的劍身仿佛張開手擁抱大氣似地散開,慢慢擴大破壞範圍。


    「怎麽回事」


    鹿島產生疑問的下一瞬間,看見了一個事實。


    佐山的右手高舉著一樣東西。


    那是一張黑色磁片。


    「這是集合2nd-g千千萬萬個神明之名,可說是代表2nd-g的存在。以象征2nd-g為目的而製作的布都不可能斬得斷它!」


    鹿島一邊握緊僅存的布都劍柄,一邊聆聽佐山的聲音。


    「這證明你製作出了以2nd-g來說最完


    美的武器!」


    佐山采取了行動。


    他做出跳躍動作轉身背對鹿島的同時,使出回旋踢。


    這一下直接擊中鹿島。


    「!」


    隨著悶響在胸口響起,鹿島彈向了後方。然而


    「還沒結束!」


    「那當然!」


    佐山也大聲喊道。


    兩人同時笑了。


    鹿島張開雙手撥開在空中散開的布都碎片,跟著在鐵地板上站穩。


    他發出「呼喔」的聲音呼出空氣,並且無視於胸口傳來的疼痛,隻顧著前進。


    「龍的交涉者!我要發問了!就讓我這個沒能完全製服龍的人們後裔來發問吧!」


    十拳就在眼前。


    那是祖父親手製作的2nd-g之劍,但鹿島還沒看過這把劍應該帶來的答案。


    於是,鹿島伸出骨折的右手用力抓住十拳。


    就在這時


    鹿島看見一隻動物從佐山的裝甲服胸前口袋采出頭來。


    是貘。


    ●


    佐山看見了過去。


    他看見一間設有矮天花板、就跟船上的艦橋沒兩樣的鐵房間。


    房間中央擺有一張挖有人型凹槽的床鋪。


    然而此刻凹槽裏空無一物,艦橋位置上也隻見兩個人影。


    從窗戶流瀉進來的朱紅色光芒照亮了他們。


    在距離窗外很近的位置可看見巨大火焰流過。


    火焰向上猛烈噴起,跟著搖晃彈落,又再次沸騰竄起。不過,這般不停起伏的火焰並非沒有形狀。


    火焰呈現巨龍的形狀,那是有八個頭的巨龍。


    佐山仔細一看,發現從艦橋兩側延伸出去的巨大手臂抱住了火焰。


    而此刻,留在艦橋內的兩人正在交談。身穿工作服、身高較高的人右手握著一把大劍。


    另一個身穿白色作務衣、身形矮小的人則是不停喊叫著。


    兩人是大城宏昌與kasima。


    kasima不停喊叫著催促對方撤退的話語。


    在他喊叫時,艦橋外的朱紅色光芒變得越來越強烈。像是彼此呼應似地,兩人脖子上掛著的藍色小石頭也開始發出光芒。小石頭發出的光芒顏色變得越來越藍,光度也越來越強,分別照亮著兩人。


    然而,在藍色光芒之中,宏昌對著kasima露出笑容說:


    「不行的。現在美影也不在了,必須留下一人以手動方式來控製荒王剩餘的力量。而且,用十拳封印八叉時,必須有人能夠說出答案。」


    「可是!」


    宏昌搖了搖頭。


    他摘下眼鏡往地上丟去。


    這時,眼鏡突然在空中的某個位置熔化了。


    「好了,你快走吧!在這熱度下,誰知道賢石的保護力量還能夠支撐多久?這狀況就連你都不見得能夠安全撤退啊kasima。」


    宏昌轉身麵向矮小的中年男子kasima。


    看見宏昌的臉及眼睛後,kasima不禁倒抽了口氣。


    宏昌的雙眼沒有對焦,眼神黯淡無光。


    「知道了吧?你們的g滅亡,還有發生那場空襲的時候,我的眼睛受損了。」


    「」


    「接下來就由你來率領大家。為了讓low-g和2nd-g結合你這個代表2nd-g的人先做出過度排斥我們的反應,但是在封印八叉之後,你再集合所有反對派的人服從於low-g,代替我率領大家走下去。這是我們的約定吧?」


    「你這個混帳」


    「我是啊。不過,我已經決定了。在我沒能夠解救你們的g、在你踏上low-g的大地對著我提出抗議的時候,我就已經做好決定了。」


    宏昌笑了。


    「你那次真的是罵醒了我,你說我根本不是真心想去麵對2nd-g的滅亡。」


    「我、我隻是說出自己該說的話而已」


    「我們兩人都一樣,kasima。我們都是技術人員。」


    宏昌點點頭,然後用他看不見東西的眼睛看向窗外。


    外頭傳來了咆哮。


    炎龍的連續八道吠聲貫穿夜空,撼動著艦橋。


    那是炎龍表示抗議的吼叫。那是炎龍想要一解所有怨恨,卻被壓製住而掙紮的吼叫。


    然而,宏昌的眼睛沒有看向炎龍。他無法對焦的眼睛看向炎龍背後、看向越過概念空間的牆壁,在遠方延伸開來的縮小夜景。


    「kasima,你看得見嗎?東京到現在都還沒開始重建。不過,正因為這樣,才看得見存活下來的光芒吧?」


    這麽問的宏昌又立刻開口準備說話。


    「」


    卻把要說的話吞了回去。接著他吸了口氣,才以平靜的口吻說:


    「好了,我看隻靠荒王的力量,果然還是抑製不了八叉。就直接用你做的十拳,來回答八叉的問題吧。」


    「笨、笨蛋,你知道答案嗎你知道要回答八叉什麽嗎!」


    「嗯。」宏昌點點頭,然後高舉右手上的大劍。


    「現在的我怎麽可能不知道答案。」


    聽到宏昌的話後,kasima開口想要說些什麽。


    他扭曲著臉,開口想要從腹部深處擠出話語。


    「其實我對你並沒!」


    然而,宏昌的聲音製止了他。


    「快走吧,kasima。這是我對身為軍神、同時也是刀匠的你,第一次發出的命令。」


    仿佛呼應著宏昌的話語似的,荒王晃動了起來。


    炎龍開始發狂,並試圖從枷鎖中掙脫。


    隨著艦橋大幅度地傾斜,鐵房間發出嘎吱聲響,kasima也跟著跌倒。


    kasima因傾斜而浮在半空中的身軀直接撞上艦橋的房門。


    「」


    突然打開的艦橋房門把kasima吸了出去後,就這麽慢慢關上。


    操作房門開關的,是緊貼在艦橋前部的宏昌。


    不過,宏昌聽見了。他聽見逐漸消失在門外的kasima流著淚,對他喊出的聲音。


    發問的叫聲傳進了宏昌耳中。那是代為傳達龍意的聲音,是隻有kasima能夠做出的發問。


    離別之際,kasima把一切托付給了宏昌。


    艦橋拉回了原本高度,而聽見kasima叫聲的八叉開始大聲狂吠。


    然而在這狀況之中,宏昌忽然停下操縱操作盤的手。


    他的手確實壓著設在艦橋前方、設在操作盤正麵位置的盒子邊緣。


    隔了一會兒後,宏昌微微低頭,打開盒子。


    他從裏頭取出一張和紙。


    經過耐熱處理的和紙上,用墨汁寫著鬥大的文字。


    宏昌在看不見東西的狀況下,讓八叉在窗外發出的朱紅色光芒照亮和紙,以手指觸摸。或許是透過手指感覺到墨汁的觸感,摸著和紙的宏昌臉上浮現了笑容。


    宏昌讀出了用手指觸摸到的潦草筆跡寫下的羅馬拚音:


    「oosiro(注:大城的日語發音)啊」


    宏昌在臉上浮現笑容後,折起和紙,收進了工作服胸前的口袋裏。


    接著麵向前方,讓看不見東西的視線投向了八叉。


    「你的字寫得還真醜」


    宏昌這麽說出口的瞬間,朱紅色光芒逐漸填滿艦橋內。


    然後,在宏昌開口準備說出答案的瞬間,過去的景象消失了。


    ●


    來到地上湖畔的ucat成員們看著上方擴散開來的光芒。


    那是無數


    名字如天球儀般急速延伸開來。


    構成名字的微小文字羅列發出白光或青光,從艦橋流向夜空。


    呈一直線串起的名字勾勒出樂譜般的弧線,在空中圍起好幾個圓圈。


    從艦橋流向外側的弧線流動速度很快,延伸範圍又遠又廣。隨著流動速度不同,白色或青色的文字羅列描繪出多層弧線,各自畫出橢圓形軌道或圓形軌道圍起整片天空,展開巨大天球形成的圍欄。


    這就是構成十拳的主體,用來封印八叉的名字所排列出的陣形。


    所有人都在聆聽著,聽那名字不停高速展開的同時,傳來的小小清脆金屬聲。


    聽著傳來的聲音,一名2nd-g的老人喃喃地說:


    「構成十拳形體的金屬片展開了刻在上頭的名字」


    像是呼應著老人的話語似地,光芒開始奔馳。


    就在天球儀的展開範圍延伸到概念空間邊界時


    那個出現了。


    首先看到的是,浮現在月下的朱紅色光芒。


    接著,朱紅色光芒就像從半空中灑落似地擴散開來,最後形成火焰。


    火焰在空中流竄,如水、如蛇、如龍。


    最後,火焰終於變成了龍的形狀。


    「出現了!」


    某人如此大喊的同時,火焰已完全呈現龍形。


    帶著咆哮聲出現的是擁有八個頭、八條尾巴的大炎龍。


    炎龍的長度瞬間超過了一公裏,並且在概念空間頂部繼續伸長。


    巨大的紅花在空中綻放。


    展現傲人姿態的紅龍發出了吼叫聲,那是撼動大氣與大地的抗議怒吼。


    「!」


    當吼聲響起、燃燒聲響遍天際時,以名字形成的天球儀發出


    「嘰嘎!?」


    隨著八叉發出呻吟,掌控封印的千千萬萬個名字發出了哀嚎。


    聽著像是船隻扭曲變形時會有的擠壓聲,不知哪個人嘀咕了句:「快啊!」


    「快一點啊!要是解放了八叉,就不知道有沒有辦法把八叉關在這個概念空間裏了!」


    與月讀在一起的開發部主任們如此喊道,他們是聽過八叉封印過程的一群人。


    然而,夜空裏的炎龍無視於主任們的聲音動了起來。


    炎龍挺直八條頸部,抬高緊密排列的八個龍頭。


    「!」


    對著高掛夜空的月亮發出八重獸吼。


    接著,八叉動了。


    八叉朝向位於距離約一千五百公尺下方、仿佛張開雙手抱著它似的鐵巨人直撲而去。


    八叉炎龍張開大嘴朝過去封印它的刀刃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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