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從種種跡象來看,耳光王確實已經把我賣了。


    “怎麽著,還不肯說?”那個警察站起來,陰笑地朝我走來,“現在的孩子年少輕狂,根本不把公安局當回事,不吃點苦頭還以為到這裏度假來了。”


    他提溜著我的胳膊,一番動作之後,將我拷在暖氣包上一個不上不下的位置,站不直也蹲不下,委實難受的很,不一會兒,就全身酸痛起來。


    “嘿嘿,這是小兒科,每個進來的人都得試試!”那個警察不再理我,和其他警察談笑風生起來,認準了等我承受不住,就會主動全交代出來。


    他們聊的話題,我一個字也聽不進去。疼痛從手腕開始擴散,慢慢整個身體都難受極了,每一處都像是在被螞蟻咬噬。說疼,又不是那麽疼,卻足以讓人難受的滿頭大汗。


    可是我仍強忍著,一句話也不說。雖然我完全沒必要忍受這些痛苦,可我心裏就是固執的想等一等。此刻的我,就像一個快要溺水的人,明明身邊就有一塊浮木等著我去抓,眼睛卻牢牢盯著岸上的那人會伸過手來。


    況且……被拷在暖氣包上這種事,就算再難受,哪裏難受的過初中三年被欺負的生活?那樣的日子,才是真正的如同地獄一般啊。現在隻是生理上的痛苦,而那個時候,則是生理和心理的雙重打擊。從男生到女生,從班幹部到普通學生,每一個人都會欺負我。


    拷在暖氣包上,我保持著一個怪異的姿勢,腦子裏卻不斷浮現出初中的生活。相比那個時候的經曆,現在的這點疼痛實在算不了什麽。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約莫過了幾個小時,那個警察反而坐不住了,跟旁邊的人說:“咦,這小子這麽能忍?”


    另外幾個警察也紛紛說道:“是啊,就跟老手似的。”“他是第一次到這裏來嗎?”


    “哼。”原先那個警察說道:“能忍是吧?能忍就拷他一個晚上,明天早晨再過來訊問!”一邊說,一邊斜眼看著我,仿佛在等著我主動說什麽。可惜讓他失望了,我還是低著頭,一個字都不說,這幾年來,我早已學會了什麽叫做沉默。


    那個警察低聲罵了一句,又和其他人聊起天來。不知不覺,一個下午就過去了。沒有任何人來找我,而我的四肢也漸漸麻木了。


    “還是不說?”那個警察站起來,走到我身前,冷著臉說:“我們可是要下班了。你會被這樣拷一個晚上,知道那是什麽滋味嗎?生不如死!”


    我很想告訴他,這就叫生不如死?比起我在初中的經曆來太小兒科了。鄒陽領著同學,在我身上玩過的那些花招,如果真的說起來恐怕讓這個警察都歎為觀止。喝下灌著粉筆末的礦泉水、頂著課桌在操場跑一圈、上廁所的時候被突然踹進尿池……我連這些都忍下來了,還有什麽忍不過去的?!可是我懶得說話,隻是苦笑了一下。


    “行,你能耐。”警察摸了摸我的脖子,突然很大力地在上麵抽了一下,“媽的,要不是看在你年紀太小的份兒上,老子早就動用十大酷刑了!”


    罵罵咧咧的,和其他警察都起身準備下班了,離開審訊室的霎那,那警察說:“想上廁所的時候就喊一聲,科裏有人值班,不過一晚上隻有兩次機會,祈禱自己別拉肚子吧!”


    “砰”的一聲,門被帶上了。審訊室裏十分安靜,隻有我和暖氣包為伴。外麵嘈雜的聲音漸漸安靜下來,越來越多的人都下了班,整個公安局慢慢變得一片死寂。夕陽的餘暉也漸漸消散而去,審訊室裏慢慢被一片黑暗籠罩。走廊的燈光滲透進來,得以讓我看清一些東西。


    平心而論,我挺喜歡這樣安靜的環境,可以讓我好好靜下心來想一些東西。比如未來的發展方向,比如耳光王的真實目的,再比如,桃子和夏雪。好吧,我承認,在這個本該考慮耳光王到底會不會來救我的時候,我卻在大多數的時間裏都在考慮桃子和夏雪。


    我到底喜歡誰,到底想要和誰在一起?這兩個女孩,當然都是好姑娘,一樣的純真善良、美麗可愛。隻是一個內斂羞澀、溫柔似水,一個熱情奔放、愛憎分明。


    以前的我,當然是毫不猶豫的選擇夏雪,這個曾給過我勇氣和力量的女孩,縱然脾氣不是太好,也很任性霸道,可我就是被她強烈吸引著。而且她也沒有像蘇小白說的招招手又回去和他在一起了,今天跟著警車跑就足以證明她對我的真心!


    再說說桃子。毫無疑問,我和她在一起是最融洽、最舒服的,而且有說不完的話題。坦誠地說,我在夏雪麵前是自卑的,她是班上耀眼的女神,從前的我都不敢想象和她在一起。而我在桃子麵前卻可以十分輕鬆的說俏皮話,可以肆無忌憚的厚臉皮和耍流氓。桃子身上的某些東西也強烈吸引著我,讓我不知不覺地越來越喜歡她。


    長夜漫漫。被拷在暖氣包上的我,有著足夠的時間去思考這些問題。想著想著,也沒有想出個所以然來。再到後來,越來越困,眼皮子幾乎睜不開,但這個姿勢又根本無法睡覺,真是痛苦到姥姥家去了。突然很羨慕宇城飛,那個在任何時候任何姿勢都能睡著的家夥。


    按照宇城飛的計劃,隻要發現耳光王根本沒有救我的心思,就立刻把元少供出來,大搖大擺地繼續回去上課就好。我們這群人幹掉麥子的消息一定傳遍城高每一個角落,現在我的地位已經在無形之中被拔高許多,隻要能平安回到城高,無論耳光王承認不承認,我都已經是人人皆知的城高大佬之一。


    雖然如此,宇城飛也告訴我:“不過你的行為也要收斂一些,耳光王一計不成,以後肯定會死死盯著你,隻要再抓到你一丁點的把柄,都會想盡辦法把你開除。”


    那是最壞的結局。試想,我已經成為大佬之一,城高還有誰會找我的麻煩?我還會和誰再繼續鬥下去,耳光王又上哪裏去抓我的把柄?但是事無絕對,為了保險起見,我還是希望耳光王能來救我,以後在城高的日子就更多了一層保護罩。


    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在我腦子裏繞來繞去,也不知到了幾點幾分,巨大的困意襲來,終究還是讓我稍稍的眯瞪了一會兒,腦子放空,背靠暖氣包安然地睡著……


    不知何時,“砰”的一聲巨響,審訊室的門被一腳踹開。我猛然睜開眼睛,看到那個警察已經走進來,窗外的陽光明媚,第二天終於到來了。警察站在我麵前,細細端詳著我。半晌才說了一句:“一口水沒喝,一口飯沒吃,一次廁所沒上,我從來沒見過像你這樣能忍的。”


    我笑了笑:“現在能去上個廁所嗎?”


    警察看了看我,把我的手銬解開了。我剛想活動一下身體,雙腿卻不受控製,猛然跌倒在地上。警察得意地看著我:“知道難受了吧?盡快把事情經過說一遍,受這些罪幹嘛?再過個兩三天,被你捅的那個學生醒過來,到時候就不需要你的供詞了。”


    我坐在地上揉了揉腿,問道:“麥子怎麽樣了?就是被我捅的那個學生。”


    “你別管這些。”警察哼了一聲說:“要是真死了,你就沒現在這麽輕鬆了。”


    我點點頭,站起來,搖搖晃晃的走向廁所。解決完回來,警察又把我拷在暖氣包上。


    “你還是不說?”警察給我換了個更高難度的姿勢,比昨天更加難以忍受。


    “有沒有人來找我?”我喘著氣說:“我們的教務處主任,他有沒有來找我?”


    “他來找你幹啥。”警察疑惑地看著我:“學校出了這麽大事,他得安撫學生的心。現在正忙著處理你們吧,你和那個被捅的學生估計都要被開除了。”


    “唔……”聽了這句話,我竟然意外的十分平靜,或許早就在我的意料之中了吧……


    可這警察畢竟是猜測而已,我又抱著這個想法,真是佩服自己不見棺材不掉淚的心態。


    “不過有其他人找你。”那警察絮絮叨叨地說:“有一些學生,有男有女,一大早就杵在公安局門口,想進來看看你。不過現在不行,你還在訊問期,並沒有定了罪關進號子。所以他們也不能進來探監,你若想早點見到他們,還是趕緊把事情經過說一遍吧。”


    男的,我猜應該是葉展、宮寧他們。至於女的,能來看我的女的,也隻有夏雪和桃子了。


    想到他們都在門外,我心裏倒是暖洋洋的,橫掃了心中的一片陰霾。在初中的時候,可從沒有想過自己也能擁有這麽多好朋友。想起來在來城高之前,拿錄取通知書的時候,鄒陽讓我跪下的那一刻,我還在心中發誓,等去了城高,一定要有一幫好兄弟。沒想到這麽快,這個願望就已經達成了。我回頭看著窗外的陽光,即便身在審訊室,即便被拷在暖氣包上,即便保持著這樣一個難堪的姿勢,可是心中卻還是充滿了陽光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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