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正奇怪的時候,車子已經停了下來。十分鍾。我在心裏默念著,從城高到這裏,約莫走了十分鍾的路程。這說明距離不遠,那這兒可能會是哪裏?正在我亂猜的時候,車門“砰砰砰”的打開又關上,幾個人已經圍到後備箱來。


    “哢嗒”一聲,後備箱被打開了。一陣清風吹來,我嗅了嗅,空氣中帶著一絲水汽。


    東湖,絕對是東湖!


    這麽近的距離,唯有東湖才符合這個條件。我知道說話沒用,於是就緊閉著嘴巴。同時背後寒意陡起,這些家夥不會是想把我扔到湖裏吧?我想起被聶遠龍丟下大海的熊飛,渾身結結實實打了個冷戰。隔著麻袋,洪力一拳打在我身上,問道:“死了沒有?”


    我哼了一聲,表示沒死。洪力說道:“抬下來!”然後幾個人把我抬了下來。我的身體懸在空中,這種感覺極不好受,無邊的黑暗讓我十分壓抑和恐懼。洪力的腳步聲響起,抬著我的幾人也跟著他往前走。水汽越來越重,我很確定他們在朝湖邊走去。


    我握著拳頭,背後確實一陣陣發涼。不會吧,不可能吧,他們有這麽大的膽子?


    越靠近湖邊的地方風越大,雖然已經過了冬天,但這淩晨的冷風也夠強的。我很想開口問問他們想幹什麽,但意識到問了也是自取其辱,所以就緊緊咬著牙關一聲不吭。如果他真想把我投進湖裏,就是開口求饒也沒用的。我輕輕摩挲著自己的指甲,已經做好準備在被扔進湖裏的刹那,在自己胳膊上刻“洪力殺我”幾個字了。


    洪力的腳步突然站住,緊接著麻袋也被重重扔到地上。有人把腳踩在我身上,不用想也知道是洪力。洪力說道:“大哥,人帶來了。”我心裏一凜。大哥?難道麥子也在?


    果然,麥子的聲音響了起來。雖然很久沒有見他,但他那個沙啞的、獨特的聲音,我一輩子也忘不了。他的聲音,就像是有千萬隻爬蟲在你身上蠕動一般:“嘿嘿,打開吧。”


    麻袋的口子窸窸窣窣地響起來,緊接著大口的新鮮空氣飄了進來。我的腦袋一探,已經從麻袋中鑽了出來。這個場麵,我見過很多次,但我從麻袋裏鑽出來還是第一次。


    我一出來,就看到了麥子。麥子沒怎麽變,還是那個樣子,長得像驢又像馬,一副畜生的模樣,醜陋的讓人心驚。麥子穿著一件開衫的花色襯衣,坐在一個圓形的水泥柱子上,他的背後就是浩瀚無邊的湖水。冷風吹來,將他的襯衫吹的嘩嘩作響。


    而我就坐在麥子的麵前,渾身是傷,幾乎沒有半點力氣,距離湖水隻有不到一米的距離。


    “嘿嘿,王浩。”麥子說話了,而且還帶著笑容,讓他那張臉更加可怕:“還記得我嗎?”


    我也勉強做了個笑容:“麥子哥,好久不見啊。”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啊。


    “別,別,千萬別叫哥!”麥子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但是怎麽看怎麽惡心:“您老可折煞我了。您現在是三所學校的老大,我哪敢當您的哥哥呀!”話剛說完,麥子抬手一甩,就給我來了個結結實實的嘴巴。我一下就怒了,猛地從麻袋中跳起,握起拳頭就要幹他。但還沒有跳起來,洪力又從旁邊一腳,把我給踹到了地上。與此同時,另外幾人也衝過來,牢牢將我的手腳按住了。“操你媽的,還想打我。”麥子站起來,抬腳朝我胸口踹來。


    “砰砰砰。”他連踹了好幾腳,我都硬挺了下來,沒有朝後栽倒。這種程度,還可以。


    “很硬嘛。不知道你接下來還硬不硬。”麥子蹲了下來,用手抓著我的耳朵,將我的臉對準了麵前的湖水。“看到了嗎?”麥子說:“這裏就是你的墓地,你將葬身在這個地方。”


    我渾身一凜,不可思議地看著麥子。這家夥現在竟有了殺人的膽子?說實在的,挨打倒是其次,我也不是挨一次兩次了,但是死……陰影覆蓋在心頭,我無法正視這個事實。


    我要死了?死在這裏?怎麽可能!前半個小時,我還在dt酒吧喝酒唱歌!


    “你怕不怕?”麥子拍著我的腦袋,笑嗬嗬地說:“你求我。你求我放你一條狗命,說不定我會大發慈悲,真的放你一條狗命啊……”


    我咬著牙,一聲不吭。我心裏明白,像麥子這樣變態的一個人,如果鐵了心要殺我的話,我就是叫他親爹,他都不會放過我。與其自取其辱,還不如做個烈士。“哎呦,挺硬啊。”麥子嘿嘿笑著,抓著我後腦勺的頭發,將我的腦袋往他的肚子按了過去。


    與此同時,他撩開了自己的襯衫。襯衫下露出小腹,那裏有著一道狹小的傷口,像一條蜈蚣般爬在那裏,看上去有種滲人的恐怖。這道傷口的形成我是親眼見過的,當時元少從牆頭跳下來,準確無誤地刺中了麥子。麥子驚愕地倒地,不可思議地看著元少。


    從那之後,我就再也沒見過麥子了。據說,他被嚇破了膽,要遠離原來的生活。


    但是現在他又回來了。回來的目的恐怕隻有一個,報仇。


    “醫生說,隻要再深一厘米,我就死翹翹了。他還說,捅刀的人就是奔著我的命來的。”麥子的聲音裏夾帶著恐怖,在這無邊的黑暗裏顯得十分詭異。


    這件事我倒是知道,那醫生是提前被買通了的,故意說出這樣的話來嚇唬麥子。


    “你知道嗎?我當時真的嚇壞了。”麥子一本正經地說:“我感到特別的恐怖,大家都是十六七的學生,怎麽出手就要奪人的性命呢?我承認自己沒見過這樣的狠人,當時還怕元少還來醫院補刀,剛做完手術就卷鋪蓋跑回家,足足有半年沒有敢出來!”


    如果是平時聽到這段,我一定就笑出來了。可惜的是我現在性命難保,再怎麽好笑的事情也笑不出來了。隻聽麥子接著說道:“在家的這段時間我一直在想,大家都是出來混的,為什麽差別就這麽大呢?為什麽元少敢殺人,我就不敢殺人呢?我想來想去,想來想去,都覺得這事不對。他敢殺人,我也要敢殺人。你猜猜,消失的這段時間,我做了些什麽?”


    我抬頭看著他,他的臉上充滿了詭異的笑容。


    “你猜猜嘛。”麥子竟然還用著俏皮的口吻:“不然多沒意思啊。”


    我閉著嘴,還是不吭聲。


    “唉。”麥子歎了口氣:“那我告訴你吧,我到外麵混社會去了,開始學習真正的黑道手段——包括殺人!”


    我輕輕地咽了口唾沫,說不上來相信不相信。在這種情況下,我隻能選擇相信。


    “聽說你現在混的很好。”麥子拍著我的脖子,說道:“不過我到了社會上後,才知道學校裏麵那是扯淡。在學校那叫混嗎?那叫玩!在學校稱霸算什麽,出來以後誰認得你!”


    雖然我不喜歡麥子,但不得不說他這句話說的很對。比較明顯的一個特點是,在社會上,你說某某是在學校當老大的,保準會引來一片哄堂大笑。當然,職院的老大要特別一些,深得一些大佬的喜歡,但也逃不了被嘲笑的命運。總而言之,其實沒人把學校老大當回事。在一群學生麵前稱王稱霸算什麽?有本事來“都是狠人的道上”逞牛逼啊!


    “當我悟了這個道理以後。”麥子繼續說道:“我就沒興趣回學校了,下定決心在社會上闖出一番名堂,然後再回來找你們這幹王八蛋報仇,將你們這些人一個個的殺死!很不幸的,你成了我第一個要開刀的對象。為什麽呢?”


    麥子自己玩了個幽默,笑道:“因為啊,當初是因你而起,才發生了一連串的事件;現在一年半過去,還是要讓你當第一個引發事件的人。你看我這個提議好不好啊?”


    我看見他那個傻樣,真是想一拳頭揍死他。但是我的胳膊腿都被按住,現在是一動也不能動了。麥子叨逼叨、叨逼叨個沒完,最後問我:“你就不怕?”


    其實我心裏很怕,但還是咧開嘴笑了:“沒事,我兄弟們會殺你全家的。”


    “行,有骨氣。”麥子拍了拍我的肩,完全不將我的威脅放在眼裏。看來在社會上混了一年半,確實和以前不一樣多了。他站了起來,麵對著微波蕩漾的湖水說道:“那麽,你還有什麽遺言要說的嗎?或許我有機會可以轉告你家人。”


    嗬,轉過頭又來威脅我了,意思是要對我家人不利麽?我依舊沉默不語。


    月光下,湖水邊,麥子背著雙手,眼望著這幽暗無邊的湖麵說道:“看來你沒什麽遺言,年輕人有這份定力不簡單啊。洪力,動手吧,把王浩扔進湖裏喂魚。”


    “好嘞。”洪力手腳利索地把我重新塞回麻袋,又把口子紮了個緊緊實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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