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淺初幾人進了傅白的病房。


    傅白靠坐在病床上,雙眼平靜無波。


    江素走上前坐在他床邊的椅子上,問他:“那個醫生怎麽說?”


    傅白搖了搖頭,“什麽都沒對我說。你放心,無論結果是什麽我都不會放棄。”說著有意無意地瞥了不遠處的喬淺初一眼。


    喬淺初心裏亂糟糟的,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就在這時,她聽到了腳步聲。


    許智琴推門進來,神色帶著一絲異樣,也許是顧及到江承北在場,沒有說什麽難聽的話。


    “今天時間已經很晚了,大家不如改天有空再來看傅白吧。”話語之間,有了“送客”的意味。


    喬淺初猜到許智琴或許是想與傅白說說他傷勢的事,她很少見許智琴這麽平靜說話的時候,與穆南煙離開時不由得回頭望了傅白一眼。


    而傅白也正好回望著她。


    喬淺初微微皺眉收回了目光,轉而跟在穆南煙身後離去。


    “那個狐狸精已經走了,你還看什麽看!”病房裏麵隻剩下她和傅白,許智琴倒是不用再壓抑什麽。她大踏步地走到門口將病房門反鎖,轉身對著傅白冷笑一聲:“你又是想與我解除母子關係,又是讓江素主動和他父親提出取消婚約。傅白,你就這麽不情願當我兒子?!和我扯上關係?!”


    傅白斂眸一言不發。


    許智琴見他那副不願麵對她的樣子心裏的火蹭蹭蹭的往上冒,她快步走到傅白身側,揪住他的頭發讓他抬起頭來看著她的眼,狠聲惡氣地道:“那個醫生說你的手已經好不了了!你這幅要死要不活的樣子給誰看!”


    傅白的頭皮生疼,但他咬著唇依舊不打算開口說話。


    他的手怎麽樣隻有他自己最清楚,那個醫生為他檢查時本以為自己眼底的遺憾隱藏得很好,但怎麽會瞞過敏感的他呢。


    他自己曾悄悄試著在桌子上模擬彈奏鋼琴的姿勢,手指一彎曲,當鑽心的疼痛感襲來時,心裏鋪天蓋地的絕望差點將他淹沒……


    那又怎麽樣?即便是失去了手那又怎麽樣?反正他隻是一個失敗者,沒有人會記得住他。


    “你不說話是不是?好!我去找那個狐狸精好好算賬!她讓我功虧一簣我也不能就這麽放過她……我什麽都沒了,沒了。”許智琴鬆開手,失去一切的惶恐讓她無法正常思考。


    再用不了多久,“天才鋼琴家”手受傷的消息很快就會傳播出去。現在的她隻知道沒了傅白的鋼琴,她的聲名,她的金錢,很快便會消失。


    “我不管她的婆家到底是誰、勢利到底多大!大不了我和他們魚死網破!”許智琴大聲叫道,歇斯底裏。


    “說條件吧,”傅白雙眼空洞地盯著病床的某處,他最終還是妥協了,“放棄找她麻煩的條件。”


    他知道許智琴剛才說的話全部都是演戲,為的是逼他低頭。


    是,即便是演戲,他也怕許智琴真的會傷害到喬淺初。


    他賭不起……


    “你知道你最後的一點用處是什麽嗎?”


    許智琴見傅白終於鬆了口,心情好了不少,她嗤了一聲,略帶了幾分嘲弄:“幸虧素素那丫頭愛你愛得一樣傻,不然你就真的成廢物了。”


    “說條件。”傅白強迫自己聽她說下去。


    “我要你和江素馬上結婚。”成為江家的親家後,至少她還能依靠江家的聲望不會被上流社會淘汰。


    傅白喉嚨一緊,艱難地道:“我答應你,但是我要求和她去國外完婚,定居國外。”


    “可以。這兩天你就給我好好待在醫院,江家那邊我去說,我會盡快安排。”許智琴的目的達成後,毫不留戀的離開了。


    門重新被闔上,傅白深吸一口氣,拿起床上放著的手機打電話給唐一心。


    電話接通後,他直接對聽筒那邊說道:“我想請你和穆南煙幫我一個忙。”


    喬淺初也不知道唐一心這兩天是怎麽回事,昨天剛從醫院回來就被她拉著去看電影,今天一醒來睜開眼睛又說出來做美容。本來她打算的是去醫院探望一下傅白,南煙昨晚跟她說傅白的手還有救,那個女醫生技術很好,有很大的把握會幫著傅白恢複。


    懸著的一顆心終於放下,但因為唐一心的電話轟炸,她不得不臨時改變計劃答應唐一心出門。


    開著smart到了約定好的美容院門口,喬淺初看見唐一心的身邊還站了一個陌生的年輕女孩。


    她走過去,剛動了動嘴唇準備同她們打招呼,但立時就被唐一心打斷。


    “你丫的是散步過來的?這麽慢。過來我給你介紹個大美女認識,”她小跑過來,一把勾住喬淺初的肩往女孩那邊帶,走到女孩麵前,她笑了笑介紹道:“她叫馮桑桑,我們公司同一個部門的,”說著又指了指喬淺初,“她是我發小,叫喬淺初。”


    喬淺初一聽到“馮桑桑”這個名字,下意識地往唐一心看去,目光猶帶著驚疑。


    要是她的記憶沒出現問題的話,馮桑桑應該算是一心的情敵吧?她們居然相處得這麽好?一心這丫頭……喬淺初突然有些擔心唐一心。


    “淺初你好,我聽一心提過你很多次了。很高興認識你。”馮桑桑在唐一心介紹完後主動伸出了手。


    “你好,”喬淺初被馮桑桑的話語從思緒中拉回,忙微笑道:“我也很高興認識你。”


    馮桑桑穿著一件掐腰設計的米白色毛呢大衣,身形顯得極為纖瘦,中分齊肩的半長栗色卷發,五官清秀,氣質柔和。


    --與成熟穩重、性格溫和的顧雙棋很相配。


    “行啦行啦,既然都做了自我介紹那麽大家以後都是朋友了,別什麽磨磨蹭蹭婆婆媽媽的,看得我雞皮疙瘩一層一層的往下掉。”唐一心見她們這麽客套,眉一皺,上前一手挽了一個人的胳膊,往美容店走去。


    她們來的是喬淺初上次做麵部護理的那家美容店。唐一心說效果很直觀,所以以後決定成為這家店的忠實顧客。


    三個人選了同一個房間。唐一心提出做全身美容護理,喬淺初還沒反應過來便聽到馮桑桑在一旁直搖頭:“我就做個麵部護理就行了。”她見唐一心挑眉詢問的眼神,默了默才又繼續道:“上次我不小心跌了一跤,背上的淤青到現在還沒好。所以……”話裏麵表達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喬淺初瞥見馮桑桑眼底的遲疑,明白她或許有什麽其他的原因,笑了笑,主動開口道:“那我陪著一心做全身護理吧,桑桑現在身上的傷還沒好,肯定也不適合精油推拿什麽的。不過這樣的話就需要桑桑多等我們一下了。”


    馮桑桑見喬淺初這麽說,連忙道:“沒關係,等的時間也不會太久的。我就在旁邊看會兒雜誌時間也就這麽過了。”


    唐一心笑嘻嘻地點點頭,“那還等什麽啊,阿初快和我去換衣服。”


    換衣服的地方就是她們所在房間裏麵的小隔間。唐一心和喬淺初從小玩到大,對方的身體什麽的也早都看過很多遍了,用唐一心的話說就是喬淺初洗澡的時候她還能衝進去放個屁,所以用不著矯情。


    唐一心動作迅速地換好美容服後,就站在一邊看喬淺初換衣服。


    看著看著,唐一心摸了摸下巴,意有所指地道:“你的皮膚變得更好了。”


    “啊?”喬淺初沒反應過來。


    “聽說新婚燕爾的女人被男人滋潤了之後膚色啊氣質啊都會發生改變,”唐一心壞笑,“我剛才已經在你身上得到了驗證。”


    喬淺初反應過來後將手裏剛脫下來的衣服往她身上一丟,臉微微一紅,“你這丫頭的嘴巴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壞了?看來你才真的不應該單身太久。”


    說到這點,唐一心忽然安靜了下來。


    喬淺初換好美容服,被這樣的唐一心弄得有些不適應,以為是她剛才的話戳中了唐一心的痛處。心為唐一心輕輕揪了一下,喬淺初心念一動正想說些什麽,卻又聽到唐一心突然開口道:


    “傅白回美國了你知道嗎?”


    喬淺初詫異地轉頭,“什麽時候的事?他的手好了?為什麽都不打聲招呼就離開?”


    “哪兒有這麽快就好,他是去美國治療去了。”見喬淺初眼神疑惑,唐一心補充了句,“穆南煙找的那個女醫生是美國一所醫院的名醫,她說傅白的手是一個長期治療的過程,就提出讓傅白跟她一起去美國。”


    兩人換好了美容服麵對麵的站著。唐一心歎了口氣,眉頭緊緊皺著,“本來我想這件事就這麽結束了也好,但怎麽說他對於你也算得上是一個重要的曾經,所以我還是決定告訴你。他昨晚走的,我去機場送了他。人很憔悴,和江素一起離開的……”


    喬淺初一怔,“他和江素……他之前不是和江素取消婚約了麽?”


    唐一心點頭,“是取消過,但後麵又重新訂了婚。傅白告訴我他和江素陰差陽錯地發生了關係,所以要承擔責任。”


    以上的話當然是假的。


    唐一心想起傅白給她打的那個電話,話裏的傷痛和無奈她到現在還能清晰地回憶起來--以阿初的性格,要是知道我的手好不了了,就會背負一輩子的包袱,我離開前最後的也是唯一的請求,幫我撒個謊。


    一個謊,比承諾更加動人。唐一心幾乎沒有猶豫便答應了。


    傅白仍舊在以自己的方式愛著喬淺初。


    躺在美容床上的時候,喬淺初的心裏還是有些亂。她對傅白的確已經沒有了感情,但當聽到傅白就這麽不告而別後心裏還是有些難過。


    隻有她自己才知道,她是多麽希望記憶中那個美好的少年同她一樣能夠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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