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都是一愣。


    喬淺初唇角裏最後一點笑容都消失不見了——顧雙棋。


    “嗯......沒有打擾到你們吧?”顧雙棋也被驚到了,因為這幾天他要找穆南煙,都是直奔別墅的,他也知道喬淺初從別墅裏搬出去的事情,但是沒有想到今天會正麵撞上喬淺初,場麵頓時尷尬。


    喬淺初看著顧雙棋,沒有說話。


    她還不知道怎麽麵對自己這個從血緣上來說算是親哥哥的人,並且因為那些不好的記憶而從心底裏抵觸這個血緣關係。


    “沒有,”穆南煙攬著喬淺初的手緊了緊,轉頭回道:“有什麽事嗎?”這幾天所有的人都在為了柏蕊的事情忙活著,顧雙棋來這裏也一定是因為這件事。


    顧雙棋看了喬淺初一眼,有些猶豫。


    喬淺初抿了抿唇,終於開口:“有什麽話就說吧,我沒關係。”


    顧雙棋一愣,轉頭看了看穆南煙,還是不確定自己能否說出來。


    穆南煙輕輕點了點頭。


    顧雙棋這才抿了抿嘴巴,輕聲開口。


    “柏蕊的庭審,在一個月之後。”


    盡管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是喬淺初在聽見了那個名字之後,還是渾身顫了一下,抬眼看向顧雙棋。


    顧雙棋被喬淺初的目光一燙——他從來沒有見過喬淺初帶著這麽強烈的情緒去對待一個人,僅僅是因為聽見了這個人的名字。


    她厭惡和惡心,像聽見什麽極度肮髒的東西一般皺起了眉頭。


    顧雙棋不確定自己還能不能說下去,轉頭看向穆南煙,見穆南煙也隻是皺起了眉頭,沒有什麽特別的表示——一個月,確實已經是最快了。


    “接下來,有什麽打算嗎?”喬淺初轉頭問道。


    事情發生了這麽久,她才終於肯聽聽進展了。在她逃避抗拒的這段時間裏,南煙抗住了所有的壓力,她不能做什麽,至少要站在他身邊。


    穆南煙看了看顧雙棋,開口道:“進去說吧。”


    顧雙棋點了點頭,換了鞋子走了進來。


    喬淺初走在穆南煙的身邊,雖然沒有顯示出多少抗拒,但是離顧雙棋還是有一段距離。她記得自己和顧雙棋第一次見麵的場景,在她明白那種好感和熟悉是來自哪裏的時候,突然就不想接受了。要她反轉之前所有的認知,去接受自己生命裏突然多出來的幾個親人,而這些親人的得到,恰恰是以失去另一個為代價的......確實很難。


    她跟著穆南煙坐了下來。


    “一個月可以做很多事,”穆南煙沉默了片刻之後道:“不僅是我們,對方也是。”


    顧雙棋問道:“你的意思是......柏即晨?”


    “不止,柏即晨,祁學深還有鄭冰,都有可能成為威脅因素,但是這裏是江城,事情會好辦很多。”


    “申季揚那邊,你有什麽打算?”


    喬淺初聽見了申季揚的名字,一愣,問道:“申季揚?”


    穆南煙點了點頭,伸手將燒水的開關按下去了,邊動作邊道:“申季揚是柏蕊的辯護律師。”


    喬淺初皺了皺眉,但是沒有說什麽。這件事情上她還可以理解,畢竟申季揚並不是他們的朋友,沒有一定非要和柏蕊作對的立場,她擔心的是巫幼晴那邊。


    “申季揚既然接了這個辯護,就一定會盡他最大的力量去做,”穆南煙緩緩開口道:“這件事情先擱在一邊,我會處理。雙棋,你看和楊騰和柏即晨,不要讓他們有什麽動作。”


    “楊騰?”顧雙棋詫異道。這個名字有些熟悉,他想了想,才知道是一個小公司的老板。


    “是鄭冰的老熟人了,”穆南煙意味深長道:“鄭冰能求的人隻有他。”


    “好。”顧雙棋點了點頭。


    喬淺初聽著這些和喬美琳有關,又似乎離她十分遙遠的事情,一時間有些恍惚。


    顧雙棋在安靜下來之後也不知道說什麽,尷尬地將雙手擺放在腿上,又放在了身側。


    “那個......淺初,”顧雙棋開口道:“桑桑一直說要來看你,但是被唐一心攔著,你要是什麽時候閑下來了,我讓她過來陪陪你。”


    “嗯。”喬淺初點了點頭。


    顧雙棋繼續道:“你們吃午飯了嗎?要不要一起吃?”


    “今天不一起了,”開口的是穆南煙,他轉頭看了喬淺初一眼,回答道:“淺淺這幾天都沒有怎麽吃東西,我待會熬點粥,現在讓她吃油膩的,怕腸胃受不了。”


    要是放在平時,顧雙棋肯定感歎玩笑穆南煙和喬淺初的感情了,但是這些舉動在現在看來,別樣心酸和動人,讓他生不出玩笑的心思。


    ——如果有一個人替你抗下所有困難,替你周全所有事情,甚至恨不得替你經曆離愁和孤獨......那此生大概就沒有什麽憾事了。


    “那我就先走了,桑桑也在家裏等著我呢。”顧雙棋站起了身子。


    穆南煙和喬淺初也站了起來,送他到了門口。


    顧雙棋走到了門邊,欲言又止,轉身看了喬淺初一眼,終於還是轉身,走進了陽光裏。


    喬淺初站在原地目送著顧雙棋的背影漸漸遠離,直到他的背影越來越小,小到她看不見了為止。


    她轉身,冷不丁地對上了穆南煙的眼,一愣。


    “我去熬粥,你別站在風口。”他輕聲道。


    喬淺初點了點頭,直到穆南煙的味道已經從周身消散了,她抬起了頭。


    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喬淺初四處環顧,找著手機,在沙發的一角發現了它。


    屏幕上是唐一心的名字,顯示有未讀短信。她點開。


    “明天我要去做產檢了,好緊張,能不能陪陪我?”


    喬淺初突然想起一心發短信的習慣——一向沒有句號,少有逗號,通常都是全篇的感歎號,並且屬於能打電話絕對不會發短信的那一類人。而現在她都已經開始學會用平淡和試探的語調來問話了,看來是嚇得不輕。


    她編輯了短信,回了過去。


    “明天什麽時候?”


    “臥槽你回我了?!”


    喬淺初收到這條短信的時候一愣——她剛在心裏誇完唐一心,唐一心就毫不留情麵地破功了。


    接著手機接二連三地響了起來:


    “我什麽都吃不下,蘇季青一直讓我吃這個吃那個的,我吃了又吐,吐了又吃!偏偏嘴巴還饞得要死!你現在應該在吃午飯吧?小區門口有什麽好吃的嗎?”


    喬淺初一字一句將這些話都讀了一遍,一眼就看出了唐一心的小心思——她是在變著法子問自己在哪裏。


    “我沒在小區,我在家。”打最後一個字的時候,喬淺初有些猶豫,但是最終還是點擊了發送。


    唐一心的回複在五分鍾之後才到達,隻有簡短的幾個字:“好點了嗎?”


    喬淺初的手微微顫動了一下,回道:“嗯。”


    逃避一向是她的習慣,她也因為逃避而失去了很多東西。但是從前的那些東西,她都無所謂得到和失去,所以就算是扔了也不心疼。而這一次如果逃避了,她將會失去什麽?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所以她必須直麵。


    難受嗎?當然難受。除了難受還有痛苦、悲傷、愧疚、感動、焦灼、擔憂、驚恐......她很難有的情緒,在一瞬間都有了。這些混雜的情緒日日夜夜切割著她殘存的理智,當然難受,難受得快死了。


    但是不能因為這樣,她就一句話否定所有。她身邊還有在乎的人,也有在乎她的人,應該受到懲罰的人也還依舊逍遙地活著,她有什麽理由不堅強。


    過了一會兒,手機再一次響了一下。


    “那我明天過來接你。”


    “好。”她回。


    “吃飯了。”穆南煙端著粥從廚房裏出來,接著端出了小菜。


    喬淺初將手機放下,起身擺放碗筷,在看見梅菜筍絲的時候一陣反胃,覺得油膩。


    她捂著嘴巴幹嘔了一下。


    穆南煙聽見聲響,立刻回頭,看著喬淺初的動作,拔腿走了過來。


    “腸胃不舒服?”他問道。


    “嗯。”喬淺初點了點頭。


    南煙猜得沒錯,她已經很久都沒有好好吃飯了,現在看見帶點油腥的東西都反胃,對那碗粥還有些胃口。


    “你坐著,我去拿藥。”穆南煙道,轉身離開。


    喬淺初坐在了桌旁,拿起筷子在涼拌的菜品上方晃了一下,還是沒有抑製住自己胃裏的翻滾,於是隻好作罷,將粥盛好了,喝了一口,也給穆南煙盛了一碗。


    穆南煙的腳步聲近了。


    他手上拿著一盒胃藥和一杯水,放在了桌上,囑咐道:“先喝粥,喝了就吃藥。”


    喬淺初點了點頭,低頭喝粥。


    “家裏隻有這些菜了,”穆南煙話裏的喜悅十分明顯,“我們等會可以去一趟超市,備點食物。”


    喬淺初看著穆南煙夾過來的小菜,都是她平時愛吃的,但是或許因為胃病犯了,怎麽都咽不下,匆匆喝了兩口粥就將碗筷放下了。


    “明天我要陪一心去做產檢。”喬淺初開口。


    穆南煙輕輕舒了一口氣——他擔心的就是淺淺會困在自己的情緒裏走不出來,但是如果身邊有一個唐一心,他就放心多了。唐一心神經大條,痛苦來得比一般人猛烈但消失得也比一般人迅速,淺淺跟著她一起,情緒肯定會好很多。


    “好。”他點頭。


    飯後,喬淺初換上睡衣,吃了藥,躺上了床。


    穆南煙站在床邊看著她整理好一切,稍稍傾了傾身子,低了頭。


    溫熱的氣息從她的麵部滑過,到了額頭,隨即一吻。


    喬淺初全身都麻了,僵了僵,又放鬆下來。


    “午安。”穆南煙拉上了窗簾,輕聲道。


    “嗯,午安。”喬淺初也輕聲回應。


    臥室裏重新歸於寧靜,隻是很多天都不曾有人躺過床上,突然有了皮膚的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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