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menage 897 12th revolution 4rd day


    沙藍德無政府王國首都艾爾甸第二銀行內


    「動物園辦公室」


    chapter.11原本的意思


    散落在大圓桌上的許多紙片,雖然並非全是相同的形狀,但大抵上都是相同的大小,而且全以黑色字體撰寫,也都是上古高位語,根據蓓蒂所言,這似乎是「正確的」普通口語體。重點在於,普遍口語體在上古高位語中也算是相當簡單的一類,在現代也為人所知。而這種普遍口語體,一股都是出現在魔導王時代末期撰寫的文獻、或是時代更久遠的書籍抄本中。形式上,和很久以前,當普通口語體仍被廣泛運用時紀錄下來的內容會有些不同。順帶一提,現存的魔導王時代文獻,不僅是大半,應該說九成以上都是抄本,真跡幾乎完全沒有留存下來,因此知道「正確的」普通口語體存在的人少之又少。總而言之,那種事無關緊要,問題在於,這個事實代表著什麽意思?不,在這之前,應該先解讀這些文章才對。


    u-d on"hafto-luk"abaufor-me.


    沒有必要四處尋找我。


    u-d.idn-ran.awey.ai-let.u-go.


    不是你自己逃走的,而是我讓你離開的。


    u-mey"nat-wory"abau-enithin.


    你什麽都不用擔心。


    whu-besaid-me-wud"sey-tha.


    除了我,還有誰會那麽說?


    wheaever"u-go,ir"isnat-signifi.


    無論你逃到哪兒都沒有任何意義。


    ai-shud"hav-tout-u-tha-meenin"ob"tha-warld.


    我應該已經告訴過你何謂世界的意義了。


    ai"m-stibenbrei-u-in"mai"arms.


    我至今仍用這雙手臂擁抱著你。


    u-seemto"be-wishin"only"to-go"awey, hawever, it-rivars.


    你似乎隻希望能逃脫,但總是事與願違。


    u-a"stil"a-baby.


    你還是個小娃兒。


    it,-be"feard-to"be"cout.


    不必害怕被束縛。


    ai"hav"aurcady-parmitid-u.


    我早就已經原諒你了。


    u-noleice"wiz-tha"teion.


    你知道那個地方正誘戚著你。


    u-mey"nat-taok.thearis-samthin"to-meik"u"taok


    你可以保持沉默,會有某種事物讓你開口的。


    sacrifaice,d-unat-fear"it.


    祭品呀,無須膽怯。


    ask"me-a"gud"metho.


    向我詢問好辦法。


    sit-wizau-muvin.


    坐著別動。


    ai-ncvar-told"u-to-ger"aut.


    我從未叫你滾出去過。


    ……………………


    …………


    托蓓蒂或約格協助翻譯的福,我看得懂每篇文章的意思。


    然而,卻看不出每篇文章之間的關聯性。從字麵上來看,出現了「我」,也就是第一人稱,「你」,也就是第二人稱,但由於沒有出現他或她之類的第三人稱,因此隻能推測這是「我」想告訴「你」的某種內容罷了。至於失蹤者與文章的關聯性,午餐時間的蓓蒂和約格雖然絞盡腦汁思考,但現階段仍無法想到些什麽。總而言之,由於在有兩人居住的房裏也隻找到一張紙片,也因此似乎並不是一個人對應一段話。


    除此之外,總覺得似乎有許多可以思考的方向。比如說將所有的文章正確排列後,可以了解到什麽、或是從每句話中各自抽掉一些文字或語匯,這麽做或那麽做就可以發現些什麽等等。


    說到底,都隻是種感覺而已。


    說實話,令人費解。


    是誰歎的氣呢?


    聽見歎息聲。


    這是第幾次了呢?


    就連去數都覺得愚蠢。


    瑪利亞羅斯雖然忍耐著,但也可以了解他們的心情。


    太容易了解了。


    昨晚分頭尋找的成果,找到二十五張紙片,午餐成員現在的成員總數為三十八名,被判定失蹤的是其中的三十五名,有三組人是兩人同住,因此搜索的住處共有三十二個,結果還算過得去。


    剩下的七個地方之後也得再重新調查一次,但在那之前,大夥兒決定先從收集到的紙片卜試著研究是否能從文章內容中找到些可以找出失蹤者的線索,於是便圍菩動物園辦公室名產大圓桌召開zoo,午餐時間聯合會議。然而,別說是討論白熱化,從剛才起便沒有半個人開口。蓓蒂扶著下顎,似乎在揣度些什麽,亞濟安也皺著眉似乎在思考些什麽,約格基本上也在思量著,也因此zoo的成員們,包含瑪利亞羅斯在內,都為了不打擾到他們而保持著沉默。這是沒有辦法的。作為醫術式的施術者,由莉卡相當優秀,她在鶴流古式戰鬥術上的才能也獲得胡子的認同,但對於猜謎或智力測驗等就不擅長了。而且,不是有點,而是非常。而皮巴涅魯雖然可以閱讀文字,在日常生活中不會造成障礙,但對書寫就沒有把握了。他連共通語都說得有些詭異了,雖說是普遍口語體,但是要他了解上古高位語的意思,並尋找隱藏在其中的什麽,也會不知從何下手吧?瑪利亞羅斯也試著在自己辦得到的範圍內思考著,但早已無計可施了。若是莎菲妮亞在,她是魔術士,應該會比瑪利亞羅斯等人更有用處吧。但是,沒有辦法,畢竟是那種情況。如果瑪利亞羅斯在場,說不定也會勸她這麽做。


    話說回來,感冒,嗎?


    那個多瑪德君嗎?雖然這麽想,但在跟染血聖堂騎士團的「猶大爵士」亞隆茲·尼德魯斯比亞,或者應該說是羅榭呢?那個不曉得是團長還是預言家還是神之類的家夥,總而言之就是那個該死差勁透頂的混帳決戰之後,他的身體狀況就很明顯地變差了。雖說他原本就很會睡,但是從早到晚,隻要一有時間,無論在哪裏都能酣睡,這種情況再怎麽說都太過分了。雖然有這種感覺,但對方是多瑪德君,應該不要緊吧,自己也不能說從未如此輕率地想過。話說回來,他在泉裏和si戰鬥之後,雖然也有一段時間一直在昏睡,但很快就恢複精神了,這次一定也是一樣的。雖然不能肯定,但這樣的認知一定存在於腦中的某處。


    多瑪德君在需要使用力量時便會一口氣使出,除此之外的時間似乎都一直靜靜地累積著,並沒有特別在訓練的樣子。雖然難以置信,但多瑪德君的原動力,就是吃飽喝足、熟睡、再加上氣勢,隻能這麽想而已。


    簡直就像是野獸一般,至少,他的確是個不能用常理判斷的人。


    所以,即便是手臂被擰下、被摔上牆渾身是血、雙手相反的奇怪家夥突然出現,並自稱是他的朋友、大劍藉由他的力量轟地變大把、或是將神給打倒,都不值得大驚小怪。即使在激戰中身受常人絕對會死去的重傷,他似乎也蠻不在乎、一副什麽也沒發生過的——


    這怎麽可能?


    多瑪德君會感冒,不就是證據嗎?


    說到底,也不曉得究竟是不是一般的感冒,有發燒、全身疲倦、關節酸痛、起不了身,乍聽之下部是感冒常有的症狀,但其他疾病也有可能會出現類似的症狀。今後或許還會惡化,搞不好會出現其他的異常情況,這麽一想,全程一邊守護著並且照顧他絕對不是沒有意義的,不僅如此,還是相當重要、也很必要的處置。


    如果是莎菲妮亞,一定會竭盡全力,或者應該說是拚命地,做好片刻不離左右地待在多瑪德君身邊的覺悟,徹底照顧著他,因此,她是最為適合的人選。等我們這邊如果有什麽進展再通知莎菲妮亞就行了,同時還能去確認多瑪德君的病情。或許請由莉卡診療一次比較好,關於這一點,等會兒也必須和她談談才行。嗯,就這麽辦。


    雖然並不是那麽容易會有所進展的樣子。


    事實上,現在無法推測出什麽,也是瑪利亞羅斯認為莎菲妮亞不來也無妨的原因之一。


    即使莎菲妮亞在場,情況也不會有戲劇性的改變。


    當然,即便那個半魚人準時抵達,別說是讓事態好轉,充其量也隻會吵鬧煩人礙事罷了。


    話雖如此,還是應該遵守時間。


    那個該死的半魚混帳,是賴床嗎?還是睡過頭了?該死的睡懶覺嗎?還是說,「有什麽關係?反正所謂的時間沒什麽大不了的,要活得豁達一點,豁達一點,若是太過在意這種小事會禿頭喔,真的,人生過得優閑是最重要的,餘裕會使人類變得偉大,偉大,對吧?好啦,老子要優閑地去吃頓好吃的飯啦!」像這樣的感覺嗎?如果是這樣,真是的,你這種家夥為什麽那麽隨便呀給我適可而止啦!你就是因為這樣才會經常死掉。笨蛋,這個好死狂,就是因為這樣才會給大家造成極大的困擾,為什麽都不會反省呢?是連反省都做不到嗎?那不就比猴子還不如嗎?那當然羅,因為你是半條魚嘛。不過如果以為因為是魚就能被原諒,那就大錯特錯,錯得離譜了。或者應該說,至少也該準時吧?作為人類,若是不嚴守時間是很令人困擾的,所以你才會是半魚人,才會一半是魚呀。究竟在想什麽呀?真是的,那個笨蛋腐爛魚。


    總覺得,我甚至越來越覺得那個半魚人就是萬惡的淵藪。


    當辦公室的門開啟,那個智力不足腐敗魚一邊搔著頭,一邊「哎呀,真糟糕,哈哈哈」地說著走進來的瞬間,我便如此肯定。


    那家夥真的是沒用的魚。


    總是做一堆多餘的事。


    他總是這麽做,將情況搞得混亂不已,昏天暗地,越來越複雜。


    「……老子要先聲明喔?這可不是藉口,而是說明喔?咱們是在過來這裏的途中碰巧遇見的喔?老子可是有逃跑喔?要是讓他跟過來會很不妙吧?那是當然的羅?這種事即使是老子也還是清楚的喔?但是這小鬼的腳程實在快得不像話……」


    「誰是小鬼呀杜父魚!我可是比你還年長哩!」


    「好痛!別、別打人呀……!很、很痛耶……話說回來,真的很痛耶。吐槽也該斟酌一下吧,白癡呀?豬頭。」


    「啊?什麽吐槽呀笨蛋,那種事我才不知道哩。我隻是因為對你感到火大才揍你的。」


    「……不行,這家夥不行,老子跟他合不來,步調差太多了。」


    「因為你是杜父魚呀,我是人類所以打從一開始就不可能。應該說光是能說話就很那個了吧?就像奇跡不是嗎?」


    「啊……說得也是……事實上老子也是這麽想的……」


    對不起、非常抱歉、真的非常抱歉,雖然在皮巴涅魯旁邊的椅子上坐下,在大圓桌上低下頭道了好幾次歉的卡塔力有些活該,但竟然披那隻小猴子發現並追著跑,或許也有一點覺得他可憐。話雖如此,但由於甩不掉他,最後竟然把他帶來這裏,真是糟透了。無可挽回的大失敗。或者說,你究竟是來幹什麽的?你為什麽要來這裏……?


    這種事看也知道。


    完全不會誤解地一目了然。


    將外套的風帽蓋到眼睛的飛燕,對其他人視若無睹,而是一直線地衝到由莉卡身後,撲上去緊抓住椅背。


    「喲!你好嗎?由莉!」


    「……扯、扯麽好不好的,我們昨天不斥才見過麵嗎?在那之後,你也懺自跟過來……」


    雖然幾經波折,但昨天尋找紙片的分組,最後分為瑪利亞羅斯、皮巴涅魯和亞濟安;卡塔力、由莉卡和約格;莎菲妮亞和蓓蒂三組。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約格竟然知道午餐時間全體成員的所有住處,在他繪製了簡單的地圖,決定好各組負責的區域,並各自進行搜索後,就約好翌日集合並解散了。因此,關於獲得的成果,或期間發生了什麽事,都是在剛才抵達辦公室後才聽由莉卡、約格和蓓蒂說的。看樣子由莉卡那組似乎相當淒慘。搜索紙片這件事本身似乎是順利結束了,但由於被飛燕糾纏著不放,搞得情況相當複雜。這麽說來,瑪利亞羅斯在移動時似乎也感受到令人毛骨悚然的視線,感覺很討厭,但幸好並沒有發生實際災害。至於飛燕,一想到昨天由莉卡穿著的連續殺手的衣服怎麽樣之類的、兩人究竟做了什麽之類的、追根究柢,兩人究竟是什麽關係之類的,就無法將他單純地當為礙眼、惹麻煩、礙事、小猴子來看待,但還是一樣吵。


    「什麽嘛!別這麽說嘛!昨天跟今天都見麵又不是什麽壞事,而且有好一陣子沒見麵了嘛。」


    總覺得似乎親膩得過分了。


    他的聲音好吵。


    他用腹部頂著椅背邊緣,構不著地板的腳一邊搖晃,一邊巧妙地維持平衡,原本想要觸摸由莉卡的頭發,手卻被揮開,即使如此仍沒學到教訓地想要繼續嚐試,這一點也很煩人。


    即使因為被這麽做而感到相當困擾,但由莉卡仍沒有將他推開,這也有點奇怪。


    「我並沒有認為……那斥扯麽壞斥……但我也有很多斥要忙,有很多斥不做不行。」


    「我也有呀,因為我是首領呀。」


    「既然如此,應該沒有持問大白天的就跑來這裏吧?」


    「哎呀,其實是我的手下嘮叨個沒完的煩死人了,所以我才溜出來的。」


    「一點也不認真嘛!我不喜歡那種不負責任的人!」


    「咦……」


    飛燕的動作戛然而止。


    哼,活該。


    卡塔力似乎也跟瑪利亞羅斯有著同樣的想法,噗嗤地小聲笑了出來。


    飛燕跳到地麵上,蹲在椅子旁,拿下帽子仰望著由莉卡。


    「……由莉,你討厭我嗎?」


    「扯……扯麽討厭你、那種斥、我——」


    由莉卡明顯地倉皇失措。騙人?該不會是那樣吧?由莉卡封那隻小猴子?不不不,不可能有這種事。不,是無所謂啦,畢竟這是由莉卡的自由,由莉卡也是會喜歡上人的,畢竟她的內心是二十三歲的成熟女性。但是,為什麽對象偏偏是那隻小猴子?不過,基本上飛燕應該也跟由莉卡同年,話雖如此,飛燕還是不行。不,雖然行不行這種事並不是瑪利亞羅斯能夠決定的,但假使自己有這樣的權利,我一定不會認同的。因為,那可是由莉卡喔?是我的夥伴由莉卡喔?是我的朋友由莉卡喔?對我而舌就像姊姊般存在的由莉卡喔?或者應該說,是我的由莉卡喔?對象如果是人品高尚,強壯到足以守護強悍的由莉卡、帥氣到可以和說是絕世美少女也當之無愧的由莉卡相襯、能理解由莉卡所背負的沉重過去及痛苦並加以支持、包容,總而言之就是很棒的人也就罷了,竟然是飛燕?別開玩笑了。雖然這是瑪利亞羅斯自顧自的想法,但卡塔力應該也會讚同的,和由莉卡可說是好朋友的莎菲妮亞一定也會點頭同意的,如果胡子在場,現在應該已經向飛燕挑起肌肉決鬥


    了吧?應該還有更適合由莉卡的人才對。


    話雖如此,為什麽由莉卡會姑息飛燕呢?


    「——我不斥那個意思……我的意思隻斥說,我討厭沒責任感、隨便的人而已。」


    「所以你並沒有討厭我羅?」


    「我不斥說不斥了嗎?」


    「什麽呀,太好了。」


    飛燕敏捷地起身,不曉得他在想什麽,竟然在由莉卡旁邊的椅子坐下。


    「一瞬間我還以為自己被由莉討厭了,啊——急死我了,太好了——」


    「一點也不好……!」


    卡塔力跳上大圓桌衝了過來,扯住飛燕的衣襟。雖說是極為無禮的舉動,但就算卡塔力沒這、麽做,瑪利亞羅斯原本也打算要說幾句,所以這次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吧。


    「話說回來,你憑什麽怡然自得地坐在這裏?這跟你無關吧?沒有半點關係吧?你是局外人吧?徹徹底底的!說到底,你在這裏這件事本身就已經很奇怪了!咱們可不是在玩哩!發生了許多事,咱們可是很認真的,麵臨很嚴重的問題哩,咱們雖然不是當事人,但可是為了解決這個問題才會聚集在這裏的!你算老幾?你湊過來做什麽?煩死人了!跳來跳去跳來跳去的煩得要命!簡單的說就是礙事!你給我滾回去!」


    原本預測他會在中途惱羞成怒,但出乎意料地,飛燕竟然沒有甩開卡塔力的手,而是乖乖地聽到最後。


    「——所以?你想說什麽?」


    「什、什麽叫想說什麽?別人講話你都沒在聽嗎?老子叫你滾回去!」


    「我才不要——」


    飛燕用載著手套的右手抓住卡塔力的手,到這裏為止我還看得兒,但接下來便是眼睛完全無法跟上的迅速手法了。回過神來,卡塔力已經宛如平底鍋上的魚肉一般,被漂亮地翻麵,側躺在大圓桌上。飛燕的右手仍抓著卡塔力的手,看起來似乎沒有施加多重的力道,但看樣子卡塔力的手腕、手肘及肩膀關節都確實地繃到極限。這麽一來就動彈不得了吧?事實上,卡塔力雖然一麵「唔咕、嘎、噗咕」地呻吟,一麵拚命地想扭動身體,但看來隻像是在做無謂的掙紮。


    「我是不會回去的,因為我不想回去。而且,你們在做什麽我多少還是知道的。」


    飛燕瞥了亞濟安一眼,單邊嘴角揚起。


    「簡單的說,就是午餐時間正麵臨崩毀危機吧?你們的事我也略知一二,就連zoo為什麽會跟午餐時間扯上關係,我也大致想像得到。」


    由於宛如惡作劇的小鬼一般,不,比惡作劇的小鬼更討人厭一百倍的飛燕將那骨碌碌打轉的眼睛朝向這裏,令我湧起不好的預感。


    「因為你是那個吧,跟虐殺人偶在交往,所以才——」


    「才、才不!」


    「嗬。」


    由於這個誤會實在太大,就在我啞口無言的期間,亞濟安那個大白癡蠢蛋從椅子上起身,將手放在胸口。


    「既然被揭穿了也沒有辦法。果然,明眼人隻要看一眼就能明白嗎?不過,正確的說,為了瑪利亞的名譽,我必須嚴正說明,我們現在還不是世俗認為的那種交往的關係。還沒有,隻是還沒有而已。瑪麗亞和那些隨處可見的放蕩且不純潔的人們不同,他既純粹又清純又純潔,也因此稍微有些晚熟,或者應該說是害羞。不過,不要緊,我全都明白。」


    陶醉在自己話語中的笨蛋雖然恐怖,但蓓蒂那冰冷的、過度酷寒的眼神也很駭人,嚇死人了。話說回來,未免也豈有此理了吧?為什麽我非得被蓓蒂瞪不可?做出蠢事的明明是那個白癡,並不是我,我反而應該算是被害者。因為蓓蒂是午餐時間的成員,在以寒冰一般的視線刺穿我之前,應該先規勸自己那愚蠢的首領才對,如果能這麽做,對我來說也是幫了大忙,請務必這麽做。


    看來不行了。在這種時候適時地懸崖勒馬,認真地導回正題,通常都是瑪利亞羅斯的職務。並不是狀況不佳,畢竟發生過太多奇怪的事了,而且現在也正在發生,也因此腦子略為混亂,就連應該吐槽的對象也多到不行。而且,蓓蒂好恐怖,真的非常恐怖,搞不好自己過不久就會被殺掉。為什麽我必須遇到這種事?如果是平常,自己應該能一改態度,即時說出「開什麽玩笑」之類的話來,但現在沒有辦法。隻能歎氣,真想幹脆將一切拋下不管,雖然我辦不到。


    「那麽,我有一個提議。」


    頸部後方一帶發冷。


    約格一邊用右手食指調整眼鏡的位置,一邊看著瑪利亞羅斯,嘴唇彎成笑容的形狀。


    昨天的水杯那件事也好,連亞濟安也沒有察覺的跟蹤技術也好,總之,他是個來路不明的男人。那麽,我有一個提議,剛才的台灣詞,也簡直像是看穿了瑪利亞羅斯的想法,並代替她說出來似的。或許是我想太多了?但這種微微令人不快的感覺卻拂之不去。


    「——請讓我統整一下話題。飛燕先生,至少住現階段而言,我們午餐時間與你的s*k,或者應該說是龍州聯合吧,總而言之跟你們並沒有直接的利害關係,請問我的認知是否有誤?」


    「不,我想是沒錯的。——喂杜父魚,你不要亂動!」


    「噗呸!」


    「是這樣嗎?那真是太好了。」


    「雖然偶爾會相當接近、或是相互讓步,像是在狩獵smc殘黨這部分。你們也在這麽做對吧?」


    這麽說來,昨天荊王也說了類似的話。記得他是說,他們將smc的幸存者找出來並殺掉,也說其他人跟自己有著同樣的打算之類的。也就是說,有著同樣打算的人,指的是午餐時間嗎?


    瑪利亞羅斯看向亞濟安。亞濟安別過頭去,表現出不想提起這件事、也不想被提起這件事的態度。沒錯——如果可以,我也不想提起。雖然想當作沒發生過,想全部忘記,但倘若沒有完全消除痕跡便不具意義。每當和亞濟安見麵時,我總會在意得不得了,但是卻又無法深入詢問,這種狀態不曉得會持續到何時,令人難以忍受。


    所以,才會打算幹脆道別算了。我察覺到,自己擁有被覆上蓋子的過去。若是打開蓋子朝內部窺探,一定會演變成嚴重的情況,所以我不想看,想要無視。我已經有夥伴了,也有朋友,即使不緊抱著難受的回憶,也能愉快的活下去。這樣不就好了?有什麽不好?並沒有錯。完全、一點也沒錯才對。


    如果沒有發生現在這種事,隻是很正常地和亞濟安重逢,我是否就能夠好好說出再見了呢?


    「午餐時間,嗎?」


    飛燕的聲音聽起來異樣地成熟。


    就年齡而言他算是大人,因此也沒什麽好大驚小怪的就是。


    「你們算是個相當奇怪的公會哩?人數並不算特別多,但也有一定的數量。有一大堆足以勝任公會首領的人材。話雖如此,似乎也有愛塗鴉的家夥或是gay bar店長之類的人存在。你們不是侵入者型的公會對吧?話雖如此,卻也沒有特別的規模限製或勢力範圍。別看我這樣,我也曾經調查過許多事喔?之前你們會跟smc扯上關係,是跟庫拉納德的店家有關吧?而且,那並不是受到你們庇護的店家,隻是常去光顧而已。si打算擊潰那裏,如果當時他們是玩真的,可不是隻摧毀一間店就能了事。即使你們竭盡全力去保護,那間店到時也不用開了。不過,si當時也不是認真的吧?他隻是威脅一下而已。他並沒有要與你們正麵衝突的意思,隻是想跟你們聯手罷了。就是所謂的同盟吧?我也不曉得你們後來為什麽會變成聽命於他的情況,但我是這麽認為的,如果你們真的不爽到跟smc起衝突,究竟會變成怎樣哩?我想,應該不至於會慘敗吧?」


    「或許是這樣。」


    約


    格將手肘拄在大圓桌上,雙手合握。


    「但是,也不至於毫發無傷吧。由於你將我們調查得相當清楚,我就直說了,午餐時間當中也有許多人是不擅長戰鬥的。」


    「戰鬥總是會伴隨著犧牲的吧?」


    「我們並不是因為想戰鬥而聚集在一起的。」


    「我真搞不懂。即使不想戰鬥有時還是會有戰鬥的時候吧?這裏可是艾爾甸喔?能夠守護我們的隻有我們自己的力量,我很中意這一點。如果不想被打得滿頭包,就必須先把對方揍扁並綁起來才行。呐,杜父魚,你說對不對?」


    「事情哪有那麽單純——滋嗚!」


    「所——以——說!我叫你別亂動!」


    「的確,這裏是艾爾甸。」


    回答的人並非約格,而是蓓蒂。


    「有許多人因為各式各樣的理由,因此隻能選擇在這座城市中生活下去,即使並沒有相對的力量。雖然你說我們很奇怪,但簡單的說,我們也隻是由一群無業之人眾集而成的。沒有其他容身之處、沒有立足之地、寂寞之人聚集在一起相互取暖,有那麽奇怪嗎?」


    「是不奇怪啦,但這麽一來就沒有能讓人凝聚在一起的東西了。就某種程度來說還是需要此什麽吧?像是共通的利害或是目標之類的。」


    「也有人跟你說過一樣的話,很可惜,那個人現在並不在這裏,但出乎意料地,他不但沒有離開,反而從開始到現在為止一直都待在午餐時間喔。」


    「嗯~~」


    飛燕宛如獲得新玩具的孩子一般,眼睛閃閃發光,舔舐著嘴唇,或許是對舊玩具失去興趣了,他將卡塔力的手放開。


    卡塔力「喔喲?」地睜圓了半魚眼,不可思議地環顧四周,接著終於理解自己已經重獲自由了吧,他咕嚕咕嚕地在大圓桌上滾動,與飛燕拉開距離,接著突然起身擺好架勢。


    「——你、你竟敢對老子做出這種事!但是,真正的勝負現在才要開始哩!漢子卡塔力大反擊劇要開幕了!喝啊!放馬過來吧豬頭!」


    「你們果然很奇怪耶。」


    飛燕完全無視於半魚人,依序端詳亞濟安、蓓蒂、約格,接著揚起笑容。


    「以聚集在一起的寂寞之人來說,其實一般人對你們都敬畏三分吧。說到午餐時間的虐殺人偶,沒聽過的人反而比較少見吧?下垂眼蓓蒂,你也相當有名喔,據說你是厲害到爆的魔術士,還是應該叫魔導士?能這樣自稱的魔術士並不多吧?我也好想要強悍的魔術士手下喔。」


    「有能力的魔術士雖然會收弟子,但大多傾向不和他人結夥,所以或許會相當困難也說不定。正因為如此,隻要利害關係一致,也十分有可能為了共通的利益而聯手。」


    「像你這樣的魔術士呀、以前曾經率領過公會的家夥呀、『百塚怨靈』呀、前賭場負責人的公寓所有人呀、本領高強的殺手兄妹呀、以其手腕而聲名遠播,或者應該說是惡名昭彰的高利貸女人等等,為什麽這些人有辦法乖乖待在午餐時間這個公會裏呀?真搞不懂,這就是所謂龍蛇雜處吧。」


    「你真的調查得很清楚呢。」


    「因為情報比錢還來得貴重呀。如果想要錢,隻要找到有錢的家夥打敗他搶過來就行了,但情報就不一定能這麽做。而且情報也能換錢,可不能輕視呀。」


    在說完這種話後,他便喀哈哈哈哈地笑了,令人感到有些掃興。但這個名叫飛燕的男人,若是隻把他當成煩人、對自己的力量很有自信的小猴子,或許會因此而吃大虧也說不定。能夠與荊王共同掌管黑市,並不是虛有其表嗎?雖然究竟是否能用足智多謀來形容,這點似乎也有些爭議,但至少他並不像外表所看來的那般單純且愚蠢。


    「我這邊呀,人數相當多哩,雖然不能告訴你們實際數量,但靠我的一隻手指頭,能動員的軍隊數量還算說得過去吧?如果要『打架』時又不同了,但就算不是那樣,要出動個一、兩百人也是綽綽有餘。流浪到這裏的龍州人意外地多哩。那些無法謀生的家夥,我就啪啪地收來當自己的手下啦!」


    「你究竟想說什麽?」


    終於開口的亞濟安,露出的是瑪利亞羅斯從未見過的表情。不,他的表情很普通、平靜、雎然不是麵無表情,但感覺卻相當冷靜,並沒有什麽特別值得一提的部分。盡管如此,卻有著驚人的魄力。瑪利亞羅斯不禁打了個哆嗦。雖然不可能發生這種事,但辦公室裏的空氣宛如瞬間結凍了一般。麵對這種威懾感,卻完全不見他有半點畏縮,仍泰然自若的飛燕,究竟是遲鈍到無以複加呢?抑或是膽子相當大呢?


    「趁這個機會,幫你們的忙賣人情給你們或許不錯,我是這麽想的。」


    「我不認為賣人情給我們,對你們會有什麽好處。」


    「沒這回事,也存在著有可能會成為我們共同敵人的家夥呀。」


    「我們並不打算積極與之敵對。」


    「他們才不在乎你們是怎麽想的哩,那種事你們不也很清楚嗎?因為那個銀亮亮軍團完全不知變通呀。他們將你們和我們都視為眼中釘,現在雖然算是冷戰狀態,但我有很強烈的預感,總有一天一定得跟他們打上一場才行。」


    「到時我們會夾著尾巴逃走。」


    「你要逃到哪兒去呀?你們的立足之地也隻有這個城市而已吧?」


    「用不著你擔心,我們的事我們自己會想辦法,你們也是吧?」


    「隻要利害關係一致,不是可以聯手嗎?」


    「不是刻意把利用扭曲成利害嗎?」


    「所、以、說,現在先當作是借給你們的嘛,有必要時就會叫你們還啦。那並不是利用或什麽,而是仁義的問題。」


    「還真是直言不諱呀。」


    「因為我討瞅拐彎抹角的說話方式呀,即便修飾得再漂亮,如果意思一樣就沒有意義了吧?我想這提議這對你們來說也不算吃虧。」


    「感謝你的好意——」


    「斥可而止一點。」


    亞濟安正打算拒絕飛燕的提議,但卻閉上了嘴,渾身顫抖。不僅是亞濟安,就連飛燕,以及跟剛才的話題完全無關的皮巴涅魯也全身僵硬。由莉卡的聲音雖並不是沒有發怒,但也不至於到怒發衝冠的程度,那是相當冷靜,而且靜靜責備的語調,但即便如此,也足夠令他們回想起昨晚發生的事了。


    由莉卡·「最強」·白雪將雙手放在大圓桌上站起身,用與其說是認真,倒不如說是真摯且純粹且美麗、甚至是清冽的澄澈眼神環顧所有人。


    「扯麽賣人情、利害關係、仁義問題,現在不斥戳這種斥的持候吧?雖然對我而言等於斥素未謀麵,但對午餐持問的人們而言,有許多的夥伴吃蹤了,就連現在他們在哪裏,情況如何都不曉得,在這種持候,你們究竟在做扯麽?如果有持問戳這種話,應該還有許多必須思考、必須去做的斥情才對吧?還有,卡塔力,你要在圓桌上待到什麽持候?給我下來,真沒禮貌。」


    「……啊、是,真抱歉。」


    「亞濟安先稱,你也一樣。你從剛才開尺就一直保持著沉默,還以為你終於開口了,結果竟然斥跟飛燕戳這種無聊的話題。午餐持間斥你的公會對吧?嗔為醜領的你不帶頭行動怎麽衍呢?我有戳錯嗎?有不同的意見嗎?如果有請戳出來。」


    「……不,沒有。你說的一點也沒錯。」


    「知道就好。還有,飛燕,想抓住別人的弱點趁虛而入的人,我最討厭了。你也有你的立場,或許必須戳許多漂亮話,但這與我無關。如果除了對有困難的嗔人出援手之外,你斥因為其他企圖才待在這裏,那現在立刻就給我回去。」


    「……咦——可是我……」


    「我也討厭戳一大堆藉口,想將自己的行為正當化的人。」


    「我、我知道了啦,真沒辦法,這又不是藉口,我——知——道——了。我也想跟由莉玩,我會抱著單純的想法努力幫忙的!」


    「這可不斥在玩,而斥要尋找吃蹤的人喔!」


    「是——我會竭盡全力尋找——」


    「真斥的……」


    由莉卡似乎有些不滿,但說實話,真是厲害的本領,瑪利亞羅斯心想。仔細思考,雖然看不太出來,但對方可是如今掌管黑市的老大之一,以及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虐殺人偶。竟然能讓這兩人幹脆地認錯,並坦然道歉,乖乖聽話,這可不尋常。真不愧是最強,能表演這種驚人絕技的人,也隻有由莉卡而已吧。這麽一來傳說又增加一項了,總而言之,因為飛燕而變得混亂不堪的局麵再度穩定下來,真是太好了。亞濟安那個笨蛋,托由莉卡的福,似乎也終於想起自己的責任與義務為何。


    「話說回來,正如我剛才打算說的——感謝你有這份幹勁,但很抱歉……」


    亞濟安用手指彈了一下大圓桌上的紙片。


    「關於那個男人留下的文章意思,我自己試著思考了許多。」


    「那個男人?」


    飛燕歪著頭,即使在蓓蒂說明可能是這次事件的幕後黑手的男人後,似乎還是搞不清楚,仍然噘著嘴。


    「路維·布魯,在厲害的魔術士之間被稱為『魔人』。創造附身魔術、是合成獸使等,雖然傳聞有許多,但就我所知,他的真麵目不詳。我並沒有見過他,也沒有和他說過話,就連能證明他存在的證據也沒有。但他在魔術士之間是一流的,沒有人會懷疑他的力量。或許你們會覺得很奇怪,但以魔術士的感覺而言,這並不值得大驚小怪的。因為,如果是真正有力量的魔術士,要消除自己曾經存在的痕跡是很輕而易舉的。」


    令人毛骨悚然的話題,而開始這個話題的,是那個閃光魔女瑪奇魯塔的弟子。起碼外表看來很年輕,但卻公然自稱為魔導士,而且似乎對瑪利亞羅斯明顯抱持敵意的蓓蒂,因此就更加恐怖「」。


    「——不過,那種出乎意料的家夥為什麽會跟這件事有關,我完全不清楚就是了。」


    蓓蒂聳聳肩,搖了搖一頭自然卷的頭發,瞥了亞濟支一眼。


    「我們稍微認識。」


    宛如要遮住蓓蒂的視線一般,亞濟安淡藍色的眼眸往下移。


    「如果可以,我希望再也不要見到他,但看來似乎無法如願。」


    「魔人果然存在呀。」


    「我並不清楚這個名號,無法斷言他和你所想的男人絕對是同一個人,但這個筆跡是我所認識的路維·布魯的筆跡,這一點不會有錯。而且,大概,這些文章全都是那個男人要寫給我看的。」


    「原來如此,路維·布魯寫給你的情書是嗎?」


    亞濟安完全無視於以不知是玩笑或認真的口吻說出這種蠢話的約格。


    「並沒有什麽深遠的意義,當然也不是暗號,這些恐怕全都是字麵上原本的意思。雖然耐人尋味,看似隱藏了些什麽,但其實什麽也沒有。他隻是故意留下這種文章將我耍得團團轉,藉此享樂而已。很像那個男人會想的事。」


    「個性真差……」


    下意識地喃喃說出口。


    亞濟安看向瑪利亞羅斯,微微一笑,那是苦笑,或者應該說,看起來似乎挾帶了一絲苦楚。


    「沒錯,那個男人非常差勁。」


    這聽來遠比在艾爾甸常說的差勁透頂或混帳家夥、或一般的渣滓、垃圾、豬頭、去死之類的罵人話語都來得嚴厲。路維·布魯這個男人與亞濟安之間靜靜發生過什麽事?隻有一句「非常差勁」是無從得知的,但若非相當程度的事,是不會用那種表情說出那種話來的吧。


    「……不過,字麵上原本的意思,也就是說——」


    u-d"on"hafto-luk"abaufor-me.


    沒有必要四處尋找我。


    sit-wizau-muvin.


    坐著別動。


    ask"me-a。gud"metho.


    向我詢問好辦法。


    「我們什麽也不用做……?」


    「就是這樣。」


    亞濟安宛如縮回下顎般點點頭。


    「即使我們什麽也不做,那個男人也很快就會有所行動,他應該是想叫我們靜靜等待到那時候吧?也有將我當小娃兒看待的文章。他認為反正我什麽也辦不到。他以鄙視我為樂,他就是那種男人。認為一切都能按照自己的想法進行,對此深信不疑,並誤以為沒有任何東西能逃出自己的五指山。即使有遺落的事物,那個男人也會堅持是自己刻意舍棄的吧。『不是你自己逃走的,而是我讓你離開的。』傲慢、自大、不遜、驕橫、擅長詭辯、是個隻為了玩弄他人而存在的男人。對除了那個男人之外的所有存在而言,那個男人除了災厄之外什麽也不是,是個惡劣至極的男人。」


    與句句帶刺的話語相反,他的語調十分平淡,聽起來宛如隻是在遊說客觀事實一般。或許若是不勉強壓抑到這種地步,存在於亞濟安內心的感情就會爆發出來吧。但是,那真的隻有憤怒而已嗎?應該不是吧。


    在瑪利亞羅斯看來,亞濟安似乎害怕得不得了。亞濟安對路維·布魯這個男人抱持的感情,除了憎恨之外,應該還有著更多的恐懼吧?雖然承認自己憎惡著對方,卻無法承認自己恐懼著他,或者是不想承認吧。此外,不僅是憎恨或恐懼,還有著各式各樣錯綜複雜的思緒,也許就連亞濟安本身也難以應付吧?


    沒有足以作為根據的依據。


    或許隻是自己的錯覺。


    但是,那個笨蛋,為什麽會那麽不安呢?


    除了瑪利亞羅斯以外,似乎沒有人有這種感覺,果然是自己想太多了嗎?


    就連自己為什麽會這麽想也不清楚。


    ——話說回來,我為什麽要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個笨蛋看呀?


    瑪利亞羅斯閉上眼搖搖頭。


    在情緒冷靜下來之前,傳來敲門聲。


    當然是辦公室的門,是誰呢?總之並不是夥伴,如果是夥伴,就會連門都不敲地直接走進來。而且,多瑪德君應該因為感冒在家休息,莎菲妮亞應該也寸步不離地照顧著他卞對。瞅很少會離開家,所以從一開始就將它排除在外了。話雖如此,這裏是魔導兵們看守的王國銀行裏,就瑪利亞羅斯所知,到目前為止除了陪同zoo成員的人或客入之外,來過這間辦公室的隻有一個人。該不會是那個小不點魔術士又迷路了吧?不,不可能,希望不是。那麽,究竟是誰?


    卡塔力從椅子上站起身,走近門邊。


    「開門羅。」


    究竟該不該對握住門把轉過身來的卡塔力點頭,瑪利亞羅斯難以判斷。正在迷惘時,由莉卡靠在大圓桌旁握住極限九手棍,皮巴涅魯微微起身伸手握住短劍握柄。飛燕雖然還坐在椅子上,但擺出隨時可以衝出去的姿勢。蓓蒂隻是看著門,約格也一樣。在環顧辦公室裏的所有人後,亞濟安緩緩點頭。


    「究竟會出現什麽,完全無法預測哩——」


    卡塔力稍微轉動門把,又停下來哼了一聲。


    「搞不好會出現完全意料之外的家夥也說不定,想也沒有用啦。」


    門被打開了。


    的確是出乎意料。


    說實話,就連該怎麽反應都不知道。


    那是什麽?


    看樣子似乎是生物。大小和人類相仿,還穿著衣服。身穿黑色西裝,打著領帶,但那絕對不是人類的衣服。因為體型,不對,身體構


    造完全不同。即使找遍全世界,也找不到適合那副軀體的人類衣服吧。


    耶家夥的軀體宛如蛋型一般。


    有三隻腳,每隻腳都穿著發亮的皮鞋,但鞋尖卻寬得很不自然。


    彷佛垂掛在蛋的兩側的細長手臂有兩隻,但看向抱著箱型皮包之類的物體的右手,並不會認為那擁有人類一般的關節。宛如橡膠管般扭曲的手臂究竟能否稱之為手臂呢?手臂前方雖然附有類似手掌的物體,但掌麵不可思議地平坦光滑,手指也像橡膠管一般。


    那家夥異常光滑的純白色頭部的部分,與其說是從西裝的衣襟探出來的,倒不如說是隆起一般。正中央是大大的眼睛,僅此一隻的眼睛大大睜開,下方則有道裂痕。如果是橫的,還可以勉強認為是嘴巴,但那卻是道直向的裂痕。那裂痕一開一合蠕動著發出聲音的模樣,或許會令人感到相當不快。


    事實上,的確相當惡心。


    「你們好,初次見麵。」


    而且,還是相當低沉悅耳的聲音。話雖如此,但語調卻相當輕浮。基本上,它能很普通地說著人類的語言,隻是稍微有些口音。


    「偶叫安艾克洛馬魯貝爾拉斯賽爾馮斯,因為有點長,諸叫偶亞克賽爾唄。啊,介紹遲了,或許也還沒那麽遲,在後麵的是偶的跟班,來,自我介紹唄。」


    亞克賽爾一邊說著,並向左移動。三隻腳唰唰地移動的模樣,超乎想像的詭且令人不快。躲在亞克賽爾身後的家夥們,也長得相當奇形怪狀。它們每一隻都長得比亞克賽爾還小,其中有的甚至是可以放在手掌心上的大小,但每隻都穿著跟亞克賽爾相似的黑衣服,打著領帶。身體形狀各有不同,甚至也有令人覺得穿衣服本身或許就是一大挑戰的家夥在。有一隻眼睛的家夥,也有兩隻眼直立並排的家夥,也有超過三隻眼睛以上的家夥,也有找不到疑似眼睛的東西的家夥。有會令人聯想到那種黑色生物的,全身毛絨絨的家夥—也有全身無毛、表皮光滑的家夥;還有肌膚宛如鱗片一般的家夥。那些家夥並不是同時,而是以微妙的時間差各自說出自己的名字。馬羅比艾基斯塔統達特貝爾蓋斯帕魯索基亞品德爾比米裘斯坦卡魯亞伊南克雷茲托姆克雷斯特比艾爾安吉魯爾修托拉姆特——這樣根本就分不出來哪個是哪個呀。


    亞克賽爾回到原本的位置行了一個禮。


    「偶們全部總稱為亞克賽爾與屬下們。縮寫為aaa,因此略稱為triple a、athree、或triple ace對偶們而言都無妨,這是偶剛剛才想到的。不好意思,那麽就立刻著手準備,可以嗎?可以唄。好,請借過一下,你太擋路了。」


    「——喔、嗚哇……!」


    被亞克賽爾推開,差點一屁股跌坐在地的卡塔力,好不容易穩住腳步,從腰際拔出愛用的變形斧丙三跟戊五。


    「等、等等等等——!還不站住……!你們突然闖進來搞什麽鬼?話說回來,在說明打算幹什麽之前應該先說自己是什麽東西吧?你們到底是什麽來頭?」


    「偶叫亞克賽爾。」


    「名字叫什麽都無關緊要啦!你已經說過了,老子早就知道了!老子問的你們是什麽來頭,指的不是那個意思,也就是說,該怎麽說咧,哪,就是那個呀!是人類呀!或是半魚人呀!就這點來說你們也太過來路不明了吧?」


    「老子也隻能告訴你老子叫亞克賽爾而已呀。」


    「腔、腔調竟然變了……!而且還不是伊茲魯哈腔……!這、這怎麽可能!是坎梅克腔呀啊啊啊啊……!」


    「這種事無關緊要吧?呐,對吧?浪費時間,借老子過一下。」


    亞克賽爾無視於卡塔力走進辦公室裏,其他家夥也排成一列跟了進來。但是,現在不是應該集結全力阻止它們才對嗎?雖然也不是沒有這麽想過,但實在無法猛然起身撲向它們。原因之一,是因為從它們身上,完全感受不到類似敵意的事物。雖然無論怎麽看都相當可疑,可說是真麵目不詳,但並不認為它們會有危險。就像在街角看到很親人的貓時,應該不會有人提高警戒並擺出架勢吧?話雖如此,有時看似穩重的貓其實是凶暴至極的貓老大也說不定,也或許是披著貓皮的其他東西也說不定。話說回來,它們原本就不是貓,絕對不能掉以輕心。不,雖然不至於大意,但將它們趕出去是不是比較好呢?不過它們也有相當的數量,如果真的是相當危險的生物,或許就不妙了。至少,除了瑪利亞羅斯以外的人,是不是也該動手將它們加以排除才對呢?


    「真是不錯的牆壁。」


    瑪利亞羅斯躊躇不定的期間,亞克賽爾輕觸辮公室的牆壁,停下腳步看向窗戶,似乎覺得很耀眼似的眯起獨眼。


    話說回來,它的口音已經完全消失了。


    「貝爾蓋斯帕魯素基亞品德爾比米裘斯坦卡魯亞伊南克雷茲托姆,幫忙弄暗一點,因為這麽明亮不適合『放映』。」


    「……放映……」


    這麽喃喃自語的人是亞濟安。


    然而,奇怪的是,亞濟安似乎並不是在詢問「放映」這個不熟悉的詞匯的意思,並不是那種語調,亞濟安似乎是知道的,隻不過對於會在這裏聽見那個詞匯感到意外,似乎相當訝異。說到底,直到剛才為止,亞濟安一直一語不發、目不轉睛地盯著亞克賽爾看的模樣也很奇怪。搞不好,亞濟安對亞克賽爾的真麵目已經心裏有數了,我不敢詢問。很快地,亞克賽爾的部下們開始行動。或者應該說它們的動作相當迅速,反應過來時,辦公室裏已經變得一片漆黑了。啊?一片漆黑?為什麽……?


    看向窗戶,便知道原因及手法了。窗戶上似乎貼著什麽。但是,外麵的光線仍會從幾處滲進來。定睛一看,那是——它們。其中一部分那種生物,將自己的皮薄薄地攤開,並貼在窗戶上。恐怕跟瑪利亞羅斯察覺到同樣的事,卡塔力發出嗚咿咿的怪聲,也聽見由莉卡屏息的聲音。「好黑呀喂!」飛燕則是很直接地這麽說。接下來很快地,啪、啪,傳來類似什麽東西斷掉的聲音,在剛才亞克賽爾碰觸的牆麵上出現了白色橫向的長方形,是光。不知何時,在牆壁與大圓桌之間的位置放了一張椅子,椅座上放了一個盒狀物品。光束是從亞克賽爾所觸碰的,似乎正在運轉的那個物品中發出來的。而且,那並不是單純的光。又傳來啪的一聲,光束投射出的長方形晃動。在一瞬間的漆黑後,出現了那個。


    那是什麽地方?隻能這麽說。無法形容是粉紅色或紅色或紫色,充滿像是生物髒器般的物體,彷佛四散在各個角落似的,那是房間嗎?雖然無法確認,但從地板上「長出」許多粗圓的圓筒狀物體。那些物體是半透明的,表麵爬滿了網狀分布、類似血管的物體,上頭還蹲據著似曾相識的黑色圓形毛絨絨的生物。全部。記得那是叫納吉嗎?那個生物不隻有一隻,也不是隻有數隻,十隻,不,還有更多。


    話說回來,那些圓筒狀的物體是什麽?


    簡直像是在回答疑問一般,緩緩接近。


    越來越靠近。


    很快地近在眼前。


    幾乎迫在眉睫了。


    那該不會是被某種黃色、混濁、半透明的液體,沒錯,是被某種液體灌滿、透明容器似的物體吧?


    裏頭有著什麽。


    除了液體以外的東西。


    不對——


    與其說是有著什麽,正確的說,應該是有人在裏頭才對。


    「凱伊……?」


    是蓓蒂的聲音。


    在圓筒狀物體中,抱膝縮成一團的是個女人。黑色頭發相當的短,隻穿了一件背心及短褲。身材結實,但體型毫無疑問地是女性。


    由於液體混濁,看不太清楚,但女人是閉著眼的。


    是在睡覺嗎?


    就像那時的亞濟安一樣。


    「——難道是失蹤的人……?」


    「似乎是如此,雖然無法斷定。但是,這究竟是——」


    「是投影機。」


    亞濟安的聲音微微顫抖著。


    「以前他經常放給我看。雖然不清楚構造,但似乎是可以拍攝現實存在的事物,並像這樣放映出來的裝置。」


    『——就是這麽回事。』


    再度變成一片漆黑,下個瞬間,出現了別的景色。住在高處的瑪利亞羅斯立刻就知道那是什麽了,是艾爾甸,艾爾甸的夜景。是在某處建築物的屋頂上嗎?不,不對,並非如此。那個男人俯視著比閃爍的星星更為耀眼的,夜晚的艾爾甸,並不是站在某處,而是漂浮在天地之間。


    男人身穿著在黑夜中也相當醒目的純白服裝。


    頭發也是白的,肌膚在月光的映照下微微散發著藍白色的光芒。


    由於逆光,看不太清楚臉部。


    『亞濟安,你是個聰明的孩子,我想你應該已經理解了吧?我應該沒有必要冗長地一一說明才是。我是這麽期待著的,亞濟安,因為你絕對不會違背我的期待,這樣的你,讓我愛得不得了。』


    「我很為難。」


    『別那麽為難嘛。』


    「——嗚……!」


    亞濟安難以忍受似地敲了大圓桌。


    白色男子彷佛看穿了他的反應般地揚起嘴角。


    『你是個好孩子,率直、順從、惹人憐愛、可愛、真的是個好孩子。我這麽說,想必你一定生氣了吧?』


    「我沒有生氣……!」


    『沒有生氣?我似乎可以聽見你這麽說呢,因為你很固執呀、你知道嗎?要隨心所欲的操縱你其實是非常簡單的。我很擔心,不曉得你會不會被某人證騙,憂心忡忡呢。』


    「……你這家夥,有資格說這種話嗎?」


    『我總是一直掛念著你,這是理所當然的吧?因為讓你逃走的人是我,我也有責任吧?』


    「我是以我自己的意誌——」


    『我不是用投影機讓你看過外頭的景象嗎?許多次、接二連三地。所以你一直憧憬著外頭,雖然沒有說出口,但其實一直很到外頭去對吧?』


    「……我……」


    『如此誘導你的我也有責任。』


    「……我、是……」


    『該怎麽做才能到外頭去呢?我也有炫耀似地實際操作給你看過吧?我從不認為你無法穿過那條道路。事實上,你的確辦到了吧?你沒有違背我的期待。你來了外頭,堅強地活了下來,並且成長。我原本很擔心喔,讓你待在那種地方,也想過要讓你去見識更加寬廣的世界喔。其實也可以由我帶你出來,但我希望你能夠品嚐到所謂的成就感,親自去完成某些事,我認為這種體驗對你來說是必須的。我相信如果是你,一定沒有問題,果然如此,你以各式各樣的經驗為糧食成長了,那是靠我一人無法給予的東西。讓你離開真是太好了,果然如我的期待,現在的你甚至還有了夥伴,許多夥伴,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中。』


    「——閉嘴……!」


    亞濟安站起來衝向放著投影機的椅子。原本以為亞克賽爾會阻擋他的去路,但它不但什麽也沒做,反而退了開來。製止亞濟安的是白色男子。


    『別弄壞了喔,亞濟安,投影機是很貴重的。』


    「那——」


    亞濟安原本似乎想說什麽,搖了搖頭。


    他將手伸向投影機,然後,會怎麽做呢?


    白色男子保持沉默。


    有好一段時間,隻聽得見似乎是從投影機發出的風聲。


    最後亞濟安徽微地歎了口氣低下頭。


    看起來他已經將力量從肩膀抽離,似乎放棄破壞投影機了。


    緊接在那之後。


    『真了不起,亞濟安,你還記得要忍耐呀。你真的沒有違背我的期待,是個好孩子喔。』


    亞濟安抬起頭瞪著白色男子。


    「令人作嘔。」


    『那麽,外頭見吧,我等你,亞濟安。』


    啪地發出聲音,光束消失,室內變回一片漆黑,亞克賽爾的小弟們隨即一個接一個剝落般地從窗戶上離開。


    辦公室又恢複了白晝的明亮,但陽光出奇地微弱。理由很明顯,直到剛才為止還晴空萬裏的天空,現在烏雲密布,風似乎也相當強勁。


    「那麽,我們的主人正在外麵等候著。」


    亞克賽爾將盒狀物體收進放在掎子底下的盒狀皮包,指向辦公室的門。


    「順帶一提,亞濟安大人,您若是拒絕主人的要求,將無法保障您夥伴的生命安全,敬請見諒。」


    「……總而言之,就是要我乖乖照做對吧?」


    「簡而言之就是如此。」


    亞克賽爾嗬嗬嗬地發出刺耳的笑聲,率領小弟們走出辦公室。雖然還不了解詳細情況,但依現在的情況看來,午餐時間成員的生殺大權似乎掌握在那個白色男子,或許就是路維·布魯手中,因此我方無法拒絕對方的任何要求。但是,不用細想就可以發現,這不是相當絕望嗎?那個男人跟亞濟安究竟是什麽關係,雖然還是不清楚,但說得極端一些,如果對方說出「隻要交出你的首級,我就將夥伴還給你」這樣的話來,一切就結束了。若是拒絕夥伴就會被殺害,若是接受就非死不可。而且,我不認為那個男人是會遵守約定的人。


    雖然不知道。


    即使似乎說了很長一段話,但由於不曉得內情,也不可能點頭說出「啊,原來如此,是這麽一回事呀」的話來,路維·布魯究竟是怎樣的男人,光憑這些是無法判斷的。


    但是,他毫無疑問地是個討厭的家夥。


    搞不好,是瑪利亞羅斯至今為止見過的人當中數一數二的,討厭至極的家夥也說不定。


    現在才察覺到。自己的手顫抖著,還起了雞皮疙瘩,雖然自己無法確認,但臉色或許是發青的,頭暈目眩。那家夥是什麽?那個差勁透頂的混帳究竟是什麽?可惡,該死,真是糟糕透頂了。偏偏得跟那種家夥為敵,必須照那種家夥的話做。而且,那個男人恐怕還將這一切全部看在眼裏,「活該」地嘲笑著。我方越是焦躁不安、越是火大、越是憤恨難當,那個男人一定會說「正如我所期待的」而相當愉快。即使知道,還是無法忍受。這麽一來,那個男人又會很開心的說「你無法忍受吧?一切都在我的計劃之中。」那個男人恐怕就是那種人。該死,那種男人現在最好立刻被落雷擊中而死,不,還有更好的死法,最好在道路正中央,在眾人麵前,不小心踩到香蕉皮滑倒,頭碰地撞到地麵而死。這種死法最適合那種討人厭的男人。


    我很清楚,不可能那麽好運地正好有香蕉皮掉在地上。即使真的有,會不小心踩到的人也很少,即使真的踩到了,會以令人難以忘懷的姿勢跌倒的可能性,別說是萬分之一了,連億分之一也不到。但是,落雷又怎樣呢?可能性或許比香蕉皮還高。像是追趕著亞克賽爾般,亞濟安帶頭走出銀行,天氣十分驚人,甚至令人不禁懷著打雷的期待。不久之前仍是晴朗無雲的蔚藍天空轉變成此等狂風暴雨,再怎麽說都太詭異了。風很駭人,說是暴風也不為過。降下的雨不但橫向襲來,甚至還卷成了漩渦。王國第二銀行不像王國第一銀行那樣周邊有著市場,因此顧客比較少,往來的行人原本就沒有太多,現在已經沒有半個人影了。風雨實在太大,令人不禁猶豫著究竟該不該從玄關的屋簷下走出去。


    在這樣的暴風雨中,亞克賽爾它們默默地前進。


    亞濟安走出屋簷下,蓓蒂、約格也跟了上去。沒辦法


    。


    瑪利亞羅斯與卡塔力、皮巴涅魯、由莉卡交換眼色後,朝暴風雨突擊。


    「——痛、好痛痛痛……!」


    半魚人的叫聲被雨聲截斷。的確,被雨滴打到臉時相當的痛,無法順利睜開雙眼。飛燕喀哈哈哈地笑著。因為他是笨蛋所以沒有辦法嗎?有什麽在發著光,很強的光,幾乎在同時,巨響傳來。聽見由莉卡的慘叫聲。是打雷嗎?


    雨突然停了。


    不對。


    雨仍猛烈地下著。


    「奇怪……?」


    抬頭一看,頭上有黑色的傘。是摺疊傘嗎?管它是摺疊傘還是和紙傘還是海灘傘,這種事無關緊要,總之似乎有人在我身邊,並幫我撐著傘。


    看不見那家夥的臉。


    要說為什麽,是因為那家夥遠比瑪利亞羅斯高出許多,而且傘很小。並沒有什麽好感謝的,但那家夥並不是讓瑪利亞羅斯進入自己撐著的傘,而是為了瑪利亞羅斯特地撐傘的。瑪利亞羅斯隻能看見那個人握著傘柄的右手及腰部以下的部分。即便如此,還是很快就知道對方是誰了。他為什麽會在這裏……?


    雖然猛烈地感到頭痛,但總而言之還是先忍下來,他用手將濕透的臉擦乾,並搜尋著亞濟安等人。午餐時間的三人在十美迪爾遠的前方。轉頭一看,飛燕握著由莉卡的手,卡塔力正為此叨念著什麽,而皮巴涅魯則目不轉睛地看著這裏。再度閃電,響起雷鳴。這次非常的近。在亞濟安等人前進的方向。遮蔽了視線上半部的傘相當礙事,我用手推開。不知為何,風雨突然弱了下來。


    麵對道路的那棟建築物,過去曾是某個親切周到且便宜地販售蘇生式的新興宗教團體,為了做為據點所建的寺院,但由於畏懼生意上的敵人的崛起,高層寺院的僧侶們雇用了許多打手闖入,將數十名僧侶全數殺害,是有複雜內情的地點。建築本身與知名的摩德洛裏石工有關聯,因此規模雖然沒有那麽大,但似乎花了不少錢,而且格調相當高,話雖如此,設計卻相當新潮。但據說不僅是夜晚,就連在白天也會聽見奇怪的聲音、或是看見奇怪的人影、或是被殺害的僧侶的血跡沒有消除,仍留在裏麵等等,不乏具怪談風格的傳聞。也因此基本上都是空著的。不曉得是真是假,據說偶爾會有不知恐懼為何物的人住進去,又死於非命而再度變成沒人的空屋,現在不曉得是什麽情況,但那個男人坐在屋頂的邊緣上。


    男人身穿白色服裝。


    濕透的頭發也是全白的。


    肌膚也宛如蠟一般白皙。


    男人將雙手拄著屋頂,仰望天空。


    正好在他頭頂上空,盤旋著一卷烏雲。


    當男人將右手伸向天空的那瞬間。


    雷落到男人身旁。


    簡直像是以此為契機一般,風完全停止,雨勢轉小。


    「我喜歡雨。」


    男子的聲音異常清晰。明明那麽遠,但卻像是從四麵八方席卷而來。而且總覺得有些雜音,因為覺得奇怪而環顧四周,發現四處都有身穿黑色西裝的奇妙生物們抱著喇叭型的物體。仔細一看,男人所在的建築物或牆麵的突出部分上,不隻幾隻,有數十隻或者更多的生物緊貼著、抓著或站在上麵。那個亞克賽爾與屬下們也在建築物的玄關前排成一列。每個家夥都和亞克賽爾它們一樣,看似沒有殺氣、或是感覺不到危險性,但假使它們全都有戰鬥能力,即使隻是平平,也相當不妙。至少,對瑪利亞羅斯而言是如此。


    荊王收起傘,移動到瑪利亞羅斯的左斜前方。


    由莉卡和飛燕在石斜後方,旁邊則是卡塔力和皮巴涅魯。


    「荊,你今天的行徑也相當變態呀,竟然還帶著傘,未免也太強了吧?」


    「有備無患,也會有這種情況。」


    對於「變態行徑」這部分不加以反駁嗎?是承認了嗎?該說是幹脆爽快地承認了嗎?由於他完美地改變態度,反而更加恐怖。話說回來,雖然完全無關緊要啦,但龍州聯合真的不要緊嗎?兩名首領是這樣的家夥。即使是在兩三度以拳頭敲打自己太陽穴一帶時,瑪利亞羅斯的目光仍沒有從前方的亞濟安的背影上移開。


    亞濟安的右後方是蓓蒂,左後方是約格跟著,他瞪著坐在屋頂邊緣的那名白色男子,路維·布魯。


    明明隻有十美迪爾左右的距離,但卻感覺亞濟安的背影相當遙遠。


    瑪利亞羅斯輕咬下唇,又很快作罷。


    為什麽我非得緊咬嘴唇不可?


    「我很喜歡被雨滴拍打。」


    又聽見聲音。


    是從那個喇叭型的物體傳來的嗎?


    瑪利亞羅斯開始緩緩前進。雖然也曾想過要停下,但雙腳卻自顧自地繼續走著。荊王、由莉卡、飛燕、卡塔力、皮巴涅魯等人也在稍微遲了一點後跟上。為什麽呢?為什麽我會?因為,太遠了。若是離得太過遙遠,就會感到不安。對了,不應該將戰力分散,應該將戰力集中,盡可能聚在一起比較安全,尤其是我,我恐怕是這群人當中最弱的一個。或許完全派不上用場。所以,什麽也辦不到。雖然總是在想,不可以這樣。雖然這麽想。這樣下去是不行的。


    蓓蒂隻是將頭轉過來,眯起眼睛。


    亞濟安的背影近在眼前。


    隻要再踏出一步就能構著的距離。


    細小的雨滴敲打著柏油路的聲響未曾間斷。


    呼出的氣息是白色的。


    抬起頭來,與建築物上的路維·布魯四目相交。


    即使從遠處也可以看得出他的眼睛是黑色的。


    並非是瞳孔,而是眼白是漆黑的。


    虹膜如鮮血般殷紅,虹膜與黑色瞳孔的分界線閃著不祥的金色光芒。


    隻能說是令人不快的眼睛。


    「亞濟安,你始終都在回應著我的期待,真的,真的是個好孩子。」


    「我才不管你的哪門子期待。」


    亞濟安的聲音冷到不能再冰冷,聽起來十分沉著。


    但是,肩膀正微微顫抖著。


    顫抖停止。


    「我不是你的人偶。」


    「既然如此,就證明給我看吧。」


    「你說證明?」


    「沒錯,跟我一決勝負,亞濟安。隻要你贏了,我就放你自由,這次一定。你終於能從我身邊解脫了,這是你的願望吧?」


    「勝負?自由?解脫……?你以為事到如今我還會相信這種條件,以及你所說的話嗎?」


    「你可別搞錯了,亞濟安,你沒有選擇的餘地,你該不會忘記吧?需要我明說到那種程度嗎?真是不解風情。亞濟安,你要跟我一決高下,而且必須獲勝,沒錯吧?」


    「既然這樣,就從那裏下來,隻要贏過你,就立刻將夥伴還給我。」


    「我想將這個保留到最後呢。」


    路維·布魯揚起嘴唇兩端,喉嚨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


    「用餐也有所謂的順序吧?開胃菜、湯品、魚料理、前菜、水果冰沙、烤肉、沙拉、甜點。必須依序享用才行。亞濟安,你必須讓我盡情享受才行。必須讓我滿足才行。當然,你會這麽做吧?你絕對不會違背我的期待,對吧?」


    「……你要我怎麽做?」


    「我想了解你,想要讓你將一切暴露在我麵前,然後讓我倍感愉快。亞濟安,這是決鬥,一決高下吧。」


    「所以說,要做什麽——」


    「你是午餐時間這個公會的首領吧?我也是喔,我試著模仿你組了一個公會喔。」


    路維·布魯攤開隻手。


    「偉大的七個靈魂(seven souls majesty),稍微有點拗口呢。就稱之為


    7s吧。我所創造的人們,和助我一臂之力的人們是部下,而盟主就是我。亞濟安,跟我一決勝負吧,『與7s的七場決鬥』。我還特地想好規則羅,也準備了舞台,希望可以玩得開心。希望你能讓我感到愉快喔,亞濟安,你也一樣吧?」


    亞濟安肯定一句話也無法反駁,那當然羅,因為夥伴被當成人質了。即使對方要求他舔舐自己的腳底,他也隻能照辦。真過分的男人,實在是太豈有此理了,相當罕見的混帳家夥。剛才的落雷幹嘛不幹脆轟地一聲炸到他的頭上就好了?最好從空中降下長槍,唰的刺穿他的腦門。


    降下的是別的東西。


    正確地說,路維·布魯從容不迫地站起身,不曉得從哪裏拿出那個,不,是那些,宛如灑落般投了下來。


    是黑色的物體。


    巴掌大,或者稍微再大一點吧。


    該不會是花吧?但是,怎麽可能會有全黑的花?


    落下的速度非常的慢。


    與其說是落下,倒不如說是緩緩飄下,看起來像是如此。


    也因此,可以仔細觀察,甚至可說反而是因為太過緩慢,使得視線不由得固定在那上麵,形狀果然是花。


    八朵薔薇。


    從花瓣、花萼到莖都是黑色的薔薇。


    但是,隻是形狀而已。


    證據就在花萼正下方。


    由於似乎以相當高的速度在拍動著,無法確定究竟是什麽形狀,雨珠因此被彈開,形成極細微的水滴飛散。


    是翅膀,嗎?


    以明顯不自然的方式緩緩落下的原因,是因為這個嗎?


    長有翅膀的薔薇群,在瑪利亞羅斯等人頭頂五美迪爾左右的地點散開。


    三朵朝向前方。


    五朵朝向瑪利亞羅斯等人的方向。


    接著,簡直像是要撲過來似的,長有翅膀的黑薔薇突然加快速度的瞬間,小猴子叫了。


    「我收下了……!」


    「——嗚哇!」


    緊接著傳來半魚人難聽的慘叫。回過頭去,卡塔力正搗著頭蹲了下來。


    飛燕呢……?


    在上麵。


    以卡塔力的頭為踏板一躍而起的飛燕,接住了正要朝著這裏落下的五朵黑薔薇中的其中四朵,有一朵遺漏了。飛燕在空中像貓一般轉了一圈後著地,看到瑪利亞羅斯的手邊,似乎很不甘心的咂嘴。若要說為什麽,因為剩下的一朵正被瑪利亞羅斯拿在手中。它躲過飛燕的手,與其說是掉下來,正確的說是飛過來,在瑪利亞羅斯麵前停止,因此自己想也不想地便接住了。仔細一看,亞濟安、蓓蒂、約格的身旁也各飄著一朵黑薔薇。他們似乎是在警戒著,還沒有去碰觸薔薇。對喔,沒錯,這是那個男人丟下的東西,竟然想也不想的抓住了,真是太大意了。該丟掉比較好嗎?正在猶豫時,飛燕將四朵薔薇遞給由莉卡。


    「給你,由莉,這個很稀奇哩,因為是全黑的。」


    「……我、我才不要哩,那種東西。黑色的花,總覺得很奇怪……」


    「什麽嘛,虧我特地去接住的,至少收下一朵嘛。」


    「那就隻拿一朵……既然是特地接住的。」


    由莉卡畏畏縮縮的收下黑薔薇。剩下三朵。飛燕無視於露出一臉想要表情的卡塔力,將一朵拋給荊王,然後將另一朵塞給皮巴涅魯,看樣子他是打算自己拿著最後一朵——不對。


    「得、得丟掉才行……!」


    瑪利亞羅斯想將黑薔薇丟向地麵,但卻辦不到,或者應該是說,不讓他這麽做比較正確。黑薔薇毫無疑問地已經離開了瑪利亞羅斯的手,但那個花萼下的翅膀仍在掙紮著抵抗。飛了起來,不僅如此,那個終於在瑪利亞羅斯的眼前現出真麵目。那並不是單純的黑薔薇,也不是長有翅膀的黑薔薇,而是完全不同的東西。


    一瞬間「散了開來」。


    彷佛原本就是由一條黑線形成的一般。


    變成黑線的那個,一眨眼便纏住了瑪利亞羅斯的頸部。


    或許會死,他心想。


    不要緊。


    並不痛苦。


    怯怯地碰觸頸部,但的確有什麽纏著頸部。相當堅硬。正好在下顎下方,有個摸起來宛如小枚硬幣的東西。這是什麽?總覺得莫名其妙,但並不隻有瑪利亞羅斯如此。由莉卡、皮巴涅魯、荊王、飛燕,甚至連蓓蒂、約格、亞濟安也一樣。大家的頸部都纏著一個黑色物體。寬度大約一桑取到兩桑取左右,正中央有個圓圓的部分。是項鏈嗎?他們被戴上了黑色的項鏈。


    「……老子該不會相當幸運吧……?」


    除了不知為何似乎有些遺憾地這麽喃喃自語的半魚人以外。


    「『與7s的七場決鬥』,亞濟安。」


    抬頭仰望,路維·布魯的手裏握著黑薔薇。


    「我準備好的決鬥共有七場,參賽者為杖、雙劍、大劍、眼、龍、玉、星七名,以及鑰一名。鑰如字麵上的意思,就是關鍵參賽者。當奪取對方的鑰瞬間,勝負便決定了。鑰就是我和你喔,亞濟安。第七場決鬥就是屬於我和你的。最後的最後,隻要擊敗我,就是你獲勝了,我也會將夥伴還給你。然後,『與7s的七場決鬥』的參賽者,機會難得,每個人至少都得參與我的遊戲一次。這部分我已經思考過了,每一場決鬥的勝利條件及規則,我會分別仔細告訴你們,所以用不著擔心。但是,若是違反規則,令我感到掃興,將會如何呢?亞濟安,你是個聰明的孩子,不用明說你也能了解吧?」


    「……等等。」


    亞濟安一邊觸摸著項鏈,一邊環顧所有人。


    最後才跟瑪利亞羅斯四目相對。


    亞濟安雙眼圓睜,臉色非常差,嘴唇顫抖著。瑪利亞羅斯又是如何呢?不曉得,自己還無法掌握情況,總覺得似乎演變成相當糟糕的情況。那並不是別人的事,大概和自己也有關係。


    亞濟安再度低下頭,握緊拳頭仰望路維·布魯。


    「七個人……七個人是什麽意思?現在的午餐時間包含我在內隻有三個人,話雖如此,卻要七個人——」


    「不就在那裏嗎?除了你以外,有七個人。在這場決鬥中,鑰是特例喔。參賽者已經決定好了,作為證據的首飾也交給他們了吧?」


    「退一百步講,這和蓓蒂與約格並不能說完全無關,但這跟其他人沒有關係!」


    「那麽就懇求吧。」


    「什麽……?」


    「隻要懇求就行了,低下頭,或是下跪,什麽都行。如果重視夥伴,就這麽做吧。如果你無論如何都這麽希望,這個嘛,要將首飾給其他人戴也無妨喔,隻要湊齊人數就行,就能決鬥了。除非是我死,否則隻要我不希望這麽做,我想可沒有那麽簡單就能拿掉喔。如果砍掉頭或許可以拿下。不過如果這麽做,當然,就會死掉了。幸好現在有種叫做蘇生式的方便東西,如果有辦法這麽做,我就承認參賽者的更替。」


    路維布魯宛如嗅著氣味般,將黑薔薇拿到眼前。


    散了開來。


    黑薔薇在一瞬間化為纏在路維·布魯白皙頸部的首飾。


    「後天十時,我會派亞克賽爾到d8的入口前,可別遲到了。」


    傳來亞濟安咬開的聲音。


    路維·布魯的嘴唇兩端揚起,不祥的雙眼眯起。


    「真棒的表情,亞濟安,讓我見識見識你更多的表情吧。我想看看你痛苦的表情,想看你那美麗的臉龐醜陋扭曲的瞬間。想看你受傷的表情,你因為失去一切希望而挫敗的神情,究竟會多麽惹人憐愛呢?我最喜歡絕對不會違背我的期待,能令我倍感愉快的你了。我愛你喔,亞濟安,我親愛的孩子呀。」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薔薇的瑪利亞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十文字青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十文字青並收藏薔薇的瑪利亞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