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譯版 轉自 輕之國度


    翻譯:入淮清洛


    今天來講一點本人的事吧。這故事說起來、就連本人都難免可能會有些感傷,關於這點請不要太為難本人。這是本人珍藏多年的、有關自己的故事。


    各位當然也想聽吧。作為本人而言是想要回應各位的期待的,畢竟本人可是天下無敵、全能無懼、獨一無二的super·star呀?所謂的star,就是得滿足你們這些臭尻毛一樣的先生小姐們的夢想,這可是本人的責任呀。本人都明白。當然全都明白。本人可是天賦高到連自己都嫉妒的天生藝人。


    就這樣,不多廢話,來講本人的故事吧。


    本人那略顯沉悶還亂七八糟荒唐可笑的故事。


    這故事可是毫不摻假完全由事實構成的nonfi,相不相信全由各位自行判斷。


    本人隻是將那真實、


    原封不動地挑明。


    很~久很~久以前……在某個地方——


    有一個老爺~爺和一個老奶~奶——


    他們根本不會在這個故事裏出現。真不好意思。


    本人的故事,開始於一個深山中連破村子都算不上的小集落。


    那時的本人,還沒有被稱作如今這個配得上本人的真名。那時的名字,本人已經和感傷一並舍棄掉了。一幹二淨。已經完全想不起來,到底是辛西亞還是西茲尼還是西蒙還是賽門還是新之助真的都無所謂了,總之就當作是叫希布亞(譯注:與澀穀同音)吧。實際上應該是“希布亞(假名)”,但說起來太麻煩,就叫希布亞好了。


    在集落中一座臨時搭建的小屋角落,希布亞因寒冷、饑餓與恐懼而顫抖。這處集落是難民們的聚居地,因此非常非常非常貧窮。一群流亡者聚在一起,甚至無法為抵禦襲擊者好好做些準備,僅僅祈禱著今日的平安無事捱過每一天。這是一處毫無未來可言的避難所。可憐的希布亞在破舊小屋的角落裏蜷縮著,用微弱的聲音嘟囔著自己的不滿。


    我聽不見。聽不見。聽不見啊。這也太不講理了。聽不見。聽不見。怎麽會變成這樣。聽不見。這樣難道不奇怪嗎。我聽不見。怎麽會。為什麽。弱者連最起碼的生存都不被允許。隻能被掠奪。隻能被屠殺。這不對勁。這真的不對勁。完全不對勁。這個世界有問題。不對勁。本來不該是這樣的。一定搞錯了什麽。我可不是為了吃這種苦頭才來這裏的。集落的原居民們接二連三地倒下。一開始希布亞在這裏還有幾張熟識的麵孔,到後來便隻剩下了陌生人。每當有新的流亡者前來,基本上都對希布亞白眼相待,不過倒也不至於將希布亞驅趕出村。但若是萬一真的起了衝突,希布亞一個人定然對付不過。就算想要彼此團結起來,也完全無法判斷這些人中誰值得信任。實際上說白了,所有人也都沒有那個興致。就算想要知道外麵發生的事,也沒有交換情報的餘裕。到底發生了什麽,希布亞不清楚。一點信息都不清楚。而這是最令人恐懼的。這樣苟且地活著,就算突然死了也毫無辦法。啊呀,要是死了,這個故事不就結束了嗎。好嚇人喲。好害怕喲。誰來救救希布亞。救救希布亞呀誰來。一~個人都沒有來。誰會管你啊。集落裏明明有一百多號人,希布亞卻是孤獨的。不僅是他,每一個人都各自孤立著。每個人都品嚐著孤獨的恐懼。


    不久,一隻魔爪伸向了這屎一樣不如說連馬糞都不如垃圾堆都比它好的差勁集落——其實就是世間常有的土匪罷了。


    在這世上有兩種人群。掠奪者和分享者。這是兩種生存戰略。所謂的分享是分享已有的資源,而沒有的東西,便隻能去掠奪。記好了。若是糧種充足,耕土施肥等待收獲的季節也是可行的。但種子並不是永遠都有的。不如說,種子這種東西,本就是極少數人才能擁有的東西。絕大多數人手裏什麽都沒有。沒有的人,就隻能從有的人手裏去搶。


    這些土匪通過掠奪來填肚子、睡床鋪、幹女人。


    來襲擊那小小的集落時,他們首先幹了什麽呢。他們首先這麽喊。“有想要加入我們的嗎!想的話、就砍了自己的鄰居!割下肉來獻給我們!這樣我們不僅饒你一命,還會賞你一小片!”對此希布亞是作何反應呢?這還用說嗎?


    他想要逃呀。


    也許加入他們比較好——當然希布亞也是這麽想過的。但是呀,這“鄰居”,雖然完全沒有說過話,但臉還是認識的。而且呀,說實話,捫心自問,真的一點點、一句話、一個字都沒有說過嗎?不不不、不是這樣的。偶爾,還是會說上幾句的。去村後的小河汲水的時候,偶爾會一起的啊。這樣總歸會互相寒暄一下、哎呀真是渴死了呀、肚子已經餓得不行了呀、這種閑言碎語總會說一些的。和那家夥雖稱不上是親近,但行動模式相近,低頭不見抬頭見,遠稱不上是朋友,但多少抱有一些“鄰居”的意識。下不了手。希布亞這麽想。要我殺掉那人,怎麽可能下得了手。於是他從小屋裏奔了出來。想要逃出村落,卻當麵撞上了那“鄰居”。他的名字已經不記得了,嗯……這樣吧,就叫他“塔馬奇(譯注:音同“田町”,和上文“澀穀”一樣可以作為日本姓氏。考慮到原文為片假名,以及後文的故事展開需要,在此特意按音譯處理)”如何。


    塔馬奇手握一根粗大的木棍。毫無預兆地突然衝過來撞倒了希布亞。塔馬奇騎在希布亞身上舉起木棍,希布亞見狀大喊:“塔馬奇!你幹什麽!?”塔馬奇的麵容扭曲如惡鬼,也喊叫道:“閉嘴!去死!”隨即將木棍朝希布亞揮下。希布亞急忙用雙臂擋住臉部。塔馬奇一邊高喊著“去死!”“去死!”“去死!”一邊不斷用木棍擊打著希布亞的手臂。話說回來,不管多麽粗,木棍終究隻是木棍而已。並不是能夠一下子將人殺死的武器。當然,被這樣暴打還是很疼的,希布亞也逐漸冷靜下來了。塔馬奇拿著的一截棒子殺起人來可不好使,也就是說,希布亞不會死。就算這麽說,還是很疼。疼死我了,你這混賬。希布亞火氣上來了。搞什麽,這個塔馬奇。平時一副好鄰居的樣子說翻臉就翻臉,甚至還想要殺了本人,真不像話。這家夥太過分了,簡直不是人。


    希布亞使出渾身解數將塔馬奇推開,隨即一腳踩在他的股間。在塔馬奇發出慘叫痛苦不已的時候,又朝臉上踩、踩、一個勁的踩。隨後又撿起塔馬奇掉在地上的木棍,不管是塔馬奇的頭還是手還是腳還是肚子,都使足勁一通亂打。木棍折斷了也要繼續打。即便如此塔馬奇也還在痙攣,為了下死手他用雙手緊緊絞住了塔馬奇的脖子。說實話,希布亞很害怕呀。追究起來可是塔馬奇先動手的。但光為此自己就報複到了如此地步,既然這樣隻能讓塔馬奇去死了。如果塔馬奇活下去的話自己肯定天天都要提心吊膽。希布亞直到塔馬奇一動不動為止都緊緊攥著他的脖子,確認一切結束之後才鬆開雙手。


    於是希布亞加入了那夥土匪。土匪們說到做到,分給了希布亞一塊肉。塔馬奇的腿肉。還要求希布亞在他們麵前把那肉生吃下去,做得到的話就接納他成為同伴。如果不按他們說的做,他們應該會殺了希布亞吧。希布亞不想死,因此斬斷思考去吃塔馬奇的腿肉。費了很大力氣才吞下去,卻又吐了出來。本以為要完蛋了。卻出乎意料。那些人咕哈哈哈地大笑著,原諒了希布亞。於是希布亞成為了土匪,成為了掠奪者。為了生存的掠奪者。


    希布亞從此一發不可收拾。之前雖從未注意過,但恐怕他是有天賦的——在掠奪這方麵。而且,通過塔馬奇,希布亞學到了:所謂的人類,到了緊急時刻為了保命會毫不在乎地犧牲別人。當然,並不是所有人都是這樣。但是,希布亞一開始可是覺得塔馬奇是挺親切的人。在那悲慘的集落的居民中,算是開朗的,說得來話


    、好相處的人。然而,剝去外麵一層皮就會變成那樣。一個人危機的時候到底會像狼一樣襲擊過來、還是像媽媽一樣撫著自己的背送上安慰、還是像羊一般隻會咩咩叫著發抖,這種事不到危機時刻真的到來是看不清的。說白了,人就是不可信任的呀。不要放鬆!一不小心就會被殺掉啊!既然會被背叛,就在那之前先背叛別人!塔馬奇教會了希布亞這些道理。


    幾年後,希布亞成為了麾下有數十人的隊長。手下的家夥全是廢物。貪圖小利、四肢發達、頭腦簡單。指使這幫家夥的訣竅很簡單。滿足他們那點欲望就好。讓他們去搶、去吃、去侵犯。這樣他們就不會有絲毫抱怨。別說背後捅刀子了,連壞話都不會說一句。他們都是豬。隻要把飼料喂好就隻會哼哼唧唧屎尿橫流地呼呼大睡。希布亞成為了帶著五十頭豬襲擊難民村落的隊長。豬的隊長,也就是豬長罷。


    希布亞對這樣的生活還算滿足。到最後,希布亞也變得與豬無異。但隨著土匪的數量增多,逐漸演變成了村落不夠他們去搶的可笑狀況。到底是漫無目的地繼續尋找獵物呢,還是采用另一個僅剩的手段——


    掠奪者與掠奪者之間的掠奪。這已經不是掠奪了,而是戰爭。


    對於希布亞來說,若是爆發了戰爭,雖說隻要贏了就好,但輸贏總是無法確定的事,說實話,他是反對的。然而豬長希布亞僅僅是處於千人規模的土匪集團的底層、區區一個隊長而已。他隻能遵從上麵定下的方針。與其他的土匪集團一樣,希布亞所屬的土匪集團選擇了戰爭的道路。


    那是一場無比漫長的戰爭。無論是敵方還是我方都死了無數的人。鬥爭淒慘無比。在這場戰爭中不存在所謂負傷者。負傷的人隻會是累贅,所以都被同伴們殺掉吃了。敵方我方的屍體,全部當作了食糧。正因為戰爭帶來死亡,而死亡能為生者帶來食物,因此隻要戰爭持續下去,敵我雙方便都不會挨餓。偶爾戰鬥停上那麽一段時間,立即就會麵臨食物不足的困境,因此隻能一刻不停地持續這場戰爭。這是為了生存的戰爭。隻要人死了,就有的果腹。隻是相較而言,比起吃自己人、還是更願意吃敵人而已。為了更有效率地殺死敵人,就需要強有力的同伴。強大就是生存價值。是評判一個人絕對的、唯一的基準。很快便根本沒有什麽“集團”了,所有人都隻是聚集在強者身邊而已。但是,一旦所有人群都集中在同一麵旗幟之下,互相之間就無法戰鬥,於是就有人吃不飽。於是強者命令自己手下的部隊互相廝殺。這也太過分了、這是何等的造孽何等的殘暴,於是不斷有部隊叛逃。這些叛逃的部隊又聯合起來將強者殺死吃掉。接著,昨天的同伴又成了今天的敵人,為了吃飽總要殺人才行。


    其實呀。除此之外還是有幾種其他的方法的,但是希布亞他們已經完全無可自拔了。而且,不管是所謂的同伴還是敵人,不管是誰、誰都不能相信。一旦稍有鬆懈就會被殺。一天二十四小時與敵人戰鬥,反倒還比較舒服。畢竟敵人要殺希布亞,希布亞也不得不殺敵人,簡單幹脆。戰鬥的時候隻需要注意敵人就好。一旦戰鬥告一段落,平穩的時刻到來,反倒覺得身邊的一切都變得可怕起來。不知敵人何時會奇襲過來,也不知會不會被同伴翻臉坑害。還是戰鬥比較好。一個勁地戰鬥。最終希布亞終於迎來了那個時刻。


    沒有人。這世上沒有誰、沒有一個人可以永遠勝利下去。勝者總有一天會迎來敗北,隨後被殺身取肉。這是注定的。希布亞的部隊最終也在某個戰場上失敗了。但是呀,希布亞是執念很深的。他舍棄了手下們,或者說犧牲了手下們,自己逃跑了。他逃呀逃、逃呀逃。途中下起了雨,而風原本就很大。電閃雷鳴、風暴襲來。這是上天垂憐。上天庇佑。明明天上隻有空氣,根本不會有什麽憐憫世人的東西,希布亞這麽想著卻又陷入了狂喜。被暴雨打濕了全身、大笑著在原野上不住狂奔。


    感到疲累的時候,回過頭來,已經看不見追兵的影子。即使如此希布亞不願停歇。說是不願,但畢竟這等狂風暴雨,就算想要休息也無處落腳。就沒有什麽像樣的藏身之所嗎。希布亞在山腳下找到了一處似乎能遮風避雨的洞窟。便順勢進入稍作休息。他脫下身上的所有衣物擰去水分,期望能夠晾幹,隨後在冰冷粗糙的岩石上躺下,希布亞立即睡著了。畢竟他身心俱疲,剛一躺下眼皮便沉重起來,意識遠去——隨後便突然啪地睜開眼。


    有聲音。有奇怪的生意。唰唰、不,嗖嗖、不,咻咻,大概是這種感覺吧。那像是洞窟之外風暴的聲音,然而卻吵醒了洞窟深處的希布亞。也就是說?沒錯,那聲音很近,就在洞窟之中全裸著睡去的希布亞耳邊。


    希布亞跳了起來,環顧自己至今為止睡著的地方。眯起眼睛觀察。洞窟中雖然很暗,但並不是什麽都看不清楚,大概是因為不是晚上吧。這到底是什麽……?是從希布亞濕透了的頭發和皮膚上滴落下來的雨水嗎。不、不對。不是雨水。的確也有雨水,但混在雨水之中、還有蠕動著的東西。雨水可不會蠕動,別說是水了,連液體都不是。


    那恐怕是蛆蟲吧。也就是蒼蠅的幼蟲啦。一般來說都是白色的。但那東西的顏色是十分濃鬱的青、以及紫色。不隻是一隻、也不是幾隻、更不是十隻二十隻或是更多——不如說,量詞就錯了。比起用“隻”,似乎得按“坨”來算。總之是數也數不清。就在希布亞睡覺時頭枕著的地方旁邊。就在那裏。蠕動著,活著的,看上去像是一隻一隻的,又有些奇怪。希布亞雖然既震驚又害怕,但仍仔細觀察清楚,那些東西,該怎麽講——雖然好像是分成一隻一隻存在著,卻又黏黏糊糊地聚成一團,好像互相連接著一樣。但非要挑出每一個個體也是做得到的。


    剛才咻咻的聲音無疑就是它發出來的。而且它們不僅隻在希布亞枕過的地方旁邊,還向洞窟的深處延伸過去。希布亞想,這些東西恐怕是從洞窟深處一邊發著咻咻的聲音一邊爬到這裏的。這想法也並不奇怪,隻要是個人就會有同樣的推斷。隻是,希布亞接下來的想法就不一般了。不管各位能否理解,總之希布亞這麽想了:這家夥能吃嗎……?雖然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希布亞也感到了饑餓。而且,不僅限於希布亞,所有的人類,基本上都常常忍不住食欲。就算實際上並不餓,隻要食物送到眼前,總會伸手去吃。因為,如果現在不吃,下一次有東西可吃就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麵臨真正的饑餓的時候,不管是誰都會這樣的。已經餓到極限的希布亞接下來如此想:要是這東西能吃的話就太棒了。


    在這裏不得不說明一下。當時,希布亞他們雖然以同類為食,但這絕不是想要吃才吃的。如果有其他可以吃的東西,希布亞他們也不會跨越那個界限。然而,就是沒有呀。動物、植物、所有應該能吃的東西,都已經被吃光了。這不僅僅是人類所為,在希布亞他們生活的土地上,還有其它的大型肉食動物。


    如今回想起來,它們應該是亞龍吧。當時我們稱之為可怕的怪獸——騙你的。再怎麽說那個時候也沒有這種說法。一般是叫它們“大個兒的”或者是“厲害的”。甚至還會給它們一個個起名字。像是“巨黑”、“惡紅”這樣的格式。總之那些家夥的真麵目應該就是亞龍——龍界的異端。本來,龍隻會吃龍。但那些家夥不同,它們除了龍什麽都吃。但是,亞龍有活躍期和休眠期,就算是活躍期它們的活動規律也基本是一成不變。因此隻要不接近過於荒涼的地區,就能夠避開亞龍。隻是,它們受食欲驅使將人類的食糧全數奪去,迫使人類陷入了隻能同類相食的境地。當然也有試圖殺掉亞龍的人。當時的希布亞他們手頭隻有比石頭好上那麽一絲的武器。亞龍那麽大,還會飛,根本贏不了。


    因此,希布亞便如此想。這東西要是能吃


    的話,就太棒了。雖然老早就習慣了食用同類,也熟知將人肉加工得好吃起來的方法,但希布亞又不是特別喜歡人肉和人的內髒,同樣的東西吃得久了總是會膩的。


    於是希布亞開始嚐試。這種事不能猶豫不決。抓起那像是蛆蟲一樣的東西,飛速往嘴裏一丟。唇齒一動,便湧出一股甜味。“好吃。”希布亞低聲嘟囔。於是再來一把、再來一把——放在嘴裏不斷地咀嚼,沒錯。的確很香甜。已經很久沒有吃到過如此味道甜美的東西了。真的是很久很久了。一不留神,希布亞就將這一坨蛆蟲一樣的東西吃光了。於是他便暈暈乎乎地向著洞窟深處走去。為什麽?他是沿著蛆蟲一樣的東西的行跡。希布亞這麽想,肯定這洞穴深處就是那些蛆蟲一樣的東西的棲息地。肯定的。不論是顏色也好、漿液迸裂的口感也好、那股甜味也好,真是完全讓人搞不明白的類蛆蟲生物。但以亞龍為首,希布亞也沒少跟這些奇怪可怖的生物打交道。事已至此就算發生什麽也不會感到不可思議。若是發現了這類蛆蟲生物的巢穴,至少肯定不會再受食物問題困擾了。直到厭煩為止,都留在這洞窟裏飽食終日,養精蓄銳,以期從頭再來吧。到時候重新召集手下,成立新的軍團。希布亞向著洞窟深處前行,時而抓起類蛆蟲丟進嘴裏,從沒想過萬一發生什麽意外該如何應對。洞窟深處本應完全漆黑,希布亞的道路卻暢通無阻。最初沒有注意,但這種蛆蟲實際上是發著一點點、真的非常微弱的光。這蛆蟲不僅是希布亞的食糧,也是希布亞的路標。


    希布亞前進著。像是被吸引一般前進著、一個勁地前進著、像是被什麽附身了一樣前進著。


    前方有光。蛆蟲發出的淡淡光線向著深處那一團亮光徑直延伸過去。希布亞確信了。果然。找到了。希布亞露出了笑容——隻是那一瞬間。


    至今為止引領希布亞來到這裏的蛆蟲身上發出的微光,一齊熄滅了。一齊飛散了。希布亞回過身,來路上的微光痕跡也同樣。希布亞“喂喂喂……”地嘟噥。這是怎麽回事。道路變得一片漆黑。如果不是蛆蟲們引導,本就無法來到這裏,自然也無法回去。這樣的話,就回不去了。怎麽會這樣。


    即便震驚著,希布亞也仍舊前進。因為他隻有一條路可走。那團明亮的光就在前方。到了那裏就可以吃呀吃呀吃個不停,吃到死都可以。死了的話又會怎麽樣呢。正因為不想死,咬住一絲希望也不放,以至於同類相食、犧牲了無數事物才活到今天。沒錯。怎麽可能死在這裏。


    希布亞到達了那裏。那是一片光之牆。那蛆蟲每一隻身上的光雖然微弱,但若是如此這般集中起來便明亮起來。那光之牆想必占據了相當寬廣的空間,在那其中又有多少數量——不,是多少體積的蛆蟲密布著呢。希布亞漏出一句:“別開玩笑了。”伸手試圖去觸碰,“啊……?”


    奇怪。胃的附近。在發癢。不,不僅是癢的程度。內髒在不停地震動。如果放著不管的話,恐怕內髒都要翻個個兒了。話是這麽說,可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希布亞捂住肚子跪在地麵上。唔呃呃。咕呃呃地低聲呻吟,突然,從胃的位置傳來火燒一般的感覺。好熱。太熱了。怎麽這麽熱啊。希布亞咿咿慘叫著。糟糕。雖然不明白究竟怎麽了。但真的糟糕了。是不是該逃跑。但是又怎麽逃?洞窟已經被漆黑籠罩,無路可回。但是待在這裏也不是辦法。胃好熱,似乎在潰爛。希布亞能感覺到。自己的胃恐怕已經不成樣子了。不僅是胃,食道和腸子也變得奇怪起來。希布亞站起身來,伴隨著一陣猛烈的吐意,強烈的痛楚襲來。希布亞吐了什麽,吐出了什麽很了不得的東西。就連對此稍作思考也做不到,隻顧拔腿便跑。


    就在這時,光之壁壓迫而來。


    希布亞立時便被光淹沒了。也就是,被無數的蛆蟲淹沒了。它們通過希布亞身上每一處稱得上是洞的洞鑽入希布亞的體內。此時不論做什麽都已無力回天。希布亞的身體外側已裹滿了蛆蟲,希布亞的身體內側也被蛆蟲填滿。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希布亞感受到了無可言喻的痛苦,卻又沉溺於至今為止從未品嚐過的快感之中。希布亞的意識無數次幾乎斷絕。瀕臨消散的邊緣。卻仍是保存下來那麽一息。感受變得曖昧起來。如今所有的一切都搖擺不定無法明了。這究竟是痛苦?還是快感?這是在身體的表麵?還是裏側?我究竟在哪裏?在這裏的是我嗎?希布亞就是我嗎?誰是希布亞?我又是誰……?


    “本人呀,優優優安。優安安安安安安·桑桑桑桑桑瑞斯斯斯斯斯……”


    點綴著金屬扣件裝飾、無比cool的純牛皮沙發,沉穩的酒紅色滿溢著厚重感,將他一絲不掛的身體溫柔而又緊密地包裹著。


    他的左手中握著一隻毫無瑕疵、外形兼具優雅與力度的水晶高腳杯,杯中自然是最高度數的特製蒸餾酒。


    他隻為自己而釀造的愛酒“fire ball”,乃是精選上等帕都·尼白薯與讚加拉小麥作為原料,反複蒸餾七十至八十次,最終實現了九十六度的超高酒精度數。理所當然極為易燃,因此此處嚴禁煙火。


    畢竟他已經無法醉酒了。他的肉體會在不知不覺中將酒精全部分解,除了他自己,這世上沒有任何東西能使他醉上一回。而這早在千年之前他就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嘛,心境到了就好,關鍵是心境。為了營造那種類似醉酒的心境,他需要最為強烈、比世界冠軍的壓箱底絕技還要強烈的酒。這也是為了表演效果。是啊。表演效果最重要。同樣的戲劇,舞台上的表演效果就會決定它是名留青史還是淹沒於曆史的塵埃。畢竟不論是誰都希望觀賞一部名作,這乃是人之常情。


    “太久……本人已經活了太久太久了……剛才跟你說的故事,就是一切的開端呀。”他抿了一口被他的玩具流出的血染紅的酒,稍稍品味了一番那股刺激隨後咽下。“……本人呀,可從沒跟任何人說過這些事。今天不知為何就心血來潮。嗯嗯~~是因為你還算可愛吧?是因為本人實在太過愛你,想要和你變得親密無間才會這樣的麽。當然這肯定也是錯覺。本人也早就明白。ku·kukukukukuku……”


    作為屎尿不如的銀虱們、愚蠢至極的秩序守護者的象征,承載著“義之燈塔”的銀色城寨已然陷落並墮落,成為了他所率領的“genocid”的巢穴。


    而其名也被改為——


    極!惡!城!


    起這名字根本沒動過腦子!怎麽看都渣得要命,遜得根本不忍直視!爛到這種地步反倒讓人欣賞起來了……!咿哈哈哈哈哈哈……!


    不久之前還在這個地方行禮如儀品行端正紀律嚴明的那群閹豬一樣的銀虱若是看到如今這幅光景,到底會說什麽哪。這還真是讓人興趣斐然。他們會悲傷?憤怒?會哭嗎?哭得令人愉悅?說不定,反而會笑呢。除了笑以外不知還能作何反應、笑得抱著肚子、眼角滲著淚、或者是放聲大笑。還是說,會羨慕呢。也不能排除這個可能。決不能擅做斷言。人類這東西剝去表麵的一層皮,底下都是一樣的。有區別的僅僅隻是他展現出來的是本性還是偽裝、而那偽裝又有多厚而已。剝露出的本性實在太過貪婪暴躁膚淺以至於讓人心痛,於是每個人都披上一層人類的外皮來裝作無辜。而他們自己甚至都不知道那僅僅是一層外皮而已——啊啊,這正是人類這一打骨子裏愚蠢透頂的生物的可愛之處啊!


    總而言之,銀之城寨已化為惡之城寨。獲得了新生。


    即便是所謂名為秩序的光已經消散的這座極惡城中,也不是毫無規矩的。隻有那麽一條總綱。


    並不複雜。遵從作為城主的他。結束。在此條件下想幹什麽都可以。在中庭設起酒宴嘎嘎吵鬧也好、在樓梯上壓不住興奮就地性交也好、


    亂交也好,哪怕搞得過猛在牆上開了個洞,隻要他不責怪,就一切無妨。作為genocid總統、大獨裁者,隻要不碰他的逆鱗,一切自由。


    他的手下們如今正沉醉享受著這所謂自由。吞雲吐霧、酒池肉林。幹女人、又或是男人。三人成行、四人同樂、五、六人也隨處可見。他偶爾也會下幾個命令。比如把牆壁塗黑,比如把銀虱的屍體好好分解、零件掛在城牆上展覽。手下們便紛紛把自己的陰部從別人的陰部裏拔出來遵從他的命令,就像是調教得極為出色的狗,暫且收拾起自己的欲望,按照他說的話行動。


    這種時候他們毫無疑問無一例外都是披著外皮的。


    所謂理性與理智的外皮,是弱者為了生存而構築的外殼。


    他又飲下一口酒,漏出灼熱的吐息。


    “無趣啊……真的很無趣啊……你覺得呢,優安。”


    優安·桑瑞斯沒有回答。不管問什麽,他都不會給出任何有意義的反應,貫徹始終。


    現在,優安·桑瑞斯在他的腳邊躺倒。側著身子,蜷縮著背,像是被曬幹的毛蟲一樣。兩肩的關節全部脫開,兩腳的跟腱都被徹底切斷,就算還能挪動肢體,想要行走甚至爬行都已是無比困難。順便一提理所當然、可憐的優安小娃兒也是全裸的。一絲贅肉都沒有、飽經鍛煉的肌肉上緊貼著皮膚的可愛臀部,也被各種各樣的東西搞得肮髒不堪。作為光榮的秩序守護者的副長這幅樣子真是情何以堪、不忍卒睹——肯定有很多人會這麽想,但對此他有不同意見。完全不同的意見。


    他眯起燃著鬼火一般的雙眼,端詳著如同放棄生存的欲望與執著的優安·桑瑞斯。不由得又一次重新考量。


    這真是個意外收獲。


    被如此地侵犯、被如此地侮辱、玷汙、貶低,也不做絲毫抵抗、僅僅隻是漏出野獸一般的微弱哀鳴。這種人可不是隨處可見的。


    “若是世界上能滿是像你這般有氣節的人,那本人說不定還能對這世界懷有一絲希望。話這麽說,意思可不是說本人絕望了。本人活到今天也學到了些東西。所謂希望這玩意兒,可不是隨處可撿的。不是人去尋找希望,想要的話,就得自己去創造希望。自己親手去生產呀。”


    優安看上去,像是要將無抵抗主義貫徹到底。仿佛放棄了所有。且慢。這種態度會讓他有多萎靡不振,想必優安也是清楚的。他想要看優安哭叫的樣子,想要看優安求饒的樣子,想要看優安乞求寬恕的樣子。滿臉鼻涕眼淚啜泣不停、隻要饒他一命就什麽都肯幹的優安。把自己費盡心力製作的名為人格的外皮撕破丟棄、變成其他生物的優安。若是那樣的優安出現在眼前,他的胸中將會蕩起何等的波瀾——而優安正努力讓這一切無法實現。


    從另一個角度來講,他也除此之外再無反抗。就算明白這一點、想要反抗,也無力再做什麽。對此優安就這麽將就過去了。沒有人為他孤獨的戰鬥送上聲援,假如有觀眾的話,說不定還會對副長殿下那不像樣的姿態感到失望。誰也不會對此讚賞有加,誰也不會對此報以期望。在他的前方沒有勝利,隻有敗北。然而即便如此,優安仍與這絕望為友,持續著獨自一人的無用戰爭。


    “為何……”他從喉頭發出低鳴,“你為何如此的惹人疼愛啊。unbelievable!本人可是打心底裏覺得啊,假如在一開始的時候,就遇見像你這般貫徹始終的家夥。本人是說,假如啊,塔馬奇是像你這般純情又愛鬧脾氣的家夥,本人的道路說不定會有所不同。當然啦,這都隻是假如。說也是白說。呀,本人就是如此這般地看中你呀。nu·kukukukukukuku……”


    不過,可不能光是沉迷於意外收獲的玩物。為了他自己,他也有必須要做的事。為了實現他精心籌備的構想,他至今為止做了許多必要工作,而在這之後也有眾多事務不得不完成。


    “總之——”他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準確地說,是本應是自己右手的那處空間。“亞亞亞亞亞濟安。這個funky的暴力小娃兒也真是讓人困擾呀。就算是本人,隻憑一條左臂來辦大事也多少有些力不從心。九雄……!”


    他正置身於曾經的總長辦公室、如今的總統辦公室中。這房間是徹底的私人空間。沒有他的準許,任何人都禁止進入——這話說得,好像這裏是什麽天上人間一樣。而實際上,這總統室很是煞風景。原本在這裏的桌椅擺設全都搬了出去,換上了他認為高品質的沙發、茶幾與床鋪,以及疼愛玩物時使用的各類道具。除此之外再無任何裝飾。實際上,這也正合他的心境。隻是這話說出去,又會有誰信呢。


    雖然擅闖總統室是明令禁止的,但為了在他需要下命令時隨時都能趕到,si nines——那些家夥也有各種各樣的工作要辦,因此輪流在門外待命。一夫、次郎、三郎、四郎、五助、六郎、七海、八兵衛、九雄。作為他替身的骨敵已在之前的宴會上作為誘餌犧牲了年輕的生命。因此一共九人。全員,都是他不折不扣的直係血親。七海是女兒,其餘的都是兒子。


    不一會兒九雄便打開房門進入了總統室。身穿惡德再生首席設計師、原m·s·r主設計師理查德·“迪克”·考克為他專門打造的泛用戰鬥服“storm”量產型的九雄,看上去與其父雖極為相似、卻難以稱之為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九雄在si nines中最為年少,因為身高的緣故看不出來,但實際上才十三歲而已。而容貌雖不全然是十三歲的模樣,但也殘留著不少年幼之色,性格上也多少有不成熟的地方。其狡猾和殘酷還太過直白。為了贏得他的關注,一直十分拚命、幾乎可以稱得上是一名努力家,這般矛盾的人也是並不多見。


    九雄沒有朝優安瞥上一眼,隻是單膝跪在他身邊垂下頭:“久候多時了,九雄在此拜見父親大人。”


    “嗯。”他又飲了一口酒,“沒錯,正是本人在呼喚愛子呀,九雄。”


    “謹遵吩咐……”九雄將頭埋得更深、更深,前額幾乎都要碰到地麵。那顏麵想必已徹底染紅。高興吧。被父親稱呼為愛子,對於九雄來說一定是無上的歡喜與快感吧。找到的確能夠懷上孩子並撫養其長大的女人,勾引女人讓她迷上自己迷得無法自拔,再像馬一樣留下自己的種子、變成孩子。就連我這副身體,至少還能夠產出子孫。了解這一事實後,他便如此在世界中到處播撒種子至今。


    “九雄啊。爸爸現在很是不便啊。你明白是為什麽嗎。”


    “那、那是……!”九雄抬起頭、隨後又慌忙伏了下去,“右手!因為您失去了右手——當然,父親您就算如此,也是世界最強,比誰都要美麗啊!”


    “fu·kukukuku……真討人喜歡。不僅討人喜歡,九雄,你也挺聰明的嘛。爸爸為你而驕傲啊,九雄。”


    “這、這可……我……能得到父親大人這樣的評價、我……”


    “興奮起來了嗎?想要被爸爸疼愛了吧?”


    “但、但是、就憑我、這……”


    九雄身為末子,承蒙諸位兄長姐姐關照——當然,都隻是做做樣子而已。實際上每個人都期望壓人一等,獨享父親的寵愛。想要獨占父親——心底裏肯定是這麽想,卻不會表現出來。九雄這點小手段,自然瞞不過身經百戰的為父的雙眼。當然這分天真不僅毫無罪過,更是可愛得讓人食欲大開。


    “九雄。不必忍耐,爸爸什麽都知道。”


    “父……”九雄抬起眼瞄了他一眼,那眼瞳溢滿了期待、臉頰被欲望的火焰燃得熾紅。“父親……我……”


    “我答應你,九雄。最終爸爸會好好疼愛你的,在那之後,你將會和爸爸合為一體。”


    “父親大人、和


    我……?”


    “是呀,九雄。就讓爸爸將你吃掉吧。”


    “哎——”九雄全身仿佛凍結。


    “已經告訴你了吧?”他睜開左眼,頭向右一歪,“爸爸現在很是不方便啊。要是不做點什麽,這隻右手還要花上一段時間才能恢複。爸爸呀,可是沒有那麽多時間可以浪費了,真是遺憾。”


    “所、所以,要把我……?”


    “是呀。就是這樣。爸爸會把你吃掉。和其他的食物完全不一樣,你們馬上就會習慣爸爸的身體的。如同字麵上的意思一樣,變成爸爸的血肉,與爸爸化為一體呀。”


    “我、我……”九雄綻放出鮮花盛開一般的笑容,“我很開心!能夠幫上父親的忙!以及、不管比起誰都要與父親更加接近……!永遠在一起……!”


    “沒錯。”他眯起眼睛緩緩點頭。“我們會在一起,永遠。”


    當初,變得隻剩一隻左手的時候,真的是不知該如何是好。因為畢竟是頭一回。而如今,對此已經是內行人了。本人花了漫長的時間來重新生成一個本人,本人已經是關於本人這方麵的專家了。隻要事先做好準備便無須憂慮。絕無紕漏的本人,正是為了以防萬一,才如此準備。


    從一隻左手費盡力氣才變成嬰兒姿態的本人,被本人的忠犬、大白癡·愣頭青·“八公”·傑伊侍奉著,在諸國之間漫遊。


    目的當然隻有一個。


    為了本人的孩子們。


    將已經成長得不錯的子女們吞食,化作自己的血肉與骨骼,借此本人才以最快的速度成功複活。而真正有天賦的孩子們,光是用來吃掉顯得有些浪費,用來組成親衛隊倒也不錯,這也是本人的一著。在那一趟旅程中,也發生了各種事,這些下次有機會再講——


    總而言之,本人便是這樣才能重返這美麗的艾爾甸。


    在疼愛了九雄一番之後,吞咽著的時候,腦海中唐突地出現了幾個印象。“去死!”“去死!”“去死!”地叫著揮動木棒的塔馬奇的模樣;將塔馬奇推開、踩在他股間時、塔馬奇那扭曲的表情;被緊緊鉗住脖子、最終連抽搐也無法做到的塔馬奇的臉;以及看著將塔馬奇的腿肉不加咀嚼直接吞下、卻又馬上吐出來的悲哀男人放聲大笑的土匪們。本人隻顧不斷吞食、連一聲“好吃”都顧不上說。人肉是生的最好吃。沒錯吧,塔馬奇。想起來了,你並不知道這一點。在還對此一無所知的時候、你就已經成為了他人口中之食。


    或許那樣反而比較幸福——本人斷然不會有這種想法。


    沒錯吧,shibuya(譯注:希布亞/澀穀的羅馬音拚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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