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menage 899 6th revolution 13th day


    沙藍德無政府王國首都艾爾甸第十一區


    第一屆秩序守護者總長爭奪不規則淘汰賽的第二天——從早上十點開始,在第二王立銀行內的原動物園辦公室大圓桌之上,將舉行一次重要的會議。


    會議的出席者為秩序守護者幹部以及原zoo成員。


    大圓桌顧名思義是張圓形的桌子,所以也沒有上座下座之分。在zoo的話座位階級什麽的根本都不是問題,大家都是按照自己當天的心情選位置的。然而從今開始便不能再這樣了。因此,瑪利亞羅斯迅速地決定了坐席順序。


    坐在離入口最遠位置的是多瑪德君,其左手邊依次是瑪利亞羅斯、卡塔力、由莉卡、莎菲妮亞、露西、皮巴涅魯。右手側依次是羅叉、琺瑠、從收容所趕來參會的馬修·修奈特,除去代替修奈特指揮收容所護衛隊的十七號巡邏隊隊長斯圖亞特·莫格雷以外的其他隊長及隊長候補按照小隊番號順序就坐。隻要多瑪德君照此命令,便沒有人會有異議。理所當然。


    考慮到現今狀況,也不會再舉行一次第三代的襲名式了,而且原本也就沒那個預定。多瑪德君如今已經是秩序守護者的第三代總長了。


    距離十點整還有三分鍾、不,隻剩兩分鍾了。


    第三代總長閉著眼睛環抱雙臂。


    大圓桌上靜得能聽見每個人的呼吸聲。


    瑪利亞羅斯眉目緊皺——保持著刻意做出來的這幅表情不變化、仍然正視前方、伸肘捅了一下第三代總長。第三代總長“唔……”地低聲嘟噥著眼睛睜開了一半,朝著瑪利亞羅斯看過來,“怎麽。時間到了?”


    瑪利亞羅斯靠近第三代總長壓低聲音說道:“……該不會,又睡著了吧?”


    “沒。”第三代總長幹咳了一聲,“我沒睡著。”


    “一點時間都不浪費這點倒是值得讚賞,但如果你能把這些榨出來的時間不要用來睡覺、而是用在更有意義的事情上,那就太好了。”


    “我會注意的。”


    “……夠了。人都到齊了。開始吧。”


    “唔……”第三代總長點了點頭,忍住了一個大哈欠。於是瑪利亞羅斯不僅僅是輕戳、而是在桌子下麵朝第三代總長的側腹狠狠地招呼了一記。第三代總長連晃都沒晃一下。也是。他實在是太結實了。


    “那麽——”第三代總長環視所有到場之人,“開工吧。”


    琺瑠舉起了手。“總長。”


    “怎麽。”


    琺瑠站了起來。“在開始之前,有一件事想要問清楚。”


    “說說看。”


    “關於他。”琺瑠的視線投向露西·阿什卡巴德,“單刀直入地說,有傳聞稱他與si有著密切關係,請問此事是真是假。”


    “啊,這個啊。”第三代總長揚起一邊眉毛輕聳雙肩,“不是傳聞。與其說是密切關係,應該說是血緣關係。露西是si的兒子。”


    大圓桌上一片騷然。瑪利亞羅斯看向露西。露西低著頭,看不見他的表情。想必心裏一定是不好受吧——又豈止是不好受呢。不過,必須要忍耐。他沒問題的。雖然看上去是那副樣子,但那孩子的內心其實挺強大的。雖然很容易就垂頭喪氣,但也會很快重振旗鼓。有脆弱之處,但也有強韌之處,或許這麽說比較合適。


    羅叉一拳砸在大圓桌上,隨即四周便安靜了下來。死神的視線如同出鞘利刃一般貫穿了露西。“您是要讓我們去信任身體裏流淌著那個男人的血的家夥嗎。”


    “沒錯。”第三代總長若無其事地點頭,“露西並不清楚其父的過往,母親去世後,為了尋找父親從法·塞爾吉那的農村漂泊到這艾爾甸來,機緣巧合成為了我們的同伴。所以,他父親其實是si這件事對他自己也衝擊很大。”


    “我、”露西抬起頭,咬緊牙說道,“……我想要向爸爸問清楚。為什麽要做那麽過分……那種惡事。在我眼中的爸爸絕不是一個惡人,但這個叫si的人……並不好。si的確是個惡人。”


    “你。”羅叉似乎想光憑眼神就將露西斬殺。“能夠向自己的父親揮刀相向嗎。”


    “我不知道。”光是不避開羅叉的視線,就已經很辛苦了,雖然聲音在顫抖,但露西的確在好好努力著。“但是,如果爸爸是惡人的話,就理當受到懲罰。”


    “我相信露西。”第三代總長不管發生什麽都是一副悠然的樣子。“因為他是我們的同伴。你們也相信露西吧。我來做擔保。這件事就到此為止,沒問題吧。”


    大圓桌被寂靜包裹著。沒有人發出聲音。也沒有人做出什麽動作。


    第三代總長笑了笑,說:“怎麽了。為什麽沒有反應。我可是已經得出結論了。你們隻有兩個選擇。要麽遵從我,要麽違逆我。別不說話,表清你們的態度。”


    琺瑠兩手按住桌子探出身來,緊緊盯著第三代總長。“我尊重總長的判斷。”


    “我也尊重總長的判斷。”嚴謹誠實的典型馬修·修奈特也用力點了點頭。


    “沒有異議。”羅叉短短地回應一句,於是隊長、隊長候補們也依次“遵命”“遵命”“遵命”“遵命”地應和。


    琺瑠重新坐下,而第三代總長的目光則落在露西身上。第三代總長揚了揚嘴角,露西的臉便染得通紅,手忙腳亂地低下頭去。


    瑪利亞羅斯歎了口氣。至少先解決了一件事——恐怕也並沒有完全解決。露西接下來的處境也將如坐針氈。不過,和大家也提前商量過,得出了結論,這應該就是最好的解決方案。實際上,琺瑠的發言正合我意。光明正大地說清楚,之後都靠露西自己忍耐,瑪利亞羅斯他們自然也會保護和支持他,這樣一來事情也變得單純了許多。光是這樣就已經足以慶幸了。


    其實呢。雖然又出現了一個極為關鍵的要素,但這次這一係列事件也並非極度複雜。


    極端而言,幹,還是不幹。問題就僅僅如此而已。隻不過,一旦做出了某種選擇,就必須得舍棄其他的某種東西——若是能有兩全其美的選項就好了、然而世間並沒有這種好事。即便是單純的二選一,也不是那麽容易就能做出抉擇的。


    “那麽——”第三代總長用眼神向瑪利亞羅斯示意。於是瑪利亞羅斯將放在腰間的海報張開站了起來。


    “看看這個。應該不用我多說吧。”第三代總長將右手放在大圓桌上,“想必大家已經都知道了。昨晚,在艾爾甸之中四處張貼的海報上的照片,照著si和那家夥。”


    瑪利亞羅斯瞄了一眼第三代總長的樣子。雖然看上去若無其事,但其實心底肯定不怎麽平靜。不過,所謂領導人,就是得不管發生什麽都鎮定自若。決不能動不動就煩躁不安、被怒火衝昏頭腦。最好還能再帶點自信滿滿、威風十足的感覺,一下子就能把事情都安排妥當。最關鍵的是,要讓人能覺得,照著這個人說的做就一定沒問題。


    第三代總長幹脆地挑明:“這是優安。那家夥還沒有死。隻是被si囚禁了起來,還活著。就是這樣。”


    “這張照片拍攝的地點在……”琺瑠的聲音有些無精打采。“銀之城寨的內部,應該是總長辦公室。我向負責拍攝這張照片、名叫阿尼·波利斯提爾的攝影師確認過,應該準確無誤。”


    “這樣一來……”修奈特的聲音如同呻吟,“事情就更複雜了。敵人的確在利用副長作為人質。”


    “不。”第三代總長依然平淡地說,“當不了人質。”


    “您這麽說——”修奈特揚起眉毛,似乎有些不耐煩,“有什麽根據嗎。”


    第三代總長也吊起一邊眉毛。“因為


    優安作為人質沒有任何價值。”


    大圓桌一時被沉默支配了。大半的守護者都在揣摩第三代總長的真實意圖,是因為困惑才沉默。但琺瑠不同,她瞪大了眼睛,臉色發青。依那副表情,看來頭腦敏銳的琺瑠副長已經察覺到,第三代總長接下來打算說什麽了。


    “我們——”第三代總長的聲調依然沒有波瀾,“不會采取任何以救出或奪回優安為目標的行動。”


    “什、你說什麽……!?”羅叉一拍桌子站了起來,“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你是說要對優安見死不救嗎!”


    第三代總長緩緩點頭。“是的。”


    “別開玩笑了……!”大叫著的不止是羅叉,眾多的守護者都以未加收斂的語氣說著什麽、瞪著第三代總長。雖然早就預料到會是這種反應,但是說真的,這麽多守護者,而且都是頗具實力之人散發出來的殺氣,實在是有些嚇人。不過,第三代總長完全視之如拂麵清風。不僅是當下,稍微想了一下,這世上能讓多瑪德害怕的,又能有誰呢。


    “真是不像話。”第三代總長長歎一口氣,“這就是秩序守護者嗎。作為第三代總長的我,實在是愧對初代的丹尼斯啊。”


    是被震懾住了呢,還是因為屈辱呢。大概各有各的理由。總之守護者們都收了口。麵對這一時間的沉默。第三代總長說的話擲地有聲:“——再好好想一遍。秩序守護者的責任是什麽。是拯救同伴嗎。不是。難道不是貫徹大義才對嗎。”


    “但是……!”第十號遊擊隊隊長太台子大聲反對。他的姿勢就好像試圖撲殺獵物、卻因脖子上套著項圈而被緊緊牽著無法衝出去的獵犬。“如果連一個誌向相同的同伴、而且還是身居副長要職的人物都救不回來,那這還算什麽義!”


    “那個曾經身居副長要職的男人——”第三代總長微微眯起眼睛。曾經。多瑪德君故意用了過去時。“——不是已經以身作則向你們展示清楚了嗎,在義的道路上前進之人應該怎麽做。我並沒有一直看著那家夥長大,隻是知道他還是個小鬼時的模樣。但我大概能夠想象。如果他變成了你們貫徹義之道路的阻礙——你們覺得他會希望如此嗎。”


    太台子如同被飼主嗬斥的狗一樣消沉下去,連一點不甘心的聲音都沒有發出。其他的守護者們也大同小異。


    “這種明擺著的事。”第三代總長平靜地、但是、總感覺有些淒然地用低沉的聲音說,“不要再讓我說第二遍。”


    坐回椅子上將海報卷起收好,這時候便這樣做可能有些不夠謹慎。不過——瑪利亞羅斯這麽覺得——剛才的說法真是妙。


    多瑪德君的表情沒有變化。看上去沒有一絲動搖。給人以冷靜果斷的印象。話是這麽說,但其實心裏一定不平靜。狠下心來,拋棄私情,才能做出這種決斷。大概守護者們也同樣感受到了吧。借此,他們便會理解到多瑪德之前說的都是實情。正因為這樣,這番話才具有說服力。


    “為一己之利,加害他人,是為惡。斬惡者,是為義。”第三代總長環視在座眾人,“我們的最終目標是擊斃si。為此,則需要挫敗他的計劃,反攻銀之城寨。至於優安正好就在其中還是不在,與我們的目標沒有任何關係。這是在驅除害蟲。集全員之力,直搗其巢穴。時間定在後天。今明兩天整理好計劃。明晚九點,我會在這裏向全員宣布正式決定。琺瑠副長。”


    “是。”琺瑠的臉上仍帶著些不愉快,除此之外與平素並無二致。


    “以你為中心,安排必要的人員參與計劃立案。隻要調查研究有需,所有相關人員任你調遣。”


    “了解。”


    “羅叉。”


    “在。”羅叉恢複了冰冷的死神麵相。


    “你保持與琺瑠副長的聯絡,以總長代表的身份負責整編指揮實戰部隊。”


    “遵命。”


    “修奈特副長前去輔佐。收容所護衛隊交由莫格雷隊長負責。”


    “了解。”


    “好——”第三代總長剛一站起來,守護者們便整齊劃一地跟著起立。包括瑪利亞羅斯在內的原zoo成員們反應都慢了一拍。在這方麵果然還是敵不過已經近似於軍隊的守護者啊。


    “啊。”第三代總長一瞬間變成了多瑪德君,不過立即便重新繃緊了表情。“對了。還有一件事忘了說。我會安排一人作為代理副長,負責輔佐琺瑠副長。”


    “誒。”瑪利亞羅斯歪了歪頭,“是誰?”


    高得不像話的多瑪德君,俯視著身旁的瑪利亞羅斯。“就是你。”


    “哼嗯……”瑪利亞羅斯的視線巡視著四周。原來是這樣啊,話說,和很多雙眼睛對上了。不,沒有一人例外。所有人,都在看著瑪利亞羅斯。“……咦?”


    多瑪德君剛才說了什麽。


    該不會是說了、就是你、吧。


    瑪利亞羅斯誠惶誠恐地抬頭看向多瑪德君。“……我?”


    多瑪德君眨了眨眼點頭稱是:“沒錯。”


    “……代理副長?”


    “是啊。”


    “秩序守護者的……?”


    “唔嗯。”


    “不會吧——”


    你突然之間說什麽鬼話這個人真是完全搞不懂這可不是亂開玩笑的場合你明白嗎?在這裏逗笑?——雖然想要說的話如山一樣多,但拚命忍住了。不能感情用事。理性。此時應該理性地作出判斷。在zoo的話,就算想到什麽就說什麽,不管怎麽沒大沒小的胡鬧,某種程度上也是被允許的。大家都認同我,所以才會允許我那樣。但是、多瑪德君已經、至少現在已經不是zoo的園長了。他如今的身份是秩序守護者的總長。就算如何堅信這隻是一時的措施,但zoo的確已經被秩序守護者吞並了。瑪利亞羅斯這些zoo的成員,雖然再怎麽看上去不像,形式上也算是一名守護者了。當然,作為一名守護者,可不能不遵從多瑪德君的安排。如果不遵守,多瑪德君就會丟盡臉麵,組織便會陷入混亂。所以如今,從總長那裏直接得到了去做代理副長的命令,無論如何也不該違抗。


    瑪利亞羅斯努力不要低下頭,可眼球擅自地便朝下方翻去。結果便成了臉高高仰著,卻看著地麵的奇怪狀態。“……我會努力加油的。”


    多瑪德君將他的大手放在了瑪利亞羅斯的肩上。“拜托你了。”


    求你了,別拜托我。


    話是這麽說,既然接受了下來,就不得不把該做的事都做好。而且,該做的事已經在眼前積得如山高。集中注意力一件一件依次處理的話,便不會再去想多餘的事情,因此心情反而還不錯。


    會議結束之後,以琺瑠副長為首的作戰司令部立即活動了起來。司令部指揮室便是大圓桌所在的房間。所有的情報都會匯集於此,分門別類,仔細篩選,作為指揮判斷的材料,這一方麵由阿尼亞·庫爾蒂巴的二十七號無名隊負責。而實際收集情報和做各種籌備工作的,則是海因茨·庫爾艾爾馮的二十五號無名隊及布雷涅斯·“褐色”·溫多德的二十六號無名隊,還有雷曼·施特茨羅巴的二十八號無名隊。


    大圓桌上鋪著銀之城寨的平麵圖。


    “——那麽,是否可以認為除了翻牆破門之外,隻有第四副塔地下納骨堂的暗道一條路線可以進攻?”


    “僅據我所知,的確如此。”琺瑠的食指放在第四副塔的位置上。“但是,我們之前撤退時已經使用過這條路,恐怕它已經被封鎖了。”


    “現在,是不是已經派人去確認了?”


    “是的。二十五號隊,帶著我的直屬隊。”


    “如果是我的話,與其去徹底封死這條通道,不如讓它處於隨時能夠突破的狀態、或者就幹脆完全不封


    鎖。”


    “站在防守方的角度考慮,這是為了分散進攻方的力量?”


    “因為我們這邊很了解銀之城寨啊。知道那裏有一條路的話,肯定不會無視它的。”


    “但是,這樣一來他們也得分兵來防守呀。”


    “因為是暗道所以很狹窄的對吧?在這種地形防守是很有利的。不過,它通向下水道啊……要是他們也從這裏逃跑的話就麻煩了。果然無法無視它。”


    “如果一定要兵分兩路,那問題就在於,正麵突破和從暗道潛入,哪一方才是重點。”


    “嗯……”瑪利亞羅斯抱著手臂,仔細研究著平麵圖。“……最好還是不要多考慮正麵突破。真的要正麵攻擊的話限製就太多了,這樣不太好。想法應該再開放一些。也許會有反對的聲音,但不能每個人的看法都在意。我們不是為了讓誰滿意才做這件事的,最終還是要把達成目的視作最優先。也就是說……”


    感覺到了某種視線於是抬起頭,發現琺瑠正凝視著自己。瑪利亞羅斯不由自主地挪開眼睛。“……誒?怎、怎麽了……?”


    “沒、沒什麽。”


    “……沒、沒什麽就好。感覺,你盯我盯得好緊……”


    “是啊。隻是……”


    “隻、隻是?隻是什麽?”


    琺瑠以細不可聞的聲音說:“……我覺得你的發型很適合你。”


    我想起來了。這個人,別看外表是那樣,其實非常喜歡可愛的物件。但是,這也就是說——什麽?是說我可愛?說這個——又能怎麽樣呢?呀,可愛的東西,我也並不是討厭哦?比起不可愛,當然還是可愛的比較好。但是,如果要說我自己可愛的話,那就有點——雖然我覺得的確算是可愛,但一點都不為此高興。大概自己不可愛的話還更開心一點。


    “那個……”瑪利亞羅斯瞄了琺瑠一眼,這裏應該主動改變話題。“琺瑠小姐、你沒意見嗎?”


    “你指什麽?”


    “比如、像我這種人突然這樣做起了什麽代理副長,一起負責作戰立案這麽重要的工作之類的。”


    “zoo現在與秩序守護者是處於合並的狀態——”琺瑠稍稍眯起本就細長的眼睛,嘴角微微彎曲,說是微笑又顯得太過銳利,浮現出充滿著伶俐之感的表情。“作為戰力,我們並不認為你們能夠充分派上用場,但如果不得不讓zoo的某人參與我們的決策中樞,依我個人的考量,你是最合適的。”


    “你這麽說的話——”瑪利亞羅斯輕歎一口氣,“我到底該不該安心呢。”


    說實話,有些安心,也有些害臊,還多了些壓力。要說哪種最強,果然還是壓力,但我也曾經曆過許多比這還要嚴峻的狀況。雖然現在需要考慮各種各樣錯綜複雜的問題,但至少自己和朋友、以及心底裏認為是同伴的人的性命並沒有受到威脅。所以光是這樣,又算得了什麽呢。


    但對於琺瑠而言,恐怕就要痛苦得多。


    雖然我也不太清楚。我對這方麵,要說了解多少,果然還是了解的比較少的。但是總感覺能夠理解。


    琺瑠她對優安·桑瑞斯,一定是懷著喜愛之情的。如果真的如此,就算看上去恢複了平靜,心中的波瀾也絕對無法停息。本以為優安死了,這就已經非常令人痛苦了,卻發現他還活著。明明還活著,卻無法救他出來。甚至還不得不琢磨以舍棄優安為前提、隻為打倒si的戰術。


    優安·桑瑞斯。如果是那個男人,大概會如多瑪德君所說,比起自己的性命更看重秩序守護者的勝利。瑪利亞羅斯都明白這一點,琺瑠更是應該再清楚不過。假如si打算拿優安的性命交換或要挾什麽,決不能答應。si也許會拿優安當作擋箭牌,但也絕對不能因此而退縮——大腦雖然理解了,但實際又能如想的一般果斷嗎。


    如果是我肯定不行。


    假使出現了有機會實施救援的情況——不禁這麽想到。


    琺瑠又會怎麽抉擇呢。


    “……啊。”醒來的時候首先聽到的便是自己的哼哼聲。


    好熱。因為睡覺的時候被毛毯裹得嚴嚴實實,所以當然會覺得熱。


    感覺像是夢到了什麽。但是因為總有說話聲和腳步聲、以及各種各樣的其他聲音在周圍回響,所以睡得並不很踏實,對做的夢也僅僅停留在印象而已。


    這裏是大圓桌所在的房間,作戰司令部的一角。之前,已經熬過了困意的高峰,但仍持續著無法集中注意力的狀態,所以便閉上眼小睡了一會兒。那時大約是剛過淩晨兩點。現在又是幾點呢。從這渾身的疲勞感來看,恐怕沒有睡超過三個小時,大約是兩個小時左右吧。


    毛毯之外的光線很是明亮,也能聽得到周圍的聲音。並沒有打算睡個回籠覺,卻又閉上了眼睛。因為好困。身體也很酸痛。畢竟這是在地板上。不過,得起來才行。這種事我當然清楚的啊。我會好好起床的哦?真的會起來的呀。沒騙你。我很認真的。


    睜開眼睛深吸一口氣,將頭從毛毯中探了出來。


    就在不遠處,背對著這邊,坐在地板上。有三個人。瑪利亞羅斯在這裏把自己裹在毛毯之中的時候,他們還都不在。應該是在睡著的時候集中到這裏來了吧。最中間是卡塔力,左邊是露西,右邊是皮巴涅魯。三個人並排坐在一起。就像是在瑪利亞羅斯之前構築了一道屏障一樣。


    該不會真的是這樣吧。我也沒向誰拜托過幫我做這種事啊。而且也沒有必要。


    瑪利亞羅斯直起身來。“早上好。”


    最先回過頭來的是皮巴涅魯。“早上好。”


    “噢噢。”卡塔力看上去有些困,“起來了嗎。怎麽樣,休息的還行吧。”


    “嗯。還湊合。”


    “早、早上好!”露西啪的一下把身體整個扭轉過來,“——但、但是,瑪利亞桑,才睡了不到兩個小時,是不是應該再多睡一會兒……”


    “呀,沒關係——”正說著就幾乎忍不住要打個哈欠,努力忍住了。“我也挺意外的。也沒有休息很長時間,但頭腦感覺已經清醒了。這就足夠了。”


    “是這樣嗎……?”露西大幅擰著脖子窺視著瑪利亞羅斯的臉。他的眼睛下方隱約能看到黑眼圈。


    瑪利亞羅斯稍微笑了笑。“你才是,去休息一下如何?你也累了吧。就算在這個時點努力也沒什麽意義。該休息的時候就得要好好休息才是。”


    “但是……”露西垂下頭去。


    瑪利亞羅斯將半披在身上的毛毯取下,遞給露西。“還是去睡一覺比較好。如果你睡得著的話。”


    露西瞪大眼睛看著毛毯。“哎……可、可以嗎。讓我用這個。”


    “為什麽不可以?”瑪利亞羅斯歪頭思考,然後目光落在了毛毯上。“……啊。這樣啊。是我用過了的呢。稍微出了點汗,大概沾上了一點吧。讓我想想,對了,應該還有其他的毛毯可以用……”


    “不、不用了!”露西從瑪利亞羅斯的手中把毛毯奪了過去。“就、就、就、就用這個!我不在乎!別說在不在乎,讓我用還顯得太浪費了!”


    “你啊……”卡塔力似乎有些被嚇到的樣子。


    皮巴涅魯也用“真是的真是的”的眼神看著露西。


    瑪利亞羅斯撓了撓後腦勺。對啊。想起來了。這孩子對我有那方麵的想法。應該多加注意,或者說有所顧忌——雖然這麽說,但應該怎麽做?總不能推開他不管吧。畢竟也是同伴。而且考慮到如今的狀況,也是特別微妙的時期啊……


    瑪利亞羅斯歎了口氣,環視作戰司令部一周,立即發現了多瑪德君。從這邊隻能看到他的後背。坐在大圓桌周圍的一把椅子上,環著雙臂,低著頭。“……


    莫非,多瑪德,還在睡……?”


    “已經睡了挺久了。”卡塔力高聲笑道,“呀,反正琺瑠小姐會嘎叭嗶叭嗶叭嗶的把一切處理好的,他睡也沒事兒嘍。”


    “他可是總長啊……”瑪利亞羅斯站起來,“我去叫醒他。”


    “老子也想睡上那麽一覺呐……”卡塔力如同魚躍一般挺直身體,“呼啊唔哦……”地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那、那我……”露西將毛毯抱在胸口,坐立不安。“我、我該怎麽辦……”


    “你去睡吧。”聽到瑪利亞羅斯這麽回答,露西直率地點了點頭。


    皮巴涅魯則跟在瑪利亞羅斯身後。靠近多瑪德君後,剛把手放在他的肩上,就被一手拿著資料正研究地圖的琺瑠叫住了:“瑪利亞羅斯代理副長。”


    瑪利亞羅斯眨了眨眼,歪頭不解。琺瑠將左手食指放在嘴唇上。安靜。別吵醒他。大概,是這個意思吧。瑪利亞羅斯將環抱雙臂閉著眼睛、發著鼾聲的多瑪德君放到一邊,轉而看向琺瑠。


    “那個……對不起。”


    琺瑠的眼神很柔和。“為什麽你要道歉?”


    “呀,就是感覺應該道個歉。”


    “我覺得並沒有需要道歉的地方。”


    “是麽。”


    “真是一位不可思議的人物。”琺瑠的目光在多瑪德君身上停了一瞬,“光是待在那裏,就能夠讓周圍的人感到安心。這讓我想起了初代總長。那一位也有這樣的特質。某種、像是父親一樣的感覺。”


    “這還真是位貪睡的父親啊……”一不留神說出口,心想糟糕了,這種有損第三代總長威嚴的話還是不說為妙。


    琺瑠掩口一笑:“他應該不是在勉強自己吧。”


    “呀……”瑪利亞羅斯和皮巴涅魯相視了一眼,皮巴涅魯露出微笑,不由感到自己被治愈了。“……但是,嗯,也不能說得這麽絕對。變成這樣,也是有個中原委的。”


    “若是再過上一段時日,所有人都會承認由他當總長才是理所應當的。”


    “哎?這、這樣的話……”會讓我很困擾——這番真心話可不能說出口。之後怎麽樣暫且不管,現在得集中心思處理眼前的事態。也正是為此才會采取讓多瑪德君來當秩序守護者總長這種完全是胡來的手段。


    琺瑠什麽都沒說,隻是用左手在瑪利亞羅斯的後背上輕輕拍了拍。


    這個人,肯定已經把我看透了。


    作戰司令部的房門突然被打開,由莉卡和莎菲妮亞走了進來。兩人都各自端著三個、不、四個大盤子,盤子上盛滿了飯團和三明治。見狀,無名隊的隊員們不禁發出了小聲的歡呼。


    “大家、辛苦了!來吃點夜宵吧!”由莉卡將盤子依次擺在隊員們的麵前,莎菲妮亞也將四盤中的三盤放在了隊員們的附近,然後端著剩下的一盤走了過來。“……啊、他似乎還在休息……呢。”


    “應該過一會兒就醒過來了吧?”


    “是的。”


    “是……麽。”莎菲妮亞將盤子放在多瑪德君麵前,“可以的話、怎麽……樣?那個……琺瑠小姐也……”


    琺瑠朝著莎菲妮亞笑了笑:“我之後會嚐嚐看。”


    瑪利亞羅斯在莎菲妮亞的耳邊小聲說:“這個,是莎菲妮亞做的?”


    “由莉卡……也幫忙了……”


    “我隻係淘淘米、切切菜而已啦!”不經意間由莉卡也湊了過來,“調味全部交給夏菲妮亞了,學以你們不用擔心的。”


    “呀,說什麽擔心不擔心,完全沒有擔心過哦?由莉卡你最近也做的東西也還算不錯啦。”


    由莉卡鼓起臉頰。“也還炫不錯……這薛法真係過分。”


    “不是啦,不是這樣的。抱歉。之前做的炒飯相當好吃哦。那個東方風味的。”


    “那、那個係……”由莉卡突然低下頭,麵露羞紅。


    莎菲妮亞捂住嘴。“……該不會……”


    “嗯?該不會怎麽?”


    “做法……從某人那裏……學來……”


    “某人?誰?啊——”


    “我、我隻係向他請教了一下做法而已……!”


    “手把手·指導……”


    “真係的!皮巴涅魯!才不係那樣!”


    “……真可疑……對於玩笑話……這麽否定……顯得更……”


    “我說,由莉卡,這可不行哦?這種事情啊。怎麽說來著?你看,人家都說,那什麽。就是說,要按照順序來……”


    由莉卡抬起可愛至極的臉向著瑪利亞羅斯眨眼睛。“按照迅序來就可以了嗎?”


    “呃。”瑪利亞羅斯連忙擺手,“不、不對不對。我不是這個意思。就算按照順序也不行。所以我們到底在討論什麽來著,由莉卡?”


    “話薛。”由莉卡食指戳著下巴,歪著頭,“迅序應該係怎麽樣的……?”


    “順序……”莎菲妮亞露出極為為難的表情。


    瑪利亞羅斯抱著胳膊緊皺眉頭。“唔嗯……”


    皮巴涅魯輕歎一口氣。“小孩子氣……”


    瑪利亞羅斯和由莉卡、莎菲妮亞麵麵相覷,然後一同注視著皮巴涅魯。“噢——”“……成熟的……”“大人……!?


    皮巴涅魯沒有回避。仔細一想,有關皮巴涅魯的過去還真是謎團重重。但是,根據年齡來推斷,就算有過一兩次大人的戀愛也不奇怪。從他偶爾表現出的言行舉止上也能嗅到那麽一絲蹤跡。


    噗、不對、呼——有人發出了小小的吐氣聲。仔細一看,是琺瑠。


    “啊……”琺瑠和瑪利亞羅斯對上視線,臉上泛起紅暈低下了頭,“沒什麽。不用在意。隻是……覺得你們挺可愛的。”


    隻要在近處看過她工作的模樣就能明白。琺瑠是秩序守護者的大腦。如果優安·桑瑞斯還在,那麽這兩人就是驅動秩序守護者前行的車輪。這樣的琺瑠,明明非常喜歡可愛的事物,卻肯定根本沒有收集可愛物件、從對可愛物件的愛中得到治愈的空閑。


    不過就算這麽想又能怎麽樣呢。雖然現在姑且算是同伴,但我們又沒有成為朋友,年齡還比我大很多,而且還有優安的事情需要擔心。她肯定也不願意被我這種人安慰吧。


    “唔……”聽到了多瑪德君的聲音。醒來了嗎。看來還不一定。多瑪德君仍閉著眼睛,伸著鼻子嗅了一通,探出右手。在他麵前就是盤子。多瑪德君抓起盤子中的一個飯團,一口便咬下去了一半。慢慢地咀嚼、咽了下去。隨後才迷迷糊糊地將眼睛睜開一條線。“……唔。這個味道,是莎菲妮亞嗎。”


    “哇……!”瑪利亞羅斯慌忙向莎菲妮亞伸出手去。“夏、夏菲妮亞……!”由莉卡離莎菲妮亞距離更近,所以更快一點。


    在瑪利亞羅斯和由莉卡的手臂之中,莎菲妮亞變成了剛出鍋的章魚,兩眼不受控製地亂轉。半睡半醒的多瑪德君,光是憑著飯團的味道就分辨出來是莎菲妮亞做的。這對莎菲妮亞萊說實在是太過強烈的刺激。我說,你說話小心點——非常想對多瑪德君這麽說,但他如果他回答:‘唔嗯?我該小心什麽?’的話,可就糟糕了。如果他這麽單刀直入地問,又該怎麽回答才好呀。


    瑪利亞羅斯朝著半睡半醒的多瑪德君投去責怪的視線,同時和由莉卡兩個人照顧著莎菲妮亞。但是,真的拜托了。這回你一定要好好鼓勵一下莎菲妮亞啊。


    呀,對於莎菲妮亞來說倒沒什麽關係,決定要做的事她總會認真做好的。並不是這方麵的問題……


    因為、不知道什麽時候、發生什麽的話……


    我們生活在這個城市。平穩無事地壽終正寢的可能性本來就是很低的。雖然早就明白這一


    點,但因為總覺得那種事好像離我們很遠,就沒有多做考慮。


    然而實際上,明天、不、下一個瞬間就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突然死掉、或是陷入進退兩難的狀況再也不能相見——這也是完全不奇怪的。


    雖然這很難。但我希望莎菲妮亞能夠行動得再快一點才好。在盡可能短的時間內,不管以什麽手段,至少先把自己的心意傳達出去,這樣至少不會後悔——若是能夠後悔反倒好了,在許多情況下,連後悔恐怕都是奢求。


    那家夥的臉突然在腦中閃過。


    總覺得。沒有什麽真實感。


    心中從來沒有想過、也許從今以後便不能相見了。


    可能是我太過天真,但是到底為什麽,一點都沒有這麽想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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