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幽見陸望舒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臉上的表情似嗔還怒,忍不住問道:“看什麽呢?我臉上生花了麽?”


    陸望舒收回了眼神,側過頭去,低聲說道:“我的眼睛好些了,看東西也能看清楚了。”


    “看來留過洋的醫生到底是有兩把刷子,”獨幽的一雙美目顧盼流轉,眼中竟似含了無限春風與喜意,讓看了的人也不由得心生歡喜,“照這趨勢下去,你明後天就能好個大半,不過也不急著回家,全部養好了再說罷,省得你母親操心。至於那兩個小子,一時半會兒也跑不了,你就放心,這口氣,我肯定讓你自己出。”


    獨幽像是想到了什麽一般,起身開燈,打開個立櫃翻找了一陣,最終摸出個土黃色的物件:“你為了這東西,竟然一頭紮進白水河!唉……雖說你跟我學了這麽多年本事,身手應當是不錯的,可也不能貿然托大,居然連個避水符都沒起,就直接跳進去……那河到底是凶險的。”


    陸望舒伸手接過,發現是個被陶泥牢牢封死的物件,這陶泥之上還貼了枚符咒。此時的陸望舒當然是不知道這東西是做什麽用的,甚至連自己為什麽要拚了姓名的去取這東西也不記得了,隻能沉默著端詳半天,又默默的塞回床頭的抽屜裏。


    這反應卻是獨幽沒有料到的,本以為陸望舒會當即解開封印,未曾想他竟然麵不改色的將它收了起來,心中不由得暗暗稱讚:這孩子到底是長大了,性子沉穩多了!同時又喜滋滋的想到,看來自己這人劫是馬上就要順利度過了。


    好不容易挨到了天亮,陸望舒試著起身,發現渾身上下除了有些酸痛之外,並無別的不適,試著透過玻璃窗向外看了看,竟比在山城的時候看的更清楚了。陸望舒在心中自嘲道:看樣子這回,又是越活越年輕了!


    “唔……你起了啊……”獨幽慵懶的伸了個懶腰,陸望舒此時才注意到,獨幽就睡在他床腳的美人榻上,薄薄的真絲睡衣將她玲瓏有致的身材勾勒的凹凸有致。因為剛剛睡醒,獨幽的臉上還帶著幾分迷糊的睡意,那雙平日裏清冷的眼眸在此刻看來格外的嬌俏動人,她這一抬手,雪白的肚皮露出來了一截,白花花的嫩肉讓陸望舒沒來由的有些臉紅,隻好不自然的撇過頭去。


    獨幽這廂卻像是發現了什麽趣事,赤著腳走下貴妃榻,一屁股坐在床上,慢慢地眨著大眼睛緩緩地靠近陸望舒:“咦,你臉紅什麽?小小年紀,難不成動了春心?”


    獨幽特有的木質香氣縈繞在陸望舒的身邊,讓他又情不自禁的想起了獨幽彷徨無助的那晚,真的很難想象,那時候看上去手足無所滿是懵懂的女子,竟與後來那個心狠手辣殺伐決斷的魔女是同一人。


    “沒有。”陸望舒想到陸江雪慘死的模樣,深不見底的寒意從眼底透了上來,讓獨幽這種千年琴妖看了也忍不住有些膽寒。


    “哦。那我去買些東西給你吃。”獨幽訕訕地說道,不著痕跡的從床上退了下來。


    “不用了,我要回家。”陸望舒翻身下床,很是利落。


    獨幽看他真的像是全好了,知道他把家人看得比什麽都重,也不阻攔,任由他去了。


    原以為此處會像唐樓一樣,跟記憶中的一模一樣,沒曾想剛出了門,陸望舒就有些傻眼,這座平城,與記憶中的平城差別甚大。沒有熟悉的街道,沒有熟悉的人群,他現在站在街上甚至連回家的路都不知道。想了想,又返身回到樓上,叩響了房門。


    “怎麽了?”獨幽趿拉著拖鞋來開門。


    “你還是跟我回去一趟吧,我不知道你怎麽跟老娘說的,萬一咱們說的有出入反倒是不好……”陸望舒摸了摸鼻頭,扯謊這件事,他還是很不熟練。


    獨幽沒有說話,半眯著眼睛朝著陸望舒來回掃了好幾圈,最終不鹹不淡的說了句:“好吧,我去換件衣服。”說完也不關門,徑自走了進去。


    陸望舒有些尷尬的被晾在外麵,一時之間竟也不知道是應該跟進去還是就在門口等。


    *********


    獨幽再出來的時候,已經收斂起她的傾城絕色,一身筆挺的白西裝,利落的偏分短發,身量也拔高了不少。陸望舒記得獨幽的這幅模樣,有好一陣子,獨幽假裝留學回來的學生,騙他老娘要教他外國人的知識。


    許久未見,這幅樣子倒是讓陸望舒覺得有些親切,於是低著頭,乖巧的叫了句:“蕭先生。”


    獨幽“噗嗤”一笑,似乎對他這幅表現很是滿意,從口袋裏掏出個物件,丟進陸望舒懷中:“拚了性命去尋的東西,就這麽隨隨便便的扔在這了麽。”


    陸望舒低頭一看,正是昨晚獨幽給他的那個陶泥疙瘩。好在東西不大,他也顧不上多想,隨手往口袋裏一塞,說道:“走吧,還能趕上早飯。”


    跟著獨幽順著大路走了一陣,拐過幾個彎,就來到了一個小酒館前麵,二人還沒站穩,一個粉嫩的團子就朝著陸望舒撲了過來:“哥哥!”


    陸望舒隻覺得大腿被抱得緊緊的,本來麵無表情的臉上,這時如同融化了的冰塊,綻出了一片笑意:“江雪乖。”


    陸江雪將兩隻藕段似的白嫩胳膊舉的高高的,撒嬌似的撅起了粉嫩嫩的小嘴,一雙大眼睛眨巴眨巴的,好像眼淚隨時都會掉出來一樣。


    “江雪乖,讓我抱抱好不好?”獨幽顧忌陸望舒身上的傷,搶先一步將陸江雪抱在懷裏。


    “蕭先生。”陸江雪似乎有些怕獨幽,怯生生的喊道。


    “蕭先生來啦!”一把敞亮到有些聒噪的嗓音從酒館裏傳了出來,陸望舒抬頭,見到一個矮矮瘦瘦皮膚黝黑但眉眼之間一片清明的中年婦人從裏麵走了出來。


    “望舒,愣著做什麽,外麵日頭大,還不快請蕭先生裏麵坐。”婦人熱絡的張羅著,“我這籠屜上剛熱好玉米饃饃,先生將就著吃些,中午我宰一隻老母雞,咱們喝雞湯。”


    “陸嬸別客氣了,你這麽客氣的話,我下次怎麽好意思再來。”獨幽笑得很是得體,完全看不出是個女子。也是,千年琴妖的道行哪裏是那麽容易看穿的。


    “這是哪兒的話,我家望舒被我耽誤了,開蒙晚,得虧遇上了蕭先生,能好好教他些學問,別說是殺隻老母雞了,就是去殺頭牛也是不為過的。”說話的婦人正是陸望舒的母親,陸易氏。


    陸望舒一口茶水嗆在喉嚨口,險些噴了出來:知夏啊,我老娘在你眼裏就是這幅模樣麽?


    陸易氏見陸望舒自顧自的坐下來喝茶,很不滿意,做慣了力氣活的粗糙手掌狠狠一巴掌拍在陸望舒的脊背上,饒是練了這麽多年功夫,這猛的一下子,也是讓他背上火辣辣的疼了好一陣子。


    用了早飯,陸望舒正在尋思著要去找林西陸的事情,獨幽就開了口:“既然吃飽喝足了,身子也好了,該報的仇,該出的氣還在等什麽。”


    說罷,推過來一張薄薄的素箋,上麵一行娟秀端莊的小楷,獨幽輕輕的點了點上麵的地址,低聲說道:“姓林的那兩個小子進了唐樓,可分明不是唐樓的九侍,無論如何,你自己當心些,別給我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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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望舒按著紙上的地址找到了一條街巷,街尾矗立著一棟大院,門口是兩扇墨色石門,與山城唐樓的一模一樣。陸望舒本來還有些擔心,萬一真的是對頭怎麽辦,現在確是輕鬆了不少,多了幾分把握。小心為上,陸望舒沒有敲門,繞過院牆,捏了個訣,順利的通過了禁製,落入了唐樓的後院。


    “好哇!居然敢擅闖唐樓!”


    剛一落地,就被人發現了,陸望舒暗道一聲倒黴,早知道應該半夜過來的!


    三道閃電衝著陸望舒直直的劈了下去,陸望舒全數躲過,隻見一個白衣青年帶著金邊圓眼鏡,正怒視著他。


    “身手不錯,奈何做賊!”平城七郎也不多囉嗦,起手又是一道白光,這光中的符咒快如閃電,眼看就要沾上陸望舒的身。


    陸望舒也不分辨,口中念念有詞,起了結界,任由平城七郎的符咒落下,卻無法傷他半分。


    七郎大驚:“你怎麽會唐樓的結界之術!”當下也不敢再當把他當做尋常盜賊對待,全神貫注了起來。


    陸望舒不願多生事端,一抱拳,客客氣氣的說道:“我並非歹人,隻是來尋人的。還請行個方便。”


    平城七郎見眼前的少年進退得當,談吐有禮,長得又是氣宇軒昂,實在是不像宵小之輩,但還是不敢掉以輕心,朗聲問道:“有正門不走,偏偏翻牆,算什麽君子!”


    陸望舒無法向他言明其中道理,隻能認栽:“是我失禮了,還請多多見諒。”


    平城七郎見他認錯的爽快,態度也放軟了幾分:“你既是來尋人的,尋的究竟是誰?”


    “請問貴府上是否有兩位姓林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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