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詩雅非常激動,失控地叫著。


    “聽著,我沒有騙你,裴詩雅,我沒有騙你,你相信我好不好?”


    冷傲天額頭大滴的冷汗直冒,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焦急,他害怕一個不穩,她會失去重心摔下去。


    “冷傲天,你走開,你不要過來搶我的孩子……”裴詩雅歇斯底裏地喊著。


    從潛意識裏感受到,冷傲天是在欺騙她,她根本無法接受孩子的死亡真相。


    兩個人正在僵持之中,突然一道人影從人群之中擠了出來。


    跌跌撞撞向著裴詩雅這邊衝過來,是個頭發淩亂的年輕婦女,身上還穿著病號服,她遠遠地朝著裴詩雅跪了下來。


    “求求你了,放過我的孩子,那是我的孩子,求你了!”


    那女人拚命朝著裴詩雅磕頭,“隻要你能放過我的孩子,我給你當牛做馬都可以,孩子是無辜的,他才出生三天。我看你也是做母親的,你應該能體會到我的心理。”裴詩雅怔住了,她瘋狂的心的慢慢平靜下來了。


    “你的孩子?為什麽是你的孩子?”


    那女人連忙舉著自己的手腕,指著上麵的號牌說道:“是我的孩子,你看這是我的號牌601,你看再看孩子,他也是這個號碼,還有,他的脖子上有顆紅痣……”


    那女人慌亂緊張的神情,讓裴詩雅心裏升騰的喜悅慢慢地退散,她低頭看著自己懷裏的孩子,睡著很香,小手上綁著一個紅色的軟布條號牌,正是601,脖子左邊的確是有一顆紅色的痣,她嘴角泛起一絲苦澀的笑,果真不是她的孩子,左右看也不像她,更不像冷傲天。


    “求求你,不要傷害我的孩子,不要……”


    那女人哭得快暈過去,不停地磕頭,磕得頭破血流,周圍的人怎麽勸也勸不住。


    一片唏噓之聲。


    裴詩雅眼裏一片濕潤,是的,她也是母親,她現在深深地體會到了失去孩子的痛苦。她緩緩起身朝著那女人走了過去。


    圍在周圍的人,似乎被裴詩雅所感染了,自動地退開一條路來,冷傲天震驚地看著裴詩雅一點一點走了回來。他高懸的心,終於平衡了。


    裴詩雅彎下腰,將懷裏的繈褓交給那女人,“對不起,我沒有想要傷害他。他很可愛,我還以為他是我的孩子……”


    那女人接過孩子,緊緊地抱在懷裏,放聲大哭。


    她在聽到護士說她的孩子在過道上被一個瘋掉的女人抱走之後,她就不顧一切地衝了過來。如今孩子終於又回到自己的懷裏,有一種失而複得的感覺,喜極而泣。


    “裴詩雅,跟我回去!”


    裴詩雅呆呆地看著那女人擁抱著孩子,在家人的攙扶下,幸福地離開,她的心像被掏空了一樣,她轉身抓住冷傲天的手。


    “我的孩子在哪裏?”


    冷傲天黑眸閃過一絲陰暗,聲音低沉冰冷,“死了,我不是說過了,他沒能捱過幾天,他一出生就帶著病毒。我不想讓受打擊,所以沒有告訴你。”


    裴詩雅的心仿佛被什麽撕扯,血流了一肚子,好難過好窒息。


    她強忍住自己的眼淚,“好,活要死人,見要見屍,你既然說孩子死了,那讓我見見他。”


    “好,等你出院了,我帶你去見他。”


    冷傲天表情非常痛苦,大手緊緊地拳在一起,他不能挽回什麽。


    作為一個男人,沒有什麽比看著自己的妻兒陷入危險,而自己什麽也沒有做更痛苦的了。


    裴詩雅機械地被冷傲天攙扶著回到了房間。


    她的神情陷入了遊離狀態,眼淚早已經流幹涸了,視線一片模糊。


    她手裏緊緊握著那隻小小的號牌,那護士說是從孩子手上取下來的。


    護士看裴詩雅這麽痛苦。私底悄悄跟她說:“那孩子長得很清秀,臉蛋粉粉的,很幹淨,長得像爸爸,眼睛像媽媽,很乖巧,躺在保溫箱裏不哭也不鬧,醒了就睜著眼睛玩……”


    護士說到一半,冷傲天就闖了進來,將那護士給拖出去了,低聲咆哮,“滾!”


    裴詩雅驚呆了,用一種陌生的眼神看著冷傲天,“為什麽不讓她告訴我關於孩子的一切?我是他的媽媽,我至少應該知道他長得什麽樣子?”


    冷傲天黑眸閃過狂亂的光芒,“知道又有什麽用?他已經死了,他不存在了,你這樣隻會讓自己更加痛苦。”


    裴詩雅震驚地看著他,搖頭,“冷傲天,你太殘忍了,你太狠了。孩子生下來,你連一眼都不讓我看,一張照片也不肯留下來。現在你又不讓我打聽他的一切……”


    “好了,我們回家吧,我帶你去看他……”


    冷傲天立即給裴詩雅辦了出院手術,這裏的產婦太多,到處都是抱著孩子的母親,連走廊裏都充斥著孩子的哭聲。


    裴詩雅留在這裏,隻能受更大的刺激。


    裴詩雅急著見孩子,很快答應了他的建議。


    a市的冬天,今年似乎出奇的漫長,出奇的冷!


    天空中堆積著鉛灰色的雲朵,一陣陣冷風卷著枯黃的落葉,漫天飛舞著,裴詩雅戴著厚厚的絨毛帽子,身上是厚重的黑色羽絨服,臉色非常蒼白。


    這張小臉,越來越小了,隻剩下一雙眼睛,顯得很大,很蒼茫。


    “這裏!”


    冷傲天信手指著一個新的墳頭,冷冷地說出了兩個字。


    裴詩雅全身顫抖,那是一個剛剛堆起的新墳,墳頭一個墓碑也沒有,也沒有照片,那是她的孩子?


    不,不是……


    她突然撲下來,趴在墳頭上,雙手拚命地挖土。


    “寶寶,我的寶寶,媽咪來看你了……”


    淚水混和著泥土,迷糊了她的視線,她不想讓他小小的身子躺在冰冷的地下。


    那裏一定又陰冷又恐怖,他還那麽小,他一定害怕極了,他不能躺在這裏,她要帶他回家。


    裴詩雅幹枯的雙手很快被鮮血染紅,粘著粘膩的泥土,小臉糊滿了泥巴,她在瘋狂地挖著泥土。


    冷傲天立即抱住了她,將她拖到了旁邊的水泥路上。


    “裴詩雅,你瘋了,你是不是瘋了?”


    冷傲天低吼著,一邊心疼地用袖子擦掉她臉上的汙泥。


    裴詩雅哭得撕心裂肺,她拚命掙紮著,“放開我,你放開我,你這個混蛋,你怎麽能讓他躺在這麽冰冷黑暗的地方,你才瘋了,你這個混蛋,你這個沒有心的混蛋,你根本就不愛他……”


    裴詩雅的力氣大得驚人,居然從冷傲天的懷裏掙脫出來,又向著墳頭爬過來,不依不饒地繼續挖土。


    冷傲天扯著她的衣領,一巴掌打了過去。


    “啪!”地一聲,裴詩雅臉上火辣辣的疼痛。


    冷傲天的手還在不停地顫抖著,裴詩雅卻被打醒了,她呆呆地望著他,一臉的迷茫疑惑痛苦!


    “裴詩雅,你聽著,我們的孩子死了,死了,死了,你聽到了沒有,你再這樣胡鬧,是不是讓他也不得安寧!”


    我們的孩子死了,死了,死了!!!


    冷傲天的聲音無限放大,像一個錄音機,在裴詩雅的耳邊不停地重複著。


    死了!!他死了嗎?


    裴詩雅頭一陣劇烈地疼痛,她搖搖欲墜,良久,她突然眼前一黑,整個人一頭栽了下去。


    冷傲天急忙伸手扶住了她,他輕輕抱起了裴詩雅。


    此時的她,在他的臂彎裏更是一點份量都沒有了。他鼻子發酸,抬頭望著天空,牙齒咬緊緊的。


    藍波灣的別墅裏。


    這已經是裴詩雅出院第五天了,自從上次在墳墓園昏迷之後。她醒過來就不肯多說一句話,她就呆呆地躺在床上,有時候呆呆地站在窗子跟前,一站就是一整天。


    如果仔細看,會發現她的眼睛一點神采也沒有,就這樣茫然地看著窗外,沒有距離。


    沈媽憂心忡忡,“裴小姐,天冷了,站在窗子跟前會著涼的。”


    沈媽關上窗戶,放下窗簾,裴詩雅沒有什麽表情,也不說話,就這樣呆呆地站著。


    眼睛一動也不動地注視著前方。


    沈媽看得心疼極了。


    “裴小姐,你還年輕,以後……”


    原本是安慰的話,可是她說到這裏就有些哽咽了,以後,裴小姐還有以後嗎?


    現在,裴詩雅似乎不在在意自己的外表了,頭發就這樣白著,也不再拿帽子遮蓋了。手指就這樣幹涸著,也不再戴手套了。


    史蒂文的身影從外麵走了進來。


    現在裴詩雅沒有孩子,他可以進行更加的嚐試,用藥物來控製她體內的病毒。


    “詩雅,我給你打針了!”


    史蒂文低聲溫和地說著,裴詩雅沒有任何反映,他回頭看了冷傲天一眼。


    冷傲天沉默地走過來,將裴詩雅抱到了沙發上,史蒂文給她靜脈注射藥品。


    那種藥是融化在鉀溶液裏一起從輸液管流入裴詩雅的體內。


    無論是這種藥,還是鉀溶液,注射的過程都是非常疼痛的。一般人都難以忍受。


    裴詩雅靜靜地,呆呆地,不抗拒也不說話,整個人如木頭一般。好像接受注射的人根本不是她。


    兩個大男人心裏都揪然,不忍心再看下去。


    給裴詩雅注射完以後,史蒂文跟冷傲天一起走出了房間。


    史蒂文一直在做裴詩雅的血液分析,一直在監測著病毒的變化,以及裴詩雅的身體狀況。


    冷傲天陰霾的臉色,沒有任何變化,黑眸裏充滿血絲,十分猙獰。


    “從目前的狀況來看,不太妙……懷著孩子的看起來,病毒似乎分裂得很慢,按照那樣的情況來推測,病毒要占領全身,起碼要一年半的時間。但是現在,病毒十分活躍,這種抗生素,幾乎不管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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