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今天的薔薇花開得特別漂亮,安娜一定很喜歡,我去采一點插在花瓶裏。”


    蒼老沙啞的女人聲音,斷斷續續地傳進來,在黑暗之中顯得特別陰森。


    這個女人仿佛在自言自語,並沒有人回答她。


    裴詩雅正準備探出頭去,突然,那腳步聲又響起,從外麵走了進來。


    裴詩雅屏住了呼吸,她能感覺到有兩個人的腳步聲,一起走了進來。


    “老爺,今天的薔薇花開得特別漂亮,安娜一定很喜歡,我去采一點插在花瓶裏……”老女人念念叨叨的聲音響起。


    屋子裏的光線慢慢明朗起來,是有人點燃了燈台上的所有的蠟燭。


    無數隻燭光在搖曳,透過衣服上麵的橫格看出去,可以看到一個老婦人的背影,她在走來走去,一會抱著薔薇花整理著花瓶,突然,那老婦人轉過臉來,看向衣櫃的方向。


    裴詩雅嚇了一跳,這老女人不正是地牢裏那個瘋瘋顛顛的老女傭嗎?


    所不同的是,她身上已經換了一身幹淨的女仆裝,頭發也梳理得整齊,不過臉上的衰老皺紋卻是無法掩飾的。


    裴詩雅嚇壞了,她以為她看到自己了,捂著嘴,大氣也不敢出。


    老女傭隻是麵無表情地看了一眼,然後繼續插花,繼續念念叨叨。


    “老爺,這花漂亮吧……”


    “安娜怎麽還沒有回來?”一道蒼老而熟悉的聲音響起,裴詩雅換了一個角度看出去。


    燈光下,妝台前麵的一隻搖椅裏,坐著一個孤憐憐的身影,竟然是冷老爺子。


    裴詩雅突然意識到自己也許找到了什麽線索。


    安娜?安娜不是冷傲天的母親嗎?難道她還活著?


    “老爺,安娜去後院給老爺曬衣服了,我去叫她!”


    “嗯!”冷老爺子仰頭靠在搖椅上麵,閉著眼睛。


    老女傭繼續在房間裏走來走去,那動作神情都不像一個正常人,十分神經質的。


    “莫菲,你說安娜有沒有生我的氣?”冷老爺子的語氣帶著一種深深的自責。


    老女傭回應,“安娜她在哭,她說老爺的衣服掉到了地上了,老爺會懲罰她的。”


    “我不會懲罰她的,我喜歡她還來不及……”冷老爺子仍舊閉著眼睛,像夢囈一樣。


    老女傭雙手玩弄似的拉扯著自己的頭發,“安娜說老爺會打她的,安娜很害怕。”


    “我打她,那是因為她背叛了我,她做了對不起我的事情……”


    冷老爺子倏地站了起來,情緒變激動,“她背叛了我,她勾引我的兄弟,她這個賤貨,我是那麽的愛她,她卻要背叛我,這個不要臉的賤貨,我要殺了她……”


    老女傭嚇壞了,她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老爺,我錯了,請你原諒我,我真的沒有背叛你,我真的沒有……”


    深夜半夜,一個人性扭曲的變態老頭,一個精神失常的老女傭,在裴詩雅的麵前上演著一曲古老的情景劇。


    老女傭抱著冷老爺子的腿,痛哭流涕,聲音都沙啞了。


    冷老爺子卻是盛怒難平,他突然從腰間掏出手槍,指著老女傭的額頭,“告訴我,她是不是跟他上床了,她有沒有?你快說,不然我就殺了你。”


    “沒有,沒有,老爺,我真的沒有……”老女傭嚇得全身發抖,仿佛當年所發生的一切,正在重新經曆一樣。


    裴詩雅雙腿發寒,這冷老爺子是不是神情錯亂了,安娜都死去幾十年了,他還拿著這個女傭開什麽玩笑?


    難道他真的要打死她?


    難道這就是當年安娜臨死前的一幕嗎?他倆在案件重放?還是觸景生情?


    裴詩雅有些蒙了,給她的直覺就是,這老女傭混亂異常,她時爾扮演的是自己,時爾扮演的是安娜……


    眼看著一樁血案就是在她的麵前上演,裴詩雅想推開櫃門走出來。


    “救命,救命啊,老爺,我真的沒有啊,求你不要殺我,亞瑟是無辜的……”


    “你這個賤人,你竟敢拿亞瑟來作擋箭牌,你想讓我放了你,你做夢……”


    “叮!”開槍的聲音響起,但是並沒有聽到子彈爆炸的聲音。


    裴詩雅鬆開捂住雙耳的手,慢慢看過去,槍居然是空膛的。


    不過,老女傭已經嚇得癱倒在地。


    冷老爺子頹廢地坐了下來。


    一切又重新恢複了平靜,就仿佛剛才的事情根本沒有發生一樣。


    裴詩雅不可思議的地睜開了眼睛。


    她心底突然冒出一個可怕的念頭,那就是,冷傲天的母親安娜,根本是冷老爺子槍殺的。


    也許當年,冷老爺懷疑安娜出軌了,也許就用今夜這種手段來逼安娜,當場唯一在場的目擊證人,就是這個老女傭莫菲。她當時見證了安娜的死,當場嚇瘋了。


    而冷老爺子之所以留著老女傭,就是因為他想搞清楚,安娜當年是不是真的背叛了他。


    這種大膽的推測,讓裴詩雅自己都感到害怕。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冷傲天與冷老爺之間的仇恨會越結越深了。


    長時間的沉寂,時間在一點一點過去,良久,冷老爺子又喃喃道:“安娜去哪裏了?”


    老女傭莫菲立即從地上爬起來,“安娜去院子裏曬衣服了,老爺。”


    突然,有什麽東西從腳邊跑過,那吱吱的聲音讓裴詩雅心底發毛。


    “啊,老鼠……”


    裴詩雅不顧一切地從衣櫃裏衝了出來,她最害怕老鼠什麽地。


    果然,在她跳出來以後,一隻長尾巴的灰色小東西,迅速從門口遛走了。


    裴詩雅長籲了一口氣,是隻鬆鼠。


    “安,安娜,老爺,安娜回來了……”老女傭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裴詩雅。


    裴詩雅這才意識自己暴露了,完蛋了,這才一定被冷老爺子吃得死死了。


    不對,怎麽沒有反映?裴詩雅轉身看著冷老爺子。


    冷老爺子依舊坐在搖椅上,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是眼睛一直閉著。


    似乎不對勁啊!


    正疑惑著,房門被打開來,冷老爺子的意大利私人醫生漢斯帶著兩名保鏢走進來。


    裴詩雅驚呆了,漢斯迅速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示意裴詩雅不要出聲。


    裴詩雅點了點頭,漢斯走到冷老爺子的身邊,給他注射了一支鎮靜劑,然後被兩名保鏢抬出了木屋。


    “你怎麽在這裏?”漢斯警惕地問道。


    “老爺是不是在夢遊?”裴詩雅問道。


    漢斯沉默了一會,點了點頭,“是的,這件事情你知道就好,千萬不能說出去,並且不準在老爺子的麵前提起。”


    裴詩雅點了點頭,又指著老女傭問道:“那她?”


    “她瘋了很多年了,不要去理會,不過,她是唯一可以自由進出小木屋的人。對了,裴小姐,你還是趕緊走吧,今晚,就當我們沒有看到對方。”


    漢斯很快離開了,裴詩雅看了老女傭一眼,歎息著搖頭。


    目光又看向牆上的油畫,她突然明白老爺子不殺她的原因了。


    無意間明白了事情的真相,裴詩雅心裏突然覺得沉甸甸的。


    高高在上的冷老爺子,也不過是個可憐人而已,被自己心愛的女人背叛,那一定很難過吧!


    可是,他在這條仇恨的路上,越走越遠了。遠的都找不到歸路了吧!


    人生不單純隻有愛情,還有親情和友情。


    而冷老爺子這一生,因為被愛情的欺騙,再也不相信這世上的各種感情了。


    對哦,他似乎說的是安娜勾引的是他的兄弟,那就是冷家消失的老二?


    三叔被逐出了冷家,四叔又成了殘廢,那個下落不明的二叔,很有可能被冷老爺子暗中殺了。


    親手殺掉自己心愛的女人和親兄弟,那不是普通人能做得出來的。


    要改變老頭子的想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這幾天,裴詩雅什麽都不做,就專門觀察冷老爺子的動作。


    她發現他幾乎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去一趟楓林,不允許任何人跟著。


    裴詩雅有一次偷偷埋伏在小木屋附近,偷看到老爺子從外麵進來。


    老爺子柱著拐杖,站在門口,隻是看著,沉默著……


    像在懷念什麽,臉上還帶著淡淡的寧靜。


    這裏,也許是他們曾經相愛的地方,他是在回憶曾經的甜蜜嗎?


    這與夜裏的他,根本是判若兩人。


    對於一個日暮殘年的老人來說,過往的一切也許都隻剩下追憶了吧?


    老爺子在木屋前麵站了很久,才慢慢離去。此時,在他身上再也看不到那暴君的魔影。他,隻是一個可憐的老人。


    夕陽從樹林間撒落下來,給他的背影渲染上了一層荒涼的孤寂。


    裴詩雅看得入了神,突然,一道重物撲到了她身上,一隻大手迅速地捂住了她的嘴巴,將她的驚呼全部給堵在了喉嚨裏。


    她驚出了一身的冷汗,偷看被人發現了!


    一雙灼熱的唇沿著她的耳畔吻了下來,火熱的呼吸噴薄在她的耳根處。


    她整個人慢慢放鬆了下來,是他,他身上特有氣息,她一聞就能知道。


    他鬆開捂住她櫻唇的大手,然後將她翻轉過來,與他麵對麵,枯紅的落葉被碾壓,發出碎裂的聲音,空氣裏飄蕩著好聞的花香。


    “你好了嗎?我這不是在做夢吧?”


    其實前幾天聽到蘇醒的消息,她就一直想過去看看,可是又怕會再生事端,所以一直忍著沒有過去。


    偶然杜蘭若也會透露一些信息,裴詩雅也能看出來,杜蘭若這份良苦用心,她很感激冷震燁夫妻倆。


    沒有想到他會突然出現在她的視線中,而且還是以為這種驚人的方式。


    冷傲天幽邃的眸子,仿佛在閃爍著無數的星辰碎片,“你這個壞女人,一點都關心我,你是巴不得我死了好立馬找新男人是不是?”語氣之中,還帶著孩子氣的邀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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