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謂,狹路相逢,勇者勝!


    我沒有我師父那道門正宗的本事,禮官的能耐也僅限於理論,此時能拚的隻有自己這一腔子的熱血。


    既已動手,自不會有絲毫的猶豫。


    好在我下手突然,那熊精對我毫無防備,彈指間我直接撞入它懷中,一股子腥臊氣撲鼻而來,它太高大了,哪怕化作人形都如一座鐵塔似得,我一躍而起,正是用它丟給我的那把刀對它下了毒手,一刀砍在了它麵門上,刀鋒已然楔入骨頭中,皮肉翻卷,卻沒能劈開它的腦袋。


    嗷吼!


    這熊精怒吼咆哮起來,一擊未死,倒是激起了它的凶性,它那張臉變得模糊了,猶如籠罩上了重影,一層是人,一層是一張長滿黑毛的獸臉,掄起蒲扇般的巴掌就扇在了我身上。


    它的力量太大了,這一巴掌招呼過來,我有一種全身散架的錯覺,直接被呼在了地上。


    見此,它更是得勢不饒人,抬起大腳朝我腦袋上踩了過來,我扒著地麵順勢一滾,這才堪堪躲過,起身就逃。


    此時,稚娘已經對上了那個被黑袍籠罩的東西,老白則一下子掙脫了捆綁著它的繩索,去攔下了那狐媚子,唯獨這受傷的熊精死死盯上了我。


    四周的妖魔鬼怪這時大概也都回過了神,一擁而上,將我們圍堵起來。


    形勢已經緊迫到極致。


    我心知不能糾纏,再糾纏下去真的一點機會都沒了,在連續躲開了那熊精的好幾次撲擊後,我“嘩啦”一下抖開包裹著天官刃的破布。


    形勢不饒人,我不得不用這樣東西了。


    我現在是紙人的狀態,壓根兒沒血,也不管有沒有用,一邊躲閃,一邊伸手在天官刃上狠狠一抹,這東西並不算平整,上麵凸起許多疙瘩,手掌劃過去時,刮得我手心裏紙皮翻卷。


    然後……我感覺小腹中有什麽東西顫動了一下。


    下一刻,我身上“轟”的一下竄起火苗。


    天官刃蘇醒,與地靈珠彼此呼應,恐怖的陽氣直接將我點燃,那種灼痛讓我痛苦嘶嚎起來,就連周圍包圍上來的那些魑魅魍魎都轟然退開了,對此有所畏懼。


    唯獨那熊精紅了眼,根本不管不顧。


    這就是一頭瘋熊,成精了暴脾氣都不改,攆著我再次撲上來。


    “死!”


    我怒吼一聲,忍著渾身的灼痛掄起天官刃朝瘋熊腦袋上打去!


    這一棍子完全是我本能揮舞出去的,毫無準頭可言,根本沒有命中這瘋熊的腦袋,然而,極端戲劇性的是……瘋熊的腦袋沒砸中,卻不偏不倚的砸中了掛在熊精腦袋上的那把刀,這刀本來是楔在骨頭裏的,這一棍子過去……整刀全沒入了瘋熊的腦袋,顱骨洞穿,它就是再堅挺也招架不住這樣的折騰,悲鳴一聲,伏倒在地。


    我也不好受,天官刃命中對方的瞬間,對方也狠狠撞在了我身上,我的噸位就比它要輕巧太多了,直接被撞飛,受創極重,身上陰氣都瞬間潰散了太多。


    待我落地,剛剛被天官刃嚇退的妖魔鬼怪“呼啦”一下子包圍了上來。


    它們的數量太多了,猶如潮水一樣,我眼前一下子被黑暗籠罩,鬼影幢幢,以至於內心裏都是絕望的,完全不覺得自己能活下去,怒吼著胡亂揮舞手中的天官刃。


    我聽到了慘叫聲,而且絕對打中了一些東西,但我身上也被抓的傷痕累累,尤其是胸口幾道傷痕,隻怕至少都有一公分左右的深度,紙皮翻卷……


    不過,這胡亂一揮舞,倒是嚇退了包圍上來的這些東西。


    看來,這些屍鬼妖魔也是怕死的,甚至比活人更加怕死,活著的死了好歹還有機會,它們死了就徹底灰飛煙滅了。


    抓著這間隙,我一躍而起,惡狠狠的朝著圍堵在這裏的屍鬼妖魔撲了上去。


    此時,我被陽氣焚身,無時無刻不在承受巨大的煎熬和痛苦,甚至有一種跨不過這道坎兒的感覺,瀕死之下,凶性反而冒出來了,嘶吼聲如受創的野獸,滿腦袋都是拉人同歸於盡的瘋狂念頭,隻要看見不是人的東西,撲上去掄起天官刃就砸。


    其實,我對這些東西的威脅很有限,也不是練家子,論打架技巧還不如地痞流氓呢,衝進鬼怪狂潮中就算偶爾能撂倒一兩個,也大都是些小鬼小妖,稍微有點道行的就能輕易躲開,不過它們倒是被我這拚命的架勢給震懾住了,完全不和我硬碰硬。


    詭異可笑的一幕出現了。


    明明就是沒什麽手段的菜鳥,卻在一大幫凶物中縱橫捭闔,所過之處,這些東西立即讓開。


    稚娘和老白見此,不再與狐媚子和黑袍人糾纏,逼退二者後,緊隨我之後跟了上來。


    “不必拚命!”


    那黑袍人猛然抬手製止了四周的妖魔鬼怪,他聲音喑啞,透著一股說不出的陰狠:“不過強弩之末罷了,陰身動陽器,支撐不了多久,我們隻消不緊不慢的跟著,要不了多久它就得魂飛魄散,完全不必與他拚命,他手裏的東西應是禁忌之物,堵上去說不得要吃大虧!”


    在這黑袍人的支使下,我在這裏一時竟真無人能擋,一味向前猛衝,偌大的一個鬼市被我攪鬧的雞飛狗跳。


    不過,這黑袍人真說中了我的弱點。


    陽氣焚身,比活活燒死都要痛苦,我的靈魂都在戰栗,劇烈的痛苦下,思維能力近乎喪失,隻知道渾渾噩噩的向前衝。


    最開始的時候,我隻是身上的紙皮被燒焦,可不久後那一層焦黑消失不見,我整個人都趨於透明了。


    這一次我傷的比上一次要嚴重太多,就連步伐都開始晃蕩了,眼前也越來越模糊,我感覺四周的空氣裏生出了無數的觸手,狠狠抓住我在瘋狂拉扯,要將我扯碎。


    這……大概是魂飛魄散的前兆。


    老白和稚娘欲從我手中奪走天官刃,可這東西就跟粘在我手掌心一樣,死活扯不走,反而傷了他們,稚娘一隻手被燒得漆黑,老白則慘叫一聲,仿佛他握住天官刃的一刹那上麵生出了無數倒刺一樣,手掌鮮血淋漓。


    我已經無力支撐了,眼前模糊,搖搖欲墜。


    將我們團團圍住、卻始終不撲上來鬼怪這時開始躁動了起來,也不知是哪個鬼東西,忽然“哇”的大叫了一聲,我以為它們終於要下手了,下意識的舉起天官刃,然而事實並非如我所料一般,這些鬼怪反而頃刻間如鳥獸散,朝山穀兩側的大山上狂奔而去。


    不僅僅是它們,就連稚娘都麵色忽然一變,隨著這些鬼怪一起逃之夭夭。


    眼前圍堵的屍鬼妖魔漸漸散去,一道修長的身影落入我眼中,一手拄劍,一手拎著一顆滿是綠毛的頭顱,滿頭黑發在風中亂舞,衣衫亦獵獵作響,隻是上麵多有破損,隱隱有血跡滲出來,昏暗的環境中,唯獨那一雙眼睛明亮深邃,但也冷冽的嚇人。


    是我師父!


    他,終於回來了!


    不知為何,明明此刻我就在魂飛魄散的邊緣,身上的火焰仍舊沒有熄滅,可見到我師父後,心裏卻莫名的安定下來,輕聲一笑,正欲上前,耐不住實在是渾身無力,一頭向前栽了去。


    我師父隨手丟掉那顆頭顱,整個人化作一道流光,我隻看見黑影一閃,然後他便出現在了我麵前,伸手立即扶住了我,並指在我額頭上輕輕一點,我身上的火苗立即熄滅了下去。


    叮當!


    天官刃落在一旁,黑乎乎的猶如一根燒火棍,哪裏還有方才大放異彩的模樣?


    隨後,我師父又摸出一顆猶如擦了金粉一樣的藥丸子塞入我口中。


    這藥丸子入口即化,拉扯我的那股力量消失不見。


    我知道,我的命應該保住了。


    “嘶,這東西你都舍得?”


    老白輕輕吸氣,咋舌道:“你最近可是到了要衝關的地步了,這玩意可是你拿來保命的呀!”


    我並不曉得那藥丸子到底是什麽,但聽老白的話,必定是極其寶貴的東西,我師父拿來保命的,卻給了我!


    我張了張嘴,很想說點什麽感謝的話,可……似乎說了千言萬語也沒什麽用,隻是心頭一酸,眼淚差點下來,如果……我有眼淚的話。


    老白還想說什麽,被我師父一眼瞪了回去。


    “記住,你這條命是他救得!”


    我師父麵無表情的看了老白一眼,怒道:“我雖不知發生了什麽,但大概能猜到驚蟄落到這步田地必定和你有關,這一次臨行前我就給他看過,他恐有性命之憂,偏偏麵相十二宮毫無表現,直到你來了,他命宮才隱隱發黑,那時我就知道此行你可能會帶給他不利的影響,而且絕非是他命中該有的劫數,隻是你終究是為了幫忙而來,人已經到了,我卻也不好再說什麽,怎料……”


    老白被說的訕訕,連連抓頭,輕咳一聲,這才說道:“得,啥也別說了,我欠小衛子一條命是鐵的,這個情我認……”


    這混蛋臉皮很厚,湊到我麵前,“劈裏啪啦”的就是一通狂拍,什麽如果他是老娘們,幹脆都要以身相許雲雲。


    我大難不死,實在是沒心思理會他,忙對我師父說道:“歆雅和鷂子哥還在那座山頭上,我們遇到了一條馬上成精的大蛇,還遇到了陰兵,很多行李也遺落在了那裏……”


    怎料,我師父聽後卻表現的極為平靜,隻是露出了些許異色,說辭也與稚娘極為相近:“他們……應當無事,不過我還是去尋他們一下吧,你們且在這裏候著,不會再有什麽東西來滋擾你們了,那山鬼大王與我撞上,已經被我順手斬了,剩下的這些小妖小鬼現在應該光顧著逃命去了!”


    我下意識的看向不遠處那顆生滿綠毛的頭顱,那應該就是那位山鬼大王了……


    “對了……”


    臨行前,我師父忽然看向我,笑道:“下次那隻畫羅刹再冒出來的話,記得告訴她,別躲躲藏藏的,我雖然是道家之人,卻也不會平白無故的去斬殺一個處處保護我徒弟的小鬼,哈哈……”


    說完,倒提三尺青鋒劍,仰麵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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