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屏住呼吸的情況下,一個人能奮力跑多遠?!


    如果有人說,他能堅持超過五分鍾,請一定騎臉給他來一套連招。


    事實上,我在明知呼吸會攝入劇毒的情況下,僅僅堅持了不到一分鍾。


    這是一條挑戰和超越自我的路,並不是每個人都有近乎於張海迪一樣的可怕意誌,哪怕有死亡的脅迫也未必能堅持到最後,伴隨著高強度的身體消耗,我感覺肺部像是一個撐到極限的氣球,隨時都會在我腹腔中爆裂開來,心口位置灼熱難耐,比烈酒入喉還要燙。


    漸漸地,眼前的一切開始朦朧。


    我不知道這是中毒引起的症狀,還是缺氧,我隻知道,現在我願意付出一切來換一口新鮮的空氣,哪怕把靈魂賣給魔鬼都再所不惜。


    “管不了那麽多了,我寧可被毒死,也不想窒息而死。”


    我終於忍受不住了,停下來一手撐著牆壁,大口大口的呼吸了起來。


    可惜,並沒有任何的暢快之感,反倒是喉嚨、眼部粘膜極為不適,有種刺痛感。


    我扭頭看向其他人,張歆雅麵部微微潮紅,鷂子哥則眼袋發青,每一個人都不正常,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老白能聞到苦杏仁味的原因,他的中毒症狀格外嚴重,跑幾步就忽然停下,麵部抽搐,嘴歪眼斜,口角還湧現出一些白沫子,身子繃的筆直,骨關節完全無法活動,不知情的還以為他是遭遇了電擊。


    這是典型的陣發性痙攣,已經是中毒很深才會出現的狀態,可老白卻渾然不管,哪怕是在抽搐的時候,也要蹦蹦跳跳的前行,求生欲很強,經過我身邊的時候,還不忘拉我一把,我這才掙紮挺直身板,與他一同飛速逃離這裏。


    這回,我不再刻意屏住呼吸,隻是適當的降低了呼吸頻率而已。


    中毒的征兆很快在我身上出現,有一種強烈的惡心感在胸口位置醞釀著,雙眼熾熱,終於感覺到了老白說的那種苦杏仁味,但不是聞到的,而是在幹澀的口腔內品嚐到的,眼前的一切也開始混沌起來,大腦思維能力遲滯,就像是上了發條的機器一樣,隻知道一味的向前狂奔。


    不知過了多久,綠意漸漸消退,山洞變成了一條狹隘的甬道,四周忽然間變得幹燥起來……


    “出,出來了……”


    老白一把抓住我,氣喘連連的說道:“我聞不到那股苦杏仁味了。”


    他用著篡骨尋芳的絕技,對氣味的敏感度甚至超過了狗,隻要空氣中還殘留有一絲的毒氣,應該立即就會辨認出來。


    這說明,我們應該遠離了毒氣的彌漫區域。


    我大大鬆了口氣,雙腿酸軟,渾身乏力,立即坐倒在甬道裏,大口喘息著。


    說話的工夫,老白又抽搐了起來,“撲通”一下跪在我麵前,我剛想說別這麽客氣,順帶著解釋一下,絕對和他的女性長輩沒有任何瓜葛,緊接著他腦門就頂在我肚子上,“哇”的一下子大吐起來,穢物穩穩妥妥噴了我一褲襠。


    這還不算,我看見他半邊褲子都濕了,明顯是失禁了。


    這中毒症狀太重了,我下意識的看向張歆雅,想問問氰化氫中毒該怎麽辦,結果發現張歆雅和鷂子哥、老吊爺三人早就擠坐一團睡了,或者說是昏迷了過去。


    我心中一時著急,正要起身去弄醒他們三人,中毒情況下昏睡過去,那不是不想醒來了麽?結果,我雙手剛托住老白肩膀,就聽他放屁聲跟炒豆子似得,接連不絕,還夾雜著一些水聲……


    一股子惡臭彌漫開來……


    我心想人埋汰了中毒症狀都跟人不一樣,別人是昏睡,他這是失禁,不光小的失禁,大的都來,也不知是不是被這濃濃的惡臭所影響,我隻覺腹腔中翻江倒海,一歪頭,緊跟著大吐起來,


    這樣的嘔吐絕對是不正常的,事實上,我吐得昏天黑地,到最後胃裏麵什麽都沒有了,但還是幹嘔個不停,嘴角有綠色的液體低落出來,應是膽汁。


    直到我渾身提不起任何力氣時,嘔吐感才漸漸消失,這時候我早已把鷂子哥他們忘到了腦後,就像是渾身骨骼被捏碎了一樣,一翻身靠住了甬道陰冷冰涼的石壁,隻覺一陣天旋地轉,視線也在不斷模糊。


    “看來,咱們是走不出去了,也罷,哥幾個埋在這,黃泉路上不孤單!”


    老白翻身坐在我身旁,他坐下的時候,發出“噗嗤”一聲怪異的響動,就像是一腳踩在爛香蕉上發出的動靜似得,我意識渾渾噩噩,靠在他身上徐徐閉上了雙眼,隻是依稀看見,他坐下一瞬間,表情特別銷魂……


    我仿佛墜入了一場奇異的夢境。


    夢境中,沒有任何人,沒有任何事情發生,隻有無邊無際的黑暗。


    可是,當那黑暗包裹著我的時候,猶如寒冬臘月,一卷厚厚的棉被將我包裹的密不透風,尤其是當我蜷縮起來的時候,有種難言的溫暖和安全感,讓我恨不得一覺睡到天荒地老。


    至少,我不用再抱著熟人的頭顱,凝視那張蠟黃的麵孔……


    即便偶有清醒的刹那,我也會鬼使神差的想——原來,這便是死亡的滋味嗎?如果一直如此,或許,也不錯……


    甚至,我的內心裏都有個聲音在不停的告訴我——睡吧,人世多紛擾,就這麽睡下去多好,不用再看同伴絕望的悲吼和死亡時的猙獰麵孔,也不用在背負生存的壓力和家族的重擔,更不用朝朝暮暮都惦念著父母的安慰,這裏隻有寧靜,甚至是……幸福。


    沒錯,就是幸福。


    在黑暗中,一切都慢下來了,被那種怪異的溫暖包裹著,那種滋味,我憑借著不太敏捷的思維,用了很長時間才想清楚,原來這就是幸福。


    直到……一陣沒來由的冰冷將我籠罩,黑暗被徹底撕裂,一點強光出現在我的世界中,那強光中有一個粉紅粉紅的屁股,屁股正在噴出大片的水霧……


    我一個激靈,下意識的別開腦袋,整個人豁然驚醒了起來,這才發現,老白正湊在我麵前,手裏拿著水袋,撅著嘴巴含了清水使勁兒照著我臉上噴。


    見我醒來,老白仍舊不放棄,立即用手摸了摸我的額頭,滿臉懷疑的看著我:“是不是有什麽髒東西趁著你昏迷騷擾你了?”


    我狠狠抹了一把臉上的水漬,上嘴唇卷到鼻孔下聞了聞,一臉嫌棄的離他遠了一些,沒好氣的說道:“你扯什麽呢?”


    老白還是有些懷疑。


    緊接著,又有三張滿是汙漬的臉湊了上來,像仨乞丐,赫然是鷂子哥他們三個,醒來的都比我早。


    “你確定沒事兒?”


    張歆雅也是頗為懷疑的說道:“你昏迷的時候,老是說什麽原來死亡這麽舒服,就像是個宣傳邪教的一樣,我們擔心是有什麽不幹淨的東西在誘導你……”


    我怔了怔,隨即別過了頭,隻說沒有。


    或許,不幹淨的東西早已紮根在了我心裏,從我幫七爺縫屍的那一刻起就存在了……


    我心裏默默想著。


    要說我和七爺感情深,值得同生共死,說出去恐怕連我都會笑,相處了才多長時間,也沒像我和老白他們一樣,一起經曆過生死的考驗,可他讓我難忘,隻是單純的有一種叫做殺雞儆猴的因素在。


    我知道,興許這也屬於一種心理創傷。


    沉默片刻,我漸漸調整好了自己的心情,下意識的問道:“我們昏迷了多長時間?”


    “不知道,應該時間很長。”


    老白漫不經心的答了一句,擺弄著自己的褲子,硬邦邦的,尤其是褲襠那兒,我覺得裁掉褲腿以後,這褲子都能直接立在地上。


    原來,他判定時間長短是靠這個……


    不過,隨後他又說,這次我們真得感謝一下那隻蠱王,我們幾個中毒都太深了,得不到及時救治,必死無疑,是蠱王將我們身上的毒給吞掉了。


    而且,興許蠱王在這之中還承擔了一些保護的作用。


    畢竟那時候我們五人全都被撂倒了,那老狐狸要是對我們下手,輕輕鬆鬆就能要了我們的命。


    “不過,至少我們都活著。”


    鷂子哥輕歎道:“現在,最大的問題擺在眼下。”


    說著,他排開眾人,指了指前方。


    我發現,我們現在正處在一個十字路口,縱橫兩條甬道在這裏交叉。


    “不對啊!”


    我幾乎是下意識的說道:“我記得,我們昏迷的時候,根本不是在這樣一個十字交叉口,那裏墓道筆直……”


    說著說著,我的話戛然而止,因為我注意到了鷂子哥他們的神情,顯然,他們早已注意到了這個問題。


    那麽,在我們昏迷的時候,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為什麽我們一醒來會莫名其妙出現在這樣一個地方?


    這個問題對於我們五人來說,絕對是無解的。


    我心中一動,立即取出風鈴,試圖與茳姚溝通。


    興許,她是一個見證者。


    “別問我,我也不知道。”


    茳姚回答的很快,聲音冷冰冰的:“謝謝你,讓老娘再一次體會到了死亡的感覺!”


    然後,她在沒回應了。


    “綰娘兒也是一樣的說法。”


    張歆雅聳了聳肩,說她早就問過綰娘兒了。


    原因很簡單,當我們幾人中毒倒下的時候,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已經死亡,無論是綰娘兒和張歆雅,還是我和茳姚,都屬於一體相連的關係,當我們瀕死昏迷的時候,她們也一樣會陷入渾渾噩噩之中,根本感受不到周圍的事情!


    說來說去,知道答案的,隻有那隻蠱王!


    可惜,老白現在手段不到家,隻能和蠱王非常簡單的交流,根本得不到有用的信息。


    “而且,蠱王陷入沉睡了……”


    老白道:“它第一個救得我,那時候我迷迷糊糊感覺到它在我臉上爬著,等我醒來,發現你們幾個身上的中毒症狀都消失了,蠱王也趴在我身邊沉睡下來,反正,我們活著,肯定和它有關。”


    “管他呢!”


    想不通,鷂子哥幹脆不想了,一擺手喝道:“至少我們幾個還活著,我倒要看看,那老狐狸究竟在耍什麽手段,把我們弄到了什麽鬼地方!”


    言罷,他拔出腰間的短刀,隨便選了一條路,率先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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