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年跟老白這種人渣混跡在一個屋簷底下,變臉如翻書這種本事我想不學會都難,唬著的一張臉上立即換上了笑容,原本壓在老虔婆肩膀上,準備把她推出去的手力道一變,化推為拉,立即將其拉進屋中。


    借此機會,我順勢朝外麵看了一眼,街上車如流水馬如龍,秩序井然,一切都很平靜,沒有分毫混亂的樣子,這與我預料中的場景大為不同。


    關上門,衝著鷂子哥使了個眼色,給老虔婆衝一杯茶水,如同經年不見的老友一般,熱情寒暄著。


    老虔婆人格極其猥瑣,上下嘴皮子一碰,顛倒是非黑白、無中生有信手拈來,但凡被她編排過的,基本上都是頂風臭十裏的下場,主動迎這麽個瘟神進門,我能想象到自己的下場,可為了搞清這張狼皮的來曆,說不得得犧牲一回。


    寒暄半響,眼看著老虔婆眉開眼笑,我的目光終於再一次落在了她腋下的狼皮上,故作驚訝道:“哎呀,大娘,這張皮子好呀……”


    不及我說下文,方才還慈眉善目的老虔婆一下子變得警惕了起來,賊目爍爍的在我身上遊離著,略帶警告的問道:“你想幹嘛?”


    鷂子哥生平最煩長舌婦,老早就不耐煩了,不動聲色的往前遞了一步,看樣子是不想多費口舌,直接出手搶奪了。


    我一抬胳膊阻止了鷂子哥,他沒在這片兒生活過,不知道老虔婆的難纏,這人的主業就是撕逼,所謂撕逼,得拆來來看,能手撕又能逼逼,這才是一個合格的撕逼小能手,老虔婆是個中翹楚,禍害街坊鄰居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當然有暴脾氣忍不了要動手,可老東西現在還活蹦亂跳的,足以說明問題。


    不遠處賣中藥的王家父子早年間忍無可忍爆發過一回,結果被老虔婆在臉上耍了幾套鷹爪功,父子二人一個月沒臉見人。


    我當然不懷疑鷂子哥會打不過這麽一個老娘們,但這種貨色要打就得打死,否則扯著破鑼嗓子嚎啕起來,撕扯自己的衣服大叫非禮,我們哥倆以後還出不出去見人了?這種事兒老虔婆又不是沒幹過。


    硬的不能來,那就隻能來軟的,我摸著鼻子訕訕笑著,隻說自己也喜愛皮貨,看見了好皮子就忍不住想上手摸摸,甚至掏大價錢買一張。


    我把“大價錢”仨字兒咬的格外重,老虔婆素來貪財,聞言果然眼睛亮了起來,拿捏半響,終究還是把腋下那一卷皮子遞給了我……


    皮子一攤開,鷂子哥那點不快的情緒立即到了九霄雲外,湊到桌子前細細觀摩。


    這張皮子是從頸部割裂開的,其中有一段割裂的傷口極其平整,我一眼就看出,這正是當時我一刀砍在巨狼脖子上留下的那道傷口。


    鷂子哥把皮子一翻,撩起腿部的皮子看了一眼,果然,前肢下麵還有一道裂口,也是我留下的。


    我看的沒錯,這張皮子確實是那頭巨狼的!!


    那東西活蹦亂跳的從我們這裏逃出去,怎麽轉眼間就讓人扒皮抽筋了?


    涉及到了錢的問題,老虔婆就很老實了,有些忐忑的問道:“小衛啊,這皮子怎麽樣?”


    我沉吟著怎麽好套話,於是就說:“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這可是一張狼皮,這種東西,說真的,價值和來曆直接沾邊兒。”


    老虔婆忙問怎麽個來曆算好?


    我就笑著說狼可是二級保護動物,除了北邊兒鄂溫克族人外,其他處的狼皮都是偷獵所得,買賣這種東西是犯法的,誰敢招惹這些倒黴事兒?


    老虔婆立即說她其實有個親戚,就是北邊鄂溫克族的……


    編著編著,見我一臉無語,老虔婆自己都說不下去了。


    鷂子哥輕輕撫摸著狼皮,冷笑道:“鄂溫克族人是打獵的好手,他們的皮子上麵很少會有槍眼兒,更不用說刀子劃拉出這麽長一條口子,這東西十有八九就是偷獵打來的,我們可不敢幫你捂著,隻能先報警了。”


    老虔婆最不怕的就是這個,到了她這個年紀,警察也不敢招惹啊……


    我眼珠子一轉就說:“聽說您老人家可有個孫子正準備參軍入伍呢?結果他奶奶是個可恥的偷獵者,這種成分還當什麽兵呀,準得被打回來!”


    這下子就戳到老虔婆軟肋上了,老東西終於慌了,大叫說她這把年紀了,還打什麽狼呀,這就是撿的。


    我和鷂子哥你一句我一句的詐唬了半天,老虔婆總算是如實交代了。


    自打我回來店裏以後,老虔婆就琢磨著想過來坐坐了,為了搞點小道消息豐富大眾生活,今兒個就起了個大早,麻溜兒的收拾了屋子,看著孫子吃過飯,她就屁顛屁顛往我這邊來了,結果剛到我店門口的時候,就聽到了一陣陣淒厲的哭嚎聲。


    那哭嚎聲中氣十足,分明是個男人的聲音,老虔婆好奇,就循聲走了過去,沒見到什麽人,就見到這麽一張皮子撂在地上。


    事情就是這麽個事情,讓我和鷂子哥頗為失望,原本還以為能挖出什麽大料呢!


    “撿的那也是我的呀!”


    末了,老虔婆還不甘心的問了一句:“小衛,你喜歡皮子,要不便宜點賣給你了?”


    我已經知道自己想要知道的了,要這麽一張破皮子幹嘛,三兩句回絕了老虔婆,立即翻臉,把她端在手裏的茶杯劈手奪走,連杯子帶水一下子丟進垃圾桶,伸手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老虔婆鼻子都氣歪了,破口大罵著憤憤離去。


    我和鷂子哥對視一眼,不禁大笑了幾聲,笑過之後,二人又同時陷入了沉默。


    “狼蛻皮?”


    鷂子哥自語道:“從來沒聽說過,看來咱們遇到的根本就不是個狼!”


    我深以為然,輕聲道:“老虔婆雖然迷迷糊糊,但是說的話裏也有些重要的訊息,關鍵處,就在於那個男人的哭嚎聲了。


    不知怎麽的,我想到了傳說中的畫皮鬼!


    你說,咱們是不是也遇見了這麽個類似的東西?那個男人披著狼皮,偽裝成狼出來害人?被我傷了皮子,隻能丟掉皮子逃命,如金蟬脫殼,而且,狼皮下的十有八九是個靈體,一旦脫掉狼皮,正常人根本看不見,否則,外麵早就亂成一鍋粥了!”


    鷂子哥點了點頭,很認可我這個說法,至少目前我們所掌握的點點滴滴都顯示——狼,隻不過是一種偽裝!


    至於為什麽要偽裝成狼,我和鷂子哥想不通。


    二人七嘴八舌探討半天,沒得出什麽結果,就把樓上照顧女兒女婿的齊老漢叫了下來。


    我仔仔細細把昨夜碰到的那個小女孩兒的模樣形容了一下,一臉希冀的問齊老漢是不是認識這個女孩兒。


    齊老漢表現的很茫然,除了搖頭,還是搖頭……


    我歎息一聲,悻悻靠在椅子上休息,腦袋裏全都是這兩天遭遇的事兒,總覺得自己似乎錯過了什麽非常關鍵的線索。


    不久後,無雙領著老白和張歆雅回來了,見到我和鷂子哥的狼狽模樣後,立即知道我們必定有了什麽非同尋常的遭遇,連忙坐下發問,我和鷂子哥隻得把這一夜半天的遭遇仔仔細細說了一遍。


    如我所料一般,老白他們對現下的情況也是摸不著頭腦。


    無雙見我和鷂子哥傷口處理的粗糙,就重新取來醫療包,幫我們縫合傷口,仔仔細細的包紮好。


    一夜未眠,再加上種種突發情況,我早已心力憔悴,老白他們回來後,整個人都放鬆了下來,吃了口東西,清洗了一下身體,一頭栽倒在床上就睡著了……


    這大概是我睡過最古怪的一覺。


    明明已經極端疲憊了,可就是無法進入深層次睡眠,整個人趴在床上,眼睛半開半合之間,總是能聽見房間裏有人在來回走動,腳步聲非常清晰,甚至偶爾還能看見人影在眼前一閃而過,看不見全貌,但基本能判斷得出——這是個女人。


    我被嚇醒了好幾次,翻身坐起來後,房間裏空空蕩蕩,什麽都沒有,甚至,我都動用了八大神咒裏的淨身神咒,依舊是什麽都沒看見。


    這說明,房子裏應該確實沒有什麽不幹淨的東西。


    然而,頭一沾枕頭,要不了多久,那個人又會再一次的出現……


    到後來,我再度被驚醒後,大概也明白了,方才我是在做夢。


    一個非常非常真實的夢,竟然和現實混淆,難以分清哪個是夢,哪個是現實……


    這樣的狀況難以解釋,而我出於職業習慣,並沒有簡簡單單的將這些當成是夢境,在我看來,事出反常必有妖,雖說一時半會兒還找不到根由,但這並不妨礙我提高警惕,開始格外關注那個在屋子裏走來走去的女人。


    然而,無論我怎麽關注,始終都隻能看見對方的一道身影,卻窺見不了她的真麵目,當我暴起想要喝止她的時候,又會自然從夢中醒來。


    這般折騰下,睡覺也變成了戰鬥,當我拖著沉重疲倦的身體從臥室中走出去的時候,時間已經是夜半三更了。


    身體很虛弱,我渾身不停的冒汗,摸了摸額頭,滾燙的厲害,一頭紮進洗手間裏,準備用涼水洗一把臉,看著鏡子裏的自己,我都被嚇了一跳。


    眼窩深陷、也不知是不是錯覺,就連顴骨都比以前要突出一些。


    這是典型的被吞了精氣以後的症狀,據我所知,一些男子被女鬼或精怪糾纏,旦旦而伐,損傷精元,就是這個鳥樣子,用不了多久就會一命嗚呼。


    我頂多就是做了個怪夢,也確認過四周,沒有什麽不幹淨的東西逡巡,怎麽就損傷了精氣了呢!


    我不能淡定了,準備叫來老白他們商量一下這個事情,可不等走出洗手間,肩膀處忽然傳來一陣陣火辣辣的疼痛。


    我“啊”的慘叫了一聲,連忙脫掉上衣,拆下無雙包紮的紗布後,對著鏡子細細一看,立即找到了因由。


    “難道說……無論是我做的怪夢,還是損失的精氣,其實都跟那個披著狼皮的東西有關?”


    我輕輕摩挲著肩膀上的傷口,巨狼犁開幾道很深的口子,皮肉翻卷,現在整個肩膀都高高腫脹著,細細觀看就會發現——已經縫合的一道道傷口上,竟然長出了幾根稀疏的綠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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