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十四祖的猜測完全成立,那麽在白霖的這次事件當中,所謂的鬼賞金,指的應該就是那棟房子了。


    受害者死在了那棟房子裏,一身怨恨鬼氣全都寄托在了房子上,白霖好死不死住了進去,偏生她身上的某個點與那受害者頗為契合,有可能是性別,也有可能是生辰八字,這個不好說,太多種可能了,反正總有那麽一點是契合的,於是便被定性為有緣人,接下了這一樁因果。


    “這個倒黴催的……”


    我覺得有些麻爪,對此頗為頭疼:“難道隻能去幫死者複仇嗎?”


    這種事兒我不大願意去做,可能涉及到了世俗中的一場謀殺,怎麽著也輪不到我們去強出頭,容易給自己惹麻煩,而且還是大麻煩,玄門之人都比較避諱這個,不願意過多沾染。


    十四祖思索片刻,輕輕搖了搖頭,歎息道:“倒是有另一條路,隻是很難。”


    “再難也得去嚐試呀!”


    我苦著臉說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天經地義,這是自古的道理,那人被人給幹掉了,幫他複仇除了弄死對方,沒有第二條路好走……


    害人的要是玄門中人的話,那沒的說,該打打,該殺殺,絕無二話。


    可萬一是個普通人呢?咱們幹了這事兒,從法律上來看,一樣是殺人犯。”


    十四祖道:“又要救人,又要不惹一身腥膻,何其難也!


    我說的這法子其實很簡單,找到那個苦主,他點了頭,那女娃就算是從這段恩怨裏抽身出來了。”


    我沒插話,等著下文。


    十四祖頓了頓,繼而道:“隻是這鬼賞金,你可以說它是鬼氣纏人,同時你也可以說它本身就是一段未解的死結,那苦主把自己的仇恨和因果留下,自己卻早就沒了蹤影,在陰司來看,這就是了卻了生前身後事,幹幹淨淨,可以上路了。


    所以,你們要找的這個苦主,有可能它還在這世界上,有可能早就投胎了,保不齊都投了幾道胎了,興許你昨兒個吃的一隻雞就是他,這事兒就算是擱陰司去查那也是一道糊塗賬,你一個道人怎麽能捋明白,在偌大個世界裏尋到這麽一號人?”


    “還是去找凶手吧,這個靠譜點……”


    鷂子哥沒等十四祖說完就拉著我起身離開了,走出一段,這才低聲說道:“大不了咱們把這人揪出來交給警察,繩之以法,這樣也算是了卻了這段因果!”


    我有些忐忑:“能成麽?”


    鷂子哥眸光閃爍,片刻後重重點頭:“我看成……”


    隻是,他那眼神我怎麽看都覺得凶戾。


    老白也看出我怕把真武祠拉下水的顧慮了,拍了拍我肩膀,笑道:“放心吧,這事兒鷂子拿手,他在這裏拍了這個胸脯,那這事兒他就擔下了,張歆雅可是她妹子,他不擔待著誰擔待?哪怕是不成了,他也有的是法子讓這個人不聲不響蒸發掉!”


    懷揣著忐忑,回屋子換了身幹爽的衣服,我裹著被子小睡了片刻。


    天大亮時,雨停了,白霖也醒了。


    “丁顥!”


    白霖醒來後說的第一句話便是這個名字。


    照料了她一夜的張歆雅不解,她幹脆直接坐了起來,卻忘記昨夜暈倒回屋的時候濕衣服都被扒掉了,若不是我們幾個反應還算快,及時轉過了身,隻怕這一下子走光就能讓這個內向的姑娘再次“嗝”一下子過去。


    察覺到上身涼颼颼的,她這才老老實實鑽回被窩裏,隻不過神色依舊激動,連帶著說話的聲音都有些顫抖:“沒錯,就是丁顥,我清清楚楚記得這個名字,那個山莊的房子很多,前麵靠近溫泉療養中心的區域跟酒店差不過,人來人往,客流量極大,可後麵那些別院卻都是長租的,每棟房子住過的人都是有數的。


    我那個房子在最後麵,比較偏僻,人更少!


    當時辦理手續的時候,我掃了眼服務生的電腦,上麵顯示上一個租客就是這個叫丁顥的人,他大概在兩三個月之前租了一段時間,這個房子這幾年來隻有他和我租過,如果裏麵發生了凶殺,一定和他有關係,他不是凶手就是受害者!!”


    說完,她拿起手機,飛快在上麵扒拉著,打下一連串號碼,我湊上去瞧了一眼,赫然是身份證號碼……


    這還是人麽?


    說好的僅僅是掃了屏幕一眼,然後你就把人家的身份證號碼給記住了?


    和這種學霸相處有時候真的是壓力挺大的一件事。


    白霖把身份證號碼發給了老白,老白轉手就發給了付慧城。


    這種事兒,也就付慧城能辦。


    沒過多久,一個地址已經到了我們手裏,一看那個地址,我有點懵,那是太原的一個城中村,距離我以前開店的地方很近,就是一個外來務工人員聚集的地方,魚龍混雜,很亂,生活條件比較差,住在那裏的也大都是一些比較拮據的人。


    這樣的人怎麽會去租那個山莊的房子呢?


    昨兒個我就隨口一問,白霖用手勢比劃了一下大致的租金,然後我就沒敢再深聊了,覺得把自己賣了都換不來那麽多錢……


    我本能的覺得有些不對勁,白霖卻興奮的像破獲了一樁大案一樣,不管怎麽說,總該是要去一趟的,拾掇了東西,等白霖和張歆雅匆匆洗漱完便出發了。


    等見到這位丁顥的時候,情況與我們想的有些出入。


    這就是個癮君子。


    一間和廁所差不多大小的屋子幾乎和垃圾場有的一拚,泡麵的味道彌漫在空氣中,髒兮兮的被子裏縮著一具渾身爛瘡的骷髏,眼睛渾濁無神,頭發亂糟糟的,偶爾可見一兩隻不明生物在其間穿梭,白霖與之一比,竟然顯的很有肉感。


    這樣的人去參與一場凶殺?去租一套貴的咋舌的別院?


    別的且不說,能拿得動刀麽,我覺得小稚都能把他打的滿地找牙!


    對付這種人很簡單,壓根兒不用上什麽手段,一張紅的往床邊一放,什麽都說了。


    原來,這就是個證件黨!


    生活在一個蒸蒸日上的國家裏,作為這個國家的合法公民,生來就享受著許多別人羨慕不來的福利,隻不過生在福中不知福罷了,日子富裕時這些福利很不起眼,甚至感覺不到,可一旦自甘墮落的一文不值以後,那張國家賦予他的身份證反而成了最金貴的東西。


    對於丁顥這個癮君子來說,他的那張身份證,就是他身上最大的價值!


    不僅能拿來吃各種公糧,甚至還可以用來租!!


    沒錯,就是租,這種人,又叫做證件黨!


    一些投機取巧的人喜歡這種身份證,給點錢拿來創建各種賬號,在那些引流的app上麵擼羊毛,久而久之的,這幾乎成了一個巨大的產業鏈。


    這僅僅是用途之一而已。


    米蟲們抓著這個口子,拚命的外租自己的身份證,租給各種人,幾乎成了他們唯一穩定的收入來源!!


    我受不住屋子裏的惡心氣味,趕緊離開了這裏。


    事情已經很明顯了,丁顥和這件事情沒有什麽關係,這孫子把身份證租給了凶手或受害者,對方直接用他的身份證辦理的手續,什麽線索都沒留下,事情又陷入了迷霧中。


    白霖受不了這種大起大落的刺激,大概覺得自己活下去無望,整個人都顯得有些怪異,嘀咕著她還沒嫁人之類的話。


    老白最喜歡接這種話茬子了,立馬湊上去說沒關係,有哥呢,哥最喜歡幫人滿足心願雲雲……


    白霖根本就沒看他,隻是靠在座椅上喃喃自語著說她這人其實挺挑食的,尤其不喜油炸食品。


    老白臉一黑,再不接茬。


    “你放輕鬆些,涉及到了人命的事情,哪裏有那麽簡單?福爾摩斯來了也不可能一下子查清楚,你身上這事說大不大,我們應該還能擔得起。”


    我見她有些擔憂,就安慰了幾句,旋即話鋒一轉,笑道:“天還早,咱們先去你那兒拾掇拾掇屋子吧,我看都是些苦力活兒,我們幫把手,順便看看屋子裏有沒有留下什麽線索!”


    線索至此,好像一下子斷開了,我隻能在案發現場一遍遍的捋。


    到地方後,我們幾個該搬東西的搬東西,該拾掇的拾掇,擼胳膊挽袖子幹起了活。


    白霖覺得沒必要,房子裏死過人,對於一個膽小的人來說挺膈應的,恐怕此事一旦有了結果,她立馬就會搬家。


    隻是她卻忽略了自己屋子的雜亂程度,不把這料理明白,哪能瞧得出什麽?


    這都是體力活,小稚是個孩子,幹不成,再加上她也沒來過這樣的地方,早就按捺不住了,趁機跑出去玩耍去了。


    不知不覺天色已晚,在屋子裏折騰了大半個下午,已然沒有什麽發現。


    白霖提議先吃晚飯,正準備去尋瘋玩了一下午的小稚,她自己倒是掐著點回來了。


    “驚蟄哥哥,好像有眉目了!”


    小稚很興奮,臉蛋紅撲撲的:“山莊的登記裏麵尋不到蛛絲馬跡,可這四周還有人住著呢呀,有一位老婆婆好像見過這裏住的那個人,她說……那個後生養著一隻鸚鵡,沒事兒經常和鸚鵡說話嘀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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