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稚曾經在白霖的身上看到了一個奇怪的畫麵。


    幽暗的地下室裏,餐桌上麵鋪著雪白的桌布,一個帶著小醜麵具的男人坐在餐桌前,姿態優雅的切割咀嚼著一塊血淋淋的肉。


    這個畫麵讓我們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了解了所謂的屠夫與肥豬的關係後,那時我曾懷疑,那是屠夫殺害遊俊傑時的畫麵,因為鬼賞金的原因,小稚在白霖的身上看到了這個畫麵。


    這個猜測其實有點牽強。


    可到了現在,似乎又有了另外一個解釋——畫麵是在白霖身上看到的,那就是白霖的命運,和遊俊傑半毛錢關係都沒有!!!


    那麽,白霖到底在哪裏呢?


    就是屠夫盤子裏那塊血淋淋的肉!!


    ……


    張歆雅聽完這些一言不發,但她不斷顫抖的指尖已經出賣了她。


    這個人已經處於情緒失控的邊緣。


    小稚在外遭受了太多了苦難,對於他人的情緒變化分外敏感,立即察覺到了什麽,不敢再去刺激張歆雅了,忙說道:“不過也不用擔心的啦,師父給我的那本《黃庭經》裏都說了,命這種東西,像水,兵無常勢,水無常形,它不是一成不變的,而是在不斷變化的,一個人的一生中總是會不斷出現變數,進而影響一生的命運走向。


    驚蟄哥哥那句話怎麽說來著?對,蝴蝶效應!!


    比如白大叔,如果不是遇到驚蟄哥哥,他會死在一個穿著紅衣服的女人手上,而現在呢?他卻進了真武祠。


    我在白霖姐姐身上看到的也是這樣,對於她來說,我們就是變數,沒遇到我們之前,她在劫難逃,可遇到了我們,那就說不好了,可惜了,我現在還控製不了自己的這種能力,否則我現在再看白霖姐姐的話,看到的畫麵一定不會是那樣了。


    你們想想呀,畫麵中屠夫是坐在地下室的,這就說明,白霖姐姐是在家裏遇害的,跟那個遊俊傑一模一樣。


    可是現在呢?


    屠夫選擇了襲擊她,然後擄走她,因為有了我們的介入,屠夫還會回到房子裏嗎?他再瘋狂也不會了吧?否則的話,那就不是瘋狂了,而是傻子。


    很多地方都已經改變了,最終的結果也會發生改變!!”


    智商碾壓比降維打擊更讓人心碎……


    尤其這樣的打擊來自於一個小女孩……


    一個大人方寸大亂,無能狂怒,不如一個小孩子來的更加理智……


    張歆雅羞憤的滿臉通紅,不過好歹是冷靜下來了,道:“雖說過程發生了很多改變,可……白霖終究還是被擄走了,如果不趕緊尋到她的話,結果……恐怕還是一樣!”


    “一切終究隻是我們的猜測,而這些猜測的前提就是——白霖確實是被屠夫擄走。”


    我歎息道:“這事兒中間還有這麽一個疑點,車禍發生以後,你已經完全喪失反抗能力了,屠夫為什麽不順手把你弄死?他都已經喪心病狂到吃人了,人命對他來說算個屁啊?換了我,債多不壓身,絕對得結果了你,或者連你也一起帶走。


    這算什麽?


    偏執狂嗎?認定了誰,就隻搞誰,旁人看都不看一眼?


    還是說,這是屠夫對我們下的戰書呢?”


    我搖晃著沉沉的腦袋,不管怎麽說,屠夫的嫌疑最大,再沒有其他發現和猜測之前,問題還是那一個——如何找到屠夫。


    “白霖之前說她想到辦法了,卻沒和我說具體是什麽辦法……”


    我滿含希冀的看著張歆雅:“來的路上,她有沒有和你念叨這個呢?”


    “是啊,我怎麽忘了這個!”


    張歆雅下意識的一拍腦門,卻忘記自己腦袋上撞開了口子,麻藥勁頭早已過了,疼的眼淚汪汪,精神卻很是亢奮,匆匆下地:“走,走,邊走邊說,咱們還有一段路要走呢!!”


    旋即她又想到了另一茬,愕然道:“不過,需要那台電腦呀,和我的手機在一起放著呢,都在醫院!”


    我著實有些擔憂她這樣的狀態,丟三落四,都有些懷疑是不是腦子真的被撞壞了,隻是看她眼神深處的癲狂和怒火,壓根兒不敢提讓她先回真武祠休息的事兒。


    老白去外麵看了一眼,堅持不讓張歆雅走的那個大夫已經離開了,就讓我們帶著張歆雅先溜號,車禍和醫藥費的事情,他給付慧城打了個電話,讓對方來幫我們擦屁股。


    至於手機電腦什麽的,老白說他去拿回來。


    不用問,除了偷,這孫子不會有別的辦法。


    他在這方麵的手藝我沒見識過,但想來不會差,一個打小就跑出去混社會的主,又跟著五花八門裏的人各行各業轉悠一圈,要說他沒有點妙手空空的能耐,打死我都不信。


    果不其然,我們上車後沒多久,老白就拎著電腦來了,很是從容。


    離開了醫院,張歆雅的焦慮緩解了許多,在手機上尋摸了一個地址,打開導航,往老白麵前一擺,說這兒就是我們的目的地。


    我瞄了一眼,很是有一段距離,而且極為荒僻,距離龍王山不遠,所謂龍王山,也就是北武當山,靠近呂梁山的中段位置,是一個叫做壩堰村的山區村莊,足足五六個小時的車程。


    “難不成還真是什麽隱士高人?”


    我有些傻眼:“我還以為是玩電腦的高手呢!”


    張歆雅嗤笑道:“什麽隱士高人呀,除了咱們,白霖還能認識什麽高人,那就是個作者!”


    此作者並非是耍筆頭子寫文章的,而是寫軟件的。


    說的再酷炫一點,那就是黑客!


    這廝叫做王雄烈,名字很是霸氣,乍一看還以為是古時攻城略地的悍將,實則據白霖所言,此人格卻極其猥瑣,明明有一手相當硬朗的技術,卻不琢磨著幹點堂堂正正的事兒,自詡塵世一大俗之人,自然要蠅營狗苟的過活,賺取銀錢當仁不讓。


    口號裏喊得是什麽錢都掙,可白霖與他相識數年,從不記得此人掙過什麽幹淨錢,全都是撈偏門的,多數時候都在鑽研爆火的遊戲,然後……寫外掛腳本生財,很是賺了一筆。


    不過這是挖遊戲公司的牆角,而且這廝挖的極狠,最終被盯上了,遊戲公司給他選擇很簡單,要嘛來我們這裏上班,要嘛去號子裏撿肥皂。


    這廝一麵與遊戲公司虛與委蛇,一麵卻拾掇行李,腳底抹油,對外宣稱不自由,毋寧死。


    聯係著他那不忍直視的人格,大家心裏明白,這和自由沒半毛錢關係,主要原因就一個——沒工資!


    於是乎,在他溜了不到三個月的時間,銀行卡被凍結,並且喜提網絡通緝犯名額一份,最落魄的時候,翻遍手機找不到一個敢聯係的人,一言不合就沒飯吃了,常常靠著白霖接濟一二,這才漸漸緩過氣來。


    如今白霖山窮水盡,性命不保,關鍵時刻就想起了這個人,聯係以後,對方拍著胸脯說這是小事,順著網線就能給那個什麽屠夫揪出來。


    當我們趕到壩堰村的時候,時間已經是晚上將近十點鍾了。


    這裏真的很荒僻,就在大山坳子裏,進村隻有一條歪歪斜斜的土路,兩邊就是深溝,莫說是老白這個開車的,我們這些坐車的都捏一把汗,無雙的手一直按著車門,稍有不對勁就準備跳車。


    村子不大,遙遙望去,一小片磚瓦房裏閃爍著燈火,是這片黑漆漆的大山中唯一的人氣兒。


    車子停在村口,我們徒步進村,在最邊緣的地方,總算尋到了白霖說的那棟土坯房,很簡陋,窗戶上都沒有玻璃,依舊是舊社會的那種窗紙。


    這絕對是危房,保不齊哪天就得塌……


    裏麵沒有亮著燈,透過薄薄的窗戶紙,隱隱約約可以看到裏麵閃爍著微光,陣陣“劈裏啪啦”敲鍵盤的聲音傳出。


    看來這廝在家。


    我鬆了口氣,“吱呀”一聲推開木門,堂屋右前方是一道敞開的門,微光就是從那裏傳來的,亮著的電腦屏幕前有一座肉山正在忙碌著,聽到動靜以後回頭看了一眼。


    幽暗中,對方與我的視線撞在一起,電腦屏幕發出的光讓他五官籠罩在陰影裏,那雙眼睛極小,一看就是個小機靈鬼的那種。


    “王雄烈?”


    我試著喊了一聲。


    “哐當”一聲巨響,肉山以一種與他體型極不相符的敏捷一躍而起,動作就跟拍武打片似得,隻見他在椅子上一踩,瞬間躍上桌子,而後身體一弓,恰似那遊泳健將紮猛子入水,一頭就朝窗戶撞了去。


    這一係列動作一氣嗬成,在氣勢這一塊真的是誰都不服,可惜,他的體重實在太大了,那桌子有些受不了,“吱呀”一聲差點散架,來回晃動,於是乎,原本準備撞破窗戶衝出去的肉山身體瞬間失衡,上半身後仰,一條腿高高抬起,本能的向前跨去,“哢嚓”一下突破了窗戶……


    眾目睽睽之下,肉山就這麽騎在了窗戶上,他的一係列動作在這一刻凝滯了,雙手捂著襠部,頭顱微微昂起,口中發出一聲似痛非痛,似爽非爽的輕哼……


    “哦……”


    這一聲輕哼可謂是道盡了人生的酸甜苦辣,頗有種飄飄欲仙之感……


    老白默默捂住了眼睛……


    肉山掙紮了幾下,如果不是爽到不行,看樣子還想繼續跑。


    “我們是白霖的朋友,不是來抓你的,那事兒……白霖跟你說過!”


    我打開手機的手電筒,有些無奈的走上前去,正準備拉對方一把。


    王雄烈擺了擺手,示意我不要碰他,一張臉漲的通紅,也不肯說話。


    “這是壓對地方了……”


    老白歎息一聲,頗為同情的說道:“壓到那地方疼的說不出話,總得緩過勁兒才成……”


    我心想這廝這是何苦來哉,去遊戲公司上班也好過過這種日子吧?


    好半響工夫,王雄烈才終於緩過勁兒來,嘶啞著喉嚨說道:“快把我弄下來……”


    鷂子哥和無雙齊齊上手,兩個力大無窮的猛男,好不容易將這主從窗戶上抬了下來,再看那窗戶的模樣,我都倒吸冷氣。


    這種用窗紙的窗戶和現在窗戶不大一樣,不會是四條框,否則風一吹,窗戶紙就全爛了,所以形狀類似於九宮格,有很多豎著的筋骨,王雄烈這一褲襠壓下去,那些豎著的木條全都給坐碎了,天氣還不算冷,穿得又薄,那種酸爽……


    我想象了一下,又看了眼王雄烈被掛成稀巴爛的褲襠,默默為他捏了把汗。


    這廝遭遇了這等大災,看我們的眼神很不善,不過有白霖的麵子在,倒是沒有說什麽,夾著雙腿扭著肥碩的大屁股在屋子裏走了幾步,緩了緩,這才黑著臉扭頭問我:“白霖呢?”


    我沒說白霖已經被擄走了,隻是告訴他,情況很危險,現在白霖已經臥床不起了,得盡早化解這事,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電腦留下,你們出去!”


    王雄烈麵無表情的說道:“我工作的時候不喜歡有人在邊上看著!”


    這是借口!


    瞧他眼中的那股子怨憤,我便知道這廝是不想看見我們……


    訕訕一笑,我揮了揮手,一行人隻能灰溜溜的離開,擠到車上吃了一口隨身帶著的幹糧,便倚靠著小憩休息。


    當然,我是不放心這廝的,輪流去他家門口蹲著。


    這人不給我們好臉色,但對白霖倒是不錯,聽聞白霖的狀況不大好,連夜就開始幹活了,就是時不時的揉揉褲襠,不安的扭動幾下屁股。


    一夜的工夫就這麽過去了,天蒙蒙亮時,王雄烈總算從屋子裏出來了,此時守在門口的人正是我,他黑著一張臉,大概是每一次摸褲襠對我們的恨意就深刻幾分,摸了一晚上,如今已經到了一句話都不想說的地步,直接在我麵前丟下一個小紙條,然後一瘸一拐的回了屋。


    我打開小紙條一看,臉上露出了喜色,上麵是個地址,下麵是王雄烈備注的一句話——屠夫數次在網絡上出現,都是在同一個地方上網,足以確認,這個地址就是屠夫的家庭住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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