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明確目標,我就不再和鄭浪輝閑扯了,他裝車走人,而我們則直奔後麵那家不肯走的人家去了。


    出門,拐個彎,剛剛脫離鄭浪輝的視線,身後的張歆雅如雌豹般一躍而起撲向了我,看那架勢,都恨不得直接騎我脖子上。


    突襲來的猝不及防,等我回過神來,原本沉甸甸的口袋已經比臉都幹淨了。


    “嘿喲喂,出手挺大方啊,這厚度,少說也得有個大千吧?”


    張歆雅美滋滋的把錢收了,至於鄭浪輝的名片,壓根兒就沒看……


    實際上也不用看,這錢就是結個善緣,按他們那行的話說,這叫做化緣錢,錢給了,聯係方式留了,那就成了自個兒夾袋裏的人,需要用得著的時候聯係就成了,不怕不認賬,但凡是有點真本事的,還丟不起這個人。


    所以說,這名片給了等於沒給,我們不可能主動聯係他,反倒是他指不定哪天就來聯係我們了。


    我胸口像中了一刀那麽疼,看了看老白,又看了看無雙,二人都麵色晦暗,在這麽個周扒皮麵前,弄點假太難了。


    “充公!”


    張歆雅理直氣壯的揮舞著手臂,明明我們是受害者,她卻扭頭惡狠狠的警告道:“你們哥仨老實點,一個是飯桶,就知道吃,還有一個天天往澡堂跑,洗浴小王子啊?也不怕哪天死女人身上!尤其是你,二狗子,天天幫著給這倆棒槌遮遮掩掩,貪汙受賄的事兒你幹了多少?”


    莫名其妙挨了一頓呲兒,那點竊喜蕩然無存,灰頭土臉的在前麵開路。


    因為有許多牛羊,所以這裏家家戶戶的距離挺遠,濃鬱的腥膻氣味中,繞過幾個牲口棚子,總算見到了付慧城和那位老鄉說的那戶人家。


    相比於這裏土坯房,這家人明顯講究很多,磚瓦圍起來的院子,裏麵格局如四合院一般,四棟房子圍攏在一起。


    大門外,一道黃符貼在右側。


    那黃符隻是上麵粘住了一點,草原上風大,嘩啦啦的抖動著,卻撕不爛,也掉不下來。


    符籙一道上隻有我得了師父的真傳,算是半個行家,於是鷂子哥就扭頭問我:“看出深淺了麽?”


    這是問我符籙的真假,且,如果是正經八百的符籙,多可以從上麵窺視到製作者的本事。


    “東西是對的,卻不是咱們道家的人,是個高手弄的,究竟有多高我揣摩不透,反正肯定不是玄微這層麵兒上的了,靈力清正!”


    我細細端詳著這道符籙,上麵是一些類似於蝌蚪一樣的古怪符號,組成了一個近乎圓形的圖案,下麵卻是許許多多的金字,總歸是一道很奇怪的符籙,我從未見過這樣的符籙。


    略一沉吟,我便說道:“這些金字看起來像是梵語,應該是佛門的高手留下的,不過應該不是禪宗的人,禪宗的符籙咱們觀內有收藏,很大程度參考了道家的符籙,所以起手處極其相似,隻不過結的印略有不同,咱們喜歡用五行,他們喜歡用獅子印。


    所以,我琢磨著這像是密宗的?


    不過又有點不像,密宗的準提法以修氣、修脈、修明點來作為修證的架構,更加側重於咱們玄門這一塊的老本行了,所以密宗的符籙大都霸道,極其渾厚,卻是和清正沒什麽關係的……”


    不等我說完,一道聲音自我身後傳來:“是淨土宗的人!”


    我一怔,連忙側身讓開,有些詫異的問道:“師父,你怎麽來了?”


    “這地方不對勁,你們走遠了,怕你們出事,就跟上來看看。”


    我師父指了指那張符籙下麵的金字,笑著對我說道:“淨土宗講究淨業三福、十六妙觀、九品因果,每每明悟一重,便在符籙上多一金字,倘若全都悟了,那就自在了,也是煌煌正道,貼在門的右側,這便是鎮殺陰脈,庇佑陽人。道理我以前跟你講過,古人雲,男左女右,不是說走路就該男人走左邊,實際上這是參考太極陰陽劃分而來的話,尋常人家,風水正常,則左為陽,右為陰,尋常邪祟若是找麻煩,基本都是從右側而來,唯有如此,才能順利進門。”


    我一拍腦門,暗罵自己蠢,隻想到了禪宗和密宗,卻忘記了還有一個淨宗!


    這個淨土宗是東晉時期出來的,是對漢傳佛教影響最大的兩個支派,開門鼻祖就是惠遠,現在的棒子和鬼子玩的那點路數,多是受到淨土宗的影響,唐武宗滅佛後,淨土宗又和禪宗結合了,也就是禪淨合流,我一時忽略了也正常。


    品味了一番我師父說的話,我眼睛漸漸亮了:“這上麵攏共有二十八個金字,豈不是說,這個淨土宗高手的淨業三福、十六妙觀、九品因果全成了?”


    我師父笑著點頭:“不錯,這樣的高手屈指可數,卻也不知道是淨土宗的哪個大和尚來這裏了。”


    說著,他昂了昂下巴:“敲門吧!”


    老白立即照做。


    裏麵沒有任何回應,老白也不氣餒,一遍又一遍的敲門。


    許久後,裏麵傳來一個男子的吼聲:“你們敗家娘們,都說了別怕了,怕什麽,去開門,老子這蹲坑著呢!”


    “叮叮當當”一串響動後,大門“吱呀”一聲開了一條縫,一個很明顯是蒙古老鄉的中年女子探出頭來,防賊似得看了我們一眼,這才問道:“你們要幹什麽?”


    這個態度我們早就見怪不怪了,相比於其他人,這已經算是很客氣的了。


    老白正待說話,卻被我師父推到了一邊。


    大抵是老白長得太矬了,和我師父對比過於強烈,女人看到我師父後,明顯愣了一愣,好似有些不適應一樣,下意識的就說道:“您這是……”


    語氣裏已經不自覺的帶上了敬語。


    沒辦法,我師父太出塵了,加上他紮著發髻,穿著長袍,哪怕不是影視劇裏那種很雷人的明黃色道袍,反倒更類灑脫的儒衫,可依舊讓人不自禁的往化外之人身上想。


    我覺得當初在陰人客棧裏遇到他,莫名其妙的就跟著他走,大抵就是因為他身上的這種魅力。


    “救人。”


    我師父話不多,卻讓女人神色一定。


    老白酸的直撇嘴,估摸著這話要是他來說,女人絕對反手就把鐵門拍他臉上了,不把他的臉拍成一張餅不作數。


    我師父笑道:“一家子的安危都寄托在這麽一張小小的紙符上,果真可靠嗎?天道大善,人自敬之,蒼天不管人,人自救之,倘有邪魔外道,一劍斬了便是,躲躲閃閃的像什麽樣?這符便不要用了。”


    說著,他作勢朝那黃符探去。


    女人大驚,忙說著“不行”,出來就要阻攔,可我師父更快,修長的手指在那黃符上輕輕一點,卻見那上麵的金字紛紛亮起,那些蝌蚪般的奇怪符號蠕動著,旋即“轟”的一下燒成了灰燼。


    女人一愣,就跟抽空了力氣一般,一下子坐在地上,喃喃道:“明明拿火燒不掉的,怎麽就燒了呢,這下可怎麽辦,怎麽辦呀……”


    “哈哈哈哈……”


    一陣大笑聲從院子裏傳來,犄角旮旯的茅廁裏鑽出一個大漢,方寸頭,滿臉橫肉,一邊提著褲子,一手卻探到後麵,從褲子裏伸進去在屁股上抓啊抓的,然後掏出來還聞了聞,這才大笑道:“這話我愛聽,什麽妖魔鬼怪,一刀砍了就是了,活著的都不怕,老子會怕他個死了的?那符老子早就想撕了,這虎娘們不讓!”


    我師父淡淡說道:“路過這裏,我們來借宿的。”


    現在這社會,哪裏有什麽借宿的?


    漢子一怔,隨即特認真的看了我師父一眼,見我師父沒有開玩笑,就出來一把提溜起自己的老婆,抓了抓頭說道:“大閨女在外麵念書,正好有一間屋子空著,你們要不嫌擠的話,就湊合湊合吧,到飯點了,正好弄點好羊肉,一起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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