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雙和小稚他們早已經在門前等著的,上來七手八腳的把我和鷂子哥抬進了屋子裏。


    零下五六十度的大冷天裏渾身濕透,結果如何,無須多說。


    我們被抬進了白根兩口子的屋子裏,裏麵早就準備好了要用到的一切。


    炕燒的熱乎乎的,扒掉衣服和鞋襪,我被塞進溫暖的被窩裏,無雙耳朵貼到我胸口上,一會兒聽心跳,一會檢查呼吸,而後臉色就變得很難看,開始按壓胸口,做心肺複蘇……


    一切都在匆匆忙忙的進行著。


    這時候我其實是有意識的,隻不過連帶著大腦思維都好似被凍僵了一樣,眼巴巴的望著這一切……


    不知過了多久,麻木的身體開始漸漸變得柔軟了,這隻是我的一種錯覺,實際上隻是身體開始漸漸恢複了……


    然後我就變得很疲倦,不知不覺睡著了。


    再次醒來時,第二天將近中午了,並不是自然醒來的,而是身上被凍傷的地方奇癢難耐,睜開眼睛發現無雙和張歆雅一左一右,在用生薑擦拭我身上的凍瘡,其中手上最為嚴重,皮膚呈獻出一種黑紅色,好似老繭一樣,粗糙堅硬……


    見我醒來,二人也不驚訝。


    我問鷂子哥的情況怎麽樣了?


    張歆雅說沒事,和我差不多,凍傷比較嚴重,但沒到壞死的地步,就是剛回來那會兒挺嚇人的,心跳速度很慢,瀕臨休克,做了心肺複蘇,本來準備是送去醫院的,我師父說沒事,給我們弄了幾副湯藥,沒走的幾家人裏有一家就是蒙醫世家,需要用的東西都有,喝完藥就慢慢穩定下來了,我師父估計我們大概就是這個時辰醒。


    聽鷂子哥沒事,我也就放心了,不過這次事情裏有很多疑點,正準備問,張歆雅就端來一碗薑湯放在我麵前,指了指,讓我把它喝了。


    “知道你有挺多問題的,不著急,我老舅說你倆恐怕得休息兩天呢,你先慢慢喝著,我一點一點的跟你說。”


    張歆雅大致能猜到我要問什麽,有條不紊的說道:“關於那麵小黃旗子,老舅沒多說,實際上那是天師的本事,上麵有他的一道靈氣,再加上特殊法子製成,比道家的窺天旗都要靈,有什麽不幹淨的東西,都能提前察覺到。


    老舅也就是那時候有了察覺,知道你們遇到麻煩了。


    不過到底是什麽東西在跟著你們,老舅他隻是個有些本事的道士而已,不是神仙,不可能隔著那麽遠就瞧見,所以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不過以當時小旗子折斷的反應來看,那東西必定厲害的緊,你們對付不來。


    倒是有這麽一檔子事兒,昨天晚上的時候,老舅拿走了你的風鈴,放了那個娘們出來了,希望能問出點什麽,結果……”


    說到這兒,張歆雅有些欲言又止。


    我也懵了,心想茳姚知道個屁啊?她就是本能的覺得那東西很厲害,但究竟是個什麽玩意,誰也沒看見,她更是不知道,我師父大概也是看我模樣太慘,有些急了,病急亂投醫,才拉下麵子去問她,不過茳姚對我師父成見太深了,問她這事兒得壞菜。


    我立即打斷了張歆雅,小心翼翼的問道:“沒鬧出什麽事情吧?”


    張歆雅臉色一垮,我心立馬提起來了……


    無雙在旁邊小聲咕噥道:“她說你和她有肌膚之親……”


    張歆雅猶嫌不夠,在旁邊補了一記重磅炸彈:“她罵我老舅是衛晉。”


    我隻覺得天旋地轉,“噗”的一下子把嘴裏的薑湯全噴了出去……


    衛晉,便是衛宣公。


    這是曆史記載中第一個搶了兒子老婆的國君……


    這麽罵我師父,屬實有些過分。


    張歆雅看我神色就知道我毛了,輕聲道:“得了,她跟我老舅之間有些齟齬,這誰都知道,也沒人信她這話,你這身子骨還沒好透,就別去找不痛快了……”


    我說沒事,她亂講話,我去講道理,不會吵架,更不會影響什麽關係。


    “你理解錯我的意思了,我說找不痛快,不是說會影響你們之間的關係……”


    張歆雅耐心的解釋道:“而且我也不覺得你們會吵架,但你會挨揍,你和她講道理,她和你論拳頭,你又打不過她……”


    我一陣語塞,好像還真是這麽回事,怒氣衝衝的和她講道理,百分百要挨揍的,還是一頓毒打,不過緊接著我就回過神來了,看張歆雅眼神怪異,就說你們想岔了,我和她不是那種關係。


    張歆雅點了點頭說了解,不過那表情怎麽看都特敷衍。


    我一看這事兒越描越黑,幹脆不解釋了,繼而說道:“到底咋回事,你仔細說說。”


    張歆雅無奈道:“很簡單嘛,那女人發起火來好嚇人的,莫名其妙就發火了,我老舅就問她纏著你那東西是什麽,她有沒有看清楚,然後她就說隻對你衛驚蟄負責,跟真武祠和一切牛鼻子道士沒半毛錢關係,誰也別想支使她,別人怕你張道玄,她茳姚不怕,要不是被末代天官那王八蛋坑了,真打起來鹿死誰手還不一定。


    話不投機半句多。


    我老舅擺了擺袖子就準備走。


    那娘們又發火了,說你個牛鼻子老道有什麽橫的?道德淪喪,人品敗壞雲雲,說她已經和你有了肌膚之親,大半夜的叫她來是什麽意思?難不成想做衛晉?不過她卻不是宣薑,恕不奉陪……


    天可憐見,我老舅從始至終就說了兩句話,被罵了半天,最後拉著我狼狽逃了出來,我問我老舅為什麽不出手懲治一下,我老舅歎了口氣,說那女子也是巾幗英雄,死後萬家銅鑄鼎,矛鉞殉葬,這等禮遇千古難見,如今凰鳥落在了凡家樹上,好似龍困淺灘,可該有的尊重還是得有,輕慢不得。


    後來,他走遠了我才聽他喃喃自語說……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忍忍就算了,不然驚蟄就要受苦了……”


    張歆雅同情的拍了拍我的肩膀,眼神意味深長……


    無雙看我眉頭不停的跳動,爆發在即,忙說道:“那張地圖也有結果了。”


    我知道他是怕我一旦爆發,然後被臭揍一頓,可這話還是成功轉移了我的注意力,忙道:“怎麽說?”


    “鷂子哥畫的那張圖很是簡明清晰,就是傻瓜都能看懂的那種,從這裏到烏頭山,一切都被標注的明明白白,比如那個修風力發電的工地,還有各家的草場,一看就能看明白。


    白薇那孩子聰明,自然不在話下,大致畫出了她當時所走的路線,然後標注了山裏的一塊區域,說那個東西當時就是在忌憚這塊位置。


    有意思的是,那塊位置,距離你和鷂子哥遇到那東西襲擊的地方並不遠!”


    張歆雅說道:“我們也問了留下的幾家人的老人,說那地方就是山裏死人最多的地方,之前還經常能挖到一些死人骨頭,以及甲胄碎片什麽的,後來來從京城那頭過來一批專家,清理過一番,死人骨頭也被帶走了,他們聽那些專家感慨過一句,稱是小馬邑……


    具體是怎麽回事,老人們也說不清楚了,現在我們還在搜集跟那地方有關的信息呢,不過我老舅卻說了,不管如何,等你和鷂子哥的身體養過來,一定要去一趟,斬了那個逼的你和鷂子哥差點沒命的東西。”


    大致又說了一下情況,她和無雙離開了。


    風鈴我師父讓張歆雅還了回來,就放在不遠處的櫃子上。


    我幾次握緊了拳頭,幾次又默默鬆開,這才過去拿起風鈴,盡量放緩語氣試探性的喊了一聲:“茳姚,那個……在不在?”


    不過須臾,茳姚慵懶的聲音響起:“什麽在不在,老娘沒死!”


    我擦了擦額角的汗,輕輕咳嗽一聲,這才說道:“我聽說你和我師父的事兒了,那個……你也知道,我師父是我最敬重的人,老話裏都講,師防徒三年,就是說,按照規矩,徒弟進門,先打雜三年,什麽都學不到,師父得瞧瞧這徒弟的秉性,確定不是個白眼狼,才會傳授真本事,我師父沒有這樣,但凡是他會得,我隻要學,傾囊相授,對我有活命之恩,他沒有子嗣,幾乎是把我這個關門弟子當孩子的……


    你和我吧,本是陌路人,既然因為同氣連枝這麽個事兒拴在了一起,雖然不知道你到底圖什麽,可數次救我性命的事情擺在那裏,我也是打心裏記著你的好,可……怎麽說呢,以前的那點過節,該擱下也就擱下吧,別總那麽懟我師父,換了旁人這樣,我講不了道理還有一條爛命能拚個道理出來,可換了你,我這怎麽拚?我其實也挺難做的……”


    事實證明,我這不是慫,而是從心,是講道理,講道理的人運氣總是不差!


    沉默了許久,茳姚應了,輕聲說道:“好,我盡量。”


    於是,我就再次說道:“還有啊,這個咱能不能別造謠,我這什麽時候跟你有肌膚之親了?”


    “你是想死嗎?”


    茳姚一下子拔高了語氣:“蹬鼻子上臉是不是?我都應了你頭一條了,你還接二連三的來了,你敢說沒有嗎?是誰動嘴了?”


    說此一頓,她咬牙切齒的又補充了一句:“兩次!兩次!!衛驚蟄,我都給你記著呢,如果再敢有第三次,我把你那倆厚嘴唇騸下來當豬頭肉下酒!”


    我腦門兒上冷汗一下子就下來了,這話是給我懟到牆上,無話可說了。


    我還能說什麽?總不能說,你那是古代人的老思想,肌膚之親不是說這個的,我又沒脫褲子,那個不算……


    我保證,隻要我張了這個嘴,今天肯定是過不去了,會死人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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