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於夜裏的鬧騰,白天的山裏還是很安靜的,不過安靜並不代表安寧和安心,或者說漠北這地方骨子裏就談不上這種東西,適者生存的自然法則在這裏烙印的格外清晰與深刻,粗獷、狂放、每一個角落裏都充斥著挑戰,每天隻要醒來就會不由自主的打起精神,好似一個不慎就會有潑天大禍降臨到自己的腦袋上。


    東西基本上已經收拾妥當了,我出去的時候,鷂子哥他們正湊在一堆篝火前烤火,因為附近都是些樟子鬆,尋不到其他適合生火的木材,隻能撿了些幹鬆枝湊合,以至於空氣裏都彌漫著一股子鬆油的味道。


    見我行色匆匆的出來,鷂子哥就拉我坐下,遞給我一塊烤熱的肉幹,還有一杯化開的雪水,笑著說道:“不用著急,時間足夠,我今早去了一趟山頂,大致觀察了一下,發現一條近道,可以直接抄過去。”


    我確實急著趕路,見他們都不急,隻能按捺下來,喝了口熱水,啃了些肉幹。


    別說,幹鬆枝確實不大適合生火,可拿這東西熏烤出來的肉幹倒是別有一番風味,帶著些許鬆香。


    鷂子哥砸吧著嘴說,早上他上山的時候見到飛龍了,可惜沒帶家夥事,不然打一隻我們就有口福了,那東西不用調料,大茶缸子化了雪水煮一煮,滋味兒別提了。


    飛龍不是真的龍,而是榛雞,所謂天上龍肉,地上驢肉,說的就是這玩意,實際上這東西剝了毛很小,沒什麽肉可言,骨頭纖細密集的跟魚翅似得,就是燉了喝湯而已,白水一煮,滋味兒跟放了味精似得,也沒傳說那麽玄乎。


    實際上,老是在老林子裏穿梭,尤其是上一回在黑竹溝,這些東西我是吃的夠夠的,對所謂的野味沒一點念想。


    其實對野味的欲望,多數是出於老百姓好奇心作祟而已,味道真不如家養的東西,野雞野兔脂肪不足,吃起來太柴,沒滋味,麅子有土腥氣,鹿肉有一股子怪味,不過在現在這等環境裏,要是能喝一碗生鹿血的話,或許會舒坦一些,倒不是說有什麽好滋味,而是那玩意喝了身上燥熱,就不怕嚴寒了,至於榛雞什麽的……我全然無感。


    於是我就說你可別了,好好的榛雞,愣是讓吃成了一級保護動物,還吃呢,也不怕吃出啥毛病來。


    鷂子哥笑了笑,不說話了。


    喝了些熱水,我身上的寒意去了,久久不見老白的蹤影,就問老白哪去了。


    說曹操曹操就到。


    旁邊一處被積雪壓彎的灌木叢撲簌簌的聳動,老白一邊提腰帶,一邊嘬著涼氣出來。


    “你這是咋了?”


    我手上一個不穩,差點把茶缸子丟出去,忙問道:“難道你們回去取睡袋的時候又出事兒了?”


    無怪乎我想歪,現在的老白看起來屬實是淒慘。


    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臉盤子原本就不小,如今可好,幹脆成了一大扇五花肉。


    “呃……那啥,不小心摔了一跤,沒事……”


    老白撓了撓頭,結結巴巴的應了一聲,眼神有些躲閃。


    摔了一跤能給自己的臉摔成五花肉?


    我看了其餘幾人一眼,鷂子哥在低著頭抽煙,張歆雅則看著四周……


    氣氛有些詭異……


    正欲問,我師父起身道:“好了,休息的差不多了,咱們該出發了。”


    鷂子哥立馬起身忙活了起來,用積雪把火堆撲滅,不然引發了山火可就糟糕了,之後便帶上行李上路了,帶路的還是鷂子哥,磋磨了一天一夜,他對這片大山已經比較熟悉了,帶起路來也是駕輕就熟。


    一旦忙活起來,我就把老白的事兒忘到腦後了,直到走了一截,無雙拖著我看似無意的放慢了腳步,等和鷂子哥他們拉開一段距離,這才壓低聲音跟我說:“哥,老白那是被打的。”


    我看他眼神一直往鷂子哥身上瞅,再加上之前鷂子哥神色怪異,哪裏還能不明白?低聲道:“合著該不是因為老白咬了張歆雅一口那事兒吧?”


    “可不是唄,倆人忒記仇了……”


    無雙道:“鷂子哥看起來憨憨的,張歆雅看起來也是那種爽朗姑娘,誰知道這兄妹倆往一塊一呆就那麽黑呢,比當時小稚打你黑磚都黑的多呢……”


    他不提這個還好,一提我臉就黑了,被小稚一磚頭拍倒那事兒是我這輩子的汙點,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於是我就說你也不是什麽好鳥,別賣關子,趕緊說。


    無雙說,這兄妹倆估摸著早就想報仇了,礙於有我師父在,沒有早早動手,而是各自盤算著這事兒。


    昨晚上我睡著以後,張歆雅就裝作口渴的樣子起來喝水,一邊喝水一邊抱怨這洞裏太悶了,說著還把老白推醒了,特溫柔的遞了水,說喝點水吧,不然明兒個該出問題了。


    張歆雅是個漂亮妹子,要不是戰鬥力有點強大,老白這廝早就流口水了,一旦被溫柔對待,那叫個受寵若驚,在張歆雅的督促下,把那一壺水全喝了個幹淨。


    水喝多了,覺就睡不踏實,天麻麻亮的時候老白就醒了,出去上廁所。


    “老白一走,張歆雅跟鷂子哥倆人不約而同的就睜開了眼睛,顯然都在等這個時候,隻不過張歆雅是有意謀算,鷂子哥則是守株待兔,倆人事先都沒商量,我看的清清楚楚,倆人看到對方坐起來,都有點驚訝,然後……一句話沒說,就衝著對方笑了,笑的讓人發毛那種……”


    無雙搓了搓胳膊:“後來倆人就跟了上去,你沒看他們有多默契,找著老白,張歆雅上去抓著腳脖子往倒拽,鷂子哥往老白身上騎,照著後腦勺兩拳頭就給老白打蒙圈了,然後鷂子哥站了起來,張歆雅擰著老白腿給老白翻了個身,鷂子哥就掏出剛換下來的襪子堵嘴,倆人劈裏啪啦上去就打,專挑那種打不壞人,卻特疼的地方招呼,打完了鷂子哥扒老白衣服,張歆雅拿出手機拍照,幹完倆人冷笑一聲掉頭就走,從始至終,一句交流都沒有,我敢說,他們絕對不是頭一回幹這種事兒了,被人拍了照,你說老白敢說麽?委屈的不行,挺大個老爺們居然光屁股抱著膝蓋坐大雪地裏哭了,我看不下去了,就上去給老白披了件衣服,然後老白拉著我讓我發誓,永遠不把這件事情說出去,包括告訴你和小稚……”


    這事兒以老白那尿性怎麽可能會說?太丟人了!


    我揉搓了一下鼻子,若有所思的看著前麵的鷂子哥和張歆雅,這對兄妹小時候感情很好,估摸著那時候就經常這麽打架,不過後來鷂子哥出事,給張歆雅留下了太大的心理陰影,後來鷂子哥冒出來以後,二人就有了隔閡,我還記得頭一回見麵的時候,鷂子哥喊張歆雅歆美蛋,張歆雅不回應,後來才改口二丫頭,二人之間終究生分了一些。


    如今看來,在一起的時間久了,這二人的關係好像漸漸回到了從前?就是苦了老白了……


    估摸著老白當初被李老頭坑都沒這麽難堪過,我也就沒再戳他肺管子了。


    漠北這邊這個季節天黑的早,約莫下午三四點鍾的時候就暗沉沉的了,這時候我們還在一條山溝子裏穿梭呢,眼看是趕不到目的地了,我開始有些著急了。


    我急,鷂子哥卻不急,不理會我接連追問,依舊循著山溝子前行,沒過多久,山溝子在前方忽然急轉之上,等攀爬上去的時候,赫然是一座光禿禿的山頭。


    山頭不高,不算在烏頭山中五座大山裏,隻是個地勢較高的地方而已,因為沒有什麽植被,也就沒什麽東西可以遮蔽視線。


    時值日落的最後時刻,光明隻剩下天邊的一輪殘霞在勉力支撐著。


    鷂子哥指向遠方,說道:“看,就在那裏,那鬼將軍說的不錯,鬼城確實能在這個時間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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