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天荒的,我師父沒有生氣。


    三屍蠱王好像一下子成了個點燃的炸藥桶,威力將我們所有人都席卷了。


    剛開始罵我師父,然後罵我,接著又是罵無雙、鷂子哥……


    動手它肯定是不敢的,但嘴頭上死活不饒人。


    被連珠炮似得罵了半響,我有些惱了,把揪出來揪出來來回鞭笞也就算了,反正人都死了,想來他們也不在乎這個,可連我爸媽都帶上就很過分了,我們家這倆還活著呢,不禁攥緊了拳頭,準備給丫來兩下狠得,讓它閉嘴。


    “就讓它罵吧,全當是替老白挨罵了,讓它把這一口怨氣出了,老白以後興許能好過點,正所謂冤有頭債有主,這賬咱們算老白頭上得了。”


    無雙壓低聲音對我說道:“哥,張先生說過,你性格偏激,一旦受了刺激,容易劍走偏鋒,行將踏錯走上邪路也不是不可能,所以在教老白養蠱之術的時候,我們基本都是避開你進行的,不想讓你接觸個中的種種陰暗手段,就是怕你……總之,你有所不知也是正常。”


    無論那三屍蠱王如何辱罵,無雙權當做耳旁風,在我旁邊嘀咕著說起了此事。


    原來,這養蠱人和蠱蟲之間的契約也是分很多種的。


    最高明的莫過於蠱蟲先天就對養蠱人有依賴和孺慕之情,這樣的蠱很罕見,必須得是有一定的靈智的東西培養的蠱才可以,且必須得是養蠱人用自己的精血親手培養出來的,這樣的關係壓根兒就不叫契約,卻先天就能驅使蠱物。


    倘若蠱蟲不是養蠱人自己培養的,要收服就需要契約了,好比我和茳姚之間的同氣連枝一樣,這本身也是一種不落於紙麵的玄門契約,養蠱人和蠱物之間的契約一般會分為死契和心契。


    心契又叫心心相印之契,養蠱人和蠱王彼此之間有一定的精神共鳴,可以說是彼此互相欣賞,或者是彼此互相依存生存,並不存在主次之分,沒什麽約束力,萬事大家商量著來。


    我師父最早大概就是想讓三屍蠱王和老白形成這種契約,不能算是完全收服,至少也是有了這個苗頭。


    死契就是老白這種的了,養蠱人將蠱蟲降服,於是強者為尊,弱者必須服從,跟舊社會的奴隸差不多,哪怕是蠱王簽下這種契約,都無法悖逆養蠱人的命令,三屍蠱王寧可和我簽下契約,也不想搭理老白就是這個原因,畢竟不管怎麽說,紅蛇都是我斬掉的,紅蛇一死,才造成了他這邊的全麵失敗,說是我擊敗了它倒也不為過,和我簽下死契,蠱王縱然心有不甘,終究還是能接受的。


    老白就不一樣了,三屍蠱王一則不認可他的實力,覺得這廝一巴掌就能扇飛,二則問題就是出在了簽死契這個環節了,雙方有個心血相連的過程,大抵就是蠱王把自己的命根子交在了老白手裏,這個過程中,彼此之間會有一種奇妙的聯係,進而看到對方的內心,這種感覺我和茳姚有時也會生出來……


    老白這個人的品德吧……一言難盡!!


    那個時候,蠱王大抵看到了老白一地雞毛的一生遭遇,花船上的小王子,澡堂裏的打樁機,一言以蔽之……


    於是,實力弱小,臉皮極厚,品德一言難盡,作風放浪形骸的人渣形象就出現了。


    人做事總得圖點什麽,蠱也是一樣的,堂堂蠱王給人當小弟,圖不著對方的實力也就算了,圖個人品還圖不到,這讓三屍蠱王怎麽能接受?


    經無雙這麽一說,我也消停了,難怪這幾個人坐的一個比一個穩,敢情有這麽一茬在內,讓它把這股怨氣變作怒火發泄出來也好,不然跟那些老實人一樣,打罵不還手,一直沉默著,哪天憋著的怒氣一下子爆發出來,就是惹他的人全家死絕的時候了……


    蠱王把我們幾個人的祖宗十八代挨個的批了一圈後,見我們麵無表情的,可能是它自己也覺得沒意思了,歎息了一聲,一屁股坐在地上,搖頭晃腦了起來。


    “其實老白這人還是靠得住的,跟著他,或許不會轟轟烈烈,但花花世界走一遭,總歸不會白來!”


    鷂子哥有些同情這廝了,伸手拍了拍對方,不過因為對方實在是太小了,本來要落在其肩膀上的手不小心全扇在了腦門上,“啪啪”兩聲,特脆,三屍蠱王立馬斜著眼看他,鷂子哥這才尷尬的笑了笑收回了手,連我都懷疑他是不是故意的了,一時也有些手癢,搓了搓手指,強行按捺下了。


    “你仔細琢磨琢磨是不是這個道理,這裏暗無天日的,幾千年如一日,你幹脆成了個看大門兒的了,有人闖進來,短暫蘇醒,然後立馬陷入了沉睡,連今夕是何年都不知道,活著還有什麽意義?不如跟我們出去走一遭!”


    鷂子哥語重心長的說著,見三屍蠱王竟微微點頭,立馬話鋒一轉,說道:“不過,既然跟著我們,總歸是得有個稱呼的,我這正好想了一個,你琢磨琢磨?”


    三屍蠱王似乎是認命了,居然真的開始認真考慮鷂子哥的提議,點頭道:“也好。”


    “姓名姓名,一定要應景兒才成,其實你也不是我們真武祠的第一隻蠱王,在你之前有一隻金蠶王呢,你這排行老二,就以二開頭,如何?”


    鷂子哥念叨著,摸了摸對方光禿禿的腦袋,好似靈機一動一般,忽然說道:“要不,就叫二禿子吧?”


    蠱王總算明白了,鷂子哥壓根兒就不是安慰它,而是想捉弄它,跳起來就往鷂子哥臉上撕扯。


    我忙一把把它扒拉了下來。


    蠱王,不,應該是二禿子,怒氣猶自不減,瞅它盯著鷂子哥的那股狠勁兒,怕是恨毒了鷂子哥。


    “好了,說正事!”


    我沉聲道:“不管你樂不樂意,死契一成,大家就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這裏的情況你也該和我們仔細念叨念叨了,你先前提過一嘴,我之所以能一劍斬了你那條紅蛇,是因為幾千年前那人對你下了手段,你說的那人……是一個怎樣的人?”


    “你自個兒家的長輩自個兒不知道嗎?”


    二禿子怒氣不減,斜眼看著我,咬牙切齒的說道:“你手裏那根燒火棍我可認識,手段和你一模一樣不說,長得還挺像,大鼻子、單眼皮,說話不算數,一樣的卑鄙無恥……”


    “停停,打住!!”


    我忙揮手打斷了它:“後麵那些我不感興趣,我隻想知道,這個人來這裏有沒有找到地靈珠?”


    二禿子蹙眉道:“什麽是地靈珠?”


    說此一頓,它晃了晃頭,喃喃道:“不過,你沒有那個人厲害啊,你手裏這根燒火棍在你手裏隻能變成刀,在他手裏能變成弓的,當時就是他一箭把我的紅蛇釘在了牆上,有一股子特古怪的力量滯留在紅蛇的身體裏,幾千年下來,始終散不掉,而且不知怎的,居然會從四周吸收力量,變得越來越強大,那股子力量和你使喚的力量特相似,結果……你一刀過來,徹底引爆了我積攢的暗傷,不然就憑你,怎麽能斬掉我的紅蛇呢?”


    我腦袋“嗡”了一下,地靈珠什麽的全都給忘在腦後了,內心裏全都是二禿子說的這點事情。


    天官刃可以變幻成弓?


    這場麵,我見過!!


    黃河邊夏村遭遇黑霧時,我被黑霧席卷,那時神秘人忽然出現,天官刃在其手中變化成弓,一箭射殺了黑霧裏的三眼國怨魂……


    完全相同的手段……


    豈不是說,神秘人,就是當初來這裏的那位天官?!


    相比於這件事,斬殺紅蛇反而很好解釋了,紅蛇是被地靈珠的力量所傷,這裏壓著地靈珠,等於是風水上所說的龍巢,力量自然不會散去,反而越來越強,再遇上我,紅蛇不死都難!!


    我這頭在發呆,鷂子哥那頭已經和二禿子大致說了一下地靈珠的概念。


    “什麽地靈珠呀……那叫火魄!”


    二禿子比劃著說:“先前培養我的那些人都是這麽說的,他們說地底下有火,有些山頭還會噴火,他們見過的,那東西是大地孕育出來的精魄,所以叫做火魄!”


    “甭管它是火魄還是什麽了……”


    鷂子哥跟它掰扯不明白這個,揮了揮手,說道:“當年那個人到底有沒有找著?”


    “找著了啊……”


    二禿子晃了晃腦袋:“那個人多卑鄙呀,我從來沒見過那麽卑鄙的人,他要找不著……那沒天理了!”


    鷂子哥麵色一下子變得慘白:“被帶走了,也就是說……咱們白跑了一趟?”


    這時候我也漸漸回過神來了,蹙眉道:“不可能,這裏絕對還有地靈珠,紅蛇被射傷,五六千年下來一直沒辦法恢複就說明問題了!難道說……有倆?”


    “本來就有倆啊,有什麽大驚小怪的。”


    二禿子這時候總算明白我們來這裏的意圖了,撇嘴道:“你們難道沒聽說過雙生脈、陰陽巢嗎?”


    ……


    (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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