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點這種事情不需要過於興師動眾,尤其是觀山看水、分金定穴這類型的踩點,需要的是專業技能,再者便是苦勞了,不懂堪輿的人跟著也是白費腿腳,我和鷂子哥兩個人去足矣,犯不上一大票人去千辛萬苦的跋山涉水,還平白拖慢了速度。


    所以,路上的時候,我們幾人就商議,要不要分頭來行動。


    戚峰遇害的時候是晚上,可付慧城遇到那東西的時候卻是傍晚,再加上多番推敲,我們基本已經鎖定那東西應是個巨殍屍王無疑了,有了些道行,說不得已經不懼青天白日,大白天的出沒也不是沒有可能,頂多就是道行削弱一些,卻也不至於被陽氣灼燒成灰燼,白天盯守在工地裏雖說幾率要小一些,總歸還是有些可能的。


    我和鷂子哥進山踩點,剩下的人和老白去工地上盯著,誘那東西出來,這麽做,豈不是省時省力?


    畢竟,從當下掌握的一些線索來看,我師父料定那東西道行不會太高,說不得無雙一人就能料理掉,再加上有張歆雅從旁協助,風險不會很大。


    這個提議其實昨天晚上的時候鷂子哥就和我嘀咕過,會少做很多無用功,今兒個在車上不過是舊事重提而已。


    當然,這個舊事重提是對於我們幾個而言,鑒於老白的種種不良品行,昨晚上的探討完全是背著他進行的,免得他忽然又鬧什麽幺蛾子,比方說,拉肚子、感冒不起什麽的……所以,此刻這個提議對老白而言是個新命題。


    老白左看看右看看,盯著無雙仔細瞧了片刻,又看了眼旁邊的小稚和張歆雅,也不知這三人臉上是不是刻著“不靠譜”這三個字兒,反正老白臉上是越來越沒底氣了。


    我正要說話,這廝卻忽然捂住了耳朵,好像一些爛狗血橋段的女主角似得,瘋狂的搖頭尖聲嘶叫起來:“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


    也虧著是在車上,而且車速不慢,否則這廝恐怕會扭著肥碩的屁股一路狂奔逃走,那樣就更雷人了。


    我和鷂子哥對視一眼,都是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樣,對於老白那比老鼠大不了多少的膽氣算是徹底絕望了。


    這一出釣魚的戲碼老白是重中之重,如今男主角都撂挑子了,我們這些人也隻能徒呼奈何,沒了辦法,隻能作罷。


    有了上一回的失敗經驗,這一次,我們沒有直接把車子開到工地。


    上回為什麽失敗,這兩天我們總結了一下,可能是運氣不好,那巨殍屍王正好沒在,也可能是老白太慫,沒有過於深入,還有可能是陰奴捯飭老白的手段沒到位……


    總之,漏洞重重。


    而在這許多漏洞中,還有一個漏洞卻差點被我們忽略了。


    我們動靜兒太大了,一幫子人“呼啦啦”的到了工地,隨即分開,興許已經打草驚蛇了。


    如今,無論如何都要做出隻有老白一人的假象。


    出於這種考慮,車子被停在了距離工地很遠的荒山野嶺裏。


    隨後,我們帶上了東西和家夥開始進山。


    莽莽神農架林區,好似一片洪荒世界,山頭林立,環境錯綜複雜。


    要想靠著腳底板走遍這整個林區,根本就是一件不現實的事情,而且這裏麵的風水寶地或險惡鬼蜮很多,畢竟是神農架壇飛天的地方,也傳出過許許多多不可思議的事情,不懂得看風水不要緊,但似這種充滿傳奇的地方,必定是地脈之勢極其磅礴的地方,光明和陰暗並存,適合埋死人的寶地太多了,那麽多的寶地,誰知道哪個下麵有人,哪個下麵才是我們要找的劉去疾墓?


    所以,我們的目光就是鎖定了工地周遭這一片區域,不大不小,倘若有寶地,說什麽也不能放過,肯定得下一鏟子試試,可如果沒寶地,那就隻能作罷了,說到底從我們來到這裏開始一切所作所為,其實就是一個搜尋確定、一步步撥開劉去疾墓葬迷霧的過程。


    一下午的光景很短,我們幾人的腳力不差,劃定的區域也不算大,倒是差不多兜了一圈。


    很可惜,沒有任何發現。


    工地附近的區域裏,並沒有很明顯的風水寶穴,看來被淹死在地下的那批工匠應該挖了很長的暗道,墓葬離這裏很遠,方位無法確定。


    這很正常,一般等墓葬修建好,主人埋葬進去,順帶著封閉了地宮之後,墓主人的親信並不會立刻散去,會守很長時間的墓,地下的工匠這個時期挖掘暗道逃生的話,隻要是個聰明的,就絕不會直接掘開墓牆就往地表挖,那跟找死沒什麽區別,上去了就是打地鼠遊戲的局麵,他們是地鼠,守陵人就是拿錘子的人,所以,這種逃生暗道都會挖很長很長。


    我家中的記載裏,關於這樣的事屢見不鮮,其中最狠的一夥兒工匠,逃生暗道足足挖掘出將近三四十裏地,幾乎是個奇跡。


    這夥人是明朝年間的一批奴籍和賤籍,給一個叫陳奉的人修建墓葬,這個陳奉也不是什麽好東西,是萬曆年間禦馬監奉禦太監,本身就是個盜墓賊,李林甫的老婆楊氏的墓就是被這人給挖了的,不知道得了多少金銀珠寶,給朱翊鈞出去辦事的時候,也是瘋狂貪汙壓榨民間,其財力已經到了一個驚人的地步。


    太監這東西最是變態,有錢以後肆意妄為,一次性買下了千人給他修建墓葬,自己埋進去後,直接把這一千人全給關裏頭了,卻不知這些奴籍和賤籍也很有心思,早早就知道給這閹賊辦事不會有好下場,很有組織的節儉藏匿口糧清水,這些東西就藏在墓葬裏,被關進去後,清水糧食不缺,一路避開守陵人,挖了幾十裏的暗道沒塌,幾十年後,陳奉的仇家後人挖墳鞭屍的時候才發現這條暗道,曆經幾十年沒有塌掉,堪稱奇跡。


    可見,這人在逼急眼了的時候,爆發出的潛能是多麽的驚人。


    劉去疾墓葬的這些工匠挖個二三十裏,甚至更長,一點都不奇怪,隻不過他們比較倒黴罷了,挖到了地下水脈。


    沒能在四周尋到墓葬,說遺憾心裏肯定是有點遺憾的,但談不上灰心,找墓葬這種事情最是複雜,尤其是指名道姓的要找一個人的墓葬,運氣、資料等等,缺一不可。


    我們現在手裏掌握的線索已經足夠多了,或者說,知道那樁井下的情況後,其實等同於已經找到了,隻不過在尋找風險更小一些的辦法罷了,相比於過往遇到的種種困境,現在其實已經很清晰明了了。


    搜索遍周遭後,折返回工地時已經月上梢頭。


    一眾人藏在距離工地幾百米的半山腰上,茂密的樹叢遮掩了我們的身形。


    “第二次了,老白,你給我記住了,這是第二趟了!”


    鷂子哥眼神冷幽幽的盯著老白,如同擇人而噬的惡狼一樣,一字一頓的說道:“再慫得有個限度,今天晚上說什麽你也得給老子把那些彩鋼房溜達遍了,別老在最外圍晃悠,不然的話,哥們幾個掉頭就走,直接把你擱在這深山老林裏自生自滅,別以為我們做不出來,也別拿自個兒的小命挑戰我們的耐性!”


    說著,把化了滿臉死人妝的老白一腳踢了出去。


    老白也知道的今晚再糊弄人說不過去了,一邊揉著屁股,一邊可憐兮兮的朝著那片彩鋼房走了去。


    等雙方的距離拉得足夠遠了,我們方才動了,貓著腰穿過密林,輾轉繞到了老地方。


    跋山涉水一整天沒個消停,體力消耗極大,迎著河邊的陰風,幾人草草吃了些東西。


    冷冰冰的水、硬邦邦的幹肉,混在一起下了肚,能清晰感覺到如同幹柴一樣的肉絲兒劃過食道和胃部時傳來的陣陣輕微疼痛。


    體力已經消耗很大了,所以,幹脆兩人一組的盯著老白那邊的情況,其餘人躲在背風處小覷。


    來自於敵人的威脅果然是最有震懾力的,無論我如何齜牙咧嘴,老白必定不會聽,狠話從鷂子哥嘴裏放出來效果就截然不同了,老白老實的很,因為他太了解鷂子哥了,從鷂子哥的眼神立刻判斷出對方不是開玩笑,真的會把他丟在這裏,金蠶蠱王和二禿子都在我這裏,他一個人撂在這裏,跟一盤油水富足的菜沒區別。


    所以,老白很老實的去了,身形很快消失在那片林立的彩鋼房裏,偶爾可從縫隙裏看到他瑟瑟縮縮一閃而過的身影。


    這樣的環境裏觀察是沒什麽用的,反倒不如傾聽。


    沒有人煙的世界裏,隻剩下風聲水聲,稍稍有一丁點的異動都瞞不過人的耳朵,反而是最好的信號。


    時間點點滴滴的流淌過去,眨眼間,又是一夜。


    月落,日未升。


    天地間的陰暗退去,變得一片混沌。


    身上披著露珠兒的老白拐彎抹角的從那片彩鋼房裏繞了出來,興致很高,蹦蹦跳跳的,嘴裏甚至哼唱著“小呀嘛小二郎,背著書包上學堂”……


    顯然,對於這廝來說,危險的一夜又熬過去了,他的表現無可挑剔。


    隻是那蹦蹦跳跳的樣子看不出丁點可愛,反而尤為可恨。


    此時,正是我和鷂子哥趴在磚垛上值守,見此一幕,兩個人好像泄氣的皮球一樣,身體同時垮塌了下去。


    “還是沒結果……”


    鷂子哥喃喃道:“你說,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呢!?”


    我答不上來。


    這時,老白已經來到近前,胖臉上洋溢著得意,我不知道集體的失敗為什麽這廝會這麽興奮,還衝著我擠了擠眼睛:“看吧,我就說嘛,什麽八月、男人,都特麽扯淡,咱們方向就錯了,以後可別沒事折騰我了……”


    說著,迫不及待的伸手朝前探來:“快,快,給老子拿點幹糧和水,餓死我了,走了一晚上,腿跟灌鉛了似得……”


    就在他彎下腰的刹那,無論是我,還是鷂子哥,瞳孔急劇收縮!


    因為,在老白身後……跟著個人!!!


    ……


    (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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