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


    很難想象,一具血肉之軀炸開的時候,竟發出了雷鳴般的巨響,像是在水裏丟進去一顆重磅炸彈,隻不過炸出的不是水浪,而是血浪,騰起足有五六尺高,隨後在半空中潑灑開來,紅蒙蒙的霧氣頃刻間彌漫開來,夾雜著濃鬱的鐵鏽味道,骨肉成了渣滓,更是橫飛四濺。


    一顆圓滾滾的東西從血浪中飛了出來,徑自落到了我腳下,骨碌碌的滾了幾圈才堪堪停下,臉皮皺巴成一團,眼角裏還掛著淚水,眼珠子圓睜著盯著我,還調皮了眨了眨眼睛。


    一切到此為止,所有的神情都定格在了驚恐與痛苦上。


    原來,在爆炸的時候,他是有感覺的,知道疼痛,也知道害怕,並非是全然麻木了。


    “石灰,快點,石灰拿出來!!”


    鷂子哥急惶惶的怒吼聲將我驚醒,他臉上的恐懼之色比黑鬼有過之而無不及,手忙腳亂的在背包裏亂掏著,一大包石灰拎出來,來不及全抖開,隻是在塑料袋上扯開個口子就將之丟進了水裏。


    霎時間,水裏又熱鬧了起來,像是燒開了一樣,騰起滾滾的蒸汽,我離得近,有些水汽撲在臉上,甚至有些溫暖的感覺。


    不必再多囑咐,看鷂子哥跳腳的模樣我就知道這點石灰肯定是不夠的,立刻從背包裏掏出石灰丟了進去,老白他們亦如是。


    石灰是個好東西,下墓必備,遇到一些特殊的墓葬,有時候可保平安,若是不小心中了很霸道的屍毒,眼瞅著沒救了的情況下,說不得把這玩意摁在傷口上也能留一條小命,不過那塊肉是別想要了。


    基於此,這東西我們每個人身上都或多或少帶著一些。


    五六包石灰倒進去,水麵的情況已經完全看不清了,全被騰起的白色蒸汽所遮蔽。


    鷂子哥依舊不放心,招呼我們幾個退開一些,眼睛死死的盯著磚垛,好似擔心有什麽東西悄無聲息的爬上來的似得。


    老白被他這副樣子弄的有些發毛了,不停的來回窺視著,小聲問道:“到底是什麽呀?”


    鷂子哥不答,依舊小心翼翼的戒備著。


    又等了片刻,石灰入水的熱量漸漸散去,滾滾的白色蒸汽變得稀薄,水麵上漂著許許多多的血肉醃臢,慘不忍睹,除了那些血糊糊的東西外,更多的是成片已經死去的蟲子,正是黑鬼眼睛裏冒出來的那種東西,如今算是徹底露出了陣容,足有三四寸長,很纖細,像極了沙蟲。


    鷂子哥晃動著手電,眼睛一刻都不曾離開水麵,確定沒有活著的蟲子了,這才放鬆下來,猶豫了一下,略微靠近水麵一點,用短刀挑起一條漂浮過來的蟲子,再次確認一遍後,方才說道:“油栗子,果然是這東西。”


    按照鷂子哥的說法,這個勞什子的油栗子,應該是人身上的一種很神秘的寄生蟲,到底是從哪裏寄生來的,誰也說不清,幾十萬個人裏都未必會有一個人身上攜帶這種寄生蟲,哪怕是攜帶者也根本檢查不出來,原因很簡單,這種東西在人活著的時候,幾乎是無害的!!


    更多的時候,它像是未孵化出來的蟲卵,就附著在人的腸道裏麵,大小跟油脂粒差不多,放大後細看,模樣和形狀很像栗子,這才有了“油栗子”這麽個名字,應該算是一種比較獨特的蠕蟲,非但不害人,甚至對人還有一些好處,因為這東西之汲取人身上的毒素,說白了就是有排毒作用。


    不過等人死了,這東西就開始不得了了,會把人腐爛後的誤會一股腦兒的全都汲取掉,最終能長到鵪鶉蛋大小,倘若屍體所處的環境比較特殊,不僅腐爛,還悶出了海量的屍毒,這些東西就更加厲害了,會直接孵化出來,變成現在這種模樣。


    這個時候的油栗子就不再是無害的了,對死人再沒有丁點興趣,開始垂涎活物了,因為速度不夠快,所以將自己藏匿起來,像冬眠一樣進入漫長的蟄伏當中,等待食物主動送上門,把守株待兔發揮的淋漓盡致,一旦有活物經過,立刻就會糾纏上去……


    “你仔細看看,這東西挺剔透的,隱約能看見身體裏麵有兩條細線,跟蝦線似得……”


    鷂子哥將挑在刀子上的死蟲子拿到我麵前讓我觀摩,同時說道:“那兩條細線裏,會分泌出兩種毒素,一種是類似於麻藥一樣的東西,當它纏到活物身上的時候,會一邊撕咬一邊分泌這種毒液,哪怕再你身上啃出一個窟窿,直接鑽進身體裏,你都不會有任何感覺。第二種毒素則是一種非常恐怖的強酸,能瞬間溶解血肉,當它鑽進你身體以後,口器裏就會噴射這種酸液,把你的血肉腐蝕成湯湯水水,說白了就是分解掉了你的血肉,而它就像是蟬吸樹汁兒一樣,把那些湯湯水水全吸溜掉,而在你血肉被分解的同時呢,還會分解出大量的爆炸性氣體,亂七八糟什麽氣都有,於是,你的肚子就會越來越大,整個人像氣球一樣鼓脹起來,最開始的時候還能通過嘴巴和屁股排泄一點,但杯水車薪,很快人就會爆炸掉,原理就跟沙灘上會爆炸的鯨魚屍體差不多,這個過程極其痛苦,尤其是酸液腐蝕血肉的時候,那滋味兒……那個時候人根本說不出話,甚至會表現出種種非常詭異的抽搐,看起來像是被鬼上身了似得……”


    鷂子哥一口氣說了良多,說的我都有些渾身發毛。


    四個傭兵原本還一臉憂傷的看著黑鬼的腦袋,看樣子是打算把對方的腦袋給帶出去,聽了鷂子哥說的這些,幾人連忙散開了,多看一眼都欠奉。


    鷂子哥微微搖了搖頭,歎息道:“當初我見過這東西一回,十來個人,就我一個活著跑掉了,從第一個遭殃開始,這東西就越長越大,有一條看起來跟蛇差不多,得有一米多長,都懶得再往人身體裏鑽了,直接往人身上噴酸液,我這輩子都忘不掉那場麵,一個大活人被滋了一臉,然後一顆腦袋就那麽一點點的融掉了,就跟化掉的冰激淩似得……”


    他越說越惡心了,我忙擺手打斷了:“你這說的,跟傳的蒙古死亡蠕蟲有點像了……”


    “別說,是有這麽個說法的。”


    鷂子哥特認真的說道:“有人說,這油栗子吃的人多了,長大了,就是那種蒙古死亡蠕蟲!”


    我被他說的也有些發毛了,看了看飄在水麵上的死蟲子,有些吃不大準,不知道水底下還有沒有活著的,猶豫了一下,就對老白說道:“總不能在這幹耗著,管他是什麽呢,既然是蟲子,那就過不去金蠶蠱王那一關,把那小東西拎出來吧,讓它警醒著點,有個什麽風吹草動的幫一把!”


    老白點了點頭,說這事兒包他身上,頗有些豪氣幹雲的意思。


    挺有趣的一個事兒,自打上回降服了二禿子後,向來高冷的金蠶蠱王竟然一下子服帖了不少,總之老白不用求爺爺告奶奶的跪舔了,也不知那小蟲子到底是怕被二禿子給吃了,還是怕自己失寵。


    有了金蠶蠱王保駕護航,我稍稍安心了一些,避開黑鬼爆炸的地方,再度下水,朝著東邊摸索了去。


    事實證明,我的擔心是有道理的,單憑我們拋到水裏的石灰,並沒有徹底的清理幹淨那些蠕蟲,下水後不久,伏在老白肩膀上的金蠶蠱王就忽然躥了出去,緊接著水麵上就飄起了蠕蟲的屍體。


    不過,終究是幹掉了絕大多數,剩下的隻是零星的幸存者,金蠶蠱王能應付的過來,我漸漸放下心來,全身心都放在了墓室的問題上。


    墓室損毀很嚴重,雖然看不到原貌,但通過水中的廢墟,多少能推斷出一些端倪。


    逡巡片刻,我大致有了些結論。


    如無意外,這應該是三座塌掉的墓室連在一起的,整體走向呈環形,是一種很典型的布局,也就是眾星捧月的局,說白了就是整個墓葬的橫切麵應該是個圓形,周圍一大圈墓室拱衛著最中間幾個主要的墓室,布局上有點像新疆那邊的八卦城,但最外圍到底有幾圈墓室,目前不大好說,這個是隨機的,得看墓主人希望死後身邊有多少人陪著他。


    當然,有資格陪在墓主人身邊的,都是對墓主人而言比較重要的人,不是什麽隨隨便便的阿貓阿狗,或者是奴隸之類的人,這些人可沒資格單獨享用一間墓室。


    至於眼下這三間墓室裏睡得是什麽人,因為墓葬損毀嚴重,沒有棺槨、壁畫、或者銘文之類的東西,也不太好論斷,不過這是最外圍的一圈墓室,對於劉去疾來說,肯定不是最核心的親近之人,頂多就是一些遠親裏相處比較好的人,或者幹脆就是他身邊的進城,他的妻妾等不可能會在這裏,這些人都是挨著主墓室的,在僅次於主墓室的位置,稚娘怎麽著也是劉去疾的愛妾,哪怕被王後昭信殘殺,鎮壓了屍身,也必定不會在這裏,不合理法,所以對於這三間墓室裏睡得人也沒必要去探究。


    照著這種布局來看的話,一直朝東走,必定會有通往下一間墓室的墓門,穿過這些墓室,繞到最北麵,應該就是主墓道的所在了,通過主墓道就可以直抵主墓室。


    心裏有了數,腳下的速度漸漸加快,很快,一行人走到了盡頭。


    這裏坍圮的更加嚴重,不光墓牆損壞了,連墓頂都整個塌陷了下來,將盡頭的一切全都掩埋了起來。


    “就是這裏了。”


    我指著眼前的廢墟,扭頭對那瘋熊說道:“你們幾個出把子力氣,去把這裏挖開,墓門肯定就在這後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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