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道的小口子細細密密,基本都維持著不到一公分的長度,並不深,鮮血從傷口上溢出來後,來不及滑落就被凍結,有些傷口上幹脆還插著小小的冰晶。


    這些傷口全都是凜風卷起的冰碴子劃在人臉上留下的。


    可張歆雅的對此卻渾然未覺,在和我對視的時候,眼神與我一般無二。


    隨後,我們兩人幾乎是異口同聲的說道:


    “你的臉……”


    “……”


    我立刻伸手去摸自己的臉,沒有疼痛感,但指甲可以摳住臉上的一些傷口。


    不必說,我的臉恐怕比張歆雅好不到哪裏去。


    細細一想,這倒也正常,眼下我們所處的這地方,氣溫恐怕在零下三十度以上了,沒有任何防寒保暖的措施,頂著凜風呼嘯前行,早就凍得沒知覺了,皮開肉綻自然感覺不到疼痛。


    這樣的傷口幾乎人人身上都有,隻不過此前頂著狂風不好說話、又為了節省體力,每個人都隻顧著低頭趕路,沒有任何彼此之間的溝通,受了傷竟是拖到現在才發覺過來。


    “好厲害的風!”


    鷂子哥拽著外套的衣領向上一提,整個的腦袋都鑽進了外套裏,隻餘下一雙眼睛,轉過身來對我說道:“不成了,驚蟄,咱們得想法子找個地方躲避一下,這風太邪門了,不知道是從地表來的還是從哪來的,這麽下去不是個辦法,走一步都費老鼻子勁了,還是先找個地方捱過這一陣子大風再說吧,可別讓這刀子風給咱們活剮了!”


    張歆雅連連點頭,女性抗寒能力先天就比較差,她早就受不住了。


    我看了眼我師父,我師父並無任何異樣,臉上也出現了幾條血口子,不過神情倒是很鎮定,衝著我微微點了點頭,說避避風頭也好。


    隻是,這見鬼的地方邪性的很,不單單是這風雪來的詭異,先前周遭還有不少的分叉開的山洞,越往前走卻越空曠,到了我們現在這個地方,偶爾會有一兩根被冰晶包裹的岩柱也非常纖細,連一個人都藏不下,放眼望去,竟然沒個能藏身避風的地方。


    仿佛明明之中真有一雙眼睛在盯著我們似得,知道我們已經開始扛不住了,於是發起了最後的猛烈進攻,不知不覺間,風勢隱隱又大了幾分,“嗚啦啦”的哀嚎著,冰晶、霜沫子被席卷的飄在空中,以至於這裏就像是起了大霧一樣,白茫茫的。


    四下逡巡了一周,沒見到個適合藏身避風的地方,我有些急了,眼看這風越來越邪門,越來越大,著急火燎下一發狠,心想他娘的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學著鷂子哥的樣子把上衣往上一提,腦袋鑽裏頭,又把袖子拉拽著護住雙手,而後摘下了背後的大錘,照著旁邊厚厚冰層打砸上去。


    “咚”的一聲,冰層上立即呈現出一張蜘蛛網似得裂痕。


    我手上不停,緊接著第二錘子又掄在了同一個地方,“嘩啦”一聲,冰層炸開,洶湧滑落。


    鷂子哥見此,立即明白我的要做什麽了,立刻過來幫忙,同時大吼道:“還愣著幹什麽,一道裏幹活啊!”


    事實證明,張歆雅不祥的直覺是準的,不祥……就來自於這凜冽的風!


    風力強度在以驚人的速度節節攀升,到最來吹的我們竟隱隱有些發飄,老白轉個身的工夫,一道邪風拍來,像是吃了一記低掃腿似得,整個人直接拍在了地上,聲音清脆的就跟抽了個大嘴巴子似得,半響沒站起來。


    我在掄著大錘打砸冰麵的時候,一不小心掄錘子的幅度有些大,縮在袖子裏的手探了出去,手背上立刻多了好幾條血口子,很神奇的一幕,我甚至都沒看清切開我皮膚的冰晶,手背上特突兀的就出現了口子,皮肉翻卷的像是一張張小嘴巴似得,過了片刻發白的傷口才漸漸泛起殷紅血色,生生擠出了那麽一丁點的鮮血。


    風速如何,由此可見一斑。


    這樣的風,足以殺人了!


    好在我們的做出決定的時機不算很晚,在這來曆詭異的風暴趨於狂暴之前就已經開始打砸冰麵,當風暴愈演愈烈席卷起的冰渣子隔著衣服都打的人生疼、眼看連衣服都能擊穿的時候,總算在冰麵上開鑿出了一個藏身之所。


    這冰川不知存在多少年了,冰層很厚,我們在冰牆上鑿了一個深度近五米,寬兩米的洞,狀似窯洞,而後眾人“呼啦啦”的洶湧而入……


    瘋熊和我是最後進去的,始一進去,就聽見老白在洞內深處打交道:“他媽的,風向好像不太穩定,得堵住洞口!!”


    我咬了咬牙,正欲衝出去想法子,卻聽旁邊瘋熊“啊”的大叫了一聲,轉身衝了出去,這也是個猛人,直接盯上了鷂子哥先前用撬棍卸下來的一麵巨冰,那巨冰恐怕少說也得有三四百斤的分量,竟被他一把從地上扛了起來,而後飛速撤進洞裏,順帶著用那巨冰“咚”的一下把洞口給堵上了,而後一屁股在我身邊坐下,“哼哧哼哧”的喘著粗氣。


    頃刻間,耳畔寧靜了下來……


    安靜的彷似和外麵是兩個世界一樣。


    明明隻是在冰麵上鑿開了一個窯洞一樣的空間,四麵皆是寒冰,可隔絕了狂風後,這窯洞裏竟有種詭異的暖和感。


    稍稍緩了片刻,我扭頭去看瘋熊,先前他衝出去堵洞口的時候,我看的真切,因為動作太大,好多地方都沒有護住。


    借著不遠處鷂子哥手裏的手電筒發出的亮光,我看見他一邊臉上已經插滿了冰碴子,血水正不停的溢出來,好在都傷口不算深,許是因為疼痛,半邊臉都在不停的抽搐著,暗紅色的血附著在臉上竟折射出微微的幽光……


    這一幕有些滲人,如果剛剛衝出去的是我,恐怕被刀子風打成這樣的就是我了……


    瘋熊不停的吸著鼻子,哆哆嗦嗦的從背包裏掏出一個鐵質的酒壺,擰開後“咕嘟咕嘟”狂灌了幾口,把酒壺遞給了我。


    我聞了聞,是威士忌,舔了舔嘴唇,狠狠灌了幾口,入腹後胃裏竄起了暖意,舒坦的長呼了一口氣,隻覺得口鼻之間盡是麥香,隻是覺得有些遺憾,如果是白酒的話,興許會更暢快幾分,把酒壺遞給了後麵的人,衝著瘋熊豎了個拇指。


    瘋熊咧了咧嘴,不知道是疼的,還是笑了,裹了裹衣服,擰過了身體蜷縮起來,悶聲說道:“我實在頂不住了,幫我看一會兒就喊我起來換你睡……”


    我點了點頭,知道他是怕被凍死。


    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過後,好似有默契一樣,眾人當中又有幾人倒頭睡了過去。


    一番掙命,抽空了我們身上的每一絲體力,誰也不願意說話。


    這該死的地方為什麽會形成這麽詭異的地下冰川?


    明明在地下,怎麽會出現這麽恐怖的暴風,夾雜的冰晶和霜沫子都能殺人!


    這些都是疑問,可誰也沒心情討論這些問題,或者說,根本就探討不出什麽答案!


    “但願這風暴能快點過去吧!”


    我默默閉上了眼睛閉目養神。


    許久後,瘋熊醒了,這人警惕性很強,不需要我喊他自己就醒了,推了推我,沒有什麽交流,我早就疲倦的不行了,身子一歪蜷縮起來就睡了過去。


    和瘋熊差不多,在這種環境下,誰也不敢久睡。


    與其說是睡過去了,倒不如說我這是深層次的閉目養神,精神絲毫沒有放鬆,時刻聽著周遭的動靜。


    不知過了多久,我師父輕飄飄的聲音忽然在冰洞裏響起:“都起來吧,有人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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