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師父和疆良之間的搏殺戰鬥是在那石像裏進行的,用刑鬼隸的話來說就是,疆良作為大儺十二獸,與其他的石鬼還不一樣,不僅可以驅逐詭異,其腹中空空如也,好似饕餮,無論是人的魂魄也好,還是孤魂野鬼也罷,一旦被它吞入腹中,它會在自己腹中與其廝殺,占盡天時地利,這種情況下,外人無法窺見其戰鬥,別說是用八大神咒,就算是開了天眼都不好使,世間無人能看穿疆良的腹腔。


    基於此,我們隻能通過我師父的肉身狀態來判斷他現在的情況,終究隻是魂魄出竅而已,又不是真的死了,魂魄與肉身還是多多少少有一些牽連瓜葛的,魂魄受傷,肉身上同樣會有一些表現。


    隻是,被張歆雅的驚呼吆喝吸引過來後,我卻沒看出什麽異樣。


    我師父依舊盤腿坐在那裏,一動不動,和平時盤腿打坐的狀態沒區別,麵冠如玉,氣色也不見虛弱。


    於是,我滿是疑惑的低頭看向跪坐在我師父麵前的張歆雅。


    怪誕的是,張歆雅此時也沒了先前的驚慌失措,同樣麵帶疑惑之色,猶豫了一下才說道:“不對的,剛剛明明我老舅他……他的臉上忽然冒出濃濃的青氣,以至於整張臉都變成了青紫色,尤其是眼底的臥蠶處,更是青紫發黑,臉上的血管都浮現了出來,看著特別嚇人。可是……就在你們湊過來的時候,那些異樣一下子就消失了……”


    “咳咳……”


    輕輕的咳嗽聲從身後傳來。


    被拋到一邊的刑鬼隸這廝竟臥在地上打著哈欠,一點都沒有作為俘虜的覺悟,見成功又把我們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這才懶洋洋的說道:“不是異樣消失了,而是魂魄出竅,和肉身之間的聯係變得很微妙,哪怕魂魄受了重創,肉身上的陰陽之變也很微弱,你們一大幫子人全都圍上去,陽氣旺盛,壓抑了他肉身和魂魄之間的微妙聯係,於是魂魄的異樣就不在肉身上表現出來了,不信你們且退開了試試。”


    我半信半疑的望著眼前這廝,心想這大概也算是天底下最奇葩的俘虜了吧?最開始被捉住的時候,戰戰兢兢,確認我們嫌斬殺它不吉利,不會弄死它後,這廝就變得格外奔放起來,看那樣子是一丁點逃跑的欲望都沒有,如今更是幫我們,意欲何為?


    不過,總歸是往後退一些,問題不大,我微微點頭,讓圍著我師父的一圈人向後退開了一些。


    果然,異變開始在我師父身上浮現出來。


    當我們和我師父的距離拉到一米左右的時候,我師父的麵孔開始泛白,那蒼白並不正常,很病態,身體的氣息也一下子變得虛弱起來。


    當距離拉到兩米左右,我師父渾身在輕微顫抖著,額頭上浮現出細細密密的汗珠兒,緊隨其後,這些汗珠兒竟然開始鬱結,漸漸結成寒霜,讓他看起來像停屍房裏冷凍的屍體一樣。


    當距離拉到三米開外的時候,我師父的身上浮現出的症狀更加詭譎駭人,大致狀況與張歆雅描述的差不多,但更加惡劣,尤其是血管,凸起的很厲害,而且一跳一跳的,感覺隨時會炸開一樣。


    “嘖嘖嘖,看來,一代天師要隕落在此嘍!”


    刑鬼隸陰陽怪氣的揶揄道:“三魂七魄,已傷一魂一魄,狀況不太妙呀,偏偏又在疆良腹中,與陽間隔絕,無法借天地自然的力量來養精氣神,好在肉身倒是在外麵,利用著和肉身之間那一絲絲微弱的聯係,多多少少還能汲取一些力量,如今魂魄受傷,波及肉身,肉身不暢,連帶著僅有的那一點可以汲取的力量都斷掉了,越戰越衰,大限不遠矣!”


    看著對方那張不停開開合合、不斷迸出各種晦氣話的大嘴,我握著天官刃的手在輕輕哆嗦著,很想一刀砍死這個喪門玩意,咬了咬牙,強自按捺下心火,冷笑道:“我看你玩弄人心的手段爐火純青,不像是個蠢貨,應該知道這個時候刺激我們好像不是什麽明智的事情,所以,前奏鋪墊的差不多了,直接說吧,你準備幹嘛!”


    刑鬼隸嘿嘿笑了起來:“當然是救人啊,不對,救不了他,他現在隻能靠自己,但是我可以稍稍改變一下他的處境,讓他的處境不那麽糟糕……”


    話未說完,被老白直接打斷:“你覺得爺爺會信你?”


    “那就走著瞧吧,聽我的話,你師父有勝算,不聽我的話,他必死無疑,一刻鍾內見分曉,你們時間不多,仔細想想。”


    刑鬼隸也不急,腦袋一歪,耷拉在兩條前爪上,閉眼假寐。


    老白擼起袖子又要給這廝鬆鬆皮,我伸手攔下了老白,走上前去,在刑鬼隸麵前蹲下,細細打量著對方。


    對方有所察覺,撩起眼皮看了我一眼。


    我說道:“說說看,如果真能救我師父和綰娘兒,我放你走,咱們恩怨兩消,各走一邊。”


    刑鬼隸悠悠道:“你把我的啖婦都弄死了,我沒蜂蜜可吃了,快餓死了,吃別的我咳嗽。”


    老白大怒道:“你還吃蜂蜜,信不信老子給你摁一嘴狗粑粑?”


    我也有些不敢置信的看著這廝:“你是說……我放你走你都不幹?就要蜂蜜吃?”


    刑鬼隸“噌”的一下抬起頭,一臉希冀的看著我,激情澎湃的飛快說道:“一天三斤,你讓我幹啥都行,一天五斤,你對我幹啥都行,一天十斤,誰來幹我都行!”


    我腦子裏好像有什麽東西在不停的跳動著,直跳的腦瓜仁都疼,連做倆深呼吸,道:“這裏沒蜂蜜,出去了我給你一百斤!”


    刑鬼隸立即說道:“你師父應該被打傷了幽精和非毒,此刻他魂魄不穩,精氣神難聚,渾渾噩噩,非常難受。化解之法很簡單,其一,你切開他眉心位置放血,其二,據我所知,你應該是丹道層麵了吧?你可以控製自己的靈氣,為他疏通其少府穴,如此一來,魂魄受傷導致的肉身問題就可以化解,他可以通過肉身來滋養一下自己匱乏的精氣神,再加上你用靈氣為他開穴,可以讓他魂魄更加強壯,說不得就能轉敗為勝!”


    “切開眉心放血?”


    老白驚呼:“好狗,果然沒安好心,眉心就是印堂處,切開了眉心,隻怕是想害死張先生吧?”


    他話未說完,被我抬手阻止了。


    我學過祖師的很多醫經,歧黃之術的道理是懂得,老白可能不明白刑鬼隸說的這些,可我卻懂,聯係著我師父的狀態,我知道它應該說的是真話,可謂是一語點醒夢中人,我已經知道該怎麽去幫我師父了。


    幽精,此為人之三魂之一,也叫地魂,主陰氣之雜也。


    一旦幽精被傷,心魔叢生,穢亂之思四起,以至於耗損精華,神氣缺少,脾胃五脈不通,形如死屍。


    現代社會裏,一些內分泌紊亂,以至於麵龐漆黑無人色者,多是幽精孱弱。


    我師父臉上浮現出的黑清氣,正是幽精被擊傷,導致體內惡氣瘋長,這裏又是古墓,惡瘴叢生,對他的傷害格外的大,可能是這些惡瘴格外的傷人血液血管,所以才血管凸起,總歸,我師父表現出的駭人狀態,都是這幽精被打傷的緣故。


    刑鬼隸說的,我師父現在思緒飄亂,心魔四起,無法冷靜的戰鬥,同樣也是幽精的原因。


    若他現在還在外界,憑借著陽間的陽氣、正氣壓製,或可壓製,帶傷激戰問題不大,可在那疆良的腹中,這個問題就很嚴重了。


    刑鬼隸說的割開眉心,正是最好的辦法!


    這不是胡來,正是中醫係統裏講的刺血之法,也可以理解成是割點法,稍稍放放血,不至於讓他的血管在極端的壓力下爆開。


    至於為什麽是眉心這個位置,老白其實說到點子上了,眉心是印堂穴所在,這個是經外穴,可以寧心安神,刺激這個穴位,可以讓我師父的魂魄短暫冷靜下來。


    但這個過程不會太持久,幽精傷了,沒有什麽辦法能一下子治好,神仙都做不到,隻能慢慢調養,這個法子隻能算是應急,支撐不了多久我師父又會思緒潰散起來。


    至於非毒,則是七魄之一,這一魄,同樣是人體凝聚精氣神來抵抗各種寒毒、熱毒的,我師父狀態如同得了瘧疾一樣打擺子,臉上浮現寒霜,這是典型的非毒被打傷,無法抵禦寒毒的症狀。


    刑鬼隸讓我以靈氣疏導我師父的少府穴正是化解這個問題,少府穴與非毒相連,哪怕是正常人按摩這個穴位都有助於排毒,我如果把靈氣探入他體內,刺激少府穴的話,即刻就能排散寒毒,幫助他凝聚精氣神……


    隻是,問題也很大。


    我剛剛踏入丹道層麵,對精氣神的利用剛剛踏入門檻兒裏,學會飛符之術還沒多久呢,嚴格來算,現在應該是丹道中期的模樣,利用精氣神來疏導靈氣,很吃力,那是丹道大成才能從容幹的事情。


    先前我利用精氣神來主導金光神咒不傷茳姚和陰奴,這已經是很大膽的嚐試了,雖然成功,但那終究是大開大合、大方向上引導罷了,把靈氣探入人體內,仔仔細細的去幫助我師父抵禦寒毒,這無異於做一場精細的外科手術。


    我不知道現在的自己能不能成……


    除此外,還有一個問題,刑鬼隸說的,終究是應急之法,應急應急,根本維持不了多久。


    隻怕真這麽幹了,我師父那邊應該是有感的,必須立即抓住機會決一死戰。


    他……沒有從容分析的時間和機會!!


    也就是說,我這邊行動起來後,他幾招之內,必須要解決掉那疆良,如果解決不掉……隻有死路一條!!


    冒失,這在生死大戰裏是最大的忌諱!


    風險……太大了啊!


    啪!


    狗爪子抵在我身上,一下子把我喚醒。


    刑鬼隸盯著我說道:“你師父的情況很糟糕,你必須立刻做出決定了!”


    我麵色幾度變幻,須臾後,忽然起身朝我師父走去:“罷了,成敗在此一舉,我們師徒二人……總歸不能誰把誰丟下了,那就並肩子和那疆良鬥上一鬥!”


    ……


    (第一更)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尋龍天師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風塵散人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風塵散人並收藏尋龍天師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