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個夢境……


    我們幾人麵麵相覷。


    一陣微風輕輕從山頭上掃過。


    老白“嘶嘶”吸了口涼氣,猛地搓了搓自己的胳膊,自語道:“怎麽忽然這麽冷呢?你們有沒有這種感覺?”


    可不是。


    明明頭頂上豔陽高照,可我卻感受不到丁點的溫度,隻覺得渾身不痛快,仿佛被某個東西盯上了似得。


    結合著之前的經曆,我當然不會天真的以為那真的是夢境!


    劉去疾墓葬裏的遭遇已經明確無誤的告訴我們,小稚所謂的夢境,有著很強烈的現實依托根據。


    或者說,幹脆本身就是現實的縮影!


    她做的第一個夢境,夢中看到了很多怪獸,瘋狂的撕扯她的身體,狀如五馬分屍。


    實際上呢?


    鎮壓陶望卿的就是從陰曹地府裏上來的儺獸和石鬼,陶望卿的屍骨被分成很多個部分,藏在這些儺獸和石鬼所化的石像口中!


    她還夢到,有很多拿著小刀的東西衝到她身上割肉吃,而在墓葬裏……我們遇到了啖婦,與小稚的描述幾乎一模一樣!!


    照此來看的話,豈不是說小稚的這第二個夢境……仍然和陶望卿的屍身下落有關?


    我越琢磨,越覺得是這麽回事。


    隻不過,第一個夢境可以理解為是殘魂輪回、是前世今生的糾葛,畢竟那時小稚靠近了前世的埋骨處,有所感應也是正常的。


    那麽,這第二個夢境呢?難道也能這樣解釋?


    陶望卿的屍骨已經被溫韜帶走了,下落不明,說不得距離此刻的我們有數千裏地之遙,這麽遠的距離,與其說是小稚有了感應,倒不如說是接受到了某種呼喚!


    我眼神古怪的盯著鷂子哥,越來越覺得,他的烏鴉嘴沒準真是應驗了——屍骨,可能有了變故了。


    劉去疾死前經曆的大恐怖,乃至於是練氣士請屍骨時候發生的詭異情況,一一都指向這個。


    小稚依舊沉浸在那個夢境裏,對我們幾人臉上的怪誕神色渾然未決,目光飄忽著,似乎在仔仔細細回憶夢境,隨後近乎呢喃的說道:“夢裏,我到了一個非常空曠的地方,一眼看過去,四周都是黃土,沒有一丁點綠色,很遠很遠的地方,大概是地平線的盡頭,是一條暗青色的帶子,在黃色的荒原裏特別顯眼。


    對了,蠍子!!


    地上蠍子特別多。


    我看見一個小小的土堆,那土質就像是螞蟻窩跟前的小土堆一樣,我就是踩了一腳而已,一隻腳一下子陷了進去,我連忙拔了出來,然後就看見密密麻麻的蠍子鋪天蓋地的從地底下鑽了出來,一個擠著一個,一個壓著一個……


    我當時害怕極了,喊你們的名字,可沒有任何回應,我的聲音很快就淹沒在荒原上的風聲裏……


    再然後,蔚藍的天空裏忽然響起了一聲炸雷。


    那雷聲太嚇人了,震得我耳鳴眼花,一時間竟然失了神,等我回過神來的時候,看見一個非常非常高大的巨人從平原盡頭走了過來,他的身上都被霧氣籠罩了。


    地上的蠍子好像很害怕巨人,立即四散逃跑了。


    巨人也不理那些蠍子,自顧自的走著,他好像沒看見我一樣,但他的腳步是那麽的沉重,每一步落下,地麵都在顫抖。


    然後……大地塌陷了,下麵全都是一個又一個的蠍子窩。


    更多的蠍子衝了出來,土壤被它們席卷著,就像是海浪一樣,層層疊疊的向前翻滾。


    我隻覺得腳下的土地變得越來越鬆軟,越來越鬆軟,像是進入了沼澤裏,根本逃不掉,因為每往前跑一步,整條腿立即就陷進去了。


    到了最後,我一點點的被那土壤給吞沒掉了。


    等我醒來的時候,我就看見了那個姐姐,比起上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更加好看了,衣著打扮看起來很貴氣……


    她對我說……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你一定要堅定不移的相信這一點,我在這裏等著你,來找我,無論……多久!


    然後,我就醒了。


    好長好長的一場夢啊,那裏的每一個細節我都記得清清楚楚,比上一次的噩夢……更加清晰!”


    蠍子,巨人……


    這是小稚描述裏至關重要的兩個點。


    那麽,蠍子和巨人到底意味著什麽呢?


    我不認為巨人真的是巨人,沒聽說過有這東西,果真有,那也跟中國沒半毛錢關係,中國可不興這一套,外國人才信這個呢,即便有,那也應該在外國才對,溫韜帶走陶望卿的屍骨後怎麽可能千裏迢迢的跑到國外地界兒上呢?


    所以,我覺著……夢境裏的巨人,應該是指別的東西。


    還有蠍子,按照小稚的描述,這些蠍子把大地都給挖塌了,應該也不是真實存在的,也是意味著某種情形,否則真有那麽多蠍子的話,早就為害一方了。


    單純的看這個夢境,目下好像唯一能確認的隻有兩條。


    其一,廣袤無人的荒原。


    其二,青色的帶子,這個可能是公路。


    一片距離公路不太遠的荒原。


    這應該是就是地標。


    可,這點線索有個屁用?對於找到陶望卿的屍體沒什麽太大的幫助。


    反倒是小稚夢到的陶望卿說的那句話有些耐人尋味,但也僅止於此,仍舊沒有什麽太明確的線索。


    在小稚麵前探討這些不大合適,我們幾人也沒多說什麽,隻是暗自思忖這裏頭藏著的信息。


    我看小稚眉頭緊皺著,似乎正在為此苦惱,就笑著揉了揉她的腦袋,一下子將之拎起騎在我肩膀上,安慰道:“隻是個夢境而已,不用太擔心,哪怕真有什麽巨人敢來找你,咱們也必定讓他橫著從真武祠裏出去!


    好了,開心點,不要想這些了,咱們還活著,咱們出來了,這是最重要的。


    走嘍,咱們回家!!”


    孩子到底是孩子,一提回家,立刻眉開眼笑,至於什麽夢境、神秘女人之流,早就被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隻是,她是高興了,沒走多久,我開始愁眉苦臉起來,光顧著安慰小姑娘了,卻忽略了自己的身體和精神狀況,沒走多久,就開始體力不濟,腰酸背疼,看著她開心的模樣,又不好把她放下,隻能咬牙堅持著,無雙這棒槌光顧跟張歆雅掰著手指頭嘀咕回去想吃什麽,渾然沒看見他哥跟被汗水泡了似得,讓我恨不得衝上前去一腳給他踢溝裏。


    實際情況和我們預料的差不多,這裏果然距離唐景翰的工地很遠,都快偏到姥姥家了,離神農架裏的禁區螺圈套大峽穀直線距離不足五公裏,四周荒無人煙,我們走了大半天的光景,眼前仍舊是莽莽蒼蒼的原始密林,琢磨著今兒個恐怕是走不出去了,於是野外紮營休息了一夜,第二天繼續上路,又走了大半日的光景,總算是見到了公路,很窄很窄的一條路,路邊等候許久,最後搭上了林區一位老農的驢車,搖搖晃晃跟著老農回了村子,又等了一整天,拚了一輛私家車,直接返回巴東。


    路上耽擱的兩天裏,付慧城的情況惡化到了極點,本就跟猴兒似得一個人,身上那二兩肉在以驚人的速度消失,到了巴東後,換衣服的時候我見他上身跟排骨似得,恐怕除了一層皮,下麵就是骨頭了,眼睛深邃的跟骷髏頭的眼窩子似得,臉頰上的肉整個都凹陷了回去,大半夜的出去,隻怕像鬼多過像人,唯一的好處就是,他身上那跟癩蛤蟆似得毒瘡倒是消失了。


    瞅著他成了這鬼樣子,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我看他很大幾率是挺不過去的,就說實在不行我幫你除了那玉精吧?


    付慧城一聽這個,人一下子來了精神,立即將玉精抱在懷裏蜷縮了起來,說那還不如讓我一刀砍死他來的痛快。


    見此,我搖了搖頭,再不多言。


    我師父看不下去了,寫了個方子給他,說回去每天按照方子上吃點湯藥,可幫助微乎其微,能不能挺過去,還得看他的命!


    基於付慧城的情況,我們不敢在巴東過多駐留,稍作休息後,就去聯係唐景翰。


    這倒是個負責任的人,我們從樁井下去,那條繩子等於是我們的命,他擔心出什麽意外,幹脆自己住到了工地上,身邊跟著很多安保人員,一個闊綽的大老板,愣是在彩鋼房裏住了好長時日。


    聽到我們回來,他立刻從工地折返回來,趕到的時候已經是大半夜了,本來是安排了酒席,我師父拒絕了。


    於是,唐景翰就讓人拿來一個旅行包,裏麵全都是現金。


    我師父又拒絕了,笑著說出家人不圖這個,下樁前已經吃過唐景翰的餐飯了,報酬已取。


    唐景翰愣了愣,搖頭說今日總算知道什麽是高人,既然如此,就不拿這些阿堵之物來顯眼了,不過湖北佬也不含糊,往後有用得上的地方,盡管開口。


    二人說話的時候,我看見老白一直在旁邊抽搐,跟羊癲瘋犯了似得,看那模樣,就差插嘴說我不怕堵,你趕快來堵我好不好?


    不過,礙於我師父,他終究沒敢吭聲。


    辭別了唐景翰,我們一行人就此分別,各自上去。


    臨行前夕,瘋熊來找了我一趟,相顧無言,最後默默和我碰了一下拳。


    陳蔚笑著說就不說什麽山高水長,有緣再會了,經了這一回,估摸著他這輩子都不會再碰這個行當了,就此別過,彼此祝福最應景兒。


    輪到付慧城的時候,我看他仍舊抱著那玉蟾蜍傻笑,心下裏暗自一歎,給了他個擁抱,在他耳邊輕聲說道:“哥們這就回了,說實話,挺不住的時候,來真武祠找我們,大家風裏來雨裏去經曆了不少事,我不想看著你沒了結果,就這樣吧,活下去!”


    言罷,再沒有過多的言語,我們幾人徑自上了車,揚長而去。


    ……


    (第四更,今天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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