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的烏鬼叔一定是來過這個地方的,很多記憶並未死去,隻是塵封在了內心深處,偶爾遇見似曾相識的景象,總能喚醒一些沉埋在他內心深處的記憶,或者說,他在這裏生活了很久很久,那些記憶都已經融入了他的本能,如今重回故地,哪怕丟失了記憶,他也總能完美的規避開所有的危險。


    這已經是我們的共識。


    而烏鬼叔在從婬婆那裏逃出來後,正是憑著這些本領生存了下來。


    他來這裏,同樣是遵循內心的選擇,內心裏好似有個聲音告訴他——這個地方很安全。


    我知道他的身上一定隱藏有巨大的秘密,隻是,素來能窺視人心的鬼語蠱王在他這裏卻栽了跟頭了,光頭強並不能看到他心裏在想什麽,所以,我隻能聽他自己說了,最終,我也接受了他這種說法。


    一則,他所闡述的所有事情,聽起來荒誕不經,可從邏輯上來看,一點問題都沒有。


    二則,如果是我撒謊的話,我絕不會說這樣一段荒誕不經的故事,這會讓人覺得匪夷所思,最終細細揣測當中的任何一個細節,以判斷故事到底是不是靠譜,隻要有一個地方站不住腳,他的整個故事都會被全盤否決。


    說完這些事情,烏鬼叔顯得有些疲倦,沒過多久就沉沉睡去了。


    一旁鷂子哥和張歆雅他們已經在檢查我們的物資了,淋了一路的雨,背包早就淋透了,裏麵的東西有的能沾水,有的是不能沾水的,如今得了空閑,自然得立刻搶救一下了。


    我看了眼沉沉睡去的烏鬼叔,暗自歎了口氣,隨後到一側給張歆雅他們幫忙。


    “你心軟了?”


    正在用毛巾擦拭沾了水的飛刀、以防生鏽的鷂子哥見我坐下,忽然笑著抬頭問了一句。


    我鼻腔裏擠出一聲悶哼,自顧自的忙活著。


    “這還用說嘛,肯定是心軟了。”


    老白咧嘴一笑:“誰說膀大腰圓才是保護自己的最佳倚仗?主要也得看看對手是誰,如果是某些個打小缺愛,就怕別人對他好的主,你跟他來硬的他指定得跟你白刀子進紅刀子出拚個魚死網破,你要是可著勁兒的對他好,他反而恨不得掏心掏肺,仍覺得不夠。”


    這話擺明就是指著和尚罵禿驢。


    我再度悶哼了一聲。


    張歆雅微微眯著眼兒笑了起來,道:“本來吧,這老頭忽然冒出來,當時我還尋思,老家夥死定了,身上帶著那麽大的詭異,眼下危機四伏的,以二狗子的尿性,指定得一刀殺了他以絕後患。誰曾想,緊接著老頭兒就一把推開了二狗子,自己險些被一石頭砸死,當時我就知道,老頭兒如果僥幸不死,他這條命肯定保住了。


    隻等到了這地方,老頭兒把自己千辛萬苦挖來的‘梨子’往二狗子懷裏一塞,妥了,回頭有個什麽事兒,二狗子能衝前麵給他擋刀。


    都相處這麽久了,他是個什麽人,你們還不清楚嘛,這都是必然的,何苦再來調侃他。


    二狗子看似下手狠,實際不都是被逼的麽,他本就是個厚道善良的性子,老白你說他缺愛可就不對了,這我得說句公道話,誰都能笑他憨,唯獨你不能,你倒是給了他二三十年陽壽,可稚丫頭早說了,你丫一臉的橫死之相,就算給你五百年的天命陽壽,你九成九是消受不了的,必定早亡。


    反倒是給了二狗子以後,他幫你擋了多少橫禍,那天兒他在院子裏擦洗身子,上半身橫七豎八的全是疤痕,我細細數了一下,有一多半是替你挨的,當時的我還在想,如果他爹媽看見了,指不定得多心疼呢,他但凡狼心狗肺一點,就你那闖禍的能力,早不管你了,而且誰都說不著什麽,你讓他活命一次,他讓你活命隻怕都不下一百次了吧?單說這次他下江南,為了那紅娘子一口單刀七進七出殺了多少人?你以為他是為紅娘子殺的?紅娘子有那麽大臉麽,現在她狗屁沒有,就畫了一張大餅,說以後會有什麽,就值得咱們刀山火海的闖?值得青竹親自跟來?說穿了他為的還不是你這好兄弟麽!當年他一刀攮死了老獨眼,惡心恐懼的幾天連做噩夢,如今眼都不眨的宰了那麽多人……”


    “得了,你們別把鍋扔我頭上。”


    我苦笑一聲,指了指身後沉睡的烏鬼叔:“反正我下不去手,但我不攔著你們,誰能下得去手,誰去結果了他。”.


    幾人麵麵相覷了一陣,同時認命似的耷拉下了腦袋。


    鷂子哥頗有些絕望的說道:“明明知道他身上有大問題,可就是……


    唉,這要換以前,他十條命都不夠我害的,可現在跟你們待得久了,也不知怎的了,我琢磨著我要是離了真武祠再出去闖蕩江湖,恐長命不了。”


    “既然都下不去手,那就先這麽著吧!”


    我說道:“而且,我有預感,哪怕我們想結果掉烏鬼叔,恐怕也沒那麽容易。”


    這一些話自是我們彼此之間的小話兒,連花船上那仨人都避開了。


    很快,清點的結果出來了。


    工具、武器、藥物什麽的倒是損失不大,幹糧卻沒剩下多少。


    我們的口糧就是祭祀給我們帶的西米椰樹的澱粉,麻龍和卯蚩兩個夯貨背在了口袋裏,一路光顧著逃命,口袋早被雨水淋透了,順著口袋淅淅瀝瀝的灑在了路上,而今兩個口袋裏,隻沉澱著兩塊大麵團子似的東西,看樣子損失了不下五六成。


    一想到絕糧,我就有些腿軟,這種境況我們遭遇的太多了。


    不過隨即我就放鬆了,覺得自己是杞人憂天了,烏鬼叔什麽都沒有,在這地方還生存了這麽久,茂密的叢林,總是有諸多饋贈的。


    清點收拾了東西,我們幾人便各自尋了個角落,沉沉的睡了一覺,倒是養足了精神。


    青竹隻是靈氣耗盡了,而今經過打坐,基本恢複了,她說要給烏鬼叔檢查一下傷勢,我知道她也是放心不下烏鬼叔,最後的結果同樣是不了了之,什麽都沒發現。


    自打遭遇紅潮襲擊之後,我在沒聽見那個神秘的聲音。


    關於此事,我沒有隱瞞,和青竹探討過,青竹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隻說再看看,至少目前對方並沒有表現出什麽惡意。


    烏鬼叔的身體還是需要恢複時間的,經過藥物調理,我覺著再過兩三日的,應該行動是不成問題的。


    於是,我們便在這裏駐紮了下來。


    這裏沒有白天,隻有永恒的黑暗,時間流逝感覺變得格外的慢,漸漸的,我們習慣了黑暗,每天餓了就吃,困了就睡,至於此地之外究竟是白天還是黑夜,漸漸的也開始搞不清楚了。


    時間,在這裏變得很模糊。


    烏鬼叔的身體漸漸見好,這一日,我又一次讓他服用了藥膏,為他按摩、舒筋活絡了一番後,我如往常一樣,在黑暗的角落裏盤腿坐下,正要打坐,一陣宛如銀鈴兒一般的清脆笑聲飄入我耳朵裏。


    ……


    (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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